黃庭堅
黃庭堅(1045.8.9-1105.5.24),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晚號涪翁,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杜甫、陳師道和陳與義素有“一祖三宗”(黃庭堅為其中一宗)之稱。與張耒、晁補之、秦觀都遊學於蘇軾門下,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著有《山谷詞》,且黃庭堅書法亦能獨樹一格,為“宋四家”之一。► 2546篇詩文
書法特點
黃庭堅在繼承傳統、學習前輩書法的基礎上,大膽創新,從而獨樹一幟,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但他的書法也存在某些缺點,如有些筆畫過瘦過長,像蘇東坡譏之為“樹梢掛蛇”那樣,的確顯得難看。然而,瑕不掩瑜,從總體上來說,黃書有他的獨特風格。
黃庭堅 送劉季展詩帖
一、中宮斂結,長筆四展:
黃庭堅的行書,每個字大都長橫長豎、大撇大捺,但每個字的中宮(“中宮”即中心)似乎都有一個圓心,其他筆畫從圓心中放射出來。這種“破體”的“輻射式”的字形結構,突破了晉、唐以來流行的那種方方正正、四面停勻的外形,而以其點畫的借讓,既把握重心,又誇張某些筆畫,使他的書法表現出渾融蕭逸的雅韻和骨力道勁的氣魄。
二、欹側變化,不受羈束:
黃庭堅的書法的第二個特點是字形的結構筆畫欹側,不受羈束。他寫出的橫畫傾斜不平,豎畫虬曲不正,每個字的各部分常以相乖或相應的歪斜之形作配合,一反前人橫平豎直的平淡、呆板的結構,使他的字顯得風神瀟灑,瑰瑋跌宕。蘇東坡很欣賞黃書欹側的特點,曾說:“魯直以平等觀作欹側字,以真實相出遊戲法,以磊落人書細碎事,可謂‘三反’。 (《東坡續集》卷四《跋魯直為王晉卿小書爾雅》)。
三、點不挑起,一代奇書:
黃書的第三個特點是寫三點水偏旁時,最下一點多不作挑起如《范滂傳》中的“范”、“滂”、“汝”等字,《諸上座帖後記》中的“淨”字,《松風閣詩》中的“濤”、“洗”、“灑”、。潺,、“沈”等字,特別如行書《經伏波神祠詩卷》,全篇有十七個三點水偏旁的字,除“澤”、“得”二字外,其他十五個字的最下一點全不作挑起。宋代袁文評黃庭堅的書法時說:“字之從水者,篆文作此*字,蓋水字也。至隸書不作*字,乃更為三點,亦是水字,然三點之中,最下一點挑起,本無義,乃字之體耳;若不挑起,則似不美觀。本朝獨黃太史三點多不作挑起,其體更道麗,信一代奇書也。”(《瓮牖間評》卷四)。
四、撇改為點,蹙寫上收:
黃書大多以大撇大捺、長筆四展見功夫,這是黃書的明顯特點,但黃書也有時將一些字的筆畫故意縮短和上收,其中最突出的如《王純中墓志銘》、《詩送四十九侄帖》,《松風閣詩》等中的“修”字和“參”字,黃庭堅都將字中的三撇蹙寫和上收為三點,這種異乎尋常的處理,使字型結構中的“展”與“蹙”形成對比,長筆短畫,多姿多態,使這些字的筆畫多變化和不重複。這是黃書的又一特點。
五、動靜結合,和諧統一:
黃庭堅對一些下面帶有四點的字,寫時都將筆畫連續,成一道波浪形,如《黃州寒食詩卷跋》中的“兼”字,《花氣詩帖》中的“薰”字,《經伏波神祠詩卷》中的“馬”字,《致景道十七使君尺牘》、《王純中墓志銘》中的“無”字等。這樣處理,使字的上半部較為端正、平穩,表現為“靜”,而下面的四點寫作波浪形,連續一筆而成,則顯得瀟灑飄逸,表現為“動”,這樣便使字型結構動靜結合,和諧統一。
六、不泥古法,得筆外意:
