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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十二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張昷之 魏瓘(弟琰) 滕宗諒(劉越附) 李防 趙湘 唐肅(子詢)張述 黃震 胡順之 陳貫(子安石) 范祥(子育) 田京

張昷之字景山。父秘,自有傳。昷之進士及第,補樂清尉,潤州觀察推官,校勘館閣書籍,遷集賢校理,通判常州,知溫州。蔡齊薦其材可用,擢提點淮南路刑獄。楊崇勛知亳州,恃恩為不法,誣蒙城知縣王申罪,械送獄。昷之廉得冤狀,乃出申,配奸吏若干人。徙廣南東路轉運使。夷人有犯,其酋長得自治而多慘酷,請一以漢法從事。權度支判官,為京西轉運使,加直史館,徙河北。被邊諸州發卒斬西山木,卒逃入契丹者歲數百人,敵既利其所開地,又得亡卒,故不急。昷之戒斬伐毋得深入北地,卒亦不敢逃。

還,為鹽鐵副使,擢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按察使。保州、廣信、安肅軍自五代以來別領兵萬人,號緣邊都巡檢司,亦曰策先鋒,以知州、軍為使,置副二人,分所領卒為三部,使援鄰道。太祖嘗用之有功,詔每出巡別給糧錢以優之。其後州將不復出,內侍為副,數出巡,部卒偏得廩賜,軍中以為不均。通判保州石待舉言於昷之,請合三部兵更出入,季一出即別給錢糧,余悉罷,仍請以武臣代內侍。時楊懷敏方任邊事,尤不悅巡檢司。雲翼卒惡石待舉,遂殺之以作亂。昷之自魏馳至城下,召諸將部分攻城,使人請懷敏曰:"不即來,當以軍法從事。"既至,又以兵自衛,昷之曰:諸將方集,獨敢以兵隨,將欲反邪!"叱去衛者。城開,田況潛殺降兵數百人,昷之預知其謀。除戶部副使,既而坐前事奪職,知虢州。

王則反貝州,有言昷之在河北捕得妖人李教不殺,使得逸去,今乃為則主謀,事平,無其人。會冀州人段得政詣闕,自言"嘗為叔父屯田郎中曇賕免緣坐",且言"曇以書屬昷之",乃下御史按劾,雖不得書,猶奪三官,監鄂州稅。知漢陽軍,稍遷刑部郎中,復待制、知湖州,徙揚州。以光祿卿致仕,卒。昷之喜吏事,所至有聲。退居築家廟,率子弟歲時奉祠。

魏瓘,字用之。父羽奏補秘書省校書郎、監廣積倉,知開封府倉曹參軍。持法精審,明吏事。上元起彩山,闕前張燈,與宦者護作,宦者挾氣,視瓘年少,輒誅索侵擾。瓘密以聞,詔杖宦者遣之。

瓘門人魏綱上疏詆天書,流海島,瓘亦坐是停官。復監鄧州稅、鄂州茶,以大理寺丞知衡山縣,通判壽州,歷知循、隨、安州,提點廣南西路刑獄。邕州獠戶緣逋負沒婦女為傭者一千餘人,悉奏還其家。就除轉運使。劉鋹時計口以稅,雖舟居皆不免,至是而雷、化、欽、廉、高州猶未除,瓘為除之。減柳州無名役四百人。召權度支判官。尋以罪降知洪州,徙梓州路轉運使,還知蔡州、潭州,為京西轉運使,江、淮制置發運使,自主客郎中遷太常少卿,知廣州。筑州城環五里,疏東江門,鑿東西澳為水閘,以時啟閉焉。拜右諫議大夫,再任臨江軍判官。

史沆性險詖,嘗為瓘所劾免。會廣州封送貢余椰子煎等餉京師,輒邀留之,飛奏指以為珍貨,詔遣內侍發驗無有,沆坐不實廢,瓘亦降知鄂州。未逾年,復為陝西轉運使,徙河北。以給事中知開封府,政事嚴明,吏民憚之。內東門索命婦車,得賂遺掖庭物,付府驗治,獄未上,內降釋罪。諫官吳奎言法當執奏,而瓘不即奏行,請以廢法論,降知越州。

儂智高寇廣東、西,獨廣州城堅守不能下。於是論築城功,遷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復知廣州,兼廣東經略安撫使,給禁卒五千,聽以便宜從事。屬狄青已破賊,召還,糾察在京刑獄。議者請開六塔河,塞商胡北流,宰相主其說,命瓘按視,還奏以為不可塞。下溪州蠻彭士羲叛,將發兵討除。進龍圖閣直學士、知荊南。瓘以為"五溪之險,師行鳥道,諸將貪功生事,於國家何所利?"因條上三策,以招徠為上,守御為下,功取為失。不報。後卒如瓘議。徙澶州、滑州。又徙鄧州,不行,請老,以吏部侍郎致仕,卒。

