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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百二十九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佞幸

○弭德超 侯莫陳利用 趙贊 王黼 朱勔 王繼先 曾覿(龍大淵附)張說 王抃 姜特立(譙熙載附)

人君生長深宮之中,法家、拂士接耳目之時少,宦官、女子共啟處之日多,二者,佞幸之梯媒也。剛明之主亦有佞幸焉,剛好專任,明好偏察,彼佞幸者一投其機,為患深矣。他日敗闕,雖能殄除,隳城以求狐,灌社以索鼠,亦曰殆哉!宋世中材之君,朝有佞幸,所不免也。太宗有弭德超,趙贊,孝宗有曾覿、龍大淵,二君固不可謂非剛明之主也。作《佞幸傳》。

弭德超,滄州清池人。李符、李琪薦之,給事太宗晉邸。太宗即位,補供奉官。太平興國三年,遷酒坊使、杭州兵馬都監,又為鎮州駐泊都監。

初,太宗念邊戍勞苦,月賜士卒銀,謂之月頭銀。德超乘間以急變聞於太宗曰:"樞密使曹彬秉政歲久,得士眾心;臣從塞上來,聞士卒言:'月頭銀曹公所致,微曹公我輩餒死矣。'"又巧誣彬他事。上頗疑之,出彬為天平軍節度。以王顯為宣徽南院使,德超為宣徽北院使,併兼樞密副使。

德超譖曹彬事成,期得樞密使,乃為副使;又柴禹錫與德超官同,先授,班在其上。故德超視事月余,稱病請告,居常怏怏。一日詬顯及禹錫曰:"我言國家大事,有安社稷功,止得線許大官。汝等何人,反在我上,更令我效汝輩所為,我實恥之。"又大罵曰:":汝輩當斷頭,我度上無守執,為汝輩所眩惑。"顯告之,太宗怒,命膳部郎中、知雜滕中正就第鞫德超,具伏,下詔奪官職,與其家配隸瓊州禁錮,未幾死。

侯莫陳利用,益州成都人,幼得變幻之術。太平興國初,賣藥京師,言黃白事以惑人。樞密承旨陳從信白於太宗,即日召見,試其術頗驗,即授殿直,累遷崇儀副使。雍熙二年,改右監門衛將軍,領應州刺史。三年,諸將北征,以利用與王侁並為并州駐泊都監,擢單州刺史。四年,遷鄭州團練使。前後賜與甚渥,依附者頗獲進用,遂橫恣無復畏憚。其居處服玩皆僣乘輿,人畏之不敢言。

會趙普再入中書,廉知殺人及諸不法,盡奏之。太宗遣近臣案得奸狀,欲貸其死,普固請曰:"陛下不誅,是亂天下法。法可惜,此何足惜哉!"遂下詔除名,配商州禁錮。初籍其家,俄詔還之。

趙普恐其復用,因殿中丞竇諲嘗監鄭州榷酤,知利用每獨南向坐以接京使,犀玉帶用紅黃羅袋;澶州黃河清,鄭州用為詩題試舉人,利用判試官狀,言甚不遜。召諲至中書詰實,令上疏告之。又京西轉運副使宋沆籍利用家,得書數紙,言皆指斥切害,悉以進上。太宗怒,令中使臠殺之,已而復遣使貸其死,乘疾置至新安,馬鏇濘而踣,出濘換馬,比追及之,已為前使誅矣。

趙贊,并州人,性險詖辯給,好言利害。初為軍小吏,與都校不協,因誣營中謀叛,劉繼元屠之無遺類,稍署贊右職。太原平,隸三司為走吏,又許本司補殿直,太宗頗任之。遷供奉官、閤門祗候,提舉京西、陝西數州錢帛,發摘甚眾。又自乞捕盜,至永興,得兵士盜錢二百,欲磔諸市,知府張齊賢奪而釋之。太宗命御史台按問,停贊官數月。復令專鉤校三司簿,令贊自選吏十數人為耳目,專伺中書、樞密及三司事,乘間白之。太宗以為忠無他腸,中外益畏其口。會改三司官屬,以贊為西京作坊副使、度支都監。

時又有鄭昌嗣者,宣州人,亦起三司役吏,稍遷侍禁。奉使西川,回奏在官不治者數十人,太宗嘉其直。會市物吏因緣為奸,列肆屢謁開封訴之,乃置雜買務,使昌嗣監之。昌嗣乞著籍便殿門,許非時入奏,與贊親比相表里,累遷至西上閣門副使、鹽鐵都監。二人既得聯事,由是益橫恣,所為皆不法。太宗頗知之,以問左右,皆畏二人,無敢言其惡。

至道元年上元節,京城張燈,太宗以上清宮成,臨幸。贊與昌嗣邀其黨數人,攜妓樂登宮中玉皇閤,飲宴至夜分;掌舍宦者不能止,以其事聞。太宗大怒,並摭諸事,下詔奪贊官,許攜家配隸房州禁錮,即日驛遣之。昌嗣黜唐州團練副使,不署事。既數日,並賜死於路。

太宗謂侍臣曰:"君子小人如芝蘭荊棘,不能絕其類,在人甄別耳。苟盡君子,則何用刑罰焉?"參知政事寇準對曰:"帝堯之時,四凶在庭,則三代之前,世質民淳,已有小人矣。今之衣儒服、居清列者,亦頗朋附小人,為自安計。如贊、昌嗣之類奔走賤吏,不足言也。"