黃庭堅的草書如龍飛風舞,超軼絕塵,為世人所稱讚。他雖師承張旭、懷素,但他不泥古法,力求創新。金代詩人施宜生稱讚黃庭堅的草書時說:“行行當行止當止,錯亂中間有條理。意溢毫搖手不知,心自書空不書紙。”(《中州集》卷二“跋山谷草書”)趙秉文在《題涪翁草書文選書後》說:“涪翁參黃龍禪,有倒用如來印手段,故其書得筆外意,如莊周之談大方,不可端倪。”黃庭堅草書的有些字形雖與張旭、懷素所寫的字有些相似,但他善於用筆,深得此中三昧,所以黃書的線條千姿萬態,變化多端。旭、素的許多筆畫雖也豪逸放肆,但多是一筆簡單而過,而黃書則一波三折,或籜龍坼石,或輕梢遏雲,妙兼數體,圓轉卓絕。我個人認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黃庭堅的草書已超過張旭和懷素。另外,蘇東坡說過:“退筆如山未足珍,讀書萬卷始通神。”從生活閱歷、文章學問等方面來說,黃庭堅遠比旭、素豐富和淵博。
人物生平
早年經歷
黃庭堅,字魯直,生於宋慶曆五年六月十二日(公元1045年7月28日),為洪州分寧(今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人。
幼年便聰穎過人,讀書數遍就能背誦。他舅舅李常到他家,取架上的書問他,他沒有不知道的。李常非常奇怪。以為他是千里之才。
宋皇祐三年(1051年),七歲,作牧童詩:“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岸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用盡不如君”。
宋皇祐四年(1052年),八歲,作詩送人赴舉:“萬里雲程著祖鞭,送君歸去玉階前,若問舊時黃庭堅,謫在人間今八年”
供職京師
宋治平四年(1067年),黃庭堅考中進士,任汝州葉縣縣尉。熙寧初參加四京學官的考試。由於應試的文章最優秀,擔任了國子監教授,留守文彥博認為他有才能,留他繼續任教。蘇軾有一次看到他的詩文,以為他的詩文超凡絕塵,卓然獨立於千萬詩文之中,世上好久已沒有這樣的佳作。由此,他的名聲開始震動四方。黃庭堅擔任太和縣知縣,以平易治理該縣。當時課頒鹽焚,其他縣都爭著占多數,太和縣獨不這樣,縣吏們不高興,可是該縣的老百姓都喜歡。
宋神宗元豐八年(1085年),以秘書省校書郎召入京師。五月黃相出生,後任神宗實錄檢討官,著作佐郎。
宋元祐元年(1086年),哲宗即位,召黃庭堅為校書郎、《神宗實錄》檢討官。
宋元祐二年(1087年),遷著作佐郎,加集賢校理。《神宗實錄》修成後,提拔為起居舍人。遭母喪。黃庭堅性情至孝,母親病了一年,他日夜察看顏色,衣不解帶,及死,築室於墓旁守孝,哀傷成疾幾乎喪命。喪服解除後,任秘書丞,提點明道官,兼國史編修官。
流寓江漢
宋紹聖初,黃庭堅出任宣州知州,改知鄂州。章敦、蔡卞與其黨羽認為《神宗實錄》多誣陷不實之辭,使前修史官都分別居於京城附近各處以備盤問,摘錄了千餘條內容宣示他們,說這些沒有驗證。不久,經院受考察審閱,卻都有事實根據,所剩下的只有三十二件事。黃庭堅在《神宗實錄》中寫有“用鐵龍爪治河,有同兒戲”的話,於是首先盤問他。黃庭堅回答道:“庭堅當時在北都做官,曾親眼看到這件事,當時的確如同兒戲。”凡是有所查問,他都照實回答,毫無顧忌,聽到的人都稱讚他膽氣豪壯。黃庭堅因此被貶為涪州別駕、黔州安置,攻擊他的人還認為他去的是好地方,誣他枉法。後因避親屬之嫌,於是移至戎州。黃庭堅對此像沒事一樣,毫不以貶謫介意。四川的士子都仰幕他,柔意和他親近。他講學不倦,凡經他指點的文章都有可觀之處。
暮年餘暉
宋元符元年(1100年),徽宗即位,起任黃庭堅為監鄂州稅,簽書寧國軍判官、舒州知州,又以受部員外郎召用,他都推辭不就,請求為郡官,得任太平州知州,上任九天就被罷免,主管玉龍觀。黃庭堅在河北時與趙挺之有些不和,趙挺之執政,轉運判官陳舉秉承他的意向,呈上黃庭堅寫的《荊南承天院記》,指斥他對災禍慶幸,黃庭堅再一次被除名,送到宜州管制。
宋崇寧二年(1103年),以幸災謗國之罪除名羈管宜州。
