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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三十一

作者:脫脫撰

顯宗諸子 章宗諸子 衛紹王子 宣宗三子 獨吉思忠 承裕 仆散揆抹捻史乂搭 宗浩

顯宗孝懿皇后生章宗,昭聖皇后生宣宗,諸姬田氏生鄆王琮、瀛王瑰、霍王從彝,劉氏生瀛王從憲,王氏生溫王玠。

鄆王琮,本名承慶,母田氏,其後封裕陵充華。琮儀觀豐偉,機警清辯,性寬厚,好學。世宗選進士之有名行者納坦謀嘉教之,女直小字及漢字皆通習。及長,輕財好施,無慍色,善吟詠,不喜聞人過,至於騎射繪塑之藝,皆造精妙。大定十八年,封道國公。二十六年,加崇進。章宗即位,遷開府儀同三司,封鄆王。明昌元年,授婆速路獲火羅合打世襲猛安,留京師。五年,薨。上輟朝,親臨奠於殯所。謚曰莊靖,改莊惠。

瀛王瑰,本名桓篤,鄆王琮之同母弟也。重厚寡言,內行修飭,工詩,精於騎射、書藝、女直大小字。大定二十二年,封崇國公。二十六年,加崇進。章宗即位,遷開府儀同三司,封瀛王。明昌三年,薨。敕葬事所須皆從官給,命工部侍郎胥持國等典喪事。比葬,帝三臨奠,哭之慟。謚曰文敬。其後帝謂輔臣曰:“王性忠孝,兄弟中最為善人,故朕嘗令在左右。溫王雖幼,亦佳。不二旬俱逝,良可哀悼。”

霍王從彝,本名阿憐,母田氏早卒,溫妃石抹氏養為己子。大定二十五年,封宿國公,加崇進。二十六年,賜名瓚。章宗即位,封沂王。明昌元年,諭旨有司曰:“豐、鄆、瀛、沂四王府各賜奴婢七百人。”四年,詔追封故魯王孰輦為趙王,以從彝為趙王后。承安元年,為兵部尚書,改封蔡。四年,除秘書監。泰和五年,賜今名。八年,封霍。貞祐二年,薨。

瀛王從憲,本名吾里不,母劉氏,後封裕陵茂儀。大定二十六年,賜名琦。章宗即位,加開府儀同三司,封壽王。承安元年,以郊祀恩進封英。四年,改封瀛。泰和五年,更賜今名。六年,授秘書監。八年,薨。

從憲風儀秀峙,性寬厚,善騎射,待府僚以禮,秩滿去者皆有贐。帝尤愛重,初以病聞,即臨問之,賜錢五百萬。還宮,詔府僚上其疾增損狀,仍敕門司夜一鼓即奏,比五更重言之。及薨,上哭之慟,為輟朝臨奠者再。諭旨判大睦親府事宛王永升曰:“瀛王家事,叔宜規畫。聞其二姬方孕,若生子,即以付之。”以右宣徽使移剌都護其喪葬,斂以內庫之服,其餘所須,亦從官給。謚曰敦懿。

溫王玠,本名謀良虎,母王氏,後封裕陵婉儀。玠幼穎秀,性溫厚,好學。大定二十九年,章宗即位,加開府儀同三司,封溫王。明昌三年,薨,年十一。訃聞,上為輟朝,親臨奠哭之。謚曰悼敏。

章宗欽懷皇后生絳王洪裕,資明夫人林氏生荊王洪靖,諸姬生榮王洪熙、英王洪衍、壽王洪輝。元妃李氏生葛王忒鄰。

洪裕,大定二十六年生。是時顯宗薨逾年,世宗深感,及聞皇曾孫生,喜甚。滿三月,宴於慶和殿,賜曾孫金鼎,金香合,重彩二十端,骨睹犀、吐鶻玉山子、兔兒垂頭一副,名馬二匹。章宗進玉雙駝鎮紙、玉琵琶撥、玉鳳鉤、骨睹犀具佩刀、衣服一襲。世宗御酒歌歡,乙夜方罷。二十八年十月丙寅,薨。明昌三年,追封絳王,賜名。

洪靖,本名阿虎懶,明昌三年生。生而警秀,上所鍾愛。四年,薨。承安四年,追封荊王,賜名,加開府儀同三司。

洪熙,本名訛魯不,明昌三年生,未彌月薨。承安四年,追封榮王,賜名,加開府儀同三司。

洪衍,本名撒改,明昌四年生,未幾薨。承安四年,追封英王,賜名,加開府儀同三司。

洪輝,本名訛論,承安二年五月生,彌月,封壽王。閏六月壬午,病急風,募能醫者加宣武將軍,賜錢五百萬。甲申,疾愈,印《無量壽經》一萬卷報謝,衍慶宮作普天大醮七日,無奏刑名,仍禁屠宰。十月丁亥,薨,備禮葬。

忒鄰,泰和二年八月生。上久無皇嗣,祈禱於郊、廟、衍慶宮、亳州太清宮,至是喜甚。彌月,將加封,三等國號無愜上意者,念世宗在位最久,年最高,初封葛王,遂封為葛王。十二月癸酉,生滿百日,放僧道度牒三千道,設醮玄真觀,宴於慶和殿。百官用天壽節禮儀,進酒稱賀,三品以上進禮物。泰和三年,薨。

衛紹王六子,大定二十六年,賜名猛安曰琚,按出曰瑄,按辰曰璪。泰和七年,詔按辰出繼鄭王永蹈後,詔曰:“朕追惟鄭邸,誤蹈非彝,藁窆原野,多歷歲年,怛然軫懷,有不能已,乃詔追復王爵,備禮改葬。今稽式古典,命汝為鄭王后,守其祭祀。”大安元年,封子六人為王,從恪胙王,有任王、鞏王,余弗傳。是歲,從恪為左丞相。二年八月,立從恪為皇太子。至寧末,胡沙虎殺衛王,從恪兄弟皆廢居中都。貞祐二年,徙鄭州。四年,徙居南京。天興元年,崔立以從恪為梁王,汴京破,死焉。

贊曰:章宗晚年,繼嗣不立,遂屬意衛紹王。衛紹歷年不永,諸子凡禁錮二十餘年,鎬厲王諸子禁錮四十餘年,長女鰥男皆不得婚嫁。天興初,方弛其禁,金亡祚後可知矣。

莊獻太子,名守忠,宣宗長子也。其母未詳,說在《王后傳》。胡沙虎既廢衛王,時上未至,迎守忠入居東宮。貞祐元年閏九月甲申,立為皇太子,詔曰:“朕以眇躬,嗣服景命,念祖宗之遺統,方夙夜以靡遑,將上以承九廟之靈,而下以系多方之望。皇太子守忠性秉溫良,地居長嫡,以次第言之,則宜升儲嗣,以典禮質之,則足愜群情,其立為皇太子。”十月己未,以鎮國上將軍。太子少保阿魯罕為太子少師。庚申,上遣諭曰:“朕宮中每事裁減,汝亦宜知時難,斟酌撙節也。”又謂曰:“時方多艱,每事當從貶損,吾已放宮人百餘矣,東宮無用者亦宜出之。汝讀書人,必能知此也。”二年四月,宣宗遷汴,留守中京。七月,召至汴。三年正月,薨。上臨奠殯所凡四次。四月,葬迎朔門外五里。謚莊獻。五月,立其子鏗為皇太孫,始二歲。十二月薨,四年正月,賜謚沖懷太孫。