王黼字將明,開封祥符人。初名甫,後以同東漢宦官,賜名黼。為人美風姿,目睛如金,有口辯,才疏雋而寡學術,然多智善佞。中崇寧進士第,調相州司理參軍,編修《九域圖志》,何志同領局,喜其人,為父執中言之,薦擢校書郎,遷符寶郎、左司諫。張商英在相位,浸失帝意,遣使以玉環賜蔡京於杭;黼覘知之,數條奏京所行政事,並擊商英。京復相,德其助己,除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史中丞,自校書至是財兩歲。

黼因執中進,乃欲去執中,使京顓國,遂疏其二十罪,不聽。俄兼侍讀,進翰林學士。京與鄭居中不合,黼復內交居中,京怒,徙為戶部尚書,大農方乏,將以邦用不給為之罪。既而諸班禁旅賚犒不如期,詣左藏鼓譟,黼聞之,即諸軍揭大榜,期以某月某日,眾讀榜皆散,京計不行。還為學士,進承旨。

遭父憂,閱五月,起復宣和殿學士,賜第昭德坊。故門下侍郎許將宅在左,黼父事梁師成,稱為恩府先生,倚其聲焰,逼許氏奪之,白晝逐將家,道路憤嘆。復為承旨,拜尚書左丞、中書侍郎。宣和元年,拜特進、少宰。由通議大夫超八階,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別賜城西甲第,徙居之日,導以教坊樂,供張什器,悉取於官,寵傾一時。

蔡京致仕,黼陽順人心,悉反其所為,罷方田,毀辟雍、醫、算學,並會要、六典諸局,汰省吏,減遙郡使、橫班官奉入之半,茶鹽鈔法不複比較,富戶科抑一切蠲除之,四方翕然稱賢相。

既得位,乘高為邪,多畜子女玉帛自奉,僣擬禁省。誘奪徽猷閣待制鄧之綱妾,反以罪竄之綱嶺南。加少保、太宰。請置應奉局,自兼提領,中外名錢皆許擅用,竭天下財力以供費。官吏承望風旨,凡四方水土珍異之物,悉苛取於民,進帝所者不能什一,余皆入其家。御史陳過庭乞盡罷以御前使喚為名冗官,京西轉運使張汝霖請罷進西路花果,帝既納,黼復露章劾之,兩人皆徙遠郡。

睦寇方臘起,黼方文太平,不以告,蔓延彌月,遂攻破六郡。帝遣童貫督秦甲十萬始平之。猶以功轉少傅,又進少師。貫之行也,帝全付以東南一事,謂之曰:"如有急,即以御筆行之。"貫至吳,見民困花石之擾,眾言:"賊不亟平,坐此耳。"貫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詔,若罪已然,且有罷應奉局之令,吳民大悅。貫平賊歸,黼言於帝曰:"臘之起由茶鹽法也,而貫入奸言,歸過陛下。"帝怒。貫謀起蔡京以間黼,黼懼。

是時朝廷已納趙良嗣之計,結女真共圖燕,大臣多不以為可。黼曰:"南北雖通好百年,然自累朝以來,彼之慢我者多矣。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弗取,女真必強,中原故地將不復為我有。"帝雖向其言,然以兵屬貫,命以保民觀釁為上策。黼復折簡通誠於貫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時帝方以睦寇故悔其事,及黼一言,遂復治兵。

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邊事,不關之樞密。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竟買空城五六而奏凱。率百僚稱賀,帝解玉帶以賜,優進太傅,封楚國公,許服紫花袍,騶從儀物幾與親王等。黼議上尊號,帝曰:"此神宗皇帝所不敢受者也。"卻弗許。

始,遼使至,率迂其驛程,燕犒不示以華侈。及黼務於欲速,令女真使以七日自燕至都,每張宴其居,輒陳尚方錦繡、金玉、瑰寶,以夸富盛,由是女真益生心。身為三公,位元宰,至陪扈曲宴,親為俳優鄙賤之役,以獻笑取悅。

欽宗在東宮,惡其所為。鄆王楷有寵,黼為陰畫奪宗之策。皇孫諶為節度使、崇國公,黼謂但當得觀察使,召宮臣耿南仲諭指,使草代東宮辭諶官奏,竟奪之,蓋欲以是撼搖東宮。

帝待遇之厚,名其所居閤曰"得賢治定",為書亭、堂榜九。有玉芝產堂柱,乘輿臨觀之。梁師成與連牆,穿便門往來,帝始悟其交結狀。還宮,黼眷頓熄,尋命致仕。

欽宗受禪,黼惶駭入賀,閤門以上旨不納。金兵入汴,不俟命,載其孥以東。詔貶為崇信軍節度副使,籍其家。吳敏、李綱請誅黼,事下開封尹聶山,山方挾宿怨,遣武士躡及於雍丘南輔固村,戕之,民家取其首以獻。帝以初即位,難於誅大臣,託言為盜所殺。議者不以誅黼為過,而以天討不正為失刑矣。

朱勔,蘇州人。父沖,狡獪有智數。家本賤微,庸於人,梗悍不馴,抵罪鞭背。去之旁邑乞貸,遇異人,得金及方書歸,設肆賣藥,病人服之輒效,遠近輻湊,家遂富。因修蒔園圃,結遊客,致往來稱譽。