崇寧四年(1105年), 轉到永州,黃庭堅未聽宣布命令就客死在宜州(廣西宜山縣)貶所,終年六十歲。
大觀三年(1109年)二月,門人蘇伯固、蔣湋護其喪歸葬雙井祖塋之西,建炎四年庚戌(1130年)高宗中興,贈直龍圖閣,德祐元年乙亥(1275年)太常寺議謚“文節”。
藝術造詣
擅文章、詩詞,尤工書法。詩風奇崛瘦硬,力擯輕俗之習,開一代風氣。早年受教於蘇軾,與張耒、晁補之、秦觀並稱“蘇門四學士”。詩與蘇軾並稱“蘇黃”,有《豫章黃先生文集》。詞與秦觀齊名,有《山谷琴趣外篇》、龍榆生《豫章黃先生詞》。詞風流跌宕豪邁,較接近蘇軾,為“江西詩派”之祖。晁補之云:“魯直間作小詞固高妙,然不 是當行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見《詩人玉屑》)另有不少俚詞,不免褻諢。有《山谷詞》又名《山谷琴趣外篇》。主要墨跡有《松風閣詩》、《華嚴疏》、《經伏波神祠》、《諸上座》、《李白憶舊遊詩》、《苦筍賦》等。書論有《論近進書》、《論書》。黃庭堅是“蘇門四學士”之一,詩風奇崛瘦硬,力擯輕俗之習。開一代風氣,為江西詩派的開山鼻祖。書法精妙,與蘇、米、蔡並稱“宋四家”。詞與秦觀齊名,藝術成就不如秦觀。晚年近蘇軾,詞風疏宕,深於感慨,豪放秀逸,時有高妙。有《山谷集》七十卷。
北宋元符元年,居戎州時,仿王羲之《蘭亭集序》中“曲水流觴”意境,於今宜賓市郊北鑿石飲水為池,現為宜賓市江北公園,曰“流杯池”。受當地人喜愛。
《李白憶舊遊詩草書卷》,是北宋書法家、詩人黃庭堅晚年草書代表作。正如沈周在詩卷的題跋中所說:“山谷書法,晚年大得藏真(懷素)三昧,此筆力恍惚,出神入鬼,謂之‘草聖’宜焉!”此時黃庭堅的草書藝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祝允明評論此帖說:“此卷馳驟藏真,殆有奪胎之妙。”
紀念館
黃庭堅紀念館為江西省十大名人紀念館之一,江西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位於修水縣城城南,為紀念黃庭堅而建。1982年7月開始籌建,1985年11月建成開館,正式對外開放。為縣屬全額撥款文博事業單位,與縣博物館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合署辦公,人員編制7人。工作人員學歷均為大中專及以上,中級職稱(文博館員)1名。館址南山崖為省級風景名勝區,緊臨修河,危崖兀立河畔,山巔登高望遠,平地視野開闊,古樹參天,四季蔥翠,景色宜人,鳥語花香,為黃庭堅少時讀書遊憩之地。素有“七百里修江第一山”之美譽。已故原全國政協副主席、原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著名書法家趙朴初先生題寫館名。建館以來,先後由徐振華、傅伯華、黃本修、朱一平擔任館長,每10年舉辦一次全國性的紀念活動及黃庭堅詩詞書法學術研討會,迄今已成功舉辦三次(1985、1995、2005)。書法成就
黃庭堅書法初以宋代周越為師,後來受到顏真卿、懷素、楊凝式等人的影響,又受到焦山《瘞鶴銘》書體的啟發,行草書形成自己的風格。黃庭堅大字行書凝練有力,結構奇特,幾乎每一字都有一些誇張的長畫,並盡力送出,形成中宮緊收、四緣發散的嶄新結字方法,對後世產生很大影響。在結構上明顯受到懷素的影響,但行筆曲折頓挫,則與懷素節奏完全不同。在他以前,圓轉、流暢是草書的基調,而黃庭堅的草書單字結構奇險,章法富有創造性,經常運用移位的方法打破單字之間的界限,使線條形成新的組合,節奏變化強烈,因此具有特殊的魅力,成為北宋書壇傑出的代表,與蘇軾成為一代書風的開拓者。後人所謂宋代書法尚意,就是針對他們在運筆、結構等方面更變古法,追求書法的意境、情趣而言的。黃庭堅與蘇軾、米芾、蔡襄等被稱為宋四家。