玄齡,或曰莊獻太子母弟,早卒,未封爵。或曰麗妃史氏所生。

荊王守純,本名盤都,宣宗第二子也。母曰真妃龐氏。貞祐元年,封濮王。二年,為殿前都點檢兼侍衛親軍都指揮使,權都元帥。上諭帥府曰:“濮王年幼,公事殊未諳,卿等毋以朕子故不相規戒。凡見將校,令謙和接遇可也。”三年,為樞密使。四年,拜平章政事。興定元年,授世襲東平府路三屯猛安。三年,以知管差除令史梁

瓛,誤書轉運副使張正倫宣命,奏乞治罪。上曰:“令史有犯,宰臣自當治之,何必關朕耶?”是年三月,進封英王。時監察御史程震言其不法,宣宗切責,杖司馬及大奴尤不法者數人。四年九月,守純欲發丞相高琪罪,密召知案蒲鮮石魯剌、令史蒲察胡魯、員外郎王阿里謀之,且屬令勿泄,而石魯剌、胡魯輒以告都事仆散奴失不,奴失不白高琪。及高琪伏誅,守純劾三人者泄密事,奴失不免死,除名,石魯剌、胡魯各杖七十,勒停。

元光二年三月壬子,上戒諭守純曰:“始吾以汝為相者,庶幾相輔,不至為人譏病耳。汝乃惟飲酒耽樂,公事漫不加省,何耶?吾常聞人言己過,雖自省無之,亦未敢容易去懷也。”又曰:“吾所以責汝者,但以崇飲不事事之故,汝勿過慮,遂至奪權。今諸相皆老臣,每事與之商略,使無貽物議足矣。”

是年十二月庚寅,宣宗病喉痹,危篤,將夕,守純趣入侍。哀宗後至,東華門已閉,聞守純在宮,分遣樞密院官及東宮親衛軍總領移剌蒲阿集軍三萬餘屯東華門外。部署定,扣門求見。都點檢駙馬都尉徒單合住奏中宮,得旨,領符鑰開門。哀宗入,宰相把胡魯已遣人止丞相高汝礪,不聽入宮,以護衛四人監守純於近侍局。是夕,宣宗崩。明日,哀宗即位。

正大元年正月,進封荊王,罷平章政事、判睦親府,封真妃龐氏為荊國太妃,三月,或告守純謀不軌,下獄推問。慈聖宮皇太后有言於帝,由是獲免,語在《皇后傳》。守純三子,長曰訛可,封肅國公,天興元年三月進封曹王,出質于軍前。次曰某,封戴王。次曰孛德,封鞏王。

天興初,守純府第產肉芝一株,高五寸許,色紅鮮可愛,既而枝葉津流,濡地成血,臭不可聞,鏟去復生者再。夜則房榻間群狐號鳴,秉燭逐捕則失所在。未幾,訛可出質,哀宗遷歸德。明年正月,崔立亂。四月癸巳,守純及諸宗室皆死青城。

贊曰:《詩》云:“天難忱斯,不易維王,天位殷適,使不挾四方。”信哉!守忠立為太子,未幾而薨,其子鏗立,又薨,哀宗復乏嗣,豈非天乎。正大間,國勢日蹙,本支殆盡,哀宗尚且疏忌骨肉,非明惠之賢,荊王幾不能免,豈“宗子維城”之道哉!

獨吉思忠,本名千家奴。明昌六年,為行省都事,累遷同簽樞密院事。承安三年,除興平軍節度使,改西北路招討使。初,大定間修筑西北屯戍,西自坦舌,東至胡烈么,幾六百里。中間堡障,工役促迫,雖有牆隍,無女牆副堤。思忠增繕,用工七十五萬,止用屯戍軍卒,役不及民。上嘉其勞,賜詔獎諭曰:“直乾之維,扼邊之要,正資守備,以靖翰藩,垣壘弗完,營屯未固。卿督茲事役,唯用戍兵,民不知勞,時非淹久,已臻休畢,仍底工堅。賴爾忠勤,辦茲心畫,有嘉乃力,式副予懷。”賜銀五百兩、重幣十端。入為簽樞密院事,轉吏部尚書,拜參知政事。

泰和五年,宋渝盟有端,平章政事仆散揆宣撫河南。揆奏宋人懦弱,韓侂胄用事,請遣使詰問。上召大臣議。左丞相宗浩曰:“宋久敗之國,必不敢動。”思忠曰:“宋雖羈棲江表,未嘗一日忘中國,但力不足耳。”其後果如思忠策。六年四月,上召大臣議伐宋事,大臣猶言無足慮者。或曰:“鼠竊狗盜,非用兵也。”思忠執前議曰:“不早為之所,彼將誤也。”上深然之。

七年正月,元帥左監軍紇石烈執中圍楚州,久不能下,宰臣奏請命大臣節制其軍,及益兵攻之。思忠請行。上曰:“以執政將兵攻一小州,克之亦不武。”乃用唐宰相宣慰諸軍故事,以思忠充淮南宣慰使,持空名宣敕賞立功者。詔大臣宿於秘書監,各具奏帖以聞。明日,詔百官集議於廣仁殿,問對者久之。既而宋人來請和,議遂寢。

頃之,進拜尚書右丞。大安初,拜平章政事。三年,與參知政事承裕將兵屯邊,方繕完烏沙堡,思忠等不設備,大元前兵奄至,取烏月營,思忠不能守,乃退兵,思忠坐解職。衛紹王命參知政事承裕行省,既而敗績於會河堡雲。

承裕,本名胡沙,頗讀孫、吳書,以宗室子充符寶祗候。除中都左警巡副使,通括戶籍,百姓稱其平。遷殿中侍御史,改右警巡使、彰德軍節度副使、刑部員外郎,轉本部郎中。歷會州、惠州刺史、遷同知臨潢府事,改東北路招討副使。以病免,起為西南招討副使。

泰和六年,伐宋,遷陝西路統軍副使,俄改通遠軍節度使、陝西兵馬都統副使,與秦州防禦使完顏璘屯成紀界。宋吳曦兵五萬由保岔、姑蘇等谷襲秦州,承裕、璘以騎兵千餘人擊走之,追奔四十里,凡六戰,宋兵大敗,斬首四千餘級。詔承裕曰:“昔乃祖乃父,戮力戎旅,汝年尚少,善於其職,故命汝與完顏璘同行出界。昔汝自言得兵三萬足以辦事,今以石抹仲溫、術虎高琪及青宜可與汝軍相合,計可六萬,斯亦足以辦矣。仲溫、高琪兵道險阻,汝兵道甚易也。自秦州至仙人關才四百里耳,從長計畫,以副朕意。”詔完顏璘曰:“汝向在北邊,以乾勇見稱,頃以過失,逮問有司。近知與宋人奮戰,故特赦免,仍充副統,如能佐承裕立功業,朕於官賞,豈復吝惜。聞汝臨事頗黠,若復自速罪,且不赦汝矣。”宋吳曦使其將馮興、楊雄、李珪以步騎八千入赤谷,承裕、璘及河州防禦使蒲察秉鉉逆擊破之。宋步兵保西山,騎兵走赤谷。承裕遣部將唐括按答海率騎二百馳擊宋步兵,甲士蒙括挺身先入乘之,宋步兵大潰。追奔至皂郊城,斬二千餘級。猛安把添奴追宋騎兵,殺千餘人,斬楊雄、李珪於陣,馮興僅以身免。承裕進兵,克成州。