瓘所至整辦,與人置對未嘗屈。史沆、王逵以善訟名天下,瓘既廢沆,又嘗奏抵逵罪,專任機數,不稱循吏。弟琰。

琰字子浩,以父恩授秘書省正字,為吏強敏,名齊於瓘。嘗通判陳州,適歲飢,百姓相率強取人粟,坐死者甚眾,琰曰:"此迫於窮餓,豈得已者。"坐其首黥之。歷知壽、潤、滁、安州。壽州盜殺寺童子,有司執僧笞服,琰憫其非罪,命脫械縱去,一府爭以為不可,後數日得真盜。富人犯法當死而死獄中,琰曰:"是嘗欺匿異籍孤弱者財,所以自斃,覬不可窮治爾,其吏受賕而為之謀乎?"後有告者如琰所料。累官司農卿、知福州,徙廣州。以疾告,得知江寧府。晚昏眊,縱私人亂法,日笞撲無罪吏卒。監司劾奏,召判刑部,乃致仕,進衛尉卿,卒。

滕宗諒,字子京,河南人。與范仲淹同年舉進士,其後仲淹稱其才,乃以泰州軍事推官召試學士院。改大理寺丞,知當塗、邵武二縣,遷殿中丞,代還。會禁中火,詔劾火所從起,宗諒與秘書丞劉越皆上疏諫。宗諒曰:"伏見掖庭遺燼,延熾宮闥,雖沿人事,實系天時。詔書亟下,引咎滌瑕,中外莫不感動。然而詔獄未釋,鞫訊尚嚴,恐違上天垂戒之意,累兩宮好生之德。且婦人柔弱,箠楚之下,何求不可,萬一懷冤,足累和氣。祥符中,宮掖火,先帝嘗索其類置之法矣,若防患以刑而止,豈復有今日之虞哉。況變警之來,近在禁掖,誠願修政以禳之,思患以防之。凡逮系者特從原免,庶災變可銷而福祥來格也。"疏奏,仁宗為罷詔獄。時章獻太后猶臨朝,宗諒言國家以火德王,天下火失其性由政失其本,因請太后還政,而越亦上疏。太后崩,擢嘗言還政者,越已卒,贈右司諫,而除宗諒左正言。

劉越者字子長,大名人。少孤貧,有學行,亦宗諒同年進士。嘗知襄城、固始二縣,有能名。既贈官,又官其一子,賜其家錢十萬。

宗諒後遷左司諫,坐言宮禁事不實,降尚書祠部員外郎、知信州。與范諷雅相善,及諷貶,宗諒降監池州酒。久之,通判江寧府,徙知湖州。元昊反,除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知涇州。葛懷敏軍敗於定州,諸郡震恐,宗諒顧城中兵少,乃集農民數千戎服乘城,又募勇敢,諜知寇遠近及其形勢,檄報旁郡使為備。會范仲淹自環慶引蕃漢兵來援,時天陰晦十餘日,人情憂沮,宗諒乃大設牛酒迎犒士卒;又籍定州戰沒者於佛寺祭酹之,厚撫其孥,使各得所,於是邊民稍安。

仲淹薦以自代,擢天章閣待制,徙慶州。上言:"朝廷既授范仲淹、韓琦四路馬步軍都總管、經略安撫招討使,而諸路亦帶招討稱號,非所宜。"詔罷之。御史梁堅劾奏宗諒前在涇州費公錢十六萬貫,及遣中使檢視,乃始至部,日以故事犒賚諸部屬羌,又間以饋遺游士故人。宗諒恐連逮者眾,因焚其籍以滅姓名。仲淹時參知政事,力救之,止降一官,知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論奏不已,復徙岳州,稍遷蘇州,卒。

宗諒尚氣,倜儻自任,好施與,及卒,無餘財。所蒞州喜建學,而湖州最盛,學者傾江、淮間。有諫疏二十餘篇。

李防,字智周,大名內黃人。舉進士,為莫州軍事推官。隨曹彬入契丹,授忠武軍節度推官。括磁、相二州逃戶田,增租賦十餘萬。因請均定田稅,又請縣有破逃五十戶者令佐降下考,百戶殿三選,二百戶停所居官,能招攜者旌賞之。改秘書省著作佐郎、通判潞州,遷秘書丞。體量二浙民飢,建言逃戶田宜即召人耕種,使人不敢輕去甽畝,而官賦常在。又請京師置折中倉,聽人入粟,以江、浙、荊湖物償之。擢開封府推官,請與判官間三五日即府司軍巡院察冤獄。出為陝路轉運副使。先是沿江水遞,歲役民丁甚眾,頗廢農作,防悉以城卒代之。會分川、陝為四路,徙防梓州路轉運使,累遷尚書工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初,江南旱,詔與張知白分東、西路安撫。上言:"秦羲嘗增江、淮、兩浙、荊湖榷酤錢,民頗煩擾。江南以歲飢權罷,而淮南、荊湖未被德音。"詔悉罷之,仍詔羲等毋得復增榷酤之利。遂為江南轉運。淮南舊不禁鹽,制置司請禁鹽而官自鬻之,使兵夫輦載江上,且多漂失之患。防請令商人入錢帛京師,或輸芻糧西北邊,而給以鹽,則公私皆利,後採用之。徙知應天府,鑿府西障口為斗門,泄汴水,淤旁田數百畝,民甚利之。又徙興元府,入為三司鹽鐵判官,失舉免官。後起通判河南府,徙知宿、延、亳三州,為利州路轉運使,累遷兵部郎中、糾察刑獄,擢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進給事中,復知延州,更耀、潞二州,卒。

