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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十五

作者:張廷玉等

劉三吾(汪睿 朱善) 安然(王本等) 吳伯宗(鮑恂 任亨泰) 吳沉桂彥良(李希顏 徐宗實 陳南賓 劉淳 董子莊 趙季通 楊黼 金實等)宋訥(許存仁 張美和 聶鉉 貝瓊) 趙俶(錢宰 蕭執) 李叔正 劉崧 羅復仁(孫汝敬)

劉三吾,茶陵人。初名如孫,以字行。兄耕孫、燾孫皆仕元。耕孫,寧國路推官,死長槍賊難。燾孫,常寧州學正,死僚寇。三吾避兵廣西,行省承制授靜江路儒學副提舉。明兵下廣西,乃歸茶陵。洪武十八年,以茹瑺薦召至,年七十三矣,奏對稱旨,授左贊善,累遷翰林學士。時天下初平,典章闕略。帝銳意製作,宿儒凋謝,得三吾晚,悅之。一切禮制及三場取士法多所刊定。

三吾博學,善屬文。帝制《大誥》及《洪範注》成,皆命為序。敕修《省躬錄》、《書傳會選》、《寰宇通志》、《禮制集要》諸書,皆總其事,賜賚甚厚。帝嘗曰:“朕觀奎壁間嘗有黑氣,今消矣,文運其興乎。卿等宜有所述作,以稱朕意。”帝制詩,時令屬和。嘗賜以朝鮮玳瑁筆。朝參,命列侍衛前;燕享,賜坐殿中。與汪睿、朱善稱“三老。”既而三吾年日益老,才力日益減,往往忤意,禮遇亦漸輕。二十三年,授晉世子經,吏部侍郎侯庸劾其怠職。降國子博士,尋還職。

三吾為人慷慨,不設城府,自號“坦坦翁”。至臨大節,屹乎不可奪。懿文太子薨,帝御東閣門,召對群臣,慟哭。三吾進曰:“皇孫世嫡承統,禮也。”太孫之立由此。戶部尚書趙勉者,三吾婿也,坐贓死。三吾引退。許之。未幾,復為學士。三十年偕紀善白信蹈等主考會試。榜發,泰和宋琮第一,北士無預者。於是諸生言三吾等南人,私其鄉。帝怒,命侍講張信等覆閱,不稱旨。或言信等故以陋卷呈,三吾等實屬之。帝益怒,信蹈等論死,三吾以老戍邊,琮亦遣戍。帝親賜策問,更擢六十一人,皆北士。時謂之“南北榜”,又曰“春夏榜”雲。建文初,三吾召還,久之,卒。

琮起刑部檢校。鄉人楊士奇輩貴顯,琮無所攀援。宣德中猶以檢討掌助教事,卒官。

汪睿,字仲魯,婺源人。元末與弟同集眾保鄉邑,助復饒州。授浮梁州同知,不就。胡大海克休寧,睿兄弟來附,設星源翼分院於婺源,以同為院判。睿歸田裡。庚子秋,同將兵爭鄱陽,不克,棄妻孥,亡之浙西。幕府疑之,檄睿入應天為質。已,聞同為張士誠所殺,乃授睿安慶稅令。未幾,征參贊川蜀軍事。以疾辭去。洪武十七年,復召見,命講《西伯戡黎》篇,授左春坊左司直。常命續《薰風自南來》詩及他應制,皆稱旨。請春夏停決死罪,體天地生物之仁,從之。逾年,疾作,請假歸。睿敦實閒靜,不妄言笑,及進講,遇事輒言。帝嘗以“善人”呼之。

朱善,字備萬,豐城人。九歲通經史大義,能屬文。元末兵亂,隱山中,事繼母以孝聞。洪武初,為南昌教授。八年,廷對第一,授修撰。逾年,奏對失旨,改典籍,放還鄉。復召為翰林待詔。上疏論婚姻律曰:“民間姑舅及兩姨子女,法不得為婚。仇家詆訟,或已聘見絕,或既婚復離,甚至兒女成行,有司逼奪。按舊律:尊長卑幼相與為婚者有禁。蓋謂母之姊妹,與己之身,是為姑舅兩姨,不可以卑幼上匹尊屬。若姑舅兩姨子女,無尊卑之嫌。成周時,王朝相與為婚者,不過齊、宋、陳、杞。故稱異姓大國曰“伯舅”,小國曰“叔舅”。列國齊、宋、魯、秦、晉,亦各自為甥舅之國。後世,晉王、謝,唐崔、盧,潘、楊之睦,朱、陳之好,皆世為婚媾。溫嶠以舅子娶姑女,呂滎公夫人張氏即其母申國夫人姊女。古人如此甚多,願下群臣議,馳其禁。”帝許之。十八年擢文淵閣大學士。嘗講《家人卦》、《心箴》,帝大悅。未幾,請告歸。卒年七十二。著有《詩經解頤》、《史輯》傳於世。正德中,諡文恪。

安然,祥符人,徙居潁州。元季以左丞守萊州。明兵下山東,率眾歸附。累官山東參政。撫綏流移,俸余悉給公用,帝聞而嘉之。洪武二年,召為工部尚書,出為河南參政,歷浙江布政使,入為御史台右大夫。十三年改左中丞,坐事免。未幾,召為四輔官。

先是,胡惟庸謀反伏誅,帝以歷代丞相多擅權,遂罷中書省,分其職於六部。既又念密勿論思不可無人,乃建四輔官,以四時為號,詔天下舉賢才。戶部尚書范敏薦耆儒王本、杜佑、龔斅,杜斅、趙民望、吳源等。召至,告於太廟,以本、佑、龔斅為春官;杜斅、民望、源為夏官。秋、冬闕,命本等攝之。位都督次,屢賜敕諭,隆以坐論之禮,命協贊政事,均調四時。會立冬,朔風釀寒。帝以為順冬令,乃本等功,賜敕嘉勉。又月分三旬,人各司之,以雨昜時若,驗其稱職與否。刑官議獄,四輔及諫院覆核奏行,有疑讞,四輔官封駁。