八年,罷兵,遷河南東路統軍使,兼知歸德府事,俄改知臨潢府事。賜金帶、重幣十端、銀百五十兩。大安初,召為御史中丞。三年,拜參知政事,與平章政事獨吉思忠行省戍邊。烏沙堡之役,不為備,失利,朝廷獨坐思忠,詔承裕主兵事。

八月,大元大兵至野狐嶺,承裕喪氣,不敢拒戰,退至宣平。縣中土豪請以土兵為前鋒,以行省兵為聲援,承裕畏怯不敢用,但問此去宣德間道而已。土豪嗤之曰:“溪澗曲折,我輩諳知之。行省不知用地利力戰,但謀走耳,今敗矣。”其夜,承裕率兵南行,大元兵踵擊之。明日,至會河川,承裕兵大潰。承裕僅脫身,走入宣德。大元游兵入居庸關,中都戒嚴。識者謂金之亡,決於是役。衛紹王猶薄其罪,除名而已。崇慶元年,起為陝西安撫使。至寧元年,遷元帥右監軍,兼鹹平府路兵馬都總管,與契丹留可戰,敗績。改同判大睦親府事、遼東宣撫使。貞祐初,改臨海軍節度使,卒。

贊曰:曹劌有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夫兵以氣為主,會河堡之役,獨吉思忠、承裕沮喪不可復振,金之亡國,兆於此焉。

仆散揆,本名臨喜,其先上京人,左丞相兼都元帥沂國武莊公忠義之子也。少以世胄,選為近侍奉御。大定十五年,尚韓國大長公主,擢器物局副使,特授臨潢府路赫沙阿世襲猛安。歷近侍局副使、尚衣局使、拱衛直副都指揮使,為殿前左衛將軍。罷職,世宗諭之曰:“以汝宣獻皇后之親,故令尚主,置之宿衛,謂當以忠孝自勵。日者乃與外人竊議,汝腹中事,朕不能測,其罷歸田裡。”尋起為濼州刺史,改蠡州,入為兵部侍郎、大理卿、刑部尚書。

章宗即位,出為泰定軍節度使,改知臨洮府事。以政績聞。升河南路統軍使。陝西提刑司舉揆“剛直明斷,獄無冤滯。禁戢家人,百姓莫識其面。積石、洮二州舊寇皆遁,商旅得通”。於是進官一階,仍詔褒諭。

明昌四年,鄭王永蹈謀逆,事覺,揆坐嘗私品藻諸王,獨稱永蹈性善,靜不好事,乃免死,除名。未幾,復五品階,起為同知崇義軍節度使事。以戰功遷西北路副招討,進官七階,賜金馬盂一、銀二百兩、重彩一十端。復以戰功升西南路招討使兼天德軍節度使,賜金五十兩、重彩一十端。復出御邊,當轉戰出塞七百里,至赤胡睹地而還。優詔褒諭,遷一官,仍許其子安貞尚邢國長公主,且許揆入謝,禮成,歸鎮。

會韓國大長公主薨,揆來赴,上諭之曰:“北邊之事,非卿不能辦。”乃賜戰馬二,即日遣還。揆沿徼築壘穿塹,連亘九百里,營柵相望,烽候相應,人得恣田牧,北邊遂寧。復以手詔褒諭,且欲大用,以知興中府事紇石烈子仁代之,敕盡以方略授子仁。既入,拜參知政事,改授中都路胡土愛割蠻世襲猛安。進拜尚書右丞。尋出經略邊事,還拜平章政事,封濟國公。

泰和五年,宋人渝盟,以揆為宣撫河南軍民使。上諭之曰:“朕即位以來,任宰相未有如卿之久者,若非君臣道合,一體同心,何以及此。先丞相亦嘗總師南邊,效力先朝,今復委卿,諒無過舉。朕非好大喜功,務要寧靜內外。宋人屈服,無復可議,若恬不改,可整兵渡淮,掃蕩江左,以繼爾先公之功。”即以尚廄名馬、玉束帶、內府重彩及御藥賜之。揆至汴,搜練將士,軍聲大振。會天壽節,特遣其子安貞賜宴。且命持白玉杯以飲揆,及上秋獵所親獲鹿尾舌為賜。宋人服罪,即罷宣撫使,召揆還。

六年春,宋人複數路來侵,取泗州,取靈璧,圍壽春。命揆為左副元帥以討之。揆至軍前,集諸將校告以朝廷吊伐之意,分遣將士禦敵。復取臨淮、蘄縣,而符離、壽春之圍亦解去,敵屢敗衄,悉遁出境。上即遣提點近侍局烏古論慶壽持手詔勞問征討事宜,仍賜玉具劍一、玉荷蓮盞一、金器一百兩、重彩一十端。尋復以詔褒諭,賜玉鞍勒馬二及玉具佩刀、內府重彩、御藥,以旌其功。

宋人既敗退,上欲進討,乃召揆赴闕,戒以師期,宴於慶和殿,親諭之曰:“朕以趙擴背盟,侵我疆埸,命卿措畫。曾未期月,諸處累報大捷。振我國威,挫彼賊鋒,皆卿之力,朕不能忘。”是日寵錫甚厚,特收其次子寧壽為奉御,乃密授以成算,俾還軍。

十月,揆總大軍南伐,分兵為九路進。揆以行省兵三萬出潁、壽,至淮,宋人旅拒於水南。揆密遣人測淮水,惟八疊灘可涉,即遣奧屯驤揚兵下蔡,聲言欲渡。宋帥何汝礪、姚公佐悉銳師屯花靨以備。揆乃遣右翼都統完顏賽不、先鋒都統納蘭邦烈潛渡八疊,駐南岸。揆麾大軍直壓其陣。敵不虞我卒至,皆潰走,自相蹂踐,死於水者不可勝計。進奪潁口,下安豐軍,遂攻合肥,取滁州,盡獲其軍實。上遣使諭之曰:“前得卿奏,先鋒已奪潁口,偏師又下安豐,斬馘之數,各以萬計。近又西帥奏捷,棗陽、光化既為我有,樊城、鄧城亦自潰散。又聞隨州闔城歸順,山東之眾久圍楚州,隴右之師剋期出界。卿提大兵攻合肥,趙擴聞之,料已破膽,失其神守。度彼之計,乞和為上,昔嘗畫三事付卿,以今事勢計之,徑渡長江,亦其時矣。淮南既為我有,際江為界,理所宜然。如使趙擴奉表稱臣,歲增貢幣,縛送賊魁,還所俘掠,一如所諭,亦可罷兵。卿宜廣為渡江之勢,使彼有必死之憂,從其所請而縱之,僅得余息偷生,豈敢復萌他慮。卿於此時,經營江北,勞徠安集,除其虐政橫賦,以良吏撫字疲民,以精兵分守要害,雖未系趙擴之頸,而朕前所畫三事,上功已成矣。前入見時,已嘗議定,今復諄諄者,欲決卿成功爾。機會難遇,卿其勉之。”