防好建明利害,所至必有論奏,朝廷頗施行之。其精力過人。防在江南,晏殊以童子謁見,防命賦詩,使還薦之,後至宰相。

趙湘,字巨源,華州人。進士甲科,歷彰武、永興、昭武三軍節度推官,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新繁縣。以吏最,命知商州,徙隴州、興元府,再遷太常博士。上《補政忠言》十篇,召判宗正寺,賜白金二百兩。久之,上書言:"元德李太后母育聖躬,請祔太宗廟室。"後用其說。冊趙德明,假尚書禮部員外郎,為官告副使。

擢殿中侍御史,權判三司勾院,上言:"漢章帝以《月令》冬至之後有順陽助生之文,而無鞫獄斷刑之政,遂定令毋以十一月、十二月報囚。今季冬誕聖之月而決大辟不廢。願詔有司,自仲冬留大辟弗決,俟孟春臨軒閱視,情可矜惻者貸之,他論如法。"真宗曰:"此固善矣,然慮繫囚益淹久,吏或因緣為奸爾。"湘又上書請封禪。未幾,命管勾南宮北宅事。東封泰山,為東京留守推官,禮成,遷侍御史。昇州火,命湘往致祠,兼問民疾苦。還言轉運使劉炤弛職不按部,知洪州馬景病不任事,皆罷黜之。

糾察刑獄,改尚書刑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湘又言:"舊制文武常參官日趨朝,並赴待漏院俟禁門辟,今則辰漏上始放外朝,故朝者多後時乃入。望敕正衙門主者察晚至,以懲其慢。若風雨寒暑託病不朝者罪之。"時帝親制五箴以自儆,湘因言:"宗室風化所本,宜有以訓厲,願特製銘以賜南北邸。"帝悅,為制宗室座右銘,賜寧王元偓以下並及湘,且諭之曰:"卿宗姓也,故賜卿。"

祀汾陰,為考制度副使,請如《周官》置土訓,錄所過州縣山川與俗好惡,日上奏御。兼判宗正寺。歷三司戶部、度支副使。祀太清宮,管勾留司三司事。為鹽鐵副使,再遷工部郎中、直昭文館,出知河南府,徙河中府,為京西轉運使。又徙鳳翔府、延州,遷太常少卿、知襄州。又知應天府,進右諫議大夫,復知河南,為集賢院學士,以疾徙虢州,卒。

唐肅,字叔元,杭州錢塘人。當錢俶時,始七歲,能誦《五經》,名聞其國中。後與孫何、丁謂、曹商游,學者慕之。舉進士,調郿縣主簿,徙泰州司理參軍。有商人寓逆旅,而同宿者殺人亡去,商人夜聞人聲,往視之,血沾商人衣,為捕吏所執,州趣獄具。肅探知其冤,持之,後數日得殺人者。後守雷有終就闢為觀察推官。遷秘書省著作佐郎,歷知聞喜、福昌縣,通判陝州。召拜監察御史。或薦肅為群牧判官,真宗曰:"朕欲別用肅。"遂提點梓州路刑獄。遷殿中侍御史,入為三司戶部判官,出知舒州。遷侍御史,為福建路轉運使,判三司開拆司。再遷工部郎中、知洪州。尋為江南東路轉運使,擢三司度支副使。奉使契丹,還,遷刑部。為龍圖閣待制、登聞檢院,知審刑院,卒。子詢。

詢字彥猷,以父任為將作監主簿。天聖中,詔許天下士獻文章,應詔者百數,有司第其善者,詢數人而已,詔賜進士及第、知長興縣。

後以太常博士知歸州,用翰林學士吳育薦為御史,未至,喪母。服除,育方參政事,宰相賈昌朝與詢有親嫌,育數與昌朝言,詢用故事當罷御史,昌朝欲留詢,不得已,以知廬州。凡官外徙者皆放朝辭,而詢獨不用,比入見,中丞張方平乃奏留詢,育爭不能得,詢由是怨育而附昌朝。昌朝雅不善育,詢希其旨上奏曰:"賢良方正、直言極諫、茂才異等科,漢、唐皆不常置。若天見災異,政有闕失,則詔在位薦之,不可與進士同時設科。若因災異,非時舉擢,宜如漢故事,親策當世要務,罷秘閣之試。"育亦奏言:"三代以來,取士之盛,莫如漢、唐。漢詔舉賢良文學直言極諫之士,非有災異而舉。唐制科之盛,固不專於災異也。況災異之出,或彌年所無,則此舉奚設?或頻歲而有,則於事太煩。令禮部進士數年一舉,因以制科隨之,則事與時宜。又從而更張之,使遺材絕望,非所以廣賢路也。"仁宗是育言,詔禮部:"自今制科隨進士貢舉,其著為令。"時育由制科進,帝以為得人,故詢力肆排詆,意在育不在制科也。