始,蔡京居錢塘,過蘇,欲建僧寺閣,會費鉅萬,僧言必欲集此緣,非朱沖不可。京以屬郡守,郡守呼沖見京,京語故,沖願獨任。居數日,請京詣寺度地,至則大木數千章積庭下,京大驚,陰器其能。明年召還,挾勔與俱,以其父子姓名屬童貫竄置軍籍中,皆得官。

徽宗頗垂意花石,京諷勔語其父,密取浙中珍異以進。初致黃楊三本,帝嘉之。後歲歲增加,然歲率不過再三貢,貢物裁五七品。至政和中始極盛,舳艫相銜於淮、汴,號"花石綱",置應奉局於蘇,指取內帑如囊中物,每取以數十百萬計。延福宮、艮岳成,奇卉異植充牣其中。勔擢至防禦使,東南部刺史、郡守多出其門。

徐鑄、應安道、王仲閎等濟其惡,竭縣官經常以為奉。所貢物,豪奪漁取於民,毛髮不少償。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領健卒直入其家,用黃封表識,未即取,使護視之,微不謹,即被以大不恭罪。及發行,必徹屋抉牆以出。人不幸有一物小異,共指為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民預是役者,中家悉破產,或鬻賣子女以供其須。斫山輦石,程督峭慘,雖在江湖不測之淵,百計取之,必出乃止。

嘗得太湖石,高四丈,載以巨艦,役夫數千人,所經州縣,有拆水門、橋樑,鑿城垣以過者。既至,賜名"神運昭功石"。截諸道糧餉綱,旁羅商船,揭所貢暴其上,篙工、柁師倚勢貪橫,陵轢州縣,道路相視以目。廣濟卒四指揮盡給挽士猶不足。京始患之,從容言於帝,願抑其太甚者。帝亦病其擾,乃禁用糧綱船,戒伐冢藏、毀室廬,毋得加黃封帕蒙人園囿花石,凡十餘事。聽勔與蔡攸等六人入貢,余進奉悉罷。自是勔小戢。

既而勔甚。所居直蘇市中孫老橋,忽稱詔,凡橋東西四至壤地室廬悉買賜予己,合數百家,期五日盡徙,郡吏逼逐,民嗟哭於路。遂建神霄殿,奉青華帝君像其中,監司、都邑吏朔望皆拜庭下,命士至,輒朝謁,然後通刺詣勔。主趙霖建三十六浦閘,興必不可成之功,天方大寒,役死者相枕藉。霖志在媚勔,益加苛虐,吳、越不勝其苦。徽州盧宗原竭庫錢遺之,引為發運使,公肆掊克。園池擬禁篽,服飾器用上僣乘輿。又托挽舟募兵數千人,擁以自衛。子汝賢等召呼鄉州官寮,頤指目攝,皆奔走聽命,流毒州郡者二十年。

方臘起,以誅勔為名。童貫出師,承上旨盡罷去花木進奉,帝又黜勔父子弟侄在職者,民大悅。然寇平,勔復得志,聲焰熏灼。邪人穢夫,候門奴事,自直秘閣至殿學士,如欲可得,不附者鏇踵罷去,時謂東南小朝廷。帝末年益親任之,居中白事,傳達上旨,大略如內侍,進見不避宮嬪。歷隨州觀察使、慶遠軍承宣使。燕山奏功,進拜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一門盡為顯官,騶仆亦至金紫,天下為之扼腕。

靖康之難,欲為自全計,倉卒擁上皇南巡,且欲邀至其第。欽宗用御史言,放歸田裡,凡由勔得官者皆罷。籍其貲財,田至三十萬畝。言者不已,羈之衡州,徙韶州、循州,遣使即所至斬之。

王繼先,開封人。奸黠善佞。建炎初以醫得幸,其後浸貴寵,世號王醫師。至和安大夫、開州團練使致仕。尋以覃恩,改授武功大夫,落致仕。給事中富直柔奏:"繼先以雜流易前班,則自此轉行無礙,深恐將帥解體。"帝曰:"朕頃冒海氣,繼先診視有奇效。可特書讀。"直柔再駁,命乃寢。既而特授榮州防禦使。

太后有疾,繼先診視有勞,特補其子悅道為閣門祗候。尋命繼先主管翰林醫官局,力辭。是時,繼先用事,中外切齒,乃陽乞致仕,以避人言。詔遷秩二等,許回授。俄除右武大夫、華州觀察使,詔餘人毋得援例。吳貴妃進封,推恩遷奉寧軍承宣使,特封其妻郭氏為郡夫人。

繼先遭遇冠絕人臣,諸大帥承順下風,莫敢少忤,其權勢與秦檜埒。檜使其夫人詣之,敘拜兄弟,表里引援。遷昭慶軍承宣使,又欲得節鉞,使其徒張孝直等校《本草》以獻,給事中楊椿沮之,計不行。繼先富埒王室,子弟通朝籍,總戎寄,姻戚黨與盤據要途,數十年間,無能搖之者。

金兵將至,劉錡請為戰備,繼先乃言:"新進主兵官,好作弗靖,若斬一二人,和好復固。"帝不懌曰:"是欲我斬劉錡乎?"

