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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調二郎神·悶來彈鵲

宋代張孝祥

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漫試著春衫,還思縴手,熏徹金猊燼冷。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嗟舊日沈腰,如今潘鬢,怎堪臨鏡?
重省。別時淚濕,羅衣猶凝。料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空佇立,盡日闌乾倚遍,晝長人靜。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心中煩躁拋石子驅走喜鵲,卻攪碎了一簾幽靜的花影。隨意地試穿春妝,就想起是她纖纖玉手所縫,當日熏衣的香爐早已冰冷。動輒生愁不知如何排遣?怨近來身體多病。可嘆我過去像沈約一般消瘦,如今則像潘岳那樣兩鬢秋霜,讓我不敢對鏡照影。
今天我重又記起,和她分別時她淚水漣漣,羅衣上恐怕至今還凝有淚痕。料想她一定因為我無精打采,日上三竿也懶得起床,長向人推託說是酒醉未醒。終日盼鴻雁不見到來,也不見駿馬將人帶回,她只有掩上院門鎖住春景。空白佇立高樓,整天倚遍欄桿,度過那靜寂漫長的時辰。

注釋
轉調二郎神:唐教坊曲名。此牌轉變甚多, 徐伸詞,名《轉調二郎神》, 吳文英詞,名《十二郎》。
彈鵲:用彈弓把喜鵲趕走。
漫:隨意,漫不經心。
金猊(ní)燼冷:金猊爐內香灰已冷。金猊,獅形的銅香爐。
沈腰:瘦腰。《梁書·沈約傳》載: 沈約與徐勉素善,遂以書陳情於勉 ,言己老病,“百日數旬,革帶常應移孔,以手握臂,率計月小半分。以此推算,豈能支久?”後因以“沈腰”作為腰圍瘦減的代稱
潘鬢:未老頭白。喻衰老。潘岳《秋興賦》:“斑鬢髟以承弁兮,素髮颯以垂頜。”言斑白鬢須上接帽子,白髮飄飄直垂下馬。
凝:讀去聲,凝結。
厭厭:微弱貌;精神不振貌。
春酲(chéng):春日醉酒後的睏倦。
雁足:雁足傳書,代指信使。見《漢書·蘇武傳》。
闌乾:欄桿。用竹、木、磚石或金屬等構制而成,設於亭台樓閣或路邊、水邊等處作遮攔用。

賞析

此詞以真摯的情感,傾訴了作者對侍妾的一往情深。詞之上片實寫作者懷人,下片構想侍妾懷己,這一結構,不僅使思念者與被思念者更加接近,相互映襯下情感的力度、深度愈大,而且虛實相間,增加了可讀性。

“悶來彈鵲,又攪碎、一簾花影。”是說自從侍妾被迫離去後,詞人日夜相思而憂悶不樂。偏有喜鵲不知趣,啾啾不停,詞人遂遷怒於喜鵲。但彈走了喜鵲,卻又反而攪碎了一簾花影,觸景生情,徒增傷悲。

“漫試著春衫,還思縴手,熏徹金猊燼冷”,春天到了,自然該換穿春衫,但就是這一舉動,又觸動了詞人心底的回憶。他回想起侍妾為他縫製新衣、試穿新衣、薰香衣物的那一雙纖纖玉手,如今無人為他縫衣試衣,而熏衣的爐子裡也只剩冰冷的灰燼。

“動是愁端如何向,但怪得、新來多病”,詞人失去侍妾後,無論看見什麼、做什麼,都會想起她,就這樣,愁緒堆積得多了,便漸漸演變成病。愁病纏身,愁加深了病,病又反過來加深了愁,因而詞人發出了“嗟舊日沈腰,如今潘鬢,怎堪臨鏡?”的嘆息。往日的消瘦並未好轉,如今鬢上更是新添了白髮,臨鏡自照,教人情何以堪。

以“重省”領起分手時的記憶。“別時淚濕,羅衣猶凝”,是當時訣別,她的痛淚灑在羅衫上,想是至今還沒有乾吧。此句雖是憶及別時場面,但詞人的回憶卻跳躍到今日。詞人想像她時至今日,一直因為思念自己而以淚面,所以衣襟上的淚痕至今未乾。寫女子至今淚未乾已十分深情,更何況這還是詞人想像中的場景,因此讀來令人心疼憐惜。

“料為我厭厭,日高慵起,長托春酲未醒”,又再懸想而今,她為了戀念我的緣故,“每日價情思睡昏昏”。這五旬用細節和情態的描寫,勾畫了一個相思女子的形象。其中“長托春酲未醒”一句最妙:分明是“為我厭厭”,可是不能吐露,只能“長托春酲未醒”,用春來病酒的理由來掩飾。這種吞咽到肚裡的愛情,同樣是最熾烈最痛苦的。再說,既然託辭“春酲”,則侍妾借酒銷愁的情狀亦可知。

“雁足不來,馬蹄難駐,門掩一庭芳景。”說她終日期待著能得到“我”的訊息,卻始終等不來鴻雁的傳信,終日期待著能再見到“我”的音容,卻始終看不到“我”的身影出現在門前。庭院裡一派春日佳景,她卻把門戶關閉,盡情描寫出人空憔悴的淒楚情景。

“空佇立,盡日闌乾倚遍,晝長人靜。”是想像愛妾百無聊賴地倚著庭院中的欄桿,空空地等待,自傷自憐。只覺得白晝太長,庭院內外冷清,寂寞難耐。

全詞抒情婉曲,筆法細膩。上下兩闋互相輝映,擴大了詞的感情容量。兩闋之間以換頭“重省”二字作為過渡,境界變化而意脈相連。詞人善於捕捉典型的場景和心理感受,這種獨具特色的藝術表現手法,感人至深。

創作背景

徐伸有一名色藝冠絕的侍妾,但因妻室不容,徐伸被迫將她逐去。後來他作此詞懷念侍妾,詞中多用平日裡侍妾所用的言語。
張孝祥

張孝祥

張孝祥(1132年-1169年),字安國,號於湖居士,漢族,簡州(今屬四川)人,生於明州鄞縣。宋朝詞人。著有《於湖集》40卷、《於湖詞》1卷。其才思敏捷,詞豪放爽朗,風格與蘇軾相近,孝祥“嘗慕東坡,每作為詩文,必問門人曰:‘比東坡如何?’”► 414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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