育弟婦故駙馬都尉李遵勖妹,有六子而寡。詢又奏育弟婦久寡不使更嫁,欲用此附李氏自進。後詢終以故事罷御史,除尚書工部員外郎、直史館、知湖州,徙江西轉運使。

會詔淮南、江、浙、荊湖六路轉運司移文發運使如所屬,詢爭以為不可,乃移福建路。還,為三司戶部判官,又判磨勘司,出為江東轉運使。上言:"執政純取科名顯者修起居注,非故事。"未幾,起居注闕人,帝特用詢,遂知制誥。以參知政事曾公亮親嫌,出知蘇州,徙杭、青二州,進翰林侍讀學士,累遷右諫議大夫。召還,勾當三班院,判太常寺,進給事中,卒,贈禮部侍郎。有集三十卷。

詢少刻勵自修,已而不固所守,及知湖州,悅官妓取以為妾。好畜硯,客至輒出而玩之,有《硯錄》三卷。子坰,附王安石為監察御史里行,自有傳。

論曰:宋承平日久,吏多以嚴刻為治。昷之辨冤獄,配奸吏;瓘奏還婦女為傭者若干人;琰吏事不下於瓘,脫械縱囚,審知奸弊,何其明且決也。宗諒、劉越以孤生立朝,請太后還政。越年不逮用,聲名與宗諒同矣。防請罷榷酤,興水利,湘廉問疾苦,按不稱職者;肅明於獄訟:皆不多見也。然昷之以殺降而奪官,瓘以能置對而興謗,詢傅會喜進,竊非其據,雖列侍從,君子所不與也。

張述,字紹明,遂州小溪人。舉進士,調鹹陽縣主簿,改大理寺丞,遷太常博士。皇祐中,仁宗未有嗣,述上書曰:"生民之命,繫於宗廟社稷,而繼嗣為之本。匹夫有百金之產,猶能定謀托後,事出於素,況有天下者哉。陛下承三聖之業,傳之千萬年,斯為孝矣。宗廟社稷未有托焉,此臣所以夙夜彷徨而為陛下憂也。謂宜慎擇宗親才而賢者,異其禮秩,試以職務,俾內外知聖心有所屬,則天下大幸。"至和元年,復上疏曰:"臣聞'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四方'。離為日,君象也。二明相繼故能久照,東升西沒,晝夜迭運,數之常也。陛下御天下且三紀矣,是日之正中也,而未聞以繼照為慮,臣竊疑之。歷觀前世或令出宮闈,或謀起閽寺,或奸臣首議,利幼主以專政,假後宮以盜權,安危之機發於頃刻。朝議恬然,曾不為計,此臣拳拳為陛下言也。"述前後七上疏,最後語尤激,仁宗終不以為罪。

述慷慨喜論事,歷通判延州,知泗州,皆有政跡。後以尚書職方員外郎為江、浙、荊湖、福建、廣南路提點坑冶鐵錢事,行至萬州,道病卒。

黃震,字伯起,建州浦城人。進士及第,累遷著作佐郎、通判遂州。嘗給兩川軍士緡錢,詔至西川,而東川獨不及,軍士謀為變。震白主者曰:"朝廷豈忘東川邪?殆詔書稽留爾。"即開州帑給錢如西川,眾乃定,明日詔至。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提點湖北路刑獄,還,判三司磨勘司,擢江、淮發運使。

先是,李溥自三司小吏為發運使十餘年,奸贓狼籍,丁謂黨之,無敢言者。震將行,上書自陳,辭頗憤激,真宗知其意在溥也,諭之曰:"卿當與人和。"震對曰:"廉正公忠,臣職也。負陛下任使者,臣不敢與之和。"既至,發溥奸贓數十事,溥坐廢;而震亦為溥訟,奪一官。罷,畏謂權,不敢自直,及謂貶,乃復官,知饒州,徙廣東轉運使。廣南歲進異花數千本,至都下枯死者十八九,道路苦其煩擾,震奏罷之。震在真宗朝數論事,既卒,詔進其官一等。

胡順之,字孝先,原州臨涇人。登進士第,試秘書省校書郎、知休寧縣。民有汪姓者豪橫,縣不能制,歲租賦常不入,適以訟逮捕,不肯出。順之曰:"令不行何以為政。"命積薪環而焚之,豪大駭,少長趨出,叩頭伏辜,推其長械送州,致之法。為青州從事。高麗入貢,中貴人挾以為重,使州官旅拜於郊。順之曰:"青,大鎮也。在唐押新羅、渤海,奈何卑屈如此?"獨不拜。大姓麻士瑤陰結貴侍,匿兵械,服用擬尚方,親黨僕使甚多,州縣被陵蔑,莫敢發其奸。會士瑤殺兄子溫裕,其母訴於州,眾相視曰:"孰敢往捕者?"順之持檄徑去,盡得其黨。有詔鞫問,士瑤論死,其子弟坐流放者百餘人。改著作佐郎、知常熟縣,遷秘書丞,分司南京。

仁宗即位,遷太常博士。天聖、明道間,再上宰相書,乞太后還政,宰相匿不以聞。太后崩,順之附疾置自言,求其書,出宰相家。仁宗嘉其忠,特遷尚書屯田員外郎。其後數論朝廷事,仲淹愛其才,然挾術尚權,喜縱橫捭闔。以目失明廢,州里皆憚焉。

