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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七日初入贛過惶恐灘

宋代蘇軾

七千里外二毛人,十八灘頭一葉身。
山憶喜歡勞遠夢,地名惶恐泣孤臣。
長風送客添帆腹,積雨浮舟減石鱗。
便合與官充水手,此生何止略知津。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從七千里外貶謫來的毛髮斑白之人,如一葉孤舟在險惡的十八灘頭飄零。
思念故鄉山水使我憂思成夢,地名叫惶恐灘更讓我憂傷。
長帆受風,如大腹鼓起,雨水暴漲,不見了水流石上的波紋。
我應當為官府充當水手,因為我一生經歷的風浪實在太多太多。

注釋
二毛人:黑白頭髮兼雜的老年人。
十八灘:在贛江險處,惶恐灘即其中之一。
孤臣:失勢無援之臣。
帆腹:帆受風,鼓起像肚腹,故稱“帆胰”。
石鱗,像魚鱗一樣的石頭。
知津:《論語·微子》:“使予路間津焉。”問津,夸義為詢問渡口,後人常借用作請求指點。這裡“問津’即識途,語意雙關。

創作背景

宋哲宗紹聖元年(1094年),主張變法的新黨重新被大宋朝廷重新起用,元祐舊臣遭受打壓。蘇軾在河北定州知州任上,先後被貶官到廣東英州、廣西寧遠軍、廣東惠州。蘇軾在赴惠州途中,乘船入贛江,經過江西萬安縣的惶恐灘。面對險灘,前途渺茫的人蘇軾,以達觀的精神,寫下了這首詩。

賞析

這首首聯寫出了當時極其艱難危險的處境,在遠離京都七千里外,水流湍急的險惡的惶恐灘上,詩人仿佛像一葉小舟,隨時都有沉沒的危險。巧妙的數字,強烈的對比,給人以驚心動魄的感覺。詩人用“七千里外”和“十八灘頭”、“二毛人”和“一葉身”形成強烈的對比,將詩人晚年被貶謫的淒涼孤苦,生動展示在讀者面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文天祥這一名對大概是受蘇軾這聯詩的啟發才寫出來的,而兩人的心情確有不少相似之處。但蘇軾絕沒有柳宗元“孤臣淚已盡,虛作斷腸聲”那么悽慘,畢竟還有家鄉的“遠夢”,這喜歡雖是淡淡的,卻可抵銷一些孤臣的惶恐。諧音雙關修辭手法的運用,增添了許多機趣,一語雙意,並蒂同枝,妙合無垠,令讀者產生無窮的興味。

頸聯兩句所寫不只是行船的情境描寫,又有象徵的暗示,輕快鏇律,恰好顯示出詩人順風行舟觀賞美景的快意。詩上半篇的低沉淒涼一掃而空。“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李白《行路難》的詩句浮上詩人的腦海,雖然此時他沒有李白那么充滿信心,卻也不乏坦然自適,不乏達觀豪放。

尾聯蘇軾充滿自信地說:“我一生長途行船,經歷多少大風大浪,豈止是知道幾個渡口而已。”所以,詩人沒有愁眉苦臉,卻有詼諧和幽默,說自己可以為官家當“水手”,這官船要走的路早以嫻熟在心,還要向誰去問津。蔑視與嘲笑到此融為一爐,真是嬉怒笑罵皆成詩。倘若蘇軾能過像宋仁宗所希望的那樣,早早就成為水手長──宰相,恐怕宋徽宗、宋欽宗也不至“坐井觀天”於異域他鄉。

這首詩前四句表現自己被政敵迫害、晚年被貶謫的淒涼情況,格調低沉。接下來的四句描寫行船的情境,格調也有悽苦轉為豪放,沉重轉為輕快。因為,蘇軾是一個性格堅韌、胸襟開闊的詩人和哲人,面對再次降臨的人生劫難,他以頑強的意志和達觀的態度去面對。

蘇軾

蘇軾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美食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四川人,葬於潁昌(今河南省平頂山市郟縣)。一生仕途坎坷,學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藝術表現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後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並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宋四家;畫學文同,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 3637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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