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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九十

作者:宋濂、王禕等

◎方技(工藝附)

自昔帝王勃興,雖星曆醫卜方術異能之士,莫不過絕於人,類非後來所及,蓋天運也。元有中土,巨公異人,身兼數器者,皆應期而出,相與立法創製,開物成務,以輔成大業,亦云盛哉。若道流釋子,所挾多方,事適逢時,既皆別為之傳。其他以術數言事輒驗,及以醫著效,被光寵者甚眾。舊史多闕弗錄,今取其事跡可見者,為《方技篇》。而以工藝貴顯,亦附見焉。

田忠良,字正卿,其先平陽趙城人,金亡,徙中山。忠良好學,通儒家、雜家言。嘗識太保劉秉忠於微時。秉忠薦於世祖,遣使召至,帝視其狀貌步趨,顧謂侍臣曰:“是雖以陰陽家進,必將為國用。”俄指西序第二人謂忠良曰:“彼手中握何物?”忠良對曰:“雞卵也。”果然。帝喜,又曰:“朕有事縈心,汝試占之。”對曰:“以臣術推之,當是一名僧病耳。“帝曰:“然,國師也。”遂遣左侍儀奉御也先乃送忠良司天台,給筆札,令秉忠試星曆、遁甲諸書。秉忠奏曰:“所試皆通,司天諸生鮮有及者。”詔官之司天。帝曰:“朕用兵江南,困於襄樊,累年不決,奈何?”忠良對曰:“在酉年矣。”

至元十一年,阿里海牙奏請率十萬眾渡江,朝議難之,帝密問曰:“汝試筮之,濟否?”忠良對曰:“濟。”帝獵於柳林,御幄殿,侍臣甚眾,顧忠良曰:“今拜一大將取江南,朕心已定,果何人耶?”忠良環視左右,目一人,對曰:“是偉丈夫,可屬大事。”帝笑曰:“此伯顏也,為西王旭烈兀使,朕以其才留用之,汝識朕心。”賜鈔五百貫、衣一襲。七月十五日夜,白氣貫三台,帝問何祥,忠良對曰:“三公其死乎!”未幾,太保劉秉忠卒。八月,帝出獵,駐輦召忠良曰:“朕有所遺,汝知何物,還可復得否?”對曰:“其數珠乎?明日,二十里外人當有得而來獻者。”已而果然。帝喜,賜以貂裘。十月,有旨問忠良:“南征將士能渡江否?勞師費財,朕甚憂之。”忠良奏曰:“明年正月當奏捷矣。”

十二年正月,師取鄂州,丞相伯顏遣使來獻宋寶,有玉香爐,輟以賜忠良,及金織文十匹。二月,帝不豫,召忠良謂曰:“或言朕今歲不嘉,汝術云何?”忠良對曰:“聖體行自安矣。”三月,帝疾愈,賜銀五百兩、衣材三十匹。五月,車駕清暑上都,遣使來召曰:“叛者浸入山陵,久而不去,汝與和禮霍孫率眾往視之。”既至,山陵如故,俄而叛兵大至,圍之三匝,三日不解。忠良引眾夜歸,敵殊不覺,和禮霍孫以為神,白其事於帝,賜黃金十兩。八月,以海都為邊患,遣皇子北平王那木罕、丞相安童征之,忠良奏曰:“不吉,將有叛者。”帝不悅。十二月,諸王昔里吉劫皇子、丞相以入海都,帝召忠良曰:“朕幾信讒言罪汝,今如汝言,汝祀神致禱,雖黃金朕所不吝。”忠良對曰:“無事於神,皇子未年當還。”後果然。十四年八月,車駕駐隆興北,忠良奏曰:“昔里吉之叛,以安童之食不彼及也。今宿衛之士,日食一瓜,豈能充飢,竊有怨言矣。”帝怒,笞主膳二人,俾均其食。十五年三月,汴梁河清三百里,帝曰:“憲宗生,河清;朕生,河又清;今河又清,何耶?”忠良對曰:“應在皇太子宮矣。”帝語符寶郎董文忠曰:“是不妄言,殆有徵也。”

十八年,特命為太常丞。少府為諸王昌童建宅於太廟南,忠良往仆其柱,少府奏之,帝問忠良,對曰:“太廟前豈諸王建宅所耶?”帝曰:“卿言是也。”又奏曰:“太廟前無馳道,非禮也。”即敕中書辟道。國制,十月上吉,有事於太廟。或請牲不用牛,忠良奏曰:“梁武帝用面為犧牲,後如何耶?”從之。遷太常少卿。二十年,將征日本國,召忠良擇日出師,忠良奏曰:“僻陋海隅,何足勞天戈。”不聽。二十四年,請建太社於朝右,建郊壇於國南。俄兼引進使。二十九年,遷太常卿。