陳貫,字仲通,其先相州安陽人,後葬其父河陽,因家焉。少倜儻,數上疏言邊事。舉進士,真宗識貫名,擢置高第。為臨安縣主簿,以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刑部詳覆官,改秘書丞,為審刑院詳議官,歷知衛州、涇州。督察盜賊,禁戢不肖子弟,簿書筦庫,賦租出入,皆自檢核。嘗謂僚屬曰:"視縣官物如己物,容有奸乎?"州人憚其嚴。擢利州路轉運使。歲飢,出職田粟賑饑者,又帥富民令計口占粟,悉發其餘。徙陝西,累遷尚書度支員外郎,入為三司鹽鐵判官。領河北轉運使,請疏徐、鮑、曹、易四水,興屯田。徙河東,歷三司戶部、鹽鐵副使,以刑部郎中直昭文館,知相州。還朝卒。

貫喜言兵,鹹平中,大將楊瓊、王榮喪師而歸,貫上書曰:"前日不斬傅潛、張昭允,使瓊輩畏死不畏法,請自今合戰而奔者,主校皆斬;大將戰死,裨校無傷而還,與奔軍同。軍衄城圍,別部力足救而不至者,以逗留論。"真宗嘉納之。又嘗上《形勢》、《選將》、《練兵論》三篇,大略言:

地有六害。今北邊既失古北之險,然自威虜城東距海三百里,沮澤磽确,所謂天設地造,非敵所能輕入。由威虜西極狼山不百里,地廣平,利馳突,此必爭之地。凡爭地之利,先居則佚,後起則勞,宜有以待之。

昔李漢超守瀛州,契丹不敢視關南尺寸地。今將帥大抵用恩澤進,雖謹重可信,卒與敵遇,方略何從而出邪?故敵勢益張,兵折於外者二十年。

方國家收天下材勇以備禁旅,賴廩給賜予而已,恬於休息,久不識戰,可以衛京師,不可以戍邊境。請募土人隸本軍,籍丁民為府兵,使北捍契丹,西捍夏人。敵之情偽,地勢之險易,彼皆素知,可不戰而屈人之兵矣。

後以疾卒。著《兵略》,世頗稱之。子安石。

安石字子堅,以蔭鎖廳及第。嘉祐中,為夔、峽轉運判官。民蓄蠱毒殺人,捕誅其魁並得良藥圖,由是遇毒者得不死。提點陝西刑獄,攝帥鄜延,能用諜者,敵動靜輒先聞。嘗敕邊民戒嚴,既而數萬騎奄至,無所獲而去,璽書嘉之。歷使京西、河東、淮南、京東,知蘇州、邠州、河中府。戶部副使韓絳鎮太原,議行鹽法,與監司多不合,加安石集賢殿修撰,為河東都轉運使,議始定。謂其僚曰:"興事當有漸,急則擾。"乃出鹽付民而俾之券,使隨所得貿易,鬻畢而歸券,私販為減。進天章閣待制。

官軍西征時,遣縣令佐督餉,安石謂文吏畏怯,武人邀功,乃但取敢行者。申約束以防眾潰,曰:"事不豫警,俟其犯而誅之,是罔民也。"王中正帥東師而西,報安石持四十日糧,而師駐白草平彌月。安石深念曰:"吾頓兵益久,而秦甲未至,倘不足於食,將以乏軍興罪我。"即擅發民再餉,乃以聞。李舜舉劾其專,詔置獄於潞,安石自麟州會逮,俄而他路饋糧多不繼,神宗察其無罪,赦之。

尚書省初建,召為戶部侍郎。嘗與右曹李定同奏事,帝目留之曰:"卿豈非在淮南日不肯保李定持服者乎?"對曰:"詔問臣,臣不敢不以實奏。"帝曰:"以實事君,朕所與也。"進吏部侍郎。選人將改京官,須次久,臨當引對,率困於刑寺審問,或沮以微文,則一跌不復。安石則罷再問,以絕曩弊,遂為後法。出知永興軍、鄧、襄、陳、鄭州、河陽,至龍圖閣直學士。紹聖元年卒,年八十一。

范祥,字晉公,邠州三水人。進士及第,自乾州推官稍遷殿中丞、通判鎮戎軍。元昊圍城急,詳帥將士拒退之。請築劉璠堡、定川砦,從之。歷知慶、汝、華三州,提舉陝西銀銅坑冶鑄錢。祥曉達財利,建議變鹽法,後人不敢易,稍加損益,人輒不便,語在《食貨志》。提點本路刑獄,制置解鹽,累遷度支員外郎,權轉運副使。古渭砦距秦州三百里,道經啞兒峽,邊城數請城之,朝廷以饋餉之艱不許。祥權領州事,驟請修築,未報,輒自興役。蕃部驚擾,青唐族羌攻破廣吳嶺堡,圍啞兒峽砦,官軍戰死者千餘人,坐削一官,知唐州。後復官,提舉陝西緣邊青、白鹽,改制置解鹽使,卒。