居無何,斅等四人相繼致仕,召然代之。本後坐事誅。諸人皆老儒,起田家,惇樸無他長。獨然久歷中外,練達庶務,眷注特隆。十四年八月卒。帝念然來歸之誠,親制文祭之。繼然為四輔者,李乾、何顯周。乾出為知府,佑、顯周俱罷去,是官遂廢不復設。

本,不詳其籍里。佑,安邑人。嘗三主本布政司鄉試,稱得人。龔斅,鉛出人。以行誼重於鄉。致仕後,復起為國子司業,歷祭酒。坐放諸生假不奏聞,免。杜斅,字致道,壺關人。舉元鄉試第一,歷官台州學正。歸家教授。通《易》、《詩》、《書》三經。源,莆田人。亦再征為國子司業,卒於官。民望,藁城人。幹,絳州人。顯周,內黃人。

吳伯宗,名祐,以字行,金谿人。洪武四年,廷試第一。時開科之始,帝親制策問。得伯宗甚喜,賜冠帶袍笏,授禮部員外郎,與修《大明日曆》。胡惟庸用事,欲人附己,伯宗不為屈。惟庸銜之,坐事謫居鳳陽。上書論時政,因言惟庸專恣不法,不宜獨任,久之必為國患。辭甚愷切。帝得奏,召還,賜衣鈔。奉使安南,稱旨。除國子助教,命進講東宮。首陳正心誠意之說。改翰林典籍。帝制十題命賦,援筆立就,詞旨雅潔。賜織金錦衣。除太常司丞,辭。改國子司業,又辭。忤旨,貶金縣教諭。未至,詔還為翰林檢討。十五年進武英殿大學士。明年冬,坐弟仲實為三河知縣薦舉不實,詞連伯宗,降檢討。伯宗為人溫厚,然內剛,不苟媕阿,故屢躓。逾年,卒於官。伯宗成進士,考試官則宋濂、鮑恂也。

恂,字仲孚,崇德人。受《易》於臨川吳澄。好古力行,著《大易傳義》,學者稱之。元至正中,以薦授溫州路學正。尋召入翰林,不就。洪武四年,初科舉取士,召為同考官。試已,辭去。十五年與吉安余詮、高郵張長年、登州張紳,皆以明經老成為禮部主事劉庸所薦,召至京。恂年八十餘,長年、詮亦皆逾七十矣。賜坐顧問。翌日並命為文華殿大學士,皆以老疾固辭,遂放還。紳後至,以為鄠縣教諭,尋召為右僉都御史,終浙江左布政使。其明年以耆儒征者,曰全思誠,字希賢,上海人,亦授文華殿大學士。又明年請老,賜敕致仕。

伯宗之使安南也,以名德為交人所重。其後,襄陽任亨泰亦舉洪武二十一年進士第一,以禮部尚書使安南,交人以為榮。前後使安南者,並稱吳、任雲。

亨泰為禮部尚書時,日照民江伯兒以母病殺其三歲子祀岱嶽。有司以聞。帝怒其滅絕倫理,杖百,戍海南。因命亨泰定旌表孝行事例。亨泰議曰:“人子事親,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有疾則謹其醫藥。臥冰割股,事非恆經。割股不已,致於割肝,割肝不已,至於殺子。違道傷生,莫此為甚。墮宗絕祀,尤不孝之大者,宜嚴行戒諭。倘愚昧無知,亦聽其所為,不在旌表之例。”詔曰“可”。明年,議秦王喪禮,因定凡世子襲爵之禮。會討龍州趙宗壽,命偕御史嚴震直使安南,諭以謹邊方,無納逋逃。時帝以安南篡弒,絕其貢使。至是聞詔使至,震恐。亨泰為書,述朝廷用兵之故以安慰之,交人大悅。使還,以私市蠻人為仆,降御史。未幾,思明土官與安南爭界,詞復連亨泰,坐免官。

吳沉,字浚仲,蘭溪人。元國子博士師道子也,以學行聞。太祖下婺州,召沉及同郡許元、葉瓚玉、胡翰、汪仲山、李公常、金信、徐孳、童冀、戴良、吳履、孫履、張起敬會食省中,日令二人進講經史。已,命沉為郡學訓導。

洪武初,郡以儒士舉,誤上其名曰信仲,授翰林院待制。沉謂修撰王厘曰:“名誤不更,是欺罔也。”將白於朝。厘言:“恐觸上怒”。沉不從,牒請改正。帝喜曰:“誠愨人也。”遂眷遇之,召侍左右。以事降編修。給事中鄭相同言:“故事啟事東宮,惟東宮官屬稱臣,朝臣則否。今一體稱臣,於禮未安。”沉駁之曰:“東宮,國之大本。尊東宮,所以尊主上也。相同言非是。”帝從之。尋以奏對失旨,降翰林院典籍。已,擢東閣大學士。

初,帝謂沉曰:“聖賢立教有三:曰敬天,曰忠君,曰孝親。散在經卷,未易會其要領。爾等以三事編輯。”至是書成,賜名《精誠錄》,命沉撰序。居一年,降翰林侍書,改國子博士,以老歸。沉嘗著辯,言“孔子封王為非禮”。後布政使夏寅、祭酒丘浚皆沿其說。至嘉靖九年,更定祀典,改稱“至聖先師”,實自沉發之也。