大德元年,遷昭文館大學士、中奉大夫,兼太常太卿。十一年,成宗崩,阿忽台等持異謀,將以皇后教,祔成宗於廟。忠良爭曰:“嗣皇帝祔先帝於廟,禮也;皇后教,非制也。”阿忽台等怒曰:“制自天降耶?汝不畏死,敢沮大事!”忠良竟不從。既而仁宗以太弟奉皇太后至自懷州,潛與密謀誅阿忽台等。武宗即位,進榮祿大夫、大司徒,賜銀印。仁宗即位,又進光祿大夫,領太常禮儀院事。延祐四年正月卒,年七十五。贈推忠守正佐運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趙國公,謚忠獻。

子天澤,翰林侍講學士、嘉議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

靳德進,其先潞州人,後徙大名。祖璇,業儒。父祥,師事陵川郝溫,兼善星曆。金末兵亂,與母相失,母悲泣而盲,祥訪得之,舐其目,百日復明,人稱其孝。國初,玉出乾劉敏行省於燕,辟祥置幕下,佩以金符。時藩帥得擅生殺,無辜者多賴祥以免。贈集賢大學士,謚安靖。

德進為人材辨,幼讀書,能通大義,父歿,益自刻勵,尤精於星曆之學。世祖命太保秉忠選太史官屬,德進以選授天文、星曆、卜筮三科管勾,凡交蝕躔次、六氣侵沴,所言休咎輒應。時因天象以進規諫,多所裨益。累遷秘書監,掌司天事。從征叛王乃顏,揆度日時,率中機會。諸將欲剿絕其黨,德進獨陳天道好生,請緩師以待其降。俄奏言:“叛始由惑於妖言,遂謀不軌,宜括天下術士,設陰陽教官,使訓學者,仍歲貢有成者一人。”帝從之,遂著為令。

成宗以皇孫撫軍北邊,帝遣使授皇太子寶,德進預在行,凡攻戰取勝,皆豫剋期日,無不驗者。亦間言事得失,多所裨益。成宗即位,歷陳世祖進賢納諫、諮詢治亂之原,帝嘉納之。授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領司天台事,賜金帶宴服。都城以荻苫廩,或請以瓦易之,帝以問德進,對曰:“若是役驟興,物必踴貴,民力重困,臣愚未見其可。”議遂寢。敕中書自今凡集議政事,必使德進預焉。所建明多見於施行。尋以病丐閒。仁宗時在東宮,特令中書加官以留之。會車駕自上京還,召見白海行宮,授資德大夫、中書右丞,議通政院事。仁宗即位,命領太史院事,力辭不允。以疾卒於位。贈推誠贊治功臣、榮祿大夫、大司徒、柱國、魏國公,諡文穆。子泰,工部侍郎。

張康,字汝安,號明遠,潭州湘潭人。祖安厚,父世英。康早孤力學,旁通術數。宋呂文德、江萬里、留夢炎皆推重之,辟置幕下。宋亡,隱衡山。至元十四年,世祖遣中丞崔彧祀南嶽,就訪隱逸。彧兄湖南行省參政崔斌言康隱衡山,學通天文地理。彧還,具以聞,遣使召康,與斌偕至京師。十五年夏四月,至上都見帝,親試所學,大驗,授著作佐郎,仍以內嬪松夫人妻之。凡召對,禮遇殊厚,呼以明遠而不名。嘗面諭:凡有所問,使極言之。

十八年,康上奏:“歲壬午,太一理艮宮,主大將客、參將囚,直符治事,正屬燕分。明年春,京城當有盜兵,事干將相。”十九年三月,盜果起京師,殺阿合馬等。帝欲征日本,命康以太一推之,康奏曰:“南國甫定,民力未蘇,且今年太一無算,舉兵不利。”從之。嘗賜太史院錢,分千貫以與康,不受,眾服其廉。久之,乞歸田裡,優詔不許,遷奉直大夫、秘書監丞。年六十五卒。子天祐。

李杲,字明之,鎮人也,世以貲雄鄉里。杲幼歲好醫藥,時易人張元素以醫名燕趙間,杲捐千金從之學,不數年,盡傳其業。家既富厚,無事於技,操有餘以自重,人不敢以醫名之。大夫士或病其資性高謇,少所降屈,非危急之疾,不敢謁也。其學於傷寒、癰疽、眼目病為尤長。