黃庭堅對書法藝術發表了一些重要的見解,大都散見於《山谷集》中。他反對食古不化,強調從精神上對優秀傳統的繼承,強調個性創造;注重心靈、氣質對書法創作的影響;在風格上,反對工巧,強調生拙。這些思想,都可以與他的創作相印證。
流傳黃庭堅的書法,小字行書以《嬰香方》、《王長者墓誌稿》、《瀘南詩老史翊正墓誌稿》等為代表,書法圓轉流暢,沉靜典雅。大字行書有《蘇軾黃州寒食詩卷跋》、《伏波神祠字卷》、《松風閣詩》等,都是筆畫遒勁郁拔,而神閒意穠,表現出黃書的特色。草書有《李白憶舊遊詩卷》、《諸上座帖》等,結字雄放瑰奇,筆勢飄動雋逸,在繼承懷素一派草書中,表現出黃書的獨特面貌。此外黃庭堅的書法還有《伯夷叔齊墓碑》、《狄梁公碑》、《游青原山詩》、《龍王廟記》、《題中興頌後》等。
其中,《松風閣詩帖》是黃庭堅晚年作品,黃庭堅一生創作了數以千百的行書精品,其中最負盛名者當推《松風閣詩帖》。這件書跡長波大撇,提頓起伏,一波三折,像是船夫搖槳用力的樣子。不論收筆、轉筆,都是楷書的筆法,下筆平和沉穩,變化非常含蓄,輕頓慢提,婀娜穩厚,意韻十足。在後段提到前一年已去世的蘇軾時,心中不免激動,筆力特別凝重,結字也更加傾側,是尚意書風的典型,其風神灑盪,意韻十足,堪稱行書之精品。被稱天下十大行書之一,排第九。
用筆如馮班《鈍吟雜錄》所講:“筆從畫中起,回筆至左頓腕,實畫至右住處,卻又跳轉,正如陣雲之遇風,往而卻回也。”他的起筆處欲右先左,由畫中藏鋒逆入至左頓筆,然後平出,無平不陂,下筆著意變化,收筆處回鋒藏穎,以“畫竹法作書”給人以沉著痛快的感覺。其結體從顏魯公《八關齋會報得記》來,中宮收緊,由中心向外作輻射狀,縱伸橫逸,如盪槳,如撐舟,氣魄宏大,氣宇軒昂,其個性特點十分顯著。
《經伏波神祠詩》,行書墨跡,紙本,46行,每行字數不一,共477字。原跡現存日本。此詩帖,洋洋數十行,揮灑自如,筆筆精到,氣勢開張,結體舒展,范成大評“山谷晚年書法大成,如此帖毫髮無遺恨矣,心手調合,筆墨又如人意。”此帖正是一種心平氣和的境況下的經意之作,具有黃庭堅書法藝術的特點,是黃庭堅晚年的得意之作。
書法評述
黃庭堅在衡州,去得最多、待得最久的地方是花光寺。據《衡州府志》載,花光寺在城南十里,即今衡陽市黃茶嶺一帶。花光寺住持仲仁,字超然,越州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北宋元祐年間(1086—1093)來到衡州,因住在花光寺,故人稱花光和尚。仲仁酷愛梅花,每值春暖花開,他就終日坐臥花間,吟誦賞玩。曾於月夜見梅影映窗,疏影搖曳,悄然可愛,於是欣然提筆摹寫。此後,他的梅花畫技大進,將梅花枝幹虬曲、疏影橫斜的神韻,表現得淋漓盡致,成為墨梅畫法的始祖。
史載,仲仁墨梅代表作有《暗香》、《疏影》、《水邊》、《溪雪》等,但均無留存。
黃庭堅對仲仁畫作稱嘆不已,誇他所畫梅花“如嫩寒清曉,行孤山籬落間,但欠香耳”。
在花光寺,仲仁拿出秦觀和蘇軾留下的詩卷給黃庭堅觀賞,並且畫梅數枝及煙外遠山相贈。蘇、秦都是黃庭堅在京城的至交摯友,但兩人均先他而逝。在長沙,黃庭堅遇到了秦觀的兒子和女婿。窮困潦倒的他們,正護送秦觀靈柩北上。黃庭堅見到兩位晚輩,竟握著他們的手失聲痛哭,隨即贈銀二十兩作辦喪事之用。此時此地,又見亡友遺作,想起官路飄零,盛年不再,不禁悲思洶湧,作《花光仲仁出秦蘇詩卷思二國士不可復見開卷絕嘆因花光為我作梅數枝及畫煙外遠山追少游韻記卷末》:
夢蝶真人貌黃槁,籬落逢花須醉倒。雅聞花光能畫梅,更乞一枝洗煩惱。扶持愛梅說道理,自許牛頭參已早。長眠橘洲風雨寒,今日梅開向誰好。何況東坡成古丘,不復龍蛇看揮掃。我向湖南更嶺南,繫船來近花光老。嘆息斯人不可見,喜我未學霜前草。寫盡南枝與北枝,更作千峰倚晴昊。