桂彥良,名德偁,以字行,慈谿人。元鄉貢進士,為平江路學教授,罷歸。張士誠、方國珍交辟,不就。洪武六年,征詣公車,授太子正字。帝嘗出御製詩文,彥良就御座前朗誦,聲徹殿外,左右驚愕,帝嘉其樸直。時選國子生蔣學等為給事中,舉人張唯等為編修,肄業文華堂。命彥良及宋濂、孔克表為之師。嘗從容有所咨問,彥良對必以正。帝每稱善,書其語揭便殿。七年冬至,詞臣撰南郊祝文用“予”、“我”字。帝以為不敬。彥良曰:“成湯祭上帝曰‘予小子履’;武王祀文王之詩曰“‘我將我享’。古有此言。”帝色霽曰:“正字言是也。”時御史台具獄,令詞臣覆讞。彥良所論釋者數十人。

遷晉王府右傅。帝親為文賜之。彥良入謝。帝曰:“江南大儒,惟卿一人。”對曰:“臣不如宋濂、劉基。”帝曰“濂,文人耳;基,峻隘,不如卿也。”彥良至晉,制《格心圖》獻王。後更王府官制,改左長史。朝京師,上太平十二策。帝曰:“彥良所陳,通達事體,有裨治道。世謂儒者泥古不通今,若彥良可謂通儒矣。”十八年請告歸,越二年卒。

明初,特重師傅。既命宋濂教太子,而諸王傅亦慎其選。彥良與陳南賓等皆宿儒老生,而李希顏與駙馬都尉胡觀傅徐宗實,尤以嚴見憚。

李希顏,字愚庵,郟人。隱居不仕。太祖手書徵之,至京,為諸王師。規範嚴峻,諸王有不率教者,或擊其額。帝撫而怒。高皇后曰:“烏有以聖人之道訓吾子,顧怒之耶?”太祖意解,授左春坊右贊善。諸王就藩,希顏歸舊隱。閭里宴集,常著緋袍戴笠往。客問故,笑曰:“笠本質,緋,君賜也。”

徐宗實,名垕,以字行,黃岩人。少穎悟。篤於學。洪武中,被薦,除銅陵簿。請告迎養,忤帝意,謫戍淮陰驛。會東川侯胡海子觀選尚主,帝為觀擇師,難其人,以命宗實。中使援他府例,置駙馬位中堂南向,而布師席於西階上東向。宗實手引駙馬位使下,然後為說書。左右大驚,相顧以目。帝聞而嘉之,召宗實慰勞數四。

洪武末,授蘇州通判。奏發官粟二十萬石以活饑民。春水暴,齧堤,倡議修築,吳人皆以為便。請旌元節婦王氏,禮部以前朝事,不當允。宗實言:“武王封比干墓,獨非前朝事乎!”遂得旌。建文二年,超擢兵部右侍郎。坐事貶官,尋復職。燕事急,使兩浙招義勇。成祖即位,疏乞歸。逾二年,以事被逮,道卒。

陳南賓,名光裕,以字行,茶陵人。元末為全州學正。洪武三年,聘至都,除無棣丞,歷膠州同知,所至以經術為治。召為國子助教。嘗入見,講《洪範》九疇。帝大喜,書姓名殿柱。後御注《洪範》,多采其說。擢蜀府長史。蜀獻王好學,敬禮尤至,造安車以賜,為構第,名“安老堂。”二十九年,與方孝孺同為四川考試官。詩文清勁有法。卒年八十。其後諸王府長史劉淳、董子莊、趙季通、楊黼、金實、蕭用道、宋子環之屬,皆有名。

劉淳,南陽人。洪武末為原武訓導。周王聘為世子師。尋言於朝,補右長史,以正輔王。端禮門槐盛夏而枯。淳陳咎徵進戒。王用其言修省,枯枝復榮。王旌其槐曰“攄忠”。致仕十餘年而卒,年九十有七。

董子莊,名琰,以字行,江西樂安人。有學行。洪武中,以學官遷知茂名縣。永樂時,由國子司業出為趙王府右長史,隨事匡正。王多過,帝輒以責長史。子莊以能諫,得無過。十八年春當陪祀國社,夙起,衣冠端坐而卒。

趙季通,字師道,天台人。亦由教官曆知永豐、龍溪,與修《太祖實錄》,累進司業。出為趙王府左長史,與子莊同心輔導,藩府賢僚首稱趙、董雲。

楊黼,吉水人。官御史。仁宗即位,上疏言十事。擢衛王府右長史。盡心獻替,未嘗苟取一錢。宣德初,卒。

金實,開化人。永樂初,上書言治道。帝嘉之。復對策,稱旨,除翰林典籍。與修《太祖實錄》、《永樂大典》,選為東宮講官。歷左春坊左司直。仁宗立,除衛府左長史。正統初,卒。為人孝友,敦行誼。閱經史,日有程限,至老不輟。

蕭用道,泰和人。建文中,舉懷才抱德,詣闕試文章。擢靖江王府長史,召入翰林,修《類要》。燕師渡淮,與周是修同上書,指斥用事者。永樂時,預修《太祖實錄》,改右長史,從王之藩桂林。嘗為王陳八事,曰:慎起居、寡嗜欲、勤學問、養德性、簡鞭撲之刑、無侵下人利、常接府僚以通群情、簡擇謹厚人以備差遣。又作《端禮》、《體仁》、《遵義》、《廣智》四門箴獻王。久之,以疾乞歸。成祖怒,貶宣府鷂兒嶺巡檢,卒。子晅,由進士官湖廣左布政使。天順四年,舉治行卓異,拜禮部尚書。初,兩京尚書缺,多用布政使為之。自晅後,遂無拜尚書者。晅重厚廉靜,而不善奏對。調南京,卒。