既而宋帥丘灊果奉書乞和,揆以前五事諭而遣之。復進軍圍和州,敵以騎萬五千駐六合,揆偵知之,即以右翼掩擊,斬首八千級,進屯於瓦梁河,以控真、揚諸路之沖。乃整列軍騎,畢張旗幟,沿江上下,皆金兵焉。於是江表震恐。宋真州兵數萬保河橋,復遣統軍紇石烈子仁往攻之,分軍涉淺,潛出敵後。敵見之大驚,不戰而潰,斬首二萬餘級,生擒其帥劉侹、常思敬、蕭從德、莫子容,皆宋驍將也。遂下真州。宋復遣陳璧來告和,揆以乞辭未誠,徒欲緩師,欲之。宋人既喪敗,不獲請成,乃決巨勝、成公、雷塘渚積水以為阻,盡焚其廬舍儲積,過江遁去。

揆以方春地濕,不可久留,且欲休養士馬,遂振旅而還。次下蔡,遇疾。詔遣宣徽使李仁惠及其子寧壽引太醫診視,仍遣中使撫問。泰和七年二月,薨。訃聞,上哀悼之,輟朝,遣使迎喪殯於都城之北。百官會弔,車駕臨奠哭之,賻銀一千五百兩、重幣五十端、絹五百疋,其葬祭物皆從官給。謚曰武肅。

揆體剛內和,與物無忤,臨民有惠政。其為將也,軍門鎮靜,嘗罰必行。初渡淮,即命徹去浮梁。所至皆因糧於敵,無饋運之勞。未嘗輕用士卒,而與之同甘苦,人亦樂為之用。故南征北伐,為一代名將雲。

抹捻史乂搭,臨潢路人也。其先以功授世襲謀克。史乂搭幼襲爵,守邊有勞。泰和六年,南鄙用兵,授同知蔡州防禦使事。

五月,宋將李爽圍壽州,田俊邁陷蘄縣,平章政事仆散揆謂諸將曰:“符離、彭城,齊魯之蔽,符離不守,是無彭城,彭城陷則齊魯危矣。”乃遣安國軍節度副使納蘭邦烈與史乂搭以精騎三千戍宿州。俊邁果率步騎二萬來襲,邦烈、史乂搭逆擊,大破之。邦烈中流矢。宋郭倬、李汝翼以眾五萬繼至,遂圍城,攻之甚力,城中叢射,敵不能逼。會淫雨潦溢,敵露處勞倦,邦烈遣騎二百潛出敵後突擊之。敵亂,史乂搭率騎蹂之,殺傷數千人。敵復聞援軍將至,遂夜遁。邦烈、史乂搭躡其後,黎明合擊,大破之,獲田俊邁。十月,揆以行省兵三萬出潁、壽,史乂搭為驍騎將中軍副統,克安豐軍,戰霍丘、花靨,功居多。十二月,從攻和州,中流矢卒。

史乂搭形不過中人,而拳勇善斗,所用槍長二丈,軍中號為“長槍副統”。又工用手箭,箭長不盈握,每用百數,散置鎧中,遇敵抽箭,以鞭揮之,或以指鉗取飛擲,數矢齊發,無不中,敵以為神。其箭皆以智創,雖子弟亦不能傳其法。在北部守厭山營,敵尤畏之,不敢近。及死,將士皆惋惜之。

內族宗浩,字師孟,本名老,照祖四世孫,太保兼都元帥漢國公昂之子也。貞元中,為海陵庶人入殿小底。世宗即位遼陽,昂遣宗浩馳賀。世宗見之喜,命充符寶祗候。大定二年冬,昂以都元帥置幕山東,宗浩領萬戶從行,仍授山東東路兵馬都總管判官。丁父憂,起復,承襲因閔斡魯渾猛安,授河南府判官。以母喪解,服闋,授同知陝州防禦使事。察廉能第一等,進官一階,升同知彰化軍節度使事,累遷同簽樞密院事,改曷蘇館節度使。

世宗謂宰臣曰:“宗浩有才幹,可及者無幾。”二十三年,征為大理卿,逾年授山東路統軍使,兼知益都府事。陛辭,世宗諭之曰:“卿年尚少,以卿近屬,有治跡,故以此授卿,宜體朕意。”因賜金帶遣之。二十六年,為賜宋主趙甗生日使。還,授刑部尚書,俄拜參知政事。

章宗即位,出為北京留守,三轉同判大睦親府事。北方有警,命宗浩佩金虎符駐泰州便宜從事。朝廷發上京等路軍萬人以戍。宗浩以糧儲未備,且度敵未敢動,遂分其軍就食隆、肇間。是冬,果無警。北部廣吉剌者尤桀驁,屢脅諸部入塞。宗浩請乘其春暮馬弱擊之。時阻珝亦叛,內族襄行省事於北京,詔議其事。襄以謂若攻破廣吉剌,則阻珝無東顧憂,不若留之,以牽其勢。宗浩奏:“國家以堂堂之勢,不能掃滅小部,顧欲藉彼為捍乎?臣請先破廣吉剌,然後提兵北滅阻珝。”章再上,從之。詔諭宗浩曰:“將征北部,固卿之誠,更宜加意,毋致後悔。”宗浩覘知合底忻與婆速火等相結,廣吉剌之勢必分,彼既畏我見討,而復掣肘仇敵,則理必求降,可呼致也。因遣主簿撒領軍二百為先鋒,戒之曰:“若廣吉剌降,可就征其兵以圖合底忻,仍偵餘部所在,速使來報,大軍當進,與汝擊破之必矣。”合底忻者,與山只昆皆北方別部,恃強中立,無所羈屬,往來阻珝、廣吉剌間,連歲擾邊,皆二部為之也。撒入敵境,廣吉剌果降,遂征其兵萬四千騎,馳報以待。

宗浩北進,命人齎三十日糧,報撒會於移米河共擊敵,而所遣人誤入婆速火部,由是東軍失期。宗浩前軍至忒里葛山,遇山只昆所統石魯、渾灘兩部,擊走之,斬首千二百級,俘生口車畜甚眾。進至呼歇水,敵勢大蹙,於是合底忻部長白古帶、山只昆部長鬍必剌及婆速火所遣和火者皆乞降。宗浩承詔,諭而釋之。胡必剌因言,所部迪列土近在移米河不肯偕降,乞討之。乃移軍趨移米,與迪列土遇,擊之,斬首三百級,赴水死者十四五,獲牛羊萬二千,車帳稱是。合底忻等恐大軍至,西渡移米,棄輜重遁去。撒與廣吉剌部長忒里虎追躡及之,於窊里不水縱擊大破之。婆速火九部斬首、溺水死者四千五百餘人,獲駝馬牛羊不可勝計。軍還,婆速火乞內屬,並請置吏。上優詔褒諭,遷光祿大夫,以所獲馬六千置牧以處之。明年,宴賜東北部,尋拜樞密使,封榮國公。初,朝廷置東北路招討司泰州,去境三百里,每敵入,比出兵追襲,敵已遁去。至是,宗浩奏徙之金山,以據要害,設副招討二員,分置左右,由是敵不敢犯。