侍御史杜莘老劾其十罪,大略謂:"繼先廣造第宅,占民居數百家,都人謂之'快樂仙宮';奪良家婦女為侍妾,鎮江有娼妙於歌舞,矯御前索之;淵聖成喪,舉家燕飲,令妓女舞而不歌,謂之'啞樂';自金使來,日輦重寶之吳興,為避走計;陰養惡少,私置兵甲;受富民金,薦為閤職;州縣大獄,以賂解免;誣姊姦淫,加之黥隸;又於諸處佛寺建立生祠,凡名山大剎所有,大半入其家。此特舉其大者,其餘擢髮未足數也。"

奏入,詔繼先福州居住。其子安道,武泰軍承宣使;守道,朝議大夫、直徽猷閣;悅道朝奉郎、直秘閣;孫錡,承議郎、直秘閣,並勒停。放還良家子為奴婢者凡百餘人。籍其貲以千萬計,鬻其田園及金銀,並隸御前激賞庫。其海舟付李寶,天下稱快。

方繼先之怙寵奸法,帝亦知之,故晚年以公議廢之,遂不復起。孝宗即位,詔任便居住,毋至行在。淳熙八年,卒。

曾覿,字純甫,其先汴人也。用父任補官。紹興三十年,以寄班祗候與龍大淵同為建王內知客。孝宗受禪,大淵自左武大夫除樞密副都承旨,而覿自武翼郎除帶御器械、幹辦皇城司。諫議大夫劉度入對,首言二人潛邸舊人,待之不可無節度;又因進故事,論京房、石顯事。大淵遂除知閣門事,而覿除權知閣門事。度言:"臣欲退之,而陛下進之,何面目尚為諫官?乞賜貶黜。"中書舍人張震繳其命至再,出知紹興府。殿中侍御史胡沂亦論二人市權,既而給舍金安節、周必大再封還錄黃。時張燾新拜參政,亦欲以大淵、覿決去就,力言之,帝不納。燾辭去,遂以內祠兼侍讀。劉度奪言職,權工部侍郎,而二人仍知閣門事。必大格除目不下,尋與祠,二人除命亦寢。未幾,卒以大淵為宜州觀察使、知閣門事;覿,文州刺史、權知閣門:皆兼皇城司。不數月間,除命四變。劉度出知建寧府,尋放罷。

群臣既以言二人得罪去,侍御史周操章十五上,不報。自是覿與大淵勢張甚,士大夫之寡恥者潛附麗之。帝嘗令大淵撫慰兩淮將士,侍御史王十朋言大淵銜命撫師,非出朝廷論選之公,有輕國體。時又有內侍押班梁珂者,三人表里用事。及珂以罪出,右正言龔茂良入對,首論:"二人害政甚珂百倍,陛下罷行一政事,進退一人才,必掠美自歸,謂為己力。或時有少過,昌言於外,謂嘗爭之而不見聽。群臣章疏留中未出,間得窺見,出以語人。有司條陳利害,示以副封,公然可否。若夫交通賄賂,乾求差遣,特其小者耳。願特出威斷,並行罷去。"

先是,江、浙大水,詔侍從、台諫陳闕政。著作郎劉夙上封事曰:"陛下與覿、大淵輩觴詠唱酬,字而不名。罷宰相,易大將,待其言而後決。嚴法守,裁僥倖,當自宮掖近侍始。"茂良時為監察御史,亦言:"水至陰,其占為女寵,為嬖佞,為小人,蓋專指左右近習也。"帝諭以二人皆潛邸舊人,非近習比;且俱有文學,敢諫諍,杜門不出,不預外事,宜退而訪問。茂良再上疏言:"德宗不知盧杞之奸邪,此其所以奸邪也。大淵、覿所為,行道之人能言之,特陛下未之覺耳。"疏入不報。茂良待罪,除太常少卿,五辭不拜,出知建寧府。

一日,右史洪邁過參政陳俊卿曰:"聞將除右史,邁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二人告。俊卿即以語宰相葉顒、魏杞,而己獨奏之,且以邁語質之帝前,帝怒,即出二人於外。於是遷大淵為江東總管,覿為淮西副總管,中外快之。尋改大淵浙東、覿福建。乾道四年,大淵死,覿尚在福建。帝憐,欲召之,樞密劉珙奏曰:"此曹奴隸爾,厚賜之可也。引以自近而待以賓友,使得與聞政事,非所以增聖德、整朝綱也。"帝納珙言,命遂寢。

既而覿垂滿,俊卿恐其入,預請以浙東總管處之。台臣上疏論之,不報。太學錄魏掞之亟上封事論列,且見俊卿切責之,掞之得台州教官以出。覿至龍山已久,伺掞之去,然後入國門。會虞允文使蜀還,與俊卿同奏覿不可留。帝曰:"然,留則累朕。"卒除浙東副總管。未幾,以墨詔進覿一官為觀察使,中書舍人繳還,不因事除拜,必有人言。帝不聽。俊卿曰:"不爾,亦須有名。"會汪大猷為賀金正旦使,俾覿副之。比還,遷一秩,而竟申浙東之命,且戒閣門吏趣朝辭,覿由是怏怏而去。