北京人王善甫,為京兆酒官,病小便不利,目睛凸出,腹脹如鼓,膝以上堅硬欲裂,飲食且不下,甘淡滲泄之藥皆不效。杲謂眾醫曰:“疾深矣。《內經》有之:膀胱者,津液之府,必氣化乃出焉。今用滲泄之劑而病益甚者,是氣不化也。啟玄子云:‘無陽者陰無以生,無陰者陽無以化。’甘淡滲泄皆陽藥,獨陽無陰,其欲化得乎?”明日,以群陰之劑投,不再服而愈。

西台掾蕭君瑞,二月中病傷寒發熱,醫以白虎湯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證不復見,脈沉細,小便不禁。杲初不知用何藥,及診之,曰:“此立夏前誤用白虎湯之過。白虎湯大寒,非行經之藥,止能寒腑藏,不善用之,則傷寒本病隱曲於經絡之間。或更以大熱之藥救之,以苦陰邪,則他證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有溫藥之昇陽行經者,吾用之。”有難者曰:“白虎大寒,非大熱何以救,君之治奈何?”杲曰:“病隱於經絡間,陽不升則經不行,經行而本證見矣。本證又何難焉。”果如其言而愈。

魏邦彥之妻,目翳暴生,從下而上,其色綠,腫痛不可忍。杲云:“翳從下而上,病從陽明來也。綠非五色之正,殆肺與腎合而為病邪。”乃瀉肺腎之邪,而以入陽明之藥為之使。既效矣,而他日病復作者三,其所從來之經,與翳色各異。乃曰:“諸脈皆屬於目,脈病則目從之。此必經絡不調,經不調,則目病未已也。”問之果然,因如所論而治之,疾遂不作。

馮叔獻之侄櫟,年十五六,病傷寒,目赤而頓渴,脈七八至,醫欲以承氣湯下之,已煮藥,而杲適從外來,馮告之故。杲切脈,大駭曰:“幾殺此兒。《內經》有言:‘在脈,諸數為熱,諸遲為寒。’今脈八九至,是熱極也。而《會要大論》云:‘病有脈從而病反者何也?脈至而從,按之不鼓,諸陽皆然。’此傳而為陰證矣。令持姜、附來,吾當以熱因寒用法處之。”藥未就而病者爪甲變,頓服者八兩,汗尋出而愈。

陝帥郭巨濟病偏枯,二指著足底不能伸,杲以長針刺骫中,深至骨而不知痛,出血一二升,其色如墨,又且謬刺之。如此者六七,服藥三月,病良已。裴擇之妻病寒熱,月事不至者數年,已喘嗽矣。醫者率以蛤蚧、桂、附之藥投之,杲曰:“不然,夫病陰為陽所搏,溫劑太過,故無益而反害。投以寒血之藥,則經行矣。”已而果然。杲之設施多類此。當時之人,皆以神醫目之。所著書,今多傳於世雲。

工藝

孫威,渾源人。幼沉鷙,有巧思。金貞祐間,應募為兵,以驍勇稱。及雲中來附,守帥表授義軍千戶,從軍攻潞州,破鳳翔,皆有功。善為甲,嘗以意制蹄筋翎根鎧以獻,太祖親射之,不能徹,大悅。賜名也可兀蘭,佩以金符,授順天安平懷州河南平陽諸路工匠都總管。從攻邠、乾,突戰不避矢石,帝勞之曰:“汝縱不自愛,獨不為吾甲冑計乎!”因命諸將衣其甲者問曰:“汝等知所愛重否?”諸將對,皆失旨意。太宗曰:“能捍蔽爾輩以與我國家立功者,非威之甲耶!而爾輩言不及此,何也?”復以錦衣賜威。每從戰伐,恐民有橫被屠戮者,輒以搜簡工匠為言,而全活之。歲庚子,卒,年五十八。至大二年,贈中奉大夫、武備院使、神川郡公,謚忠惠。