嘉祐中,包拯言:"祥通陝西鹽法,行之十年,歲減榷貨務使緡錢數百萬,其勞可錄。"官其子孫景郊社齋郎。熙寧中,平洮、岷、疊、宕、河州數千里,置郡縣,以古渭為通遠軍。權陝西轉運副使張詵奏:"朝廷復洮、隴故地,自將帥至裨佐悉有功賞。臣見洮、渭父老言,皇祐中,轉運使祥因熟羌數被寇掠,其部族願輸土置城以為守御,乃即古渭為砦。祥此舉足以消沮邊隙,可謂知攻守之利矣。兵出少挫,身黜謀廢,臣竊悲之。冀推原舊功,少賜褒恤,使天下知祥死猶被恩,且舒祥忠義之氣。"詔贈秘書,錄一子未官者。子育。

育字巽之,舉進士,為涇陽令。以養親謁歸,從張載學。有薦之者,召見,授崇文校書、監察御史里行。神宗喻之曰:"《書》稱'聖讒說殄行',此朕任御史之意也。"育請用《大學》誠意、正心以治天下國家,因薦載等數人。西夏入環慶,詔育行邊,還言:"寶元、康定間,王師與夏人三大戰而三北,今再舉亦然。豈中國之大,不足以支夏人數郡乎?由不察彼己,妄舉而驟用之爾。昨荔原之役,夏人聲言:'我自修壘,不與漢爭。'三犯之,然後掩殺,雖追奔亦不至境。由是觀之,其情大可見矣。"

又使河東,論韓絳築囉兀二砦:"始調外郡稍遠邊城前後三十萬夫,遼州最為窮僻,然猶上戶配夫四百三十四,僦直計三千緡,下者十六人,其直十萬。輦運所經二十二驛,宣撫司不先告期,轉運使臨時督辦,致民皆破產,上下莫敢言。獨遼守李宏能約民力所勝,而饋不失期,顧以訴其實,翻令鞫罪。願貸被劾官吏,其芻糧在道者隨所至受之,使已困之民鹹蒙德澤。"神宗皆從之。坐劾李定親喪匿服,罷御史,檢正中書戶房,固辭,乃知韓城縣。

詔往鄜延議畫地界,育言:"保疆不如持約,持約不如敦信。前日疆埸嘗嚴矣,一旦約敗兵拏,斗者跌於前,耕者侵於後,是封溝不足恃也。使人左去而兵革右興,金繒朝委而烽煙夕舉,是持約不足恃也。今我見利而加兵,當講好之後,復自立界,不亦愧乎!"安南行營郭逵、趙卨以兵十萬伐交阯,行及長沙,病死相屬,逵、卨又不輯睦,育疏其不便,不從。久之,知河中府,加直集賢院,徙鳳翔,以直龍圖閣鎮秦州。

元祐初,召為太常少卿,改光祿卿、樞密都承旨。劉安世暴其閨門不肅,出知熙州。時又議棄質孤、勝如兩堡,育爭之曰:"熙河以蘭州為要塞,此兩堡者蘭州之蔽也。棄之則蘭州危,蘭州危則熙河有腰膂之憂矣。"又請城李諾平、汝遮川,曰:"此趙充國屯田古榆塞之地也。"不報。入為給事中、戶部侍郎,卒。高宗紹興中,采其抗論棄地及進築之策,贈寶文閣學士。

田京,字簡之,世居滄州,其後徙亳州鹿邑。舉進士,調蜀州司法參軍,自秦州觀察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大理寺詳斷官。

趙元昊反,侍讀學士李仲容薦京知兵法,召試中書,擢通判鎮戎軍。夏守贇為陝西經略使,奏兼管勾隨軍糧料。入對,陳方略,賜五品服。尋為經略安撫判官。守贇既罷,以武略應運籌決勝科,及試秘閣,與他科偕試六論,京自以記誦非所長,引去。

又參夏竦軍事。會遺翰林學士晁宗愨即軍中問攻守孰便,眾欲大舉入討,京曰:"夏人之不道久矣,未易破也。今欲驅不習之師,深入敵境,與之角勝負,此兵家所忌,師出必敗。"或曰:"不如講和。"京曰:"敵兵未嘗挫,安肯降我哉?"未幾,元昊使黃延德叩延州乞降,以奇兵出原、渭,敗大將任福。夏竦素不悅京,坐是改通判廬州,徙知邵武軍,提點河北路刑獄事。乃上言:"請擇要官守滄、衛,鑿西山石臼廢道以限戎馬,義勇聚教,復給糧,置卒守烽燧,用奇正法訓兵,徙戰馬內地以息邊費。"凡十餘事,仁宗頗嘉納之。

入為開封府判官,坐械囚送獄道死,出知蔡州,徙相、邢二州,復提點河北刑獄事。王則據恩州反,京縋城趣南關,入驍健營撫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民居欲應賊,京捕斬之乃定。賊遣其黨崔象偽出降,京以其持妖言惑眾,又斬以徇,由是營兵二十六指揮在外者皆懾服,不敢叛。州之南關,民眾多如城中,得不陷賊,京有功焉。京督士攻城甚力,賊系京妻子乘城迫使呼曰:"毋亟攻,城中將屠我輩矣。"京叱諸軍益進攻,注矢仰射,殺其家四人。賊知京無所顧,乃牽妻子去,恩州平。以不能預察賊,降監鄆州稅。