六年夏,俊卿罷政。十月,覿以京祠召。七年,立皇太子,覿以伴讀勞,升承宣使。八年,姚憲為賀金國尊號使,覿副之。歸,除武泰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淳熙元年,除開府儀同三司。四年,覿欲以文資官其子孫,帝遣中使至省中具使相奏補法,龔茂良時以參政行丞相事,遽以文武官各隨本色蔭補法繳進,覿大怒。茂良退朝,覿從騎不避,茂良執而撻之,待罪乞出,不許。戶部員外郎謝廓然忽賜出身,除侍御史。廓然首論茂良,以資政殿學士知鎮江;章再上,鐫罷;言之不已,貶英州,皆覿所使也。覿前雖預事,未敢肆,至是責逐大臣,士始側目重足矣。廓然既以擅權罪茂良,從班有韓彥古者,覿之姻,廓然之黨,遂獻議助之,使人主疑大臣而信近習,至是益甚。

六年二月,帝幸佑聖觀,召宰臣史浩及覿同賜酒。是歲,加覿少保、醴泉觀使。時周必大當草制,人謂其必不肯從,及制出,乃有"敬故在尊賢之上"之語,士論惜之。

覿始與龍大淵相朋,及大淵死,則與王抃、甘昪相蟠結,文武要職多出三人之門。葉衡自小官十年至宰相。徐本中由小使臣積階至刺史、知閣門事,換文資為右文殿修撰、樞密都承旨、賜三品服,俄為浙西提刑,尋以集英殿修撰奉內祠。是二人者,皆覿所進也。

著作郎胡晉臣因轉對,極論近習怙權之害,遂出知漢州。南康守朱熹應詔上書,其言尤力,有曰:"一二近習之人,蠱惑陛下心志,所謂宰相、師傅、賓友、諫諍之臣,或反出入其門牆,承望其風旨。"疏入,帝怒,諭令分析,丞相趙雄言之,事遂止。陳俊卿守金陵,過闕入見,首言曾覿、王抃招權納賂,薦進人才,皆以中批行之。帝曰:"瑣細差遣,或勉循之。至於近上之除,此輩何敢預。"俊卿入辭,又曰:"向來士大夫奔覿、抃之門,十才一二,尚畏人知;今則公然趨附,十已八九,大非朝廷美事也。"帝感悟。覿用事二十年,權震中外,至於譖逐大臣,貶死嶺外。自是浸覺其奸,嘗謂左右曰:"曾覿誤我不少。"遂稍疏覿。

覿憂恚,疽發於背。七年三月,侍帝宴於翠寒堂,退為記以進。十二月,卒。於是凡前論覿得罪者皆錄贈,胡晉臣起至執政,魏掞之贈直秘閣,龔茂良悉還其職名恩數雲。

張說,開封人。父公裕,省吏也,為和州防禦使,建炎初有軍功。說受父任為右職,娶壽聖皇后女弟,由是累遷知閣門事。隆興初,兼樞密副都承旨。乾道初,為都承旨,加明州觀察使。

七年三月,除簽書樞密院事。時起復劉珙同知樞密院,珙恥與之同命,力辭不拜,命既下,朝論譁然不平,莫敢頌言於朝者。惟左司員外郎張栻在經筵力言之,中書舍人范成大不草詞。尋除說安遠軍節度使,奉祠歸第。不數月,出栻知袁州。說既奉祠,語人曰:"張左司平時不相樂,固也。范致能亦胡為見攻?"指所坐亭材植曰:"是皆致能所惠也。"

八年二月,復自安遠軍節度使提舉萬壽觀,簽書樞密院事。侍御史李衡、右正言王希呂交章論之,起居郎莫濟不書錄黃,直院周必大不草答詔,於是命權給事中姚憲書讀行下,命翰林學士王〈日嚴〉草答詔,未幾,〈日嚴〉升學士承旨,憲贈出身,為諫議大夫。詔希呂合黨邀名,持論反覆,責遠小監當。衡素與說厚,所言亦婉,止罷言職,遷左史,而濟、必大皆與在外宮觀,日下出國門。國子司業劉焞移書責宰相,言說不當用,即為言者所論,出為江西轉運判官。於是說勢赫然,無敢攖之者。九年春,說露章薦濟、必大,於是二人皆予郡,必大卒不出。

淳熙元年,帝廉知說欺罔數事,命侍御史范仲芑究之,遂罷為太尉,提舉玉隆宮。諫官湯邦彥又劾其奸贓,乃降為明州觀察使、責居撫州。三年,許自便。七年,卒於湖州。帝猶念之,詔復承宣使,給事中陳峴繳之,乃止。其子薦,文州刺史;嶷,明州觀察使。說敗,薦亦貶郴州。

先是,南丹州莫延葚表乞就宜州市馬,比橫山省三十程,說在樞筦以聞,樞屬有論其不便,說不聽。說既貶,遂罷其議。說又嘗建議欲郎官、卿監通差武臣,中書舍人留正以為不可,遂止。與右相梁克家議使事不合,克家罷去而說留,其竊政權、傾大臣類如此。

王抃,初為國信所小吏。金人求海、泗、唐、鄧、商、秦地,議久不決。金兵至,遣抃往使,許以地,易歲貢為歲幣而還。乾道中,積官至知閣門事,帝親信之。金使至,議國書禮,不合,抃以宰執虞允文命,紿其使曰:"兩朝通好自有常禮,使人何得妄生事,已牒知對境。"翌日,金使乃進書。帝以為可任,遣詣荊襄點閱軍馬。