子拱,為監察御史,後襲順天安平懷州河南等路甲匠都總管。巧思如其父,嘗制甲二百八十襲以獻。至元十一年,別制疊盾,其制,張則為盾,斂則合而易持。世祖以為古所未有,賜以幣帛。丞相伯顏南征,以甲冑不足,詔諸路集匠民分制。拱董順天、河間甲匠,先期畢工,且象虎豹異獸之形,各殊其制,皆稱旨。十五年,授保定路治中。適歲飢,議開倉賑民,或曰:“宜請於朝。”拱曰:“救荒事不可緩也,若得請而後發粟以賑之,則民餒死矣。苟見罪,吾自任之。”遂發粟四千五百石以賑饑民。高陽土豪據沙河橋取行者錢,人以為病,拱執而罪之。二十二年,除武備少卿,遷大都路軍器人匠總管,升工部侍郎。成宗即位,典朝會供給,賜銀百兩、織紋段五十匹、帛二十五匹、鈔萬貫。元貞二年,授大同路總管,兼府尹。大德五年,遷兩浙都轉運使。鹽課舊二十五萬引,歲不能足,拱至增五萬引,遂為定額。九年,改益都路總管,兼府尹,仍出內府弓矢寶刀賜之。卒於官。贈大司農、神川郡公,諡文莊。

阿老瓦丁,回回氏,西域木發里人也。至元八年,世祖遣使炮匠於宗王阿不哥,王以阿老瓦丁、亦思馬因應詔,二人舉家馳驛至京師,給以官舍。首造大炮豎於五門前,帝命試之,各賜衣段。十一年,國兵渡江,平章阿里海牙遣使求炮手匠,命阿老瓦丁往,破潭州、靜江等郡,悉賴其力。十五年,授宣武將軍、管軍總管。十七年,陛見,賜鈔五千貫。十八年,命屯田於南京。二十二年,樞密院奉旨,改元帥府為回回炮手軍匠上萬戶府,以阿老瓦丁為副萬戶。大德四年告老。子富謀只,襲副萬戶。皇慶元年卒,子馬哈馬沙襲。

亦思馬因,回回氏,西域旭烈人也。善造炮,至元八年與阿老瓦丁至京師。十年,從國兵攻襄陽未下,亦思馬因相地勢,置炮於城東南隅,重一百五十斤,機發,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入地七尺。宋安撫呂文煥懼,以城降。既而以功賜銀二百五十兩,命為回回炮手總管,佩虎符。十一年,以疾卒。子布伯襲職。

時國兵渡江,宋兵陳於南岸,擁舟師迎戰,布伯於北岸豎炮以擊之,舟悉沉沒。後每戰用之,皆有功。十八年,佩三珠虎符,加鎮國上將軍、回回炮手都元帥。明年,改軍匠萬戶府萬戶。遷刑部尚書,以弟亦不剌金為萬戶,佩元降虎符,官廣威將軍。布伯俄進通奉大夫、浙東道宣慰使,賜鈔二萬五千貫,俾養老焉。

子哈散,蔭授昭信校尉、高郵府同知。致和元年八月,樞密院檄亦不剌金所部軍匠至京師,賜鈔二千五百貫、金綺四端,與馬哈馬沙造炮。天曆二年,以疾卒。子亞古襲。

阿尼哥,尼波羅國人也,其國人稱之曰八魯布。幼敏悟異凡兒,稍長,誦習佛書,期年能曉其義。同學有為繪畫妝塑業者,讀《尺寸經》,阿尼哥一聞,即能記。長善畫塑,及鑄金為像。中統元年,命帝師八合斯巴建黃金塔於吐蕃,尼波羅國選匠百人往成之,得八十人,求部送之人未得。阿尼哥年十七,請行,眾以其幼,難之。對曰:“年幼心不幼也。”乃遣之。帝師一見奇之,命監其役。明年,塔成,請歸,帝師勉以入朝,乃祝髮受具為弟子,從帝師入見。帝視之久,問曰:“汝來大國,得無懼乎?”對曰:“聖人子育萬方,子至父前,何懼之有。”又問:“汝來何為?”對曰:“臣家西域,奉命造塔吐蕃,二載而成。見彼土兵難,民不堪命,願陛下安輯之,不遠萬里,為生靈而來耳。”又問:“汝何所能?”對曰:“臣以心為師,頗知畫塑鑄金之藝。”帝命取明堂針灸銅像示之曰:“此宣撫王楫使宋時所進,歲久闕壞,無能修完之者,汝能新之乎?”對曰:“臣雖未嘗為此,請試之。”至元二年,新像成,關鬲脈絡皆備,金工嘆其天巧,莫不愧服。凡兩京寺觀之像,多出其手。為七寶鑌鐵法輪,車駕行幸,用以前導。原廟列聖御容,織錦為之,圖畫弗及也。至元十年,始授人匠總管,銀章虎符。十五年,有詔返初服,授光祿大夫,大司徒,領將作院事,寵遇賞賜,無與為比。卒,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涼國公、上柱國,謚敏慧。