先是,駐泊都監田斌亦以賊發不能捕,待罪兵間,及城破,從諸將入,以功遷宮苑副使,而京獨被謫。御史言失察賊過輕,忘家為國義獨重,不宜左遷,乃徙通判兗州。又徙知江陰軍,知密州,歷提點淮南刑獄事、京西轉運使,累遷兵部員外郎、直史館、知滄州轉運使。

京能招輯流民,為之給田除稅租,凡增戶萬七千,特遷工部郎中。然傳者謂流民之數多不實,又強為人田非其所樂,侵民稅地,仿古屯田法,其後法不成,所給種錢牛價,民多不償,鞭笞督責,至累年不能平,公私皆患之。擢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改兵部郎中,復知滄州,拜右諫議大夫,卒。

京喜論議,然語繁而迂,頗通兵戰、歷算、雜家之術。為人尚氣節,少時與常山董士廉、汾陰郭京相友善,俱以倜儻聞。著《天人流術》、《通儒子》十數書,又有奏議十卷。

論曰:人臣之職,當奮不顧身,而庸人怯夫於國事則噎喑而不言,若胡越肥瘠之不相干,如張述者其亦忠且果矣。黃震指李溥忤權臣,胡順之擊強宗,為眾人所不敢為;陳貫論兵事,范祥畫邊計,皆一時雋士。妖盜竊發,京出孤力保城南,置妻孥之憂,先登示賊,其勇蓋可壯也。

部分譯文

滕宗諒字子京,河南人。與范仲淹同年考中進士,後來范仲淹稱賞他的才華,於是以泰州軍事推官召試學士院。改任大理寺丞,主管當塗、邵武二縣,升為殿中丞,代任後回到京中。逢宮中失火,朝廷下詔追查失火的原因,宗諒與秘書丞劉越都上疏諷諫。宗諒說“:我看見旁邊廳堂遺落的灰燼,擴展燃燒到了宮門,雖說順應人事,實際上關係著天時,朝廷趕緊頒布詔書,承擔錯誤洗清過失,朝廷內外沒有不受感動的。然而朝廷沒有頒布詔書打開監牢,釋放囚犯,審訊尚嚴苛,恐怕違背了上天賜與的警戒之意,牽累兩宮好生的德性。況且婦人本來柔順軟弱,嚴刑拷打之下什麼都可以得到,萬一蒙受冤情,足以牽累和氣。祥符(1008~1016)中,宮中邊門失火,先帝曾經求取同類的事情用古法進行處理,如果用刑罰防止憂患,豈會再有現在的擔心呢?況且災變警告的出現,近在宮中邊門,我衷心希望朝廷能夠整治朝政來進行祈禱,以防患於未然來防止它。凡是被朝廷逮捕捆綁的囚犯特地加以赦免,這樣或許災變可以消除而幸福吉祥得以來臨。”上疏奏上,仁宗皇帝因此頒布了釋放囚犯的詔書。當時章獻太后還當朝,宗諒上疏說宋朝是以火德而稱王,天下火失去其本性是由於國家政治失去了其根本的緣故。因此上疏請求太后還政,而劉越也就此上疏。太后去世,朝廷提拔曾經上疏要太后還政的人,這時劉越已逝世,朝廷贈予右司諫,而將宗諒升為左正言。

劉越字子長,大名人。少年時就失去了父親,家境貧寒,但學問品行卻很好,也是滕宗諒同年進士。曾經為襄城、固始二縣知縣,以能幹出名。死後朝廷已給他贈官,又給他的一個兒子封官,賜予他家中錢十萬。

滕宗諒升為左司諫,後來由於上疏說宮禁事不符實而犯錯,降職為尚書祠部員外郎、知信州。滕宗諒與范諷向來友善,范諷由於上疏被貶,滕宗諒降職監池州酒。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任江寧府通判,改任湖州知州。元昊謀反,升為刑部員外郎、直集賢院、知涇州。葛懷敏在定川被叛軍擊敗,滕宗諒看到城中軍隊很少,就召募數千農民穿上軍裝登城,又召募勇敢之士,偵察通報叛軍的遠近及其軍情,用文書告訴其他州郡來防備叛軍。恰逢范仲淹從環慶率領蕃漢兵來援助,這時連續十餘天天氣陰沉昏暗,守軍心情憂鬱,意志頹喪,滕宗諒於是大擺宴席,用牛酒來歡迎、犒勞士卒,又將在定川戰役中犧牲的將士造成名冊在佛寺中進行祭祀祭奠,對其家小很好地安撫,讓他們各得其所,這樣邊境的民眾才逐漸安居下來。

范仲淹推薦滕宗諒來代替其職,提升為天章閣待制,調往慶州。上疏說:“朝廷已經授予范仲淹、韓琦四路馬步軍都總管、經略安撫招討使,而各路也帶有招討使的稱號,不恰當。”於是下詔免掉了各路招討使的稱號。御史梁堅上奏彈劾滕宗諒從前在涇州耗費公錢六十萬貫,朝廷立即派遣中使前去檢查巡視,中使到達之日,滕宗諒正由於以前的事情犒賞其羌人部屬,又偶爾對其游士故人進行饋贈。滕宗諒擔心連累其他人而使他們遭逮捕,於是燒掉了花名冊,來消除其姓名。范仲淹當時任參知政事,極力挽救滕宗諒,因此滕宗諒只降一官,知虢州。御史中丞王拱辰繼續不斷上奏,又改調岳州,不久又調到蘇州,死。