宋子環,廬陵人。由庶吉士歷考功郎中。從師逵采木湖廣,以寬厚得眾心。仁宗即位,授梁府右長史,改越府。和易澹泊,所至有賢聲。宣德中,卒官。自是以後,王府官不為清流,遂無足紀者矣。

宋訥,字仲敏,滑人。父壽卿,元侍御史。訥性持重,學問該博。至正中,舉進士,任鹽山尹,棄官歸。洪武二年,徵儒士十八人編《禮》、《樂》諸書,訥與焉。事竣,不仕歸。久之,用四輔官杜斅薦,授國子助教。以說經為學者所宗。十五年超遷翰林學士,命撰《宣聖廟碑》,稱旨,賞賚甚厚。改文淵閣大學士。嘗寒附火,燎脅下衣,至膚始覺。帝制文警之。未幾,遷祭酒。時功臣子弟皆就學,及歲貢士嘗數千人。訥為嚴立學規,終日端坐講解無虛晷,夜恆止學舍。十八年復開進士科,取士四百七十有奇,由太學者三之二。再策士,亦如之。帝大悅。制詞褒美。助教金文徵等疾訥,構之吏部尚書余熂,牒令致仕。訥陛辭,帝驚問,大怒,誅熂、文徵等,留訥如故。訥嘗病,帝曰:“訥有壽骨,無憂也。”尋愈。帝使畫工瞷訥,圖其像,危坐,有怒色。明日入對,帝問:“昨何怒?”訥驚對曰:“諸生有趨踣者,碎茶器。臣愧失教,故自訟耳。且陛下何自知之?”帝出圖。訥頓首謝。

長子麟,舉進士,擢御史,出為望江主簿。帝念訥老,召還侍。二十三年春,訥病甚,乃止學舍。麟請歸私第,叱曰:“時當丁祭,敢不敬耶!”祭畢,舁歸舍而卒,年八十。帝悼惜,自為文祭之。又遣官祭於家,為治葬地。文臣四品給祭葬者,自訥始。正德中。諡文恪。

訥嘗應詔陳邊事,言:“海內乂安,惟沙漠尚煩聖慮。若窮追遠擊,未免勞費。陛下為聖子神孫計,不過謹邊備而已。備邊在乎實兵,實兵在乎屯田。漢趙充國將四萬騎,分屯緣邊九郡,而單于引卻。陛下宜於諸將中選謀勇數人,以東西五百里為制,立法分屯,布列要害,遠近相應。遇敵則戰,寇去則耕。此長策也。”帝頗採用其言。訥既卒,帝思之。官其次子復祖為司業,誡諸生守訥學規,違者罪至死。

明開國時即重師儒官。許存仁、魏觀為祭酒,老成端謹;訥稍晚進,最蒙遇。與訥定學規者,司業王嘉會、龔斅。三人年俱高,鬚髮皓白,終日危坐,堂上肅然。而張美和、聶鉉、貝瓊等皆名儒,當洪武時,先後為博士、助教、學錄,以故諸生多所成就。魏觀事別載。

嘉會,字原禮,嘉興人。以薦征,累官國子監司業。十六年,亦以老請歸,優詔留之。年八十卒,賻恤甚厚。

許存仁。名元,以字行,金華許謙子也。太祖素聞謙名,克金華,訪得存仁。與語大悅,命傅諸子。擢國子博士。嘗命講《尚書·洪範》休咎徵之說。又嘗問《孟子》何說為要。存仁以行王道、省刑、薄賦對。吳元年擢祭酒。存仁出入左右垂十年,自稽古禮文事,至進退人才,無不與論議。既將議即大位,而存仁告歸。司業劉丞直曰:“主上方應天順人,公宜稍待。”存仁不聽,果忤旨。僉事程孔昭劾其隱事,遂逮死獄中。

張美和,名九韶,以字行,清江人。能詞賦。元末,累舉不仕。洪武三年,以薦為縣學教諭。後遷國子助教,改翰林院編修。致仕歸,帝親為文賜之。復與錢宰等並征,修《書》傳,既成,遣還。

聶鉉,字器之,美和同邑人。洪武四年進士。為廣宗丞,疏免旱災稅。秩滿入覲,獻《南都賦》及《洪武聖德詩》。授翰林院待制,改國子助教,遷典籍。與美和同賜歸。十八年復召典會試,欲留用之。乞便地自養。令食廬陵教諭俸,終其身。

貝瓊,字廷琚,崇德人。性坦率,篤志好學,年四十八,始領鄉薦。張士誠屢辟不就。洪武初,聘修《元史》。既成,受賜歸。六年以儒士舉,除國子助教。瓊嘗慨古樂不作,為《大韶賦》以見志。宋濂之為司業也,建議立四學,並祀舜、禹、湯、文為先聖。太祖既絀其說,瓊復為《釋奠解》駁之,識者多是瓊議。與美和、鉉齊名,時稱“成均三助”。九年改官中都國子監,教勛臣子弟。瓊學行素優,將校武臣皆知禮重。十一年致仕,卒。

趙俶,字本初,山陰人。元進士。洪武六年,征授國子博士。帝嘗御奉天殿,召俶及錢宰、貝瓊等曰:“汝等一以孔子所定經書為教,慎勿雜蘇秦、張儀縱橫之言。”諸臣頓首受命。俶因請頒正定《十三經》於天下,屏《戰國策》及陰陽讖卜諸書,勿列學宮。明年擇諸生穎異者三十五人,命俶專領之,教以古文。尋擢李擴、黃義等入文華、武英二堂說書,皆見用。九年,御史台言:“博士俶以《詩經》教成均四年,其弟子多為方岳重臣及持節各部者。今年逾懸車,請賜骸骨。”於是以翰林院待制致仕,賜內帑錢治裝。宋濂率同官暨諸生千餘人送之。卒年八十一。子圭玉,兵部侍郎,出知萊州,有聲。