子六人,曰阿僧哥,大司徒;阿述臘,諸色人匠總管府達魯花赤。

有劉元者,嘗從阿尼哥學西天梵相,亦稱絕藝。元字秉元,薊之寶坻人。始為黃冠,師事青州把道錄,傳其藝非一。至元中,凡兩都名剎,塑土、範金、搏換為佛像,出元手者,神思妙合,天下稱之。其上都三皇尤古粹,識者以為造意得三聖人之微者。由是兩賜宮女為妻,命以官長其屬,行幸必從。仁宗嘗敕元非有旨不許為人造他神像。後大都南城作東嶽廟,元為造仁聖帝像,巍巍然有帝王之度,其侍臣像,乃若憂深思遠者。始元欲作侍臣像,久之未措手,適閱秘書圖畫,見唐魏徵像,矍然曰:“得之矣,非若此,莫稱為相臣者。”遽走廟中為之,即日成,士大夫觀者,鹹嘆異焉。其所為西番佛像多秘,人罕得見者。元官為昭文館大學士、正奉大夫、秘書卿,以壽終。搏換者,漫帛土偶上而髹之,已而去其土,髹帛儼然成像雲。

部分譯文

靳德進,祖先潞州人,後遷大名。祖父靳璇,是儒生。父靳祥,曾以陵川郝溫為師,兼善星曆。金末兵亂,祥與母散失,母親因悲泣而雙目失明,祥後來找到母親,用舌舐母眼,百日後復明,人稱其孝。當時蕃帥有生殺之權,許多無辜的人,多由於祥而得免。祥去世後,朝廷贈集賢大學士,謚安靖。

德進有才幹,幼讀書,能通大義。父死後,更加刻苦自勵,尤精於星曆之學。世祖命太保劉秉忠選太史官屬吏,德進因秉忠的推選,授為天文、星曆、卜筮三科管勾。舉凡日月交蝕,星體運行的位置,自然變化的六種現象相侵相剋等等,所說的好事壞事總是可以應驗。有時,因觀天象的啟發而對皇帝有所規諫,對元朝的統治很有好處,故累遷秘書監,掌司天事。隨從皇帝出征叛王乃顏,推算吉日良辰,一般都準確。諸將欲剿滅叛王之黨,德進獨持異議,他向皇帝說明上天有好生之德,要緩兵以待叛王投降。他又上奏說:“叛變之始,由於為妖言所迷惑,才謀圖不軌的。宜蒐集天下的術士,設陰陽教官以訓之,每歲貢一個有成就的人。”皇帝採納了他的話,並成為制度。

成宗以皇孫的身份在北邊帶兵,世祖遣使授與成宗以皇太子印,德進也在使者行列,凡攻戰取勝,德進皆能先定日期,事後總得應驗。有時也言事得失,使成宗得到教益。後來,成宗即位,德進又歷陳世祖如何進賢納諫,諮詢治亂的原因等事情,成宗認為他說得有理,也採納了。成宗還授他為昭文館大學士,知太史院,領司天台事,賜金帶宴服。都城以荻草編成的草荐來遮蓋倉庫,有人要求代之以瓦,帝問德進,答道“:若此事辦起來,物價必然上漲,人民的經濟承受力會遇到大的困難,我不能認為這樣是對的。”於是蓋瓦的意見沒有採納。帝下令中書,自今以後,凡集議政事,必定要使德進參加。故德進的建議,多被採納施行。不久,因為生病,德進要求休假。

仁宗還在東宮當太子的時候,特令中書給德進加官以挽留德進,恰好帝自上京還,召見德進於白海行宮,授德進以資德大夫、中書右丞、議通政院事。及仁宗即位(1312),命德進領太史院事。他力辭,仁宗不允,後因病去世。贈推誠贊治功臣、榮祿大夫、大司徒、柱國、魏國公,諡文穆。子道泰為工部侍郎。