淳熙中,兼樞密都承旨,建議以殿、步二司軍多虛籍,請各募三千人。已而殿司輒捕市人充軍,號呼滿道,軍士乘隙掠取民財。帝專以罪殿前指揮使王友直,而命抃權殿前司事。

時抃與曾覿、甘昪相結,恃恩專恣,其門如市。著作郎胡晉臣嘗論近習怙權,帝令執政趙雄詢其人,雄憚抃等,乃令晉臣舍抃等,指其位卑者數人以對,晉臣竟外補。校書郎鄭鑒、宗正丞袁樞因轉對,數為帝言之,帝猶未之覺也。吏部侍郎趙汝愚力疏抃罪,言:"陛下即位之初,宰相如葉顒等皆懼陛下左右侵其權,日夜與之為敵。陛下察數年已來,大臣還有與陛下左右角是非者否?蓋其勢積至此也。今將帥之權盡歸王抃矣。"

先是,抃紿金使取國書,及使歸,金主誅之。嗣歲,金使至,帝以德壽宮之命,為離席受國書,尋悔之。淳熙八年,金賀正旦使至,復要帝起立如舊儀,帝遽入內,抃擅許金使用舊儀見。翌日,汝愚侍殿上,帝不懌數日。汝愚因亟攻抃,帝遂出抃外祠,不復召。淳熙十一年,以福州觀察使卒。

姜特立字邦傑,麗水人。以父綬恩,補承信郎。

淳熙中,累遷福建路兵馬副都監。海賊姜大獠寇泉南,特立以一舟先進,擒之。帥臣趙汝愚薦於朝,召見,獻所為詩百篇,除閣門舍人,命充太子宮左右春坊兼皇孫平陽王伴讀,由是得幸於太子。太子即位,除知閣門事,與譙熙載皆以春坊舊人用事,恃恩無所忌憚,時人謂曾、龍再出。

留正為右相,執政尚闕人,特立一日語正曰:"帝以承相在位久,欲遷左揆,就二尚書中擇一人執政,孰可者?"明日,正論其招權納賄之狀,遂奪職與外祠。帝念之,復除浙東馬步軍副總管,詔賜錢二千緡為行裝。正引唐憲宗召吐突承璀事,乞罷相,不許。正復言:"臣與特立勢難兩立。"帝答曰:"成命已班,朕無反汗,卿宜自處。"正待罪國門外,帝不復召,而特立亦不至。寧宗受禪,特立遷和州防禦使,再奉祠,俄拜慶遠軍節度使,卒。

熙載亦為平陽邸伴讀,累官至忠州防禦使、知閣門事。紹熙中卒,較之特立頗廉勤。

熙載子令雍,以恩補承信郎、平陽郡王府幹辦,尋充王府內知客,小有才。王嘗與論《春秋》褒貶齊宣王易牛、秦穆公悔過事,令雍即為三詩以獻,王甚愛重之。及即位,除知閣門事,累遷至揚州承宣使。謝事,拜保成軍節度使。初賜居第,帝親書"依光"二字賜之。至是,復書"得閒知止"四字以名其堂。寶璽歸,覃恩進檢校少保,仍轉太尉致仕。卒,贈開府儀同三司。

部分譯文

王黼,字將明,開封祥符人。起初名叫甫,後來因為和東漢宦官同名,皇上賜他名黼。王黼講究儀表,目光炯炯,有口才,才智出眾但沒多少學問,善於巧言獻媚。考中崇寧進士,調為相州司理參軍,編修《九域圖志》,何志和他同時負責,喜歡他,就對自己的父親何執中說起他,何執中推薦他,他升為校書郎,又升為符寶郎、左司諫。張商英為宰相,漸漸失寵,皇上派使臣把玉環賞給在杭州的蔡京,王黼偵知此事後,逐條上奏讚揚蔡京所推行的政事,並攻擊張商英。蔡京再次任宰相,感激王黼幫助自己,就任命他為左諫議大夫、給事中、御史中丞,王黼從任校書郎到現在才兩年。

王黼靠何執中得以進升,卻想逐去何執中,讓蔡京專權,就上疏論奏何執中的二十條罪狀,皇上不聽。不久他兼任侍讀,升為翰林學士。蔡京與鄭居中不合,王黼與鄭居中交好,蔡京生氣,就調他任戶部尚書,正值青黃不接,蔡京想以國家財用不足作為他的罪狀。不久諸班禁軍因沒如期犒賞,到左藏庫鼓譟鬧事,王黼聽說後,就在諸軍前貼上大榜,保證某月某日犒賞他們,眾人讀榜後都散去,蔡京的計畫沒實現。王黼回來後任學士,升為承旨。

王黼遭父喪辭官守孝,過了五個月,朝廷重新起用他為宣和殿學士,皇上賞他宅第昭德坊。原來的門下侍郎許將的住宅在左邊,王黼待梁師成像父親一樣,稱為恩府先生,憑梁師成的權勢,逼許將搬走,白天就趕走了許將全家,道路上的人都很憤怒。王黼又為承旨,被任命為尚書左丞、中書侍郎。宣和元年(1119),任命為特進、少宰。他由通議大夫超升八階,宋朝任命宰相前所未有。另外賜給他城西的府第,他遷居那天,以教坊樂為先導,所需的東西,全都取於官府,是當時最受恩寵的人。