錢宰,字子予,會稽人。吳越武肅王十四世孫。至正間中甲科,親老不仕。洪武二年,征為國子助教。作《金陵形勝論》、《歷代帝王樂章》,皆稱旨。十年乞休。進博士,賜敕遣歸。至二十七年,帝觀蔡氏《書傳》,象緯運行,與朱子《詩傳》相悖,其他注與鄱陽鄒季友所論有未安者。征天下宿儒訂正之。兵部尚書唐鐸舉宰及致仕編修張美和、助教靳權等。行人馳傳征至,命劉三吾總其事。江東諸門酒樓成,賜百官鈔,宴其上。宰等賦詩謝。帝大悅。諭諸儒年老願歸者,先遣之。宰年最高,請留。帝喜。書成,賜名《書傳會選》,頒行天下。厚賜,令馳驛歸。卒年九十六。

又蕭執者,字子所,泰和人。洪武四年鄉舉,為國子學錄。明年夏至,帝有事北郊,召尚書吳琳、主事宋濂率文學士以從。執偕陶凱等十二人入見齋所。令賦詩,復令賦山梔花。獨喜執作,遍示諸臣,寵眷傾一時。時帝留意文學,往往親試廷臣,執與陳觀知遇尤異。

觀以訓導入覲,試《王猛捫CB論》,立擢陝西參政。尋召還侍左右。應製作《鐘山賦》,賜金幣。在陝以廉謹稱。或問陝產金何狀。觀大驚曰:“吾備位藩寮,何金之問!”其卒也,妻子幾無以自存。而執以親老乞歸,親沒廬墓側。申國公鄧鎮剿龍泉寇,不戢下。執往責之,鎮為禁止,邑人以安。兩人皆篤行君子也。

李叔正,字克正,初名宗頤,靖安人。年十二能詩,長益淹博。時江西有十才子,叔正其一也。以薦授國子學正。洪武初,告歸。未幾,復以薦為學正,遷渭南丞。同州蒲城人爭地界,累年不決。行省以委叔正,單騎至,剖數語立決。渭南歲輸糧二萬,豪右與猾吏為奸,田無定額,叔正履畝丈量。立法精密,諸弊盡剔。遷興化知縣。尋召為禮部員外郎。以年老乞歸,不許,改國子助教。於是叔正三至太學矣。帝方銳意文治,於國學人材尤加意。然諸生多貴胄,不率教。叔正嚴立規條,旦夕端坐,督課無倦色。朝論賢之。擢監察御史,奉命巡嶺表。瓊州府吏訐其守踞公座簽表文,叔正鞫之,守得白,抵吏罪。太祖嘉之曰:“人言老御史懦,乃明斷如是耶。”累官禮部侍郎。十四年進尚書,卒於官。叔正妻夏氏,陳友諒陷南昌時,投井死。叔正感其義,終身不復娶。

劉崧,字子高,泰和人,舊名楚。家貧力學,寒無壚火,手皸裂而鈔錄不輟。元末舉於鄉。洪武三年舉經明行修,改今名。召見奉天殿,授兵部職方司郎中。奉命征糧鎮江。鎮江多勛臣田,租賦為民累,崧力請得少減。遷北平按察司副使,輕刑省事。招集流亡,民鹹復業。立文天祥祠於學宮之側。勒石學門,示府縣勿以徭役累諸生。嘗請減僻地驛馬,以益宛平。帝可其奏,顧謂侍臣曰:“驛傳勞逸不均久矣,崧能言之。牧民不當如是耶?”為胡惟庸所惡,坐事謫輸作。尋放歸。十三年,惟庸誅,征拜禮部侍郎。未幾,擢吏部尚書。雷震謹身殿,帝廷諭群臣陳得失。崧頓首,以修德行仁對。尋致仕。明年三月,與前刑部尚書李敬並征。拜敬國子祭酒,而崧為司業。賜鞍馬,令朝夕見,見輒燕語移時。未旬日卒。疾作,猶強坐訓諸生。及革,敬問所欲言。曰:“天子遣崧教國子,將責以成功,而遽死乎!”無一語及家事。帝命有司治殯殮,親為文祭之。

崧幼博學,天性廉慎。兄弟三人共居一茆屋,有田五十畝。及貴,無所增益。十年一布被,鼠傷,始易之,仍葺以衣其子。居官未嘗以家累自隨。之任北平,攜一童往,至則遣還。晡時史退,孤燈讀書,往往達旦。善為詩,豫章人宗之為《西江派》雲。

羅復仁,吉水人。少嗜學,陳友諒闢為編修。已,知其無成,遁去。謁太祖於九江,留置左右。從戰鄱陽,齎蠟書諭降江西未下諸郡,授中書諮議。從圍武昌,太祖欲招陳理降,以復仁故友諒臣也,遣入城諭,且曰:“理若來,不失富貴。”復仁頓首曰:“如陳氏遣孤得保首領,俾臣不食言於異日,臣死不憾。”太祖曰:“汝行,吾不汝誤也。”復仁至城下,號慟者竟日,理縋之入。見理大哭,陳太祖意,且曰:“大兵所向皆摧,不降且屠,城中民何罪?”理聽其言,遂率官屬出降。