張康字汝安,號明遠,潭州湘潭人。祖名安厚,父名世英。康早年喪父,學習努力,還通曉算命卜卦。宋朝呂文德、江萬里、留夢炎都很推重他,召他於幕下。宋亡後,在衡山隱居。

至元十四年(1277),世祖遣中丞崔..祭南嶽,順便訪問當地的隱逸之士。..兄崔斌是湖南行省參政,對..談到康在衡山隱居的情況,並說他學通天文、地理。..回京,將此情況告世祖,世祖便遣使召見康,康與崔斌同到京師。十五年夏四月,在上都見世祖,世祖親自考試他的學問,果然很不錯,乃授與著作佐郎頭銜,還將內嬪松夫人嫁給他。凡在召見答問之時,總給予豐厚的禮遇,稱他“明遠”而不直呼其名。世祖曾當面對他說,凡所問的事,都可暢所欲言。

十八年,康上奏皇帝,說根據星象,明年春天,京城當有盜兵,事關朝中將相。十九年三月,京師果然有盜興起,殺死阿合馬等。世祖欲征日本,命康以道學推算。康說,南方剛平定,民力沒有恢復,且今年天象顯示出兵不利。帝聽後,沒有出兵。又帝曾贈錢給太史院時,分出一千貫錢給康,康未接受,眾人都佩服他廉潔。久之,要求回家,帝親切挽留,遷任直奉大夫、秘書監丞。年六十五去世。

李杲字明之,出身鎮之富豪家。幼好醫學,曾捐千金就學於燕趙名醫易人張元素,數年就學到了張元素的醫術。因家境富裕,不願以行醫為業,只作為業餘愛好,所以人們不敢稱他為醫生。士大夫也怕他稟性清高正直,很少圓通,如非危急之症,也不敢貿然求他醫治。李杲在醫學方面,傷寒、癰疽、眼等科尤為所長。

北京人王善甫為京兆酒官,小便不通,眼睛凸出,腹脹如鼓,膝以上堅硬,飲食不下。吃各種甜淡的滲透與排泄之藥,都不見效。杲對諸醫生說:“此病沉重了!《內經》曾說過,膀胱乃津液之府,必先氣化,津液乃出。今用滲透和排泄之藥而病加重,是因為氣不化的緣故,啟玄子說‘: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現在吃的都是陽藥,只有陽而沒有陰,怎能氣化呢?”次日,便使服純陰藥,沒等吃第二劑病便愈了。

西台蕭君瑞二月中患傷寒,發高燒,醫生使服白虎湯,病者面黑如墨,本症雖消失,但脈沉細,小便失禁。杲初不知用何藥,診視後便說:“這是立夏前誤服白虎湯的過錯。白虎湯大寒,非通經絡之藥,該藥只能寒腑臟。不善用此藥,則傷寒本病便隱於經絡之間,如更以大熱之藥救之,以大熱克大寒,則必引發別的病,這不是挽救因錯服白虎湯而患他病的辦法。我的治法是採用昇陽通經的溫藥。”有人故意為難他,說:“白虎大寒,非大熱不能救;你不用大熱,何以能治?”杲說“:傷寒病服白虎湯後,本症隱於經絡之間,陽不升則經不通,經通才能見本症傷寒,傷寒顯露後,就不難治了。”杲乃用溫藥,蕭病果如其言而愈。

魏邦彥之妻,眼睛突然生綠翳,從下而上,腫痛難忍。杲說:“翳自下而上,病從陽明而來。綠非正色,可能是肺與腎都患了病。”於是,杲用藥瀉肺腎的邪氣,病情有好轉,但後來又復發幾次。李杲說“:諸脈皆與目連續,脈病則目也隨之有病。此必經絡不調,經不調,則目病不會好。”問之,果然如是。於是便按他的話診治,病乃愈。

馮叔獻之侄馮櫟,年十五、六歲,害傷寒病,眼紅,經常口渴,脈在一呼一吸間有七八次。醫生想讓他服“承氣湯”。正在熬藥時,杲適從外來,聽馮講病情及用藥處方,大驚:“幾乎殺死此兒了。《內經》有言:‘在脈的方面,脈搏快速則常為熱症,緩慢則常為寒症。’今脈在一呼一吸間至七八次,是極熱也。《會要大論》說‘:病有脈順而病反者,是什麼原故呢?脈至而順,按之不鼓脹,各種實熱的陽症都是這樣。’此轉而為虛寒的陽症。因其熱是寒起作用的緣故,故今用姜及附子等熱性藥物,採用治寒症的辦法來醫治。”藥未就時病者的指甲變色,頓時服八兩,馬上出汗而病癒了。