會中都、山東、河北屯駐軍人地土不贍,官田多為民所冒占,命宗浩行省事,詣諸道括籍,凡得地三十餘萬頃。還,坐以倡女自隨,為憲司所糾,出知真定府事。徙西京留守,復為樞密使,進拜尚書右丞相,超授崇進。時懲北邊不寧,議築壕壘以備守戍,廷臣多異同。平章政事張萬公力言其不可,宗浩獨謂便,乃命宗浩行省事,以督其役。功畢,上賜詔褒賚甚厚。撒里部長陀括里入塞,宗浩以兵追躡,與仆散揆軍合擊之,殺獲甚眾,敵遁去。詔征還,入見,優詔獎諭,躐遷儀同三司,賜玉束帶一、金器百兩、重幣二十端,進拜左丞相。

宋人畔盟,王師南伐,會平章政事揆病,乃命宗浩兼都元帥往督進討。宗浩馳至汴,大張兵勢,親赴襄陽巡師而還。宋人大懼,乃命知樞密院事張岩以書乞和。宗浩以辭旨未順卻之,仍諭以稱臣、割地、縛送元謀奸臣等事。岩復遣方信孺齎其主趙擴誓稿來,且言擴並發三使,將賀天壽節及通謝,仍報其祖母謝氏殂,致書於都元帥宗浩曰:

方信孺還,遠貽報翰及所承鈞旨,仰見以生靈休息為重,曲示包容矜軫之意。聞命踴躍,私竊自喜,即具奏聞,備述大金皇帝天覆地載之仁,與都元帥海涵春育之德。鏇奉上旨,亟遣信使通謝宸庭,仍先令信孺再詣行省,以請定議。區區之愚,實恃高明,必蒙洞照,重布本末,幸垂聽焉。

兵端之開,雖本朝失於輕信,然痛罪奸臣之蔽欺,亦不為不早。自去歲五月,編竄鄧友龍,六月又誅蘇師旦等。是時大國尚未嘗一出兵也,本朝即捐已得之泗州,諸軍屯於境外者盡令徹戍而南,悔艾之誠,於茲可見。惟是名分之諭,今昔事殊,本朝皇帝本無佳兵之意,況關係至重,又豈臣子之所敢言?

江外之地,恃為禁止,儻如來諭,何以為國?大朝所當念察。至於首事人鄧友龍等誤國之罪,固無所逃,若使執縛以送,是本朝不得自致其罰於臣下。所有歲幣,前書已增大定所減之數,此在上國,初何足以為重輕,特欲藉手以見謝過之實。儻上國諒此至情,物之多寡,必不深計。矧惟兵興以來,連歲創殘,賦入屢蠲,若又重取於民,豈基元元無窮之困,竊計大朝亦必有所不忍也。於通謝禮幣之外,別致微誠,庶幾以此易彼。

其歸投之人,皆雀鼠偷生,一時竄匿,往往不知存亡,本朝既無所用,豈以去來為意。當隆興時,固有大朝名族貴將南來者,洎和議之定,亦嘗約各不取索,況茲瑣瑣,誠何足雲。儻大朝必欲追求,尚容拘刷。至如泗州等處驅掠人,悉當護送歸業。

夫締新好者不念舊惡,成大功者不較小利。欲望力賜開陳,捐棄前過,闊略他事,玉帛交馳,歡好如初,海內寧謐,長無軍兵之事。功烈昭宣,德澤洋溢,鼎彝所紀,方冊所載,垂之萬世,豈有既乎!重惟大金皇帝誕節將臨,禮當修賀,兼之本國多故,又言合遣人使,接續津發,已具公移,企望取接。伏冀鑒其至再至三有加無已之誠,亟踐請盟之諾,即底於成,感戴恩德永永無極。誓書副本慮往復遷延,就以錄呈。

初,信孺之來,自以和議遂成,輒自稱通謝使所參議官。大定中,宋人乞和,以王抃為通問使所參議官,信孺援以為例。宗浩怒其輕妄,囚之以聞。朝廷亦以其為行人而不能孚兩國之情,將留之,遣使問宗浩。宗浩曰:“今信孺事既未集,自知還必得罪,拘之適使他日有以藉口。不若數其恌易,而釋遣之使歸,自窮無辭以白其國人,則擴、侂胄必擇謹厚者來矣。”於是遣之,而復張岩書曰:

方信孺重以書來,詳味其辭,於請和之意雖若婉遜,而所畫之事猶未悉從,惟言當還泗州等驅掠而已。至於責貢幣,則欲以舊數為增,追叛亡,則欲以橫恩為例,而稱臣、割地、縛送奸臣三事,則並飾虛說,弗肯如約。豈以為朝廷過求有不可從,將度德量力,足以背城借一,與我軍角一日勝負者哉?既不能強,又不能弱,不深思熟慮以計將來之利害,徒以不情之語形於尺牘而勤郵傳,何也?

兵者兇器,佳之不祥,然聖人不得已而用之,故三皇、五帝所不能免。夫豈不以生靈為念,蓋犯順負義有不可恕者。乃者彼國犯盟,侵我疆埸,帥府奉命征討,雖未及出師,姑以逐處戍兵,隨宜捍禦,所向摧破,莫之敢當,執俘折馘,不可勝計,餘眾震懾靡然奔潰。是以所侵疆土,鏇即底平,爰及泗州,亦不勞而復。今乃自謂捐其已得,斂軍徹戍,以為悔過之效,是豈誠實之言!據陝西宣撫司申報,今夏宋人犯邊者十餘次,並為我軍擊退,梟斬捕獲,蓋以億計。夫以悔艾罪咎,移書往來丐和之間,乃暗遣賊徒突我守圉,冀乘其不虞,以徼幸毫末,然則所為來請和者,理安在哉!

其言名分之諭,今昔事殊者,蓋與大定之事固殊矣。本朝之於宋國,恩深德厚,莫可殫述,皇統謝章,可概見也。至於世宗皇帝俯就和好,三十年間恩澤之渥,夫豈可忘?江表舊臣於我,大定之初,以失在正隆,致南服不定,故特施大惠,易為侄國,以鎮撫之。今以小犯大,曲在於彼,既以絕大定之好,則復舊稱臣,於理為宜。若為非臣子所敢言,在皇統時何故敢言而今獨不敢,是又誠然乎哉!又謂江外之地將為禁止,割之則無以為國。夫藩籬之固,當守信義,如不務此,雖長江之險,亦不可恃,區區兩淮之地,何足禁止而為國哉!昔江左六朝之時,淮南屢嘗屬中國矣。至後周顯德間,南唐李景獻廬、舒、蘄、黃,畫江為界,是亦皆能為國。既有如此故實,則割地之事,亦奚不可!