逝者已矣,生者還要遠行。儘管迭遭打擊,還是傲然挺立,“喜我未學霜前草”。詩中的“梅花”、“千峰”,無疑是山谷老人人格的象徵。
此外,黃庭堅還作《千秋歲》詞,追和秦觀遺作:
苑邊花外,記得同朝退。飛騎軋,鳴珂碎。齊歌雲繞扇,趙舞風回帶。嚴鼓斷,杯盤狼藉猶相對。 灑淚誰能會?醉臥藤陰蓋。人已去,詞空在。兔園高宴悄,虎觀英游改。重感慨,波濤萬頃珠沉海。
雖然黃庭堅和花光和尚在衡州只是短暫相聚,卻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黃庭堅對花光仲仁的人品和畫藝推崇備至,為之賦詩數首。如《題花光畫》:
湖北山無地,湖南水澈天。雲沙真富貴,翰墨小神仙。
詩中既有畫境,也有人生境界。還有一首《題花光畫山水》也是如此:
花光寺下對雲沙,欲把輕舟小釣車。更看道人煙雨筆,亂峰深處是吾家。
黃庭堅和仲仁和尚同為藝術大師,十分投緣,竟夕暢談,對花光寺的一草一木、一房一亭都產生了好感。這首詩是寫寺內的“所住堂”:
此山花光佛所住,今日花光還放光。天女來修散花供,道人自有本來香。
哪裡是寫所住堂,明明就是寫花光和尚,花光山上有佛,花光寺內有花光和尚,花光就是佛啊。還有一首寫花光寺旁的高節亭:
高節亭邊竹已空,山礬獨自倚春風。二三名士開顏笑,把斷花光水不通。
高節亭邊已無竹,但一叢叢的山礬花在盛開。名士聚集之處,快樂可以阻斷水流!
時花光寺旁有一株高大雄偉的松樹,歷數百年風雨,依舊傲然挺立。松樹是堅定和長壽的象徵,歷來為正直之士所看重。黃庭堅引松樹為同類,作《天保松銘》並以序文詳述其原委:
衡州花光山,實衡岳之南麓。有松傑出,盤礴雲表。晉陵鄒浩嘗以問長老仲仁曰:“方法堂佛殿鼎新之時,他山之木尚入繩墨,乃不以為材耶?”仲仁曰:“自其合抱以來,睥睨於其旁者,踵相尋而至,豈特吾寺之人哉?但以適當天子壽山之前,故不敢運斤耳。”因告之曰:“若聞天保之名乎?其比物以見意,止言如南山之壽,而以松柏之茂繼焉。今山前之松可謂茂矣,宜以天保名之。”仁請著以示後,於是乎銘曰:“山有喬松,在南山之陽。巧匠觀旁,莫之能傷。非此以為材,可以全生。得極其高大,惟時太平。薄海內外,罔不稽首。歸美以報,如松之茂。惟此獨也,正能長且久。勿伐勿敗,祝聖人壽。”
這裡還透露了一個信息:在宋朝的時候,南嶽就是“天子壽山”。正因為這棵巨松在壽山之南,故匠人不敢砍伐。黃庭堅為之起名“天保松”,並作《銘》以昭示後人,以使這棵象徵太平、強盛、長壽之樹,永久聳立在花光山上。
文學成就
同他的前輩一樣,黃庭堅對西崑體也是猛烈攻擊的。西崑詩人講究聲律、對偶、辭藻,為了在藝術上擺脫西崑詩人的影響,從歐陽修、梅堯臣開始就企圖在立意、用事、琢句、謀篇等方面作些新的探索。到北宋中葉以後,這百年以上的承平局面和新舊黨爭的風險,即使許多詩人愈來愈脫離現實;當時大量書籍的刊行,封建文化的高漲,又使他們不滿足於尋常典故的運用,而務求爭新出奇(註:歐陽修與梅堯臣書,不滿意當時人作白兔詩“皆以常娥月宮為說”,蘇軾《聚星堂雪》詩“禁體物語”,皆見當時詩人爭新出奇的風氣,到黃庭堅更變本加厲。)
這樣,他們雖努力在詩法上向杜甫、韓愈以來的詩人學習,卻未能更好地繼承杜甫、白居易以來詩家的現實主義精神。他們擺脫了西崑體的形式主義,又走上了新的形式主義道路。這就是從北宋後期逐漸形成的江西詩派。這一派詩人並不都是江西人,只因黃庭堅在這派詩人里影響特別大,所以有此稱呼。《苕溪漁隱叢話》曾稱引黃庭堅的詩說:“隨人作計終後人。”又說:“文章最忌隨人後。”可見他在文學創作上是有開闢道路的雄心的。然而他的社會接觸面較之前輩詩人歐陽修、王安石、蘇軾都遠為狹小,長期的書齋生活與脫離現實的創作傾向使他只能選擇一條在書本知識與寫作技巧上爭勝的創作道路。他說:“詩詞高勝,要從學問中來。”