還有陝西帥郭巨濟,患偏枯病,兩個腳指頭緊靠足底,不能伸直。杲用長針刺骨曲處,深至骨而不知痛,出黑血一二升。又刺六七次,服藥三月,病乃愈。裴擇之妻患寒熱病,既喘且咳,月經不至已數年。醫者一般使服蛤蚧、桂、附子等藥,杲不以為然,他認為,此病是寒為熱所包,治以溫劑則過熱,不唯無益,而且有害。若投以寒血之藥,則經便通了。後來果然是這樣。杲治病的辦法,很多都是這樣。當時的人皆視為神醫。其所著之書,今多流傳於世。

孫威,渾源人。年幼時沉著勇猛,思想敏銳。金朝貞..年間,應募為兵,以驍勇聞名。及自雲中歸附蒙古,蒙古守帥表授孫威為義軍千戶,隨軍攻潞州,破鳳翔,皆有戰功。威又善於制護身之甲,曾精心用蹄筋和鳥毛的根製成鎧甲獻給太宗。太宗親自箭射,不能穿破此甲,十分喜悅,特賜威名也可兀蘭,還賜佩金符,授順天、安平、懷州、河南、平陽諸路工匠都總管。孫威隨太宗攻..、乾等地時,勇往直前,不避矢石。帝安慰他說:“你即使不自愛,難道還能不為我的甲冑著想而去冒死嗎?”因而詢問諸將中穿有威的鎧甲的人說“:你們知道你們愛重的東西嗎?”諸將的回答,都不合帝意。太宗乃說“:能保衛你們而為我國家立功的,難道不是威所制的鎧甲嗎?你們都不提此事,是何緣故?”又以錦衣賜孫威。威每次隨帝出征,恐民眾橫遭殺戮,便常以搜聚工匠為名,使百姓都能得以活命。太宗十二年(1240)逝世,時五十八歲。至大二年(1309),贈中奉大夫、武備院使、神川郡公,謚忠惠。

威之子孫拱,為監察御史,後繼為順天、安平、懷州、河南等路甲匠都總管,聰明如其父,曾製造鎧甲二百八十件獻上。至元十一年(1274),另又製造疊盾。其製法,打開則為盾,收起來則合而便於攜帶。世祖因見此物是古所未有的,是一大發明,故賜以幣帛。丞相伯顏南征時,因甲和頭盔不足,世祖下詔要諸路集中匠民分制。拱統帥順天、河間的甲匠,提前完成任務。而且樣子都呈虎豹異獸的形狀,製法各不相同,但都能合帝的要求。

十五年,授拱保定路治中。恰好此時鬧饑荒,商議開倉賑民,有人說“:宜請示朝廷。”拱說:“救荒事不宜遲,若請示後再發粟賑饑,則老百姓都已餓死了。假若皇上見罪,由我擔當。”於是發粟四千五百石以賑饑民。高陽土豪霸占沙河橋以收過路行人的錢,人以為害,拱將他抓起來治罪。二十二年,世祖先後任命他為武備少卿、大都路軍器人匠總管、工部侍郎。

成宗即位,拱負責朝會供給,得賜銀百兩、錦緞五十匹、帛二十五尺、鈔萬貫。元貞二年(1296)授大同路總管,兼府尹。大德五年(1310)遷兩浙都轉運使。鹽稅原有二十五萬引,年用不足。拱至,增加五萬引,逐成定額。九年,又改任拱為益都路總管,兼府尹,將內府弓、矢、寶刀賜與他。後來死在任上。贈大司農、神川郡公,諡文莊。

阿老瓦丁,回族,西域木發里人。至元八年(1271),世祖派人向宗王阿不哥徵發炮匠,王便將阿老瓦丁及亦思馬因獻給世祖,二人全家便由驛站趕到京師。給世祖建作坊,第一批造的大炮立於五門前,試放成功,各賜衣緞若干。十一年元軍渡江,平章阿里海牙遣使求炮匠,乃命阿老瓦丁前往,破潭州、靜江等郡,都是靠阿老瓦丁之力。十五年,元帝授阿老瓦丁為宣武將軍、管軍總管。十七年,在元帝宮殿的台階前召見,賜鈔五千貫。十八年,又命屯田於南京。二十二年樞密院奉旨,改元帥府為回回炮手軍匠上萬戶府,以阿老瓦丁為副萬戶。大德四年(1300)告老,子富謀只,繼襲副萬戶。皇慶元年(1312)去世,子馬哈馬沙繼之。