遷國子助教,以老特賜乘小車出入。每宴見,賜坐飲食。已,復使擴廓。前使多拘留,復仁議論慷慨,獨得還。洪武元年,擢編修,復偕主事張福往諭安南還占城侵地。安南奉詔,遺復仁金、貝、土產甚厚,悉卻不受。帝聞而賢之。三年置弘文館,以復仁為學士,與劉基同位。在帝前率意陳得失。嘗操南音。帝顧喜其質直,呼為“老實羅”而不名。間幸其舍,負郭窮巷,復仁方堊壁,急呼其妻抱杌以坐帝。帝曰:“賢士豈宜居此。”遂賜第城中。天壽節制《水龍吟》一闋以獻。帝悅,厚賜之。尋乞致仕。陛辭,賜大布衣,題詩衣襟上褒美之。已,又召至京師。奏減江西秋糧。報可。留三月,賜玉帶、鐵拄杖、坐墩、裘馬、食具遣還,以壽終。

孫汝敬,名簡,以字行。永樂二年庶吉士,就學文淵閣,誦書不稱旨,即日遣戍江南。數日復之。自此刻厲為學,累遷侍講。仁宗時,上言時政十五事,忤旨下獄。既與李時勉同改御史,直聲震一時。宣宗初,上書大學士楊士奇曰:“太祖高皇帝奄有四海,太宗文皇帝再造寰區。然猶翼翼兢兢,無敢豫怠。先皇帝嗣統未及期月,奄棄群臣。揆厥所由,皆憸壬小夫,獻金石之方以致疾也。去冬,簡以愚戇應詔上書,言涉不敬,罪當萬死。先皇帝憐其孤直,寬雷霆之誅,俾居方路,撫躬循省,無可稱塞。伏見今年六月,車駕幸天壽山,躬謁二陵,京師之人瞻望咨嗟,以為聖天子大孝。既而道路喧傳,禮畢即較獵講武,扈從惟也先士乾與其徒數百人。風馳電掣,馳逐先後。某聞此言,心悸膽落。夫蒐苗獼狩,固有國之常經。然以謁陵出,而與降將較獵于山谷間,垂堂之戒,銜橛之虞,不可不深慮也。執事四朝舊臣,二聖元輔,於此不言,則孰得而言之者?惟特加採納,以弘靖獻之思,光弼直之義。”

尋擢工部右侍郎,兩使安南。時黎利言其主陳皓已死,而張筵設女樂。汝敬叱之,利懼謝。還督兩浙漕運,理陝西屯田,多所建置。坐受饋,充為事官。英宗立,遇赦,汝敬誤引詔復職,復逮系。以在陝措置勞,宥死戍邊。尋復職,蒞故任。塞上有警,汝敬往督餉。遇敵紅城子,中流矢,墜馬得免。以疾告歸,卒。

贊曰:明始建國,首以人材為務。徵辟四方,宿儒群集闕下,隨其所長而用之。自議禮定製外,或參列法從,或預直承明,而成均胄子之任尤多稱職,彬彬乎稱得人焉。夫諸臣當元之季世,窮經績學,株守草野,幾於沒齒無聞。及乎泰運初平,連茹利見,乃各展所蘊,以潤色鴻猷,黼黼文治。昔人謂天下不患無才,惟視上之網羅何如耳,顧不信哉!

部分譯文

吳沉,字浚仲,蘭溪人。元朝國子博士師道的兒子,以學問品行而聞名。太祖攻下婺州,徵召吳沉及同郡的許元、葉瓚玉、胡翰、汪仲山、李公常、金信、徐孳、童冀、戴良、吳履、張起敬等人會食省中,每天命二人進講經史。不久,任命吳沉為郡學訓導。

洪武初年,郡上舉薦儒士,把他的名字誤報成信仲,授予翰林院待制。吳沉對修撰王矨說:“名字寫錯了而不更改,這是欺騙。”將於朝廷辯白。王矨說恐怕引起太祖發怒。但吳沉不聽從,牒請更改。太祖高興地說“:他是誠實的人”,於是十分寵愛他,召他侍候於左右。因犯事降職為編修。給事中鄭相同說“:按從前慣例,啟事東宮太子,唯獨東宮的官屬稱臣,朝臣則不這樣。現在都一體稱臣,從禮節上說不太合適。”吳沉斥說“:東宮是國家的大本。尊重東宮,就是尊重皇上。鄭相同的說法不對。”太祖聽從了他的意見。不久,因奏對失誤,降職為翰林院典籍。不久,提升為東閣大學士。

最初,太祖對吳沉說:“聖賢立教有三種:一是敬天,二是忠君,三是孝親。但各種學說分散於經卷中,沒有匯集於一體,你把三種學說分門別類進行編輯。”編成書後,賜名為《精誠錄》,命吳沉作序。居住一年,降為翰林侍書,改任國子博士,因年老歸鄉。吳沉曾著書立說,說孔子被封王是非禮。後布政使夏寅、祭酒丘..都沿用了這一說法。至嘉靖九年更定祀典。改稱孔子為“至聖先師”,實際上是從吳沉開始的。

桂彥良,名叫德翶,以字行,慈谿人。元朝的鄉貢進士,為平江路學的教授,罷官回到鄉里,張士誠、方國珍交相爭聘,不願就任。洪武六年(1373)明廷下令,授予太子正字。皇帝曾經寫出文,桂彥良在皇帝座前朗誦,聲音響徹宮殿之外,左右侍臣十分驚訝。皇帝嘉獎桂彥良樸直。當時明廷選送國子生蔣學等為給事中,舉人張唯等為編修,在文華堂學習。任命桂彥良、宋濂、孔克表為他們的老師。皇上曾經隨意咨問,桂彥良回答必然是正確的。皇上時常稱讚他,並寫下他的一些對話。七年(1374)冬至,詞臣撰寫南郊的祝文使用了“予”、“我”,皇上認為這是對他的不恭敬。桂彥良勸皇上說“:成湯祭上古之帝時就說過‘予小子履’,武王祭祀文王時詩文中說‘:我將我享’,自古以來就有這種說法。”皇上聽後面帶微笑說:“桂彥良說得對啊。”當時,御史台審定了案件,皇上讓詞臣覆核。桂彥良的論述使數十人得以解脫。