蔡京辭官,王黼表面順應人心,一反蔡京所為,罷方田,毀辟雍、醫、算學,合併修會要、六典各機構,裁汰冗官,對遠郡使、橫班官的俸祿減半,茶鹽鈔法不再比較,對富戶的科抑一律蠲除,天下人都稱他是賢相。

得到相位後,他借位高權重之機為奸邪,搜羅很多子女玉帛享樂,和皇宮差不多。誘惑並搶奪徽猷閣待制鄧之綱的妾,反而給鄧之綱加罪流放到嶺南。王黼升為少保、太宰。他請求設應奉局,自己兼任提領,中外錢財允許他隨便用,竭天下財力供應奉局的費用。官吏推測皇上和王黼的意思,凡是四方水土所產的珍奇之物,都苛取於百姓,但進奉給皇上的珍品不到十分之一,其餘的全歸王黼。御史陳過庭請求罷去那些以御前使喚為名的冗官,京西轉運使張汝霖請求罷去進奉西路花果,皇上已經採納,王黼又上章彈劾他們,二人都被流放遠郡。

睦州方臘起義,王黼粉飾太平,不報告皇上,起義軍力量擴大,攻破了六郡。皇上派童貫率秦地十萬大軍才平滅方臘。王黼仍因功轉為少傅,又升為少師。童貫鎮壓方臘時,皇上把東南方的事全交童貫處理,對他說:“如果事情緊急,就以詔書的名義實行。”童貫到東南,見百姓苦於花石綱的騷擾,眾人說:“沒能馬上平定反叛,是因為花石綱的騷擾。”童貫立即命令他的僚屬董耘做手詔,像皇上的罪己詔,並有罷應奉局的命令,東南百姓高興。童貫平方臘回來,王黼對皇上說“:方臘反叛的原因是茶鹽法,而童貫獻奸言,歸罪陛下。”皇上大怒,童貫謀划起用蔡京來排擠王黼,王黼恐懼。

此時朝廷已採納趙良嗣的計謀,交結女真共圖燕地,大臣多數認為不行。王黼說“:南北雖然已通好百年,但歷朝以來,遼人怠慢我們的時候很多。兼併弱小攻打愚昧,這是好的軍事策略。現在不攻取遼國,女真必會強大,中原故土將不再為我所有。”皇上雖傾向於他的話,但讓童貫掌握兵權,命令童貫以保民觀戰為上策。王黼又寫信對童貫竭誠說“:太師若北行,我願盡死力。”當時皇上正因方臘的緣故後悔對童貫的態度,等王黼一說,就重新讓童貫握兵。

王黼在三省設經撫房,專門負責邊事,與樞密院不相關。王黼檢括天下丁夫,計口出錢,得錢六千二百萬緡,竟然買了五六座空城來報捷。王黼率百官祝賀,皇上解下玉帶賞給他,並升他為太傅,封為楚國公,允許他穿紫花袍;他的車馬、侍從等儀仗幾乎和親王相同。王黼建議皇上加尊號,徽宗說:“這是神宗都不敢接受的。”推辭不許。

起初,遼國使臣到,一般是帶著遼使繞道走,酒宴和犒賞都不顯示侈華。到王黼想儘快收復燕京時,就命令女真使臣從燕京到京城用七天時間,每次都在使館設宴,往往把皇家用的尚方錦繡、金玉、瑰寶擺設出來,來誇耀富有繁盛,於是女真更有侵略之心。王黼身為三公,位至元宰,甚至陪皇上在後宮取樂,親自為皇上表演一些歌舞藝人的下賤動作,來取悅皇上。

欽宗在東宮,恨他的所作所為。鄆王趙楷受寵,王黼暗中替他籌劃奪太子位。皇孫趙諶為節度使、崇國公,王黼認為趙諶只能任觀察使,召宮臣耿南仲講明自己的意圖,讓他代替太子起草辭去趙諶官職的奏書,趙諶竟被罷官,王黼想以辭趙諶官職來動搖太子的地位。

皇上對王黼十分厚待,把他的住所叫“得賢治定”,為他題寫九處亭、堂的牌額。他家堂柱上長出玉芝,皇上親臨觀看。梁師成和他住隔壁,從便門往來,皇上才知道他們交結的情況。皇上還宮後,對王黼的寵愛立即消失,不久就命令他辭官。

欽宗即位後,王黼惶恐地入宮慶賀,宮門官說皇上不接受他的慶賀。金兵進入汴京,他不等詔命來,就帶著妻子兒女往東跑。皇上下詔貶他為崇信軍節度副使、籍沒他家。吳敏、李綱請求殺王黼,這事交給開封尹聶山,聶山正與王黼宿怨未解,就派武士追到雍丘南面的輔固村,殺了王黼,百姓取他的頭獻上。皇上因為剛即位,誅殺大臣有損仁政,就假託王黼是被強盜殺死的。議論的人不認為殺王黼是過錯,而認為上天討伐的不公正是失去刑罰。

朱勔,蘇州人。父親朱沖,狡猾聰明。他家本來微賤,朱沖受僱於人,他強悍不馴,因罪被處以鞭背的刑罰。朱沖逃到別的縣去借貸,遇到一個奇人,得到金子和方書回來,就開設藥店,病人服他賣的藥後就有效,遠近病人都來他這買藥,家中就富裕了。於是他就擺弄園圃,交結遊客,以致互相往來稱讚。