亦思馬因,回族,西域旭烈人。會造炮,至元八年(1271)與阿老瓦丁同至京師。十年,隨元軍攻打襄陽,未攻下。亦思馬因觀察地勢後,置炮於城的東南角。炮重一百五十斤,機關一發動,聲震天地,炮彈入地七尺,可說無堅不摧。宋朝安撫呂文煥很駭怕,便投降了。因為立了功,世祖賜銀二百五十兩,命為回回炮手總管,佩虎符。十一年因病逝世,子布伯襲職。

當元軍渡江時,宋兵列陣於南岸,還擁有水軍準備迎戰。布伯在北岸豎炮擊宋軍,擊沉宋軍所有的兵船,後來每次戰鬥,只要用布伯的炮擊,都會立功。十八年,世祖賜布伯佩三珠虎符、加鎮國上將軍、回回炮手都元帥。十九年,改任為軍匠萬戶府萬戶,遷刑部尚書。又封其弟亦不剌金為萬戶,佩元降虎符,任廣威將軍。布伯不久又進通奉大夫、浙東道宣慰使,賜鈔二萬五千貫,以供養老。

阿尼哥,尼波羅國人,本國人稱他為八魯布。幼時與一般孩童不同,特別聰明,稍長能誦習佛經。一年後能知其義。同學中,有為繪畫或雕塑業的,讀《尺寸經》,阿尼哥聽一遍,便能記住。長大後,會繪畫雕塑,還能鑄金為像。

中統元年(1260)世祖命帝師八合斯巴建黃金塔於吐蕃,尼波羅國要挑選一百個工匠去完成,但只得八十人。要求地區送人,未送走。阿尼哥年十七,請求前往。眾人以為他年幼,難當此任。阿尼哥卻說“:我年幼但心不幼。”大家才放他走。帝師一見到他,就感到他有出奇之處,乃命他監督這個工程。第二年,塔成,要求回尼波羅國,帝師卻勉勵他到蒙古的朝廷去。於是,他便削髮受戒為弟子,隨帝師入朝。帝視之良久,問道“:你來我大國,不害怕嗎?”回答說:“聖人像對自己孩子一樣撫育萬方臣民,那么,孩子到父親面前,何懼之有?”帝又問:“你來做什麼?”答道:“我家在西域,奉命建塔吐蕃,兩年便建成了。但見那裡士兵生活艱難,民不堪命,願陛下安撫他們。所以,我不遠萬里,是為了百姓的死活而來的。”又問:“你有什麼能耐呢?”答道:“我以心為師,很懂繪畫、塑、鑄金的手藝。”帝命取明堂針灸銅像給阿尼哥看,並說“:此宣撫王木戢使宋時所進,歲久闕壞,沒有能將它完善地修好的人,你能鑄一尊新的嗎?”答道:“我雖未曾做此事,但可試試看。”至元二年(1265)新像成,經絡穴位都有,金匠們讚嘆他巧奪天工,莫不愧服。凡兩京之寺與觀的像,多由他塑造。他又制七寶鑌鐵法輪,皇帝車隊出行,用為前導。原太廟中各朝皇帝的像,他用絲織成,連圖畫也不及這些織物逼真。

至元十年,始任命他為人匠總管,賜銀章、虎符。十五年有詔讓阿尼哥辭官,授光祿大夫、大司徒、領將作院事,對其寵遇賞物,是無人可比的。去世後,又贈太師、開府儀同三司、涼國公、上柱國,謚敏慧。

子六人,有阿僧哥,是大司徒。阿述臘,是諸色人匠總管府達魯花赤。

劉元曾隨阿尼哥學西天佛教相面之術,堪稱絕藝。元字秉元,薊之寶坻人。始為道士,師從青州把道錄,學得許多技藝。至元年間,凡上都大都的名寺,無論土塑、金鑄的佛像,一出劉元之手,就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受到天下人稱讚。上都三皇之像,尤其精於原型。了解的人認為這些像的造意是得三聖人的精微。因此,兩次賜宮女為其妻,命以官封其家屬,皇帝外出必使其隨從。

仁宗曾有令,不許劉元為別人造其他神像。後大都南城建東嶽廟,元為此廟造仁聖帝像,巍然有帝王的風度。其侍臣的像,也像在深謀遠慮的人。開始劉元想做侍臣像,但許久沒有下手。恰恰因為看到秘書圖畫,看到唐朝魏徵的像,便吃驚地說:“得到了,若不是這幅像,是不能說他是宰相之臣的。”急忙到廟中動手製作,即日成功。士大夫看到此像的,都感嘆其奇異。他所做的西番佛像,多秘而未露,人們很少得見。

劉元官為昭文館學士、正奉大夫、秘書卿,後無病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