自我師出疆,所下州軍縣鎮已為我有,未下者即當割而獻之。今方信孺齎到誓書,乃雲疆界並依大國皇統、彼之隆興年已畫為定,若是則既不言割彼之地,又翻欲得我之已有者,豈理也哉!又來書雲通謝禮幣之外,別備錢一百萬貫,折金銀各三萬兩,專以塞再增幣之責,又雲歲幣添五萬兩疋,其言無可準。況和議未定,輒前具載約,擬為誓書,又直報通謝等三番人使,其自專如是,豈協禮體。此方信孺以求成自任,臆度上國,謂如此逕往,則事必可集,輕瀆誑紿,理不可容。

尋具奏聞,欽奉聖訓:“昔宣、靖之際,棄信背盟,我師問罪,嘗割三鎮以乞和。今既無故興兵,蔑棄信誓,雖盡獻江、淮之地,猶不足以自贖。況彼國嘗自言,叔父侄子與君臣父子略不相遠,如能依應稱臣,即許以江、淮之間取中為界。如欲世為子國,即當盡割淮南,直以大江為界。陝西邊面並以大軍已占為定據。元謀奸臣必使縛送,緣彼懇欲自致其罰,可令函首以獻。外歲幣雖添五萬兩疋,止是復皇統舊額而已,安得為增?可令更添五萬兩疋,以表悔謝之實。向汴陽乞和時嘗進賞軍之物,金五百萬兩、銀五千萬、表段里絹各一百萬、牛馬騾各一萬、駝一千、書五監。今即江表一隅之地。與昔不同,特加矜憫,止令量輸銀一千萬兩以充犒軍之用。方信孺言語反覆不足取信,如李大性、朱致知、李璧、吳琯輩似乎忠實,可遣詣軍前稟議。據方信孺詭詐之罪,過於胡昉,然自古兵交,使人容在其間,姑放令回報。”伏遇主上聖德寬裕光大,天覆地容,包荒宥罪,其可不欽承以仰副仁恩之厚!儻猶有所稽違,則和好之事,勿復冀也。夫宋國之安危存亡,將繫於此,更期審慮,無貽後悔!

泰和七年九月,薨於汴。其後宋人竟請以叔為伯,增歲幣,備犒軍銀,函奸臣韓侂胄、蘇師旦首以獻而乞盟焉。訃聞,上震悼,輟朝,命其子宿直將軍天下奴奔赴喪所,仍命葬畢持繪像至都,將親臨奠。以南京副留守張岩叟為敕祭兼發引使,莒州刺史女奚列孛葛速為敕葬使,仍摘軍前武士及旗鼓笛角各五十人,外隨行親屬官員親軍送至葬所,賻贈甚厚。謚曰通敏。

贊曰:金自宗弼渡江而還,既而畫淮為界。厥後海陵咈眾舉兵,國用虛耗,上下離心,內難先作。故世宗之初,章宗之末,有事於南,皆非得已,而詳問之使每先發焉。侂胄狂謀誤國,動非其時,取敗宜也。揆、宗浩雖師出輒捷,而行成之使,不拒其來。儀幣書辭,抑揚增損之際,有可藉口,即許其平矣。函首之事,宋人亦欲因是以自除其禍耳。雖然,揆、宗浩常勝之家,史乂搭驍勇之將,三人相繼而死,和議亦成,天意蓋已休息南北之人歟?

部分譯文

皇親內族宗浩,字師孟,本名是老,是昭祖的四世孫,太保兼都元帥漢國公昂的兒子。貞元中,是海陵時的庶人入殿做了一名供差遣的“小底”。世宗在遼陽即位,昂派遣宗浩乘車馬疾行去拜賀。世宗見了宗浩很高興,命令他充實符寶恭敬地侍候。大定二年(1162)冬天,宗浩的父親昂以都元帥的身份在山東設定營帳,宗浩拜領萬戶這一軍職隨行,並授予他山東東路兵馬都總管判官。遇到父親喪事,服喪未滿,應召任職,承襲因閔斡魯渾猛安,受授河南府判官。因為母親喪事而解除了職務,為母親守喪期滿除去喪服,受授同知陝州防禦使事。考察他廉潔、才能都是第一等的,晉官一級,遷升同知彰化軍節度使事,累遷同簽樞密院事,改任曷蘇館節度使。

世宗對宰相大臣說:“宗浩有才幹,能夠趕上他的沒有幾個人。”二十三年(1183),任命宗浩為大理卿,過了一年授山東路統軍使,兼理益都府事。宗浩在階下辭行,世宗告訴他說:“卿年紀還輕,因為卿是近親,又有治政成績,所以把這個職位授給卿,卿要體會朕的深意。”又賜給宗浩金帶差遣他上路。二十六年(1186),宗浩被派往宋國作為賜宋主趙慎生日使。歸來後,被授為刑部尚書,很快又拜為參知政事。

章宗即位,宗浩出任北京留守,三轉同判大睦親府事。北方有敵情警報,章宗命令宗浩佩金虎符駐在泰州見機行事。朝廷派出上京等路軍隊萬人來戍守。宗浩以糧食未有儲備,況且敵軍並不敢行動為理由,把軍隊分散在隆、肇之間就餐。這年冬天,果然沒有打仗的危機。

北部有個廣吉刺尤其桀驁不馴,屢次威脅諸部落進入邊塞。宗浩請求乘著他們暮春馬弱的時候攻擊他們。當時阻礩也叛變,皇室內族一個叫襄的行省事於北京,皇帝詔令他進宮討論這件事。襄以所謂“如果攻破廣吉刺,那么阻礩沒有了東顧之憂”為理由,主張“不如留下廣吉刺,用來牽扯阻礩的力量”。宗浩秉奏道“:國家以堂皇的氣概,不能掃滅一個小部落,還留戀憑藉那個廣吉刺來捍衛嗎?臣請求先攻破廣吉刺,然後調兵向北去消滅阻礩。”奏章再呈上,皇帝聽從了他的意見,並詔令宗浩說:“即將去征伐北部,本來是卿的誠意,更應該謹慎留意,不要最後後悔。”宗浩探得合底忻與婆速火相勾結,廣吉刺的兵勢必然分散,他們既然懼怕我去征討,而又有掣肘的仇敵,那么按道理他們一定請求投降,可以去呼喚他們這樣做。因此宗浩派遣主簿撒帶領二百兵士當先鋒,告誡他說:“如果廣吉刺投降,可以就地徵用他的兵來爭取合底忻部,繼續偵察他的餘部在什麼地方,速派人來報告,大軍便可進發,和你共同擊破他們是一定可以成功的。”這個叫合底忻的部落,與山只昆都是北方特殊的部落,依仗強盛而保持中立,不隸屬哪個國家,在阻礩、廣吉刺之間往來,連年騷擾邊疆,都是這兩個部落乾的。主簿撒入敵方境內,廣吉刺果然投降,於是徵用他的兵馬一萬四千騎,然後派人騎馬飛馳向宗浩報告,並待命。