(見《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又說:“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後人讀書少,胡謂韓杜自作此語耳。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於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答洪駒父書》)可以看出他的這種傾向。那么怎樣取古人陳言點鐵成金呢?就是根據前人的詩意,加以變化形容,企圖推陳出新。他稱這種作法是“脫胎換骨”,是“以俗為雅,以故為新”,是“以腐朽為神奇”。比如王褒《僮約》以“離離若緣坡之竹”形容那髯奴的鬍鬚。黃庭堅《次韻王炳之惠玉版紙》詩:“王侯須若緣坡竹,喔詩清風起空谷。”進一步用空谷的清風形容王炳之那聞聲不見嘴的大鬍子,就有了新的意思。又如後人根據李延年《佳人歌》,用“傾城”、“傾國”形容美色,已近俗濫。黃庭堅《次韻劉景文登鄴王台見思》詩:“公詩如美色,未嫁已傾城。”意思就深了一層,而且符合於這些文人的雅趣。這些運用書本材料的手法,實際是總結了杜甫、韓愈以來詩人在這方面的經驗的。他同一般低能文人的慕擬、剽竊不同之處,是在材料的選擇上避免熟濫,喜歡在佛經、語錄、小說等雜書里找一些冷僻的典故,稀見的字面。在材料的運用上力求變化出奇,避免生吞活剝。為了同西崑詩人立異,他還有意造拗句,押險韻,作硬語,連向來詩人講究聲律諧協和詞彩鮮明等有成效的藝術手法也拋棄了。象下面這首詩是比較能表現他這一方面的特點的。
我詩如曹鄶,淺陋不成邦;公如大國楚,吞五湖三江。赤壁風月笛,玉堂雲霧窗;句法提一律,堅城受我降。枯松倒澗壑,波濤所舂撞;萬牛挽不前,公乃獨力扛。諸人方嗤點,渠非晁張雙;袒懷相識察,床下拜老龐。小兒未可知,客或許敦龐;誠堪婿阿巽,買紅纏酒缸。——《子瞻詩句妙一世,乃雲效庭堅體,次韻道之》
這是他答和蘇軾的一首詩。開首四句說他的詩沒有蘇軾那樣闊大的氣象。中間十二句寫蘇軾對他的賞識,同時表現他的傲兀性格,象倒在澗壑里的枯松,波濤推不動,萬牛挽不前的。結四句說他兒子或可以同蘇軾的孫女阿巽相配,言外之意即說他的詩不能同蘇軾相比。這正是後來江西派詩人說的“打猛諢入,打猛諢出”,用一種詼諧取笑的態度表示他們的情誼。這詩從用字、琢句以至命意布局,變盡建安以來五言詩人熟習的道路。然而比之曹植贈丁儀、沈約寄范雲、杜甫贈李白等詩篇,黃庭堅雖然字敲句打,作意出奇,卻仍未能有效地表達他的真情實感。
當然,作為一個開創詩流派的藝術大匠,黃庭堅的詩並不是每篇都這樣生硬的。當他受到真情實境的激發,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刻意好奇的習氣時,依然能夠寫出一些清新流暢的詩篇,像下面的例子。
投荒萬死鬢毛斑,生入瞿塘灩預關。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陽樓上對君山。滿川風雨獨憑欄,綰結湘娥十二鬟。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雨中登岳陽樓望君山》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登快閣》
宋詩最初形成反西崑的流派,是由於當時作者如歐陽修、蘇舜欽、梅堯臣等的面向現實,以詩配合他們的政治鬥爭,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民的意願。黃庭堅論詩說:“詩者,人之性情也,非強諫諍於庭,怨憤詬於道,怒鄰罵座之為也。”又說:“其發為訕謗侵凌,引領以承戈,披襟而受矢,以快一朝之憤者,人皆以為詩之禍,是失詩之旨,非詩之過也。”(《書王知載朐山雜詠後》)顯然,這是取消了詩歌的戰鬥作用,其結果必然要走上脫離現實、片面追求藝術技巧的道路,偏離了詩文革新運動的方向。
