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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慢·瓊花

宋代鄭覺齊

弄玉輕盈,飛瓊淡濘,襪塵步下迷樓。試新妝才了,炷瀋水香球。記曉剪、春冰馳送,金瓶露濕,緹騎新流。甚天中月色,被風吹夢南州。
尊前相見,似羞人、蹤跡萍浮。問弄雪飄枝,無雙亭上,何日重遊。我欲纏腰騎鶴,煙霄遠、舊事悠悠。但憑闌無語,煙花三月春愁。

鑑賞

在我國的名花中,最珍異和神秘的要算瓊花了。據宋人周密《齊東野語》卷十七記載:“揚州后土祠瓊花,天下無二本。……仁宗慶曆中,嘗分植禁苑,明年輒柘,遂復載還祠中,敷榮如故。淳熙中,壽皇(孝宗)亦嘗移植南內,逾年,憔悴無花,仍送還之。其後,宦都東源命園丁取孫枝移接聚八仙根上,遂活,然其香色則大減矣。”詞人趙以夫得友人折贈瓊花數枝,召聚詠賞,並作《揚州慢》詞,這首詞就是鄭覺齋當時應和而作。

開始數語,就本題發揮,並將人與花合寫。瓊花,像輕盈雅淡的仙女,試罷新妝,滿身香氣,走下樓來。“弄玉”,相傳為春秋時秦穆公之女,後與蕭史一起升天仙去。“飛瓊”,許飛瓊,西王母的侍女。“淡濘”,這裡指飛瓊的衣裝素淡。“襪塵”,本曹植《洛神賦》“凌波微步,羅襪生塵”,詞中謂仙女的步履輕盈。“迷樓”,點出揚州。隋煬帝在揚州建行宮,迴環四合,誤入者不得出,名曰迷樓。瓊花產於揚州,因此詠瓊花之作大多或直接或間接地提到揚州,有趙以夫《揚州漫》一詞為證。“香”,一種薰香用的銅球,中分三層,圓轉不已,可置於被褥中,香菸不滅。前五句以女仙設喻,描繪瓊花的態、色、味,並沒有作形狀的描寫,而著力寫瓊花的丰神。

“記曉”三句,承上“迷樓”,遙想當日煬帝賞花情景:在清晨剪下像春冰般寒潔的瓊花,插入金瓶中時還沾有晨露,由護衛皇帝出行的“緹騎”以流星快馬送至行宮供煬帝賞玩。“甚天中月色,被風吹夢南州”兩句,轉入眼前的瓊花。趙以夫原唱《揚州慢》詞序云:“瓊花大而瓣厚,其色淡黃。”以“天中月色”擬之,可謂恰到好處。“南州”本泛指南方州郡,此指臨安。詞言瓊花“被風吹夢(到)南州”,下語極迷離恍惚。詞開首既屢以仙女比擬瓊花。則瓊花亦像仙女一樣有夢魂。此番在臨安出現的、經過移根再植的花,原是她的精魂被風吹至,想像富有情致。

下片由“吹夢南州”一語點出新意。在酒筵前相見者,是花是人,已融為一體,故加以擬人化的描寫:“似羞人、蹤跡萍浮”。詞人曾在揚州看到過瓊花,而今也一樣飄泊來到江南,難怪有“蹤跡萍浮”之感了。詞人不由得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他想起無雙亭畔那“天下無雙”的瓊花,如雪般素潔,在春風中搖動;不知自己何時能重遊揚州,再睹那美妙的丰姿?

秦觀《瓊花》云:“無雙亭上傳觴處,最惜人歸月上時。相見異鄉心欲絕,可憐花與月應知。”鄭詞所寫情境,與之相似。“我欲”二句,寫詞人慾往揚州而不得的感慨。“纏腰騎鶴”,這裡使用的是一個著名的典故,也即原是說,話說一個人很貪婪,他既要腰纏萬貫,又要長生不老,而且還要到風景秀美的揚州去玩兒;熟語所謂”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說的就是這么一回事兒。而在此詞里,作者謂自己重遊揚州,已成妄想,唯有悵望雲霄,緬懷舊事而已。“但憑闌無語,煙花三月春愁”,這兩句有無限情韻。李白《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詩:“煙花三月下揚州。”在這煙靄迷離、繁花旖旎的春三月,懷念揚州的悠悠舊事,更觸起了濃重的春愁,詞人獨倚闌乾,默默無語。下片的構思與趙以夫不大相同,趙作是通過賦花抒發揚州的盛衰之感,此詞是借瓊花移植到臨安就與揚州時大不相同這一現象發出感慨,花移地之後香色不如前,人呢?欲去揚州探花,這是不能實現的夢。再說楊州的瓊花還是從前風姿嗎?重重慨嘆交織在一起,實有無限傷感之情,從而使詞的意境更為幽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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