開始,蔡京住在錢塘,經過蘇州,想修建佛寺,需要巨萬的費用,和尚說要想得到這么多捐贈,非朱沖不可。蔡京就把這事託付給郡守,郡守叫來朱衝去拜見蔡京,蔡京說明原委。朱沖願意獨自承擔建寺費用。過了幾天,朱沖請蔡京到佛寺去勘察地形,蔡京到後,數千根建寺用的大木頭已堆在院中,蔡京大驚,暗暗佩服朱沖的能力。第二年蔡京被召回京,蔡京帶著朱勔一起到京城,把朱勔父子的名字都寫在童貫將遣放的軍籍中,他們父子都得到官職。

徽宗十分喜歡花石,蔡京勸朱勔告訴他的父親,暗取江浙一帶的珍奇進獻給皇上。最初送來黃楊三株,皇上讚揚他。以後年年增加,但一年一般不超過兩三次,貢物才五七種。到政和中期才達到極盛,運花石的船在淮、汴河上首尾相連,號稱“花石綱”,在蘇州設應奉局,用內帑就像用囊中物,每次取內帑都以數十百萬計。延福宮、艮岳建成,奇花異草充斥其中。朱勔被提拔為防禦使、東南部刺史、郡守多數出自他的門下。

徐鑄、應安道、王仲閎等助他為惡,傾盪縣府經費貢奉他。他們所貢奉的物品,都是從百姓那豪奪巧取來的,卻不給百姓一點補償。百姓家有一石一木稍微珍異,就率健卒直入他家,貼上黃封,不馬上取走,派人看護,稍不謹慎,就被加上大不恭的罪名。等到運走時,定要拆屋毀牆才運出去。有誰不幸有一物品稍稍特別,就被說成是不祥之兆,唯恐誅除得不快。百姓服花石綱之役的,中產人家都破產,有的賣兒賣女來提供服役的費用。鑿山運石,對役夫規定任務數量,十分苛刻,即使在江湖深不可測的水下有奇石,也要千方百計地取它,直到取出才罷休。

曾經得到太湖石,高四丈,用大船裝載,役夫數千人,所過州縣,有的被拆去水閘、橋樑,有的鑿開城牆才得以通過。運到京城後,皇上賜名叫“神運昭功石”。截各路運糧船,徵調商船,把貢物放在上面,篙工、舵師仗勢驕橫,欺凌州縣,人們敢怒不敢言。廣濟四指揮的兵卒都做挽船工還不夠。蔡京開始認為這是禍患,從容地對皇上進言,希望皇上抑制那些太過分的做法。皇上也擔心,就禁止用糧綱船,不許掘墳墓,拆屋宇,不得用黃封帕蒙人家花園中的花、石,共十多件。仍允許朱勔和蔡攸等六人進貢花、石,其餘的進奉都除去。從此朱勔稍有收斂。

不久,朱勔更過分。他住在蘇州城中的孫老橋,忽然聲稱有詔旨,凡孫老橋東西四周的土地房屋都買來賞給他自己,有數百家,限他們五天內搬走,郡吏逼迫他們,百姓在路上哀嘆痛哭。於是朱勔建神霄殿,在殿中供奉青華帝君像,監司、都邑吏在初一、十五都來拜謁,朝廷派的使臣,往往先去朝拜,然後再去朱勔那兒傳達聖旨。朱勔讓趙霖建三十六座水閘,想建奇功,天氣十分寒冷,服役而死的人一個接一個。趙霖志在取媚朱勔,更加苛虐,吳、越百姓不勝其苦。徽州盧宗原把府庫錢全送給朱勔,朱勔推薦他為發運使,他公開搜刮。朱勔家的園池模擬皇宮,服飾用品都超過皇上。朱勔又以挽舟為名募兵數千人,作為自己的衛士。朱勔的兒子朱汝賢等使喚鄉州的官吏,指手劃腳,這些官吏都俯首聽命,貽害州郡達二十年。

方臘起義,以殺朱勔為名。童貫出兵,秉承皇上的旨意罷去花石綱,皇上又貶去朱勔父子弟侄的官職,百姓十分高興,但平滅方臘後,朱勔重新得志,氣焰囂張,邪穢小人把他當作主子,從直秘閣到殿學士,如果想保官位,不攀附他的很快就被罷去,當時稱為東南小朝廷。皇上晚年更信任他,他在宮中向皇上奏事,傳達皇上聖旨,就像內侍一樣,進見皇上不迴避妃嬪。朱勔歷任隨州觀察使、慶遠軍承宣使。宋占有燕山後,論功行賞,朱勔被升為寧遠軍節度使、醴泉觀使。朱勔滿門都是顯官,就連趕車的奴僕也官至金紫光祿大夫,天下人憤怒。

靖康之難時,朱勔為保全自己,倉卒地保護徽宗南巡,並想把徽宗請到自己的府第。欽宗採用御史的建議,把朱勔免官,讓他回到鄉下,凡是靠朱勔而當官的都被罷去。沒收朱勔的家產,土地達三十萬畝。言官不停地彈劾他,就把他發配到衡州,遷到韶州、循州,最後派使者到他的住所斬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