桂彥良晉升為晉王府右傅,皇上親自寫任命狀。桂彥良入宮謝恩。皇上說“:江南的大學者,唯獨你一人。”桂彥良回答說“:我不如宋濂、劉基。”皇帝說:“宋濂是個文人,劉基心胸有點狹隘,他不如你啊。”桂彥良到了晉地,繪製了“格心圖”敬獻給晉王。後來王府官制變更,桂彥良改為左長史。當上京朝見時,他呈上“太平十二策”。皇上看後說“:桂彥良所陳述的意見,通情達理,對治理國家十分有益。世人都認為學者只潛心古時的東西,而對時事不甚了解,像桂彥良這樣的人可以說是精通古今的全才啊。”十八年(1385)桂彥良請求告老還鄉,過二年,桂彥良逝世。

明朝初年,特別注重對教師的選擇。於是任命宋濂教育太子,而諸王對教師的選拔也十分慎重。桂彥良和陳南賓等都是有學問、有聲望的大學者。李希顏與駙馬都尉胡觀的教師徐宗實,都以嚴厲著稱。

宋訥,字仲敏,滑人。父親壽卿,元朝侍御史。宋訥性格持重,學問淵博。至正中,考中進士,擔任鹽山尹,棄官歸鄉。洪武二年(1369),徵召儒士十八人編修《禮》、《樂》諸書,宋訥也參予了編撰工作。任務完成後,不擔任官職而歸鄉。過了很久,因四輔官杜..推薦,授予國子助教,因說經而被學者所推崇。十五年破格晉升為翰林學士,命他撰寫《宣聖廟碑》,結果,頗合太祖意旨,得到的獎賞十分豐厚。改任文淵閣大學士。曾用火禦寒,火燒著衣服,至皮膚才發覺。太祖為此制文告誡。不久,晉升為祭酒。當時,功臣的子弟都就學,歲貢士幾千人。宋訥為他們嚴立學規,整天端坐講解,不虛度光陰,常常夜深了才從學舍回歸。十八年又開設進士科,錄取了四百七十餘人,太學占了三分之二。再次考試,結果也如此。太祖十分高興,制詞褒獎讚美。

助教金文征等人嫉妒宋訥,勾結了吏部尚書余火氣,牒令他辭職。宋訥辭職。太祖驚訝,詢問詳情,大怒,殺了余火氣、金文征等人。留用宋訥如故。宋訥曾患病,太祖說:“宋訥有壽骨,沒什麼憂慮的。”不久就痊癒了。太祖派畫工窺探宋訥,並畫上他的像,危坐有怒色。第二天入對,太祖問他,昨日為何而怒。宋訥十分驚訝,回答說:“諸生有人跌倒,打碎了茶器。我因對他們失教而愧疚,故自嘲罷了。陛下您為何知道了?”太祖拿出了畫像,宋訥叩頭稱謝。

長子宋麟,考上進士,擔任御史,出任望江主簿。太祖念及宋訥年老,召回了他。二十三年(1390)春天,宋訥病得厲害,於是回到學舍。宋麟請求回到自己家中,宋訥斥責說:“時值丁祭,膽敢不敬嗎!”祭祀完畢,回到自家中去世了,終年八十歲。太祖十分痛惜,親自作文祭奠。又派官到他家中悼念,為他選擇安葬之地。文臣四品給祭葬者,自宋訥開始。正德年間,諡號文恪。

宋訥曾應詔陳述邊疆事務,說:“海內安定,唯沙漠還讓皇上憂慮。如果窮追猛打,未免太勞民傷財。陛下為子孫計議,要加強邊防。邊防的關鍵在於充實軍隊,充實軍隊又在於屯田。漢朝趙充國統領四萬騎兵,分別於邊疆九省屯田,單于卻率兵退卻。陛下應在諸將中選拔有勇謀者數人,以東西五百里為規模,立法分別屯田,設立於要害處,遠近相呼應,遇上敵人就戰鬥,敵人退去則耕種,這是長久的策略。”太祖採納了他的建議。宋訥去世後,太祖懷念他,任命他的次子復祖為司業,告誡諸生遵守宋訥的學規,違反的可至以死罪論處。

明朝開國時就重視師儒官,許存仁、魏觀為祭酒,他們老成端謹。宋訥稍晚入宮,但最受恩寵。與宋訥制定學規的,有司業王嘉會、龔..。三人年齡都較大了,頭髮花白,整天危坐,堂上肅然。張美和、聶鉉、貝瓊等人都是名儒,洪武年間,先後為博士、助教、學錄,因此諸生大多有所成就。魏觀的事跡另有記載。

趙俶,字本初,山陰人。元朝進士。洪武六年(1373),徵召被授予國子博士。太祖曾親臨奉天殿,召趙亻叔和錢宰、貝瓊等人說“:你們一定要以孔子所定的經書為教導,不要摻雜蘇秦、張儀的縱橫學說。”諸臣叩頭受命。趙亻叔請求頒布、修定十三經於天下,排除《戰國策》及陰陽讖卜諸書,請求不要列入學宮。第二年從諸生中挑選了優秀者三十五人,命趙亻叔專門教育,教他們學習古文。不久,提拔了李擴、黃義等人進入文華、武英二堂說書,都得以重用。九年,御史台說博士趙亻叔教導《詩經》已有四年,他的弟子大多擔任了方岳重臣或持節各部,現已逾懸車,請求退隱。於是以翰林院待制辭官,賞賜內幣錢物治裝。宋濂率領同官及諸生千餘人送行。八十一歲去世。