宗浩率軍向北挺進,命令專人給軍隊準備三十天的糧食,通報撒在移米河會師,共同攻擊敵人。但是所派的人誤入婆速火部,於是東軍沒按規定日期會師。宗浩的先頭部隊到忒里葛山,遇到山只昆所統領的石魯、渾灘兩部,把他們擊敗逃走了,斬下敵人首級一千二百,擒獲俘虜,繳獲戰車、牲畜很多。進軍到呼歇水,敵人銳氣大減,於是合底忻部落長白古帶、山只昆部落長鬍必刺以及婆速火所派遣的合夥者都乞請投降。宗浩接受皇上詔令,告訴讓釋放他們。胡必刺說,所屬部落迪列土近日在移米河活動,不肯一起投降,請求去討伐他。於是轉移部隊靠近移米,和迪列土的軍隊遭遇,斬了迪列土軍的首級三百,敵軍落水淹死的十四、五人,繳獲牛羊一萬二千頭,以及數目相稱的車、帳。合底忻等人唯恐大軍到來,向西渡過移米河,丟棄輜重逃跑了。撒和廣吉刺部落長忒里虎追趕上了他們,在纞里不水縱向攻擊把他們殺得大敗,婆速火九部斬敵首,趕敵入水溺死的有四千五百多人,繳獲駱駝、馬匹、牛、羊無計其數。軍隊凱鏇,婆速火乞請歸屬我朝,並請求在當地設定官吏。皇上詔令表彰宗浩,將他升遷光祿大夫,把所繳獲的六千匹馬放在牧區飼養。第二年,在東北部排宴,不久拜宗浩為樞密使,並封為榮國公。

當初,朝廷在泰州設定東北路招討司,距離邊境三百里,每逢有敵軍入侵,很快出兵追蹤襲擊,敵人已逃遁離去。到現在,宗浩奏請將招討司遷徙到金山,用來占據要害之地,並設副招討二人,分別駐紮在招討司左右兩方,於是敵人不敢進犯。

適逢中都、山東、河北屯駐軍人而田地不能供養,官田多數被百姓所冒占,聖上命令宗浩去查處此事,宗浩到各道把軍人戶籍分別括進去,這樣屯駐軍隊大概總共得到田地三十餘萬頃。宗浩返回,因為有妓女相隨被問罪,由於被憲司糾查,派出任知真定府事。後來遷任西京留守,又任樞密使,進拜尚書右丞相,超授崇進。當時懲治北部邊境的不安寧,討論建築壕壘用來戍守,朝廷大臣的意見多數不一致。平章政事張萬公極力主張不可以這樣做,宗浩堅持認為這樣做很方便,於是聖上命令宗浩去行使這件事,監督這項工程。大功告成,皇上賜詔表彰他,賞品很豐厚。

撒里部長礫括里進入邊塞,宗浩帶兵追蹤,和仆散揆的軍隊聯合攻擊,敵人逃遁離去了。皇帝詔令宗浩回朝,表彰他,逾越等級提升他儀同三司,賜玉束帶一條、金器一百兩、重幣二十端,進拜左丞相。

宋人製造事端,破壞聯盟,金國軍隊南下討伐,不巧平章政事揆正在生病,於是皇上命令宗浩兼任都元帥去總督南下進討的事。宗浩乘馬車到達汴京,擺開兵勢,親自赴襄陽視察前線軍隊之後歸來。宋人極為恐懼,這才命令樞密院事張岩帶書信來乞求和解。宗浩以他們的書信中語意不順而拒絕了,宋人仍然來告訴要向金國稱臣、割地、綁送元謀奸臣等條件。張岩又派遣方信孺帶著他的君主趙擴的誓言前來,並且說趙擴同時派出三位使者,將要賀天壽節以及道謝,仍報其祖母謝氏逝世,向都元帥宗浩致書說:

“方信孺回去,遠貽報翰及所承鈞旨,仰見以生靈休息為重,曲示包容矜軫之意。聞命踴躍,私竊自喜,即具奏聞,備述大金皇帝天覆地載之仁,與都元帥海涵春育之德。鏇奉上旨,亟遣信使通謝宸庭,仍先令信孺再詣行省,以請定議。區區之愚,實恃高明,必蒙洞照,重布本末,幸垂聽焉。

“交兵的開端,雖然是本朝失於輕信,然而痛恨罪惡奸臣的蒙蔽欺騙,也不是覺悟的不早。自從去年五月,放逐了鄧友龍,六月又誅殺蘇師旦等,那個時候貴大國尚不曾出一次兵,本朝就捐出已經得到的泗州,屯駐在境外的軍隊命令他們全部向南撤出戍守,我朝悔改的決心,從這裡可以看得出。只是名分的說法,現在和過去的情況不一樣,本朝皇帝本來沒有好用兵的意思,況且關係極其重大,做臣子的又怎么敢說發兵?

“長江以北之地,依仗它是屏障可以遮蔽,倘若來傳諭,拿什麼來衛國?大朝還是應當理解體察。至於首先肇事的鄧友龍等人犯了誤國之罪,本來沒有地方可逃,如果讓我們捆綁了他們送過去,因為本朝是臣下不得自行處罰。所有年內應交錢幣,前封書信里已表示增加大定年間所減下來的數目,這些對於上國來說當初何足以為輕重,特此藉手來表示謝過的誠意。倘若上國諒解這種至誠的情意,貢物的多少,一定不會計較。況且興兵打仗以來,連年遭受損失,賦稅收入屢次減少,如果再從百姓那裡加收,難道讓百姓永陷無窮的貧困?私下認為大朝也一定有所不忍啊。在通謝禮品錢幣之外,另致微誠,差不多拿這些去換那些不足。

“那些歸順投降的人,都像麻雀和老鼠一樣苟且偷生,一時逃竄藏匿,往往不知存亡,本朝既然沒有任用他們,難以去來為意。在隆興時候(1163),固然有大朝名族貴將到南方來的,等到和議簽定,也曾經約定各不索取,況茲瑣瑣,誠何足雲。倘若大朝一定要追求,尚容拘刷。至於像泗州等地方驅逐掠劫人,全部應當護送回去讓他們安居樂業。

“締結新的友好條約的人不要再記住舊的怨恨,大功告成的人不要再計較小的利益。希望大力賜予暢開陳述的機會,放棄以前的罪過,寬恕那些小事,玉帛交馳,歡好如初,海內寧謐,長久沒有興兵打仗之事。功烈昭宣,德澤洋溢,鼎彝所紀,方冊所載,垂之萬世,豈有既乎。重要的事只有大金皇帝壽誕之節日即將來臨,應當重禮祝賀,又兼因為本國多事,又說合在一起派人來祝賀,連續從津地出發,已經全部運在途中,企望按時取接。伏冀鑒其至再至三有加無已之誠,亟踐請盟之諾,即底於成,感戴恩德永永無極。誓書副本慮往復遷延,就以錄呈。”