代表詞作
我國南方樓台亭閣甚多,但最具名氣的屈指可數。快閣算得上是全國聞名的古閣樓建築之一。它以獨特的建築風格、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遺產而載入《中國名勝詞典》。
快閣雄踞在泰和縣城東側的泰和中學校園內。這座閣樓始建於唐代乾符元年(874年),距今已有一千一百多年的歷史。它初為奉祀西方慈氏(俗稱觀音大士)之所,名“慈氏閣”。宋初太常博士沈遵任泰和縣令期間,因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常登閣遠眺,心曠神怡,遂易名“快閣”。史稱:“閣曰快,自得之謂也”。
快閣名聞天下,始於宋代大詩人黃庭堅的名詩《登快閣》。黃庭堅(1045—1105年),字魯直,自號山谷道人,洪州分寧(今江西修水縣)人,江西詩派首領,在北宋詩壇上,與蘇軾齊名,世號“蘇黃”。黃庭堅任泰和知縣時,也常登閣遊憩,並於元豐五年(1082年)賦詩一首: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這就是膾炙人口的《登快閣》詩。此後,“閣名遂大著”。史載:“迨黃太史庭堅繼至,賦詩其上,而名聞天下”。
快閣因有黃庭堅的題詩,吸引了許多達官名流和飽學之士前來遊覽題詠,歷經宋、元、明、清諸代不絕。著名的有南宋陸游、文天祥、楊萬里,元代的劉鶚,明朝的王直、羅欽順,清代的高詠等。歷代題詠的詩篇數以百計,其中文天祥的《囚經泰和仰望快閣感賦》為黃庭堅《登快閣》詩之後最負盛名的詩篇。1278年10月,民族英雄文天祥兵敗廣東,被元人所執,囚於船中,解往大都。船過泰和,文天祥望見快閣,如遇廬陵父老鄉親,作《囚經泰和仰望快閣感賦》,以志傷懷:“書生曾擁碧油幢,恥與群兒共豎降。漢節幾回登快閣。楚囚今度過澄江。丹心不改君臣義,清淚難忘父母邦。惟恐鄉人知我瘦,下帷絕粒坐蓬窗。”其凜然氣節和赤子之情躍然紙上,至今讀來令人感慨不已。
星移斗轉,世事滄桑。一千多年來,這座著名的古建築卻屢建屢毀。據記載,明萬曆十六年(1588年)毀於水,十九年修復;清嘉慶十八年(1813年)公修,道光四年(1824年)由邑人曾敏才捐資重建;鹹豐三年(1853年)毀於兵燹,五年重建。
快閣為磚木結構,共三層,高台迴廊,大紅石柱,青瓦重檐,瓷鷗蓋頂。檐楔彩色螭頭,梁雕龍畫鳳,穹頂圖飾。閣廳正面牆上嵌有黃庭堅像及黃庭堅自題像贊。藏經室臨河左右側的牆壁上,分別嵌有一石匾。左側是宋代詩人陸游題寫的“詩境”二字,右側是黃庭堅的手書箴言,即著名的戒石銘:“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這些題詞筆力雄健,是不可多得的書法精品。閣下的涪園、盟鷗館、山谷祠與快閣參差媲美,構成“西昌八景”之一的“快閣盟鷗”。
書法淵源
前言
黃庭堅的書法成就主要表現於其行書和草書中。我們分別就其行書和草書來探討其藝術風格形成之淵源。
行書
宋代近接盛唐,書家很難不受唐代書風影響。但宋代書家更注重內在精神情趣的訴求,因而和案頭文牘融而為一的行書手札便成為一個時代書風發展的主流形式。“宋四家”和其他宋代書家的成就無不首先表現在行書上。而且在一大批古文運動領袖的筆墨實踐中,自然不會為近時書風所束縛籠罩。自晉代以後,特別是經唐李世民力推王羲之為“盡善盡美”之後,作行書者莫不以“二王”為標準。黃庭堅最早是學時人周越的。大凡學書,學時人容易上手,但同時易流於俗氣。隨著眼寬識高,黃庭堅很快便轉學於“二王”甚至說是《蘭亭》。他有一首讚頌楊凝式的詩可以說明他對《蘭亭序》習練體會之深:“世人盡學蘭亭面,欲換凡骨無金丹。誰知洛陽楊風子,下筆便到烏絲欄。”這其中不能沒有其對羲之書法忽有深悟的感慨自道。