李叔正,字克正,初名宗頤,靖安人。十二歲時能作詩,長大後知識越發淵博。當時江西有十個才子,李叔正就是其中之一。被舉薦為國子學正。洪武初年,請求回鄉。

不久,再次舉薦為國子學正,晉升為渭南丞。同州蒲城人爭奪地界,長年得不到解決,行省將此事委託給了叔正。他單槍匹馬趕到現場,只用幾句話就裁決清楚了。渭南每年上交糧食二萬石,豪右和猾吏狼狽為奸,田地又無定額。叔正丈量土地,立法精密,各種弊端皆被剔除。

李叔正晉升為興化知縣。不久,召為禮部員外郎,他以年老為由請求歸鄉,沒有得到批准,改任國子助教,至此,叔正三次進入太學。太祖銳意文治,對國學人才尤為重視。然而諸生大多是貴族的後代,不遵守教規。叔正嚴立教規,朝夕端坐在課堂,督促諸生學習而毫無怠倦,朝廷認為他賢良。

提升為監察御史,奉命巡行嶺表。瓊州府吏誣陷知府踞公座簽表文。叔正訊問,真相大白,把他們抓到官府治罪。太祖嘉獎他說:“有人說老御史懦弱,他斷案竟是如此明察。”累官為禮部侍郎。十四年(1381)晉升為尚書,死於官任上。他的妻子夏氏,陳友諒攻陷南昌時,投井而死。叔正深為她的大義所感,終生不娶。

劉崧,字子高,泰和人,原名楚。他家貧卻學習十分努力,寒冷時沒火禦寒,手皸裂,但抄錄文章絲毫未停止。元朝末年鄉試中舉。洪武三年(1370),舉薦為經明行修,改成現在的名字。太祖在奉天殿召見了他,授予兵部職方司郎中。奉命到鎮江征糧。鎮江有許多勛臣的田地,租賦都由百姓承擔,劉崧竭力請求減免。晉升為北平按察司副使,輕刑省事,招集流亡,百姓重新樂業。設立文天祥祠於學宮之側。在學門前石頭上刻字,告示府縣不要以徭役拖累諸生。他曾請求減少偏僻之地的驛馬,以此來充實宛平。太祖同意了他的奏請,對侍臣說:“驛傳勞逸不均已經很久了,劉崧能意識到這個問題,統治百姓難道不就是要如此嗎!”因遭到胡惟庸的排擠,被貶為輸作,不久,被遣回鄉。十三年胡惟庸被誅,劉崧應召為禮部侍郎。不久,提升為吏部尚書。雷震謹身殿,太祖下令群臣陳說得失。劉崧叩頭,以修德行仁對答。不久辭官。

第二年三月和前刑部尚書李敬一併召入。任命李敬為國子祭酒,劉崧為司業。賜給鞍馬,令朝夕相見,見輒燕語移時。未旬日去世。得病後,仍強坐訓導諸生。病重時,李敬問他有什麼可說的。劉崧說“:天子派我教導國子,責成我完成任務,可惜這么快就要死了!”他沒有一句話談及家事。太祖命令有關部門為他安排殯殮,並親自作文祭奠。

劉崧年幼時就博學廣聞,天性謙慎。兄弟三人共居一間茅屋,有田地五十畝。到他當官後,家產也沒有增加。十年用一床布被,被老鼠咬破,才換新的,仍做成衣服給他兒子穿。當官時也不帶家屬。到北平赴任,攜帶一侍童前往,到達後就把侍童遣回。黃昏時官吏退下後,他孤燈讀書,常常通宵達旦。他善長寫詩,豫章人推崇他為“西江派”之宗。

羅復仁,吉水人。少年時就愛好學習,陳友諒徵召他為編修。不久,知友諒無成,逃去。在九江謁見了太祖,被留在左右。從戰鄱陽,帶著蠟書諭降江西還沒攻下的諸郡。授予中書咨議。從大軍圍攻武昌。太祖想招降陳理,因復仁是陳友諒的舊臣,派他入城勸降,並說“:陳理如果來降,將令他不失富貴。”復仁頓首說“:如陳氏遺孤得以保全性命,讓為臣不在將來某日食言,為臣就是死了也無遺憾。”太祖說:“你去吧,我不會誤你。”復仁到城下,號慟者終日。陳理把復仁吊入城中。見到陳理後大哭,陳說了太祖的意思,並說:“明軍所到之處無不攻克,不投降將會被屠城,城中的居民又有什麼罪?”陳理聽從復仁的功告,率部下出降。

晉升為國子助教,因年老特恩賜乘小車出入。每次宴會,恩賜坐位和飲食。不久,再次出使擴廓。以前的使者大多被拘留。復仁議論慷慨,獨自得以返回。洪武元年(1368),提升為編修,再次偕同主事張福前往安南曉諭歸還占城的侵地。安南奉詔,賜給復仁金、貝、土產十分豐厚,復仁推卻不受。太祖聽說後認為他賢良。

三年(1370)設定弘文館,任命復仁為學士,與劉基同位。復仁在太祖面前直率地陳述得失,曾操南方口音。太祖欣賞他樸直,稱他為“老實羅”。曾經親臨他的房舍,位於城外的偏僻小巷,復仁正在粉刷牆壁,連忙叫妻子拿來小凳給太祖坐。太祖說“:賢士怎么適宜居住在這裡?”於是恩賜房屋於城中。天壽節制《水龍吟》一闋獻上。太祖十分高興,賞賜十分豐厚。不久請求辭職。階下辭行,賜給大布衣,在衣襟上題詩褒獎讚美。不久,又召他至京師,上奏減免江西的秋糧。得到許可。居留三個月,賜給玉帶、鐵拄杖、坐墩、裘馬、食具返回,壽終正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