起初,信孺到來,自以為和議就會成功,則自稱通謝使所參議官。大定中期(1174),宋人請求議和,派王扌卞為通問使所參議官,信孺援引這件事作為例子。宗浩惱怒他的輕浮狂妄,把他囚禁起來並傳報到朝廷。朝廷也認為他的行為不能孚兩國之情,打算留下他,派使者去問宗浩的意見。宗浩說“:現在信孺的任務既然沒有完成,自知回去一定是要獲罪,我們拘留他反而會使他們日後以此為藉口。不如苟且釋放讓他回去,他自己無言去告訴他的國人,那么趙擴、..胄一定選擇謹慎厚重的人再來。”於是讓信孺回去了。宗浩並且寫信回復張岩說:

“方信孺莊重地拿著信函前來,詳細品味其中的言辭,在請求議和的意思方面雖然像是委婉謙遜,但是對所計畫的事並沒全部服從,只說是應當歸還泗洲等掠奪的地方而已。至於責貢幣,則企圖在舊數上增加一些;追叛逃,則企圖按橫恩的例子去做,而稱臣、割地、縛送奸臣三件事,則是一併掩飾虛說,不肯像約定的那樣。難道以為朝廷過分要求有可以不服從的,而要衡量一下自己的德望、力量而背離都城借一方之地,與我軍爭一日之勝負嗎?既不能比我朝強,又不甘比我朝弱,不深思熟慮來計畫將來的利害關係,白白拿無情的話,表現在信函中而頻繁郵傳,為什麼呢?

“兵器是兇器,對於美好的人來說它不吉祥,然而聖人往往不得已而用它,所以三皇、五帝也在所難免。難道不以生靈為念,犯順負義有不可饒恕的罪行。往日你們國家違犯盟約,侵犯我國疆場,我軍帥府奉命征討,雖然沒來得及出兵,暫且拿各處戍守部隊根據情況捍衛和抵禦,所指之處全部摧破入侵敵軍,沒有能阻擋的,抓獲斬首的不可勝計,剩餘的眾兵士受到震撼和威懾紛紛潰散逃命。所以你們所侵犯的疆土鏇即就被掃平,影響到泗州也不勞動兵而收復。今天卻自稱損失的已經又得到,縮減軍隊撤出戍衛,作為悔過的表現,難道這是誠實之言嗎?據陝西宣撫司申報,今年夏季宋人侵犯我邊境達十餘次,並且被我軍擊退,殺頭的、俘獲的要以億計。那么你們以悔過罪責歉疚為名,在往來傳書請求講和的過程中,仍然暗中派遣賊徒突襲我軍防線,企圖乘我方不備,以僥倖撈點毫末,然而這樣你們來請和的所作所為,道理在哪裡?

“你們信函中所謂名分的說法,現在和過去不同,並且和大定年間的做法根本不同。本朝對於宋國,恩深德厚,不可能全部陳述,從皇統年間的謝章中可以看出大概情況。至於世宗皇帝俯就,三十年間你們沐浴的恩澤,怎么能夠忘記。江表舊臣於我,大定之初(1161),發現已在正隆年間失去關係,致南服不定,所以特意施予大的恩惠,改換為侄國,以便鎮撫他。現在以小犯大,錯誤在於你們,既然斷絕了大定年間確定的友好關係,那么要恢復舊的關係以臣相稱,從道理上講還是合適的。如果是非臣子所敢講的話,在皇統時期為什麼敢說而現在獨獨不敢,這又是有誠意嗎?又說長江以外之地將作為禁止,割這片地則沒有可以作為國家的立足之地了。門戶的鞏固,要看是否守信義,如果不守信義,雖然是長江天險,也不能仗恃,區區兩淮之地,又怎么足以作為禁止而護國呢?從前江左六朝的時候,淮南曾經屢次屬於中國。到後周顯德年間,南唐李景獻出廬、舒、蘄、黃,劃江為界,這樣做也都能各自成為一國。既然有這些典故史實,那么,割地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自從我軍出師邊疆,所攻克的州郡縣鎮已經歸我朝所有,尚未攻克的地方就應當割獻給我們。現在方信孺送到的誓書說疆界依照大國皇統年間即你們的隆興年間已經劃定的為準,如果是這樣,那么既不說割你們的地,反而又想得到已經歸我國所有的地,真是豈有此理!又來信說通謝禮金之外,另外準備一百萬貫錢,折合金、銀各三萬兩,專門拿來應付再增幣的責任,又說年金添五萬兩匹,他的話沒有準頭。況且是否和議沒定,則前面說的都寫成條約,擬為誓書,又三番派人通報直謝,自專到這種地步,難道符合協定的禮儀體統嗎?這是方信孺以求成作為己任,猜度臆斷上國,說如此行徑,事情一定可以辦成,這是輕侮褻瀆、欺騙、謊言,理不可容。

“尋具奏聞,欽奉聖訓:‘昔宣、靖之際,棄信背盟,我師問罪,曾經割三鎮以乞和。今既無故興兵,蔑棄信誓,雖然獻出全部江、淮之地,還是不足以贖出自身之罪。況你國曾經自己說過,叔父侄子與君臣父子相差不遠,如能依應稱臣,即同意在江、淮之間取中為界。如果打算世代當子國,就應當全部割獻淮南,直接以大江為界。陝西邊疆地面我大軍已占領據守。元謀奸臣一定要派人綁縛送來,根據你們想自己懲罰他們的懇求,可以命令人把他們的頭顱包裹獻來。另外年金雖然添加五萬兩匹,只是恢復皇統年間所定舊額而已,怎么說是增加了?可以命令再添五萬兩匹,用來表示悔過請罪的誠意。你們向汴陽請求議和時曾進獻犒賞軍隊的東西,黃金五百萬兩,白銀五千萬兩,表緞裹絹各一百萬匹,牛、馬、騾一萬匹,駱駝一千匹,書五監。現在就是江表一隅之地,和從前不一樣,特加矜憫,只限量交銀一千萬兩作為犒賞軍隊之用。方信孺言語反覆無常不足聽取,像李大性、朱致知、李璧、吳王官之輩似乎忠實,可差遣他們在軍前稟議。根據方信孺的詭詐之罪,超過了胡窻,然而自古兩國交兵,容許使臣在中間傳話,姑且放了他回去稟報。’

“伏遇主上聖德寬裕光大,天覆地容,包荒宥罪,其可不欽承以仰副仁恩之厚!倘若還是有所拖延或違背,那么和好之事,不再有什麼希望。宋朝的安危存亡,將繫於此,更希望審慎考慮,不要留下遺憾!”

泰和七年(1207)九月,宗浩在汴京逝世。之後宋人竟然請求將原來向金稱呼的“叔”改稱“伯”,增加年貢金,備下犒勞軍隊的錢物,封獻奸臣韓..胄、蘇師旦的首級請求聯盟。宗浩逝世的訃告傳來,聖上震驚,深痛哀悼,退朝,命令自己的兒子宿直將軍天下奴奔赴喪所,並且命令安葬完畢後把宗浩畫像帶回都城,自己將親臨祭奠。南京副留守張岩作為敕祭兼發引使,莒州刺史女奚列孛葛速當敕葬使,並且挑選軍前武士和司旗鼓笛角各五十人,外加隨行、親屬、官員、親軍等護送宗浩靈柩到下葬的地點,皇上贈予辦喪事的財物很厚重。宗浩的諡號是通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