在筆者看來,黃在上溯晉唐、學習前人經典書法時,對其影響最大的,莫過於蘇軾,甚至可以說黃庭堅的手札小行書在很大程度上是學蘇軾的。黃庭堅作為游於蘇門的四學上之一,不能不受蘇軾書風的影響。在黃氏書論中,評東坡書頗多,且多為推崇備至者。蘇東坡不僅是黃庭堅文學上的老師和提攜者,而且也是其書法的學榜樣。在山谷題跋中,即反映出黃庭堅從蘇軾處學習書法的一些訊息,如“予與東坡俱學顏平原。然予手拙,終不近業”,又如“東坡此帖,甚似虞世南公主墓銘草。余嘗評東坡善書乃其天性。往嘗於東坡見手澤二囊,中有似柳公權、褚遂良者數紙,絕勝平時所作徐浩體字。又嘗為余臨一卷魯公帖,凡二十紙,皆得六七,殆非學所能到”。黃庭堅與蘇軾相差八歲。,二人交誼師友之間。從黃庭堅流傳至今的行幫手札墨跡看,其撇捺開張、字形扁闊、字勢向右上揚等,都明顯表現出蘇軾書法的特徵,甚至有些誇張強調,唯嫌生澀,未有蘇書圃熟也。而黃庭堅以禪悟書當與蘇軾互為影響。如蘇軾《禱雨帖》,筆意極似山谷,特別是其末尾數字,從容嫻雅,行筆鬆緩,幾若山谷代筆。
至於黃庭堅的行楷大字,則又另當別論。山谷行楷大字書風的形成當為其於京口見斷崖《瘞鶴銘》之後並不斷師法孳乳而自成家法的。山谷師《瘞鶴銘》有一個誤會,即他把《瘞鶴銘》看做右軍所書,且深信不疑,故而傾力揣摩師習。不過也算是歪打正著,這倒促進了黃庭堅長槍大戟、綿勁遲澀書風的形成。從客觀上看,黃庭堅與蘇東坡是中國書法史上早於清代八百年超越唐代書風的籠罩而遠溯先唐碑版或者說進行碑帖結合的書家。對於蘇軾書風形成的淵源,只要我們把其代表作《寒食詩帖》與洛陽《龍門二十品》做一比較,即可得出明確答案。黃庭堅則明確標榜師法《瘞鶴銘》。
草書
黃庭堅曾有一段學習草書的概括性自白:“余學草書三十餘年。初以周越為師,故二十年抖擻俗字不脫。晚得蘇才翁子美書觀之,乃得古人筆意;其後又得張長史、僧懷素、高閒墨跡,乃窺筆法之妙;於僰道舟中,觀長年盪槳,群丁撥棹、乃覺少進,喜之所得,輒得用筆。”由黃此自道可知,其學草首先是學時人周越的。周越的書法我們現難以得見,不過從一些文獻記載中還是可以想見其大概規模的。蘇軾以周越書為“險劣”,米芾則評周越書為“氣勢雄健而鋒刃交加”。黃後來在一則論書語中道出了其書法及書學思想成熟後對周越書法的看法:“王著臨《蘭亭》、《樂毅論》,補永禪師、周散騎《千文》,皆妙絕,同時極善用筆。若使胸中有書數千卷,不隨世碌碌,則書不病韻,自勝李西台、林和靖矣。蓋美而病韻者,王著;勁而病韻者,周越——皆渠儂胸次之罪,非學者不力也。”無疑,山谷對草書筆法的深刻認識和掌握,當是“得張長史、僧懷素、高閒墨跡,乃窺筆法之妙”的。他在《跋此君軒詩》中寫道:“近時士大夫罕得古法,但弄筆左右纏繞,遂號為草書可,不知蝌蚪、篆、隸同法同意。數百年來,唯張長史、永州狂僧懷素及餘三人悟此法可。蘇才翁有悟處而不能盡其宗趣,其餘碌碌耳。”
黃庭堅草書的成熟還得益於其書外功的參悟。除其上述“於燹道舟中,觀長年盪槳,群丁拔棹,乃覺少進,喜之所得,輒得用筆”外,他還有一段自道可說明因緣:“余寓居開元寺夕怡思堂.坐見江山。每於此中作草,似得江山之助。然顛長史、狂僧皆倚而通神入妙。余不飲酒,忽五十年,雖欲善其事,而器不利,行筆處,時時蹇蹶,計遂不得復如醉時書也。”張旭、懷素作草皆以醉酒進入非理性忘我迷狂狀態,縱籠揮灑,往往變幻莫測、出神入化。黃庭堅不飲酒,其作草全在心悟,以意使筆。然其參禪妙悟,雖多理性使筆,也能大開大合,聚散收放,進入揮灑之境。而其用筆,相形之下更顯從容嫻雅,雖縱橫跌宕,亦能行處皆留,留處皆行。山谷所作《諸上座帖》等佛家經語諸草書帖,乃真得其妙理者。也正由此,黃庭堅開創出了中國草書的又一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