滕宗諒崇尚氣節,以不拘於俗自任,喜歡施與,到死的時候,家中沒有任何多餘的財產。滕宗諒所到州縣喜歡建立學堂,以湖州最出名,求學的人遍及江、淮之間。有諫疏二十餘篇。

李防字智周,大名內黃人。考中進士,成為莫州軍事推官。跟隨曹彬出使契丹,授予忠武軍節度推官。搜求磁州、相州二州的逃戶田畝,增加租賦十餘萬。因此奏請均定田稅,又請求一縣如有破產逃亡五十戶者令佐考核成績降為下等,百戶者令佐為下等中的最末等,二百戶者罷免其所任官職,能夠招集流民攜帶流民者加以表彰和賞賜。改任秘書省著作佐郎、潞州通判,升為秘書丞。體量二浙老百姓的饑荒,建議逃亡戶的土田應該立即召人來耕種,使人不敢輕易離開田地,而官府的賦稅也可得以保持。又請求在京師設定折中倉,隨意讓人儲存糧食,用江、浙、荊湖的物產來償還。提升為開封府推官,請求與判官每隔三五日就到府司軍巡院考察蒙受冤屈的案件。後來離開京城擔任峽路轉運副使。在李防上任之前,沿長江岸邊江水每年泛濫,每年都要役使大量民眾修築江堤,對農業影響很大,李防用守城的士卒代替民丁。恰逢將川、峽分為四路,朝廷將李防調任梓州路轉運使,多次升為尚書工部員外郎,為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1004~1007)初,江南大旱,詔令李防與張知白分東、西路安撫。李防上奏說:“秦羲曾經增加江、淮、兩浙、荊湖榷酤錢,老百姓很煩惱憂鬱。江南因為每年饑荒而暫時免除了榷酤錢,但淮南、荊湖沒有覆蓋皇上的德音。”皇帝下詔將這些地方的榷酤錢全部罷免,又多次下詔秦羲等不能再增加榷酤之利。於是擔任江南轉運使。淮南路從前不禁止私鹽買賣,制置司請求禁止私鹽買賣而只允許官方自己買賣,讓士兵沿長江人拉船載,這樣經常發生鹽被漂失的禍患。李防請求朝廷讓商人將錢、絲織品存放在京師,又建議將糧草運送到西北邊境,而對運送之人給鹽作為報酬,這樣,國家老百姓都能得利,後來朝廷採用了李防的建議,改任應天府知府,開鑿府西障口作為斗門,讓汴水流出,給旁邊數百畝田地帶來了許多淤泥,老百姓感覺對他們十分有利。又改調興元府,進入京城擔任三司鹽鐵判官,由於推舉有誤的過失而被免官。後來又啟用為河南府通判,改任宿、延、亳三州知州,為利州路轉運使,多次升為兵部郎中、糾察刑獄,提升為右諫議大夫、知永興軍,推舉為給事中,又任延州知州,改為知耀、潞二州,去世。

李防喜歡上書建議闡明利害,所行之事一定有上疏,朝廷大多能實行他的提議。李防精力過人。李防在江南,晏殊以童子身份拜見他,李防命晏殊作,李防讓晏殊回家並向朝廷推薦晏殊,後來晏殊官至宰相。

陳貫字仲通,其先輩為相州安陽人。後來將其父葬在河陽,因此就在河陽定居。陳貫年少時卓越不凡,多次上疏議論邊防之事。考中為進士,真宗皇帝知道陳貫的名字,提拔安排在高等級上。擔任臨安縣主簿,以秘書省著作郎的身份擔任刑部詳覆官,後改為秘書丞,為審刑院詳議官,歷任衛州、涇州刺史。督察盜賊,禁止不肖子弟私藏兵器,對所管理的倉庫財物全部登記造冊,對賦租的收入和支出,都親自檢查核實,曾經對同僚們說“:將縣裡的國家財物當作自己的財物,能容忍奸賊存在嗎?”他所在之州的人都害怕他的嚴厲。提升為利州路轉運使。饑荒之年,陳貫拿出自己職田的粟米賑濟饑荒者,又帶領富民們令他們根據人口領取粟米,其餘的全部散發給饑民。調任陝西,多次升為尚書度支員外郎,進入京城成為三司鹽鐵判官。兼任河北轉運使,請求疏通徐、鮑、曹、易四水,大興屯田。調任河東,歷任三司戶部、鹽鐵副使,以刑部郎中直昭文館,知相州。還朝後逝世。

陳貫喜歡談論軍事,鹹平(998~1003)年中,大將楊瓊、王榮兵敗而歸,陳貫上疏說“:前日不斬殺傅潛、張昭允,使楊瓊這些人害怕死而不害怕法律的處罰,請從今天開始與敵人交戰而逃跑者,主校都得斬首;大將戰死,副校無傷而還的,與逃兵一樣治罪。軍隊戰敗城池被圍,別的部隊力量能夠營救而不救者,以延誤軍情論處。”真宗認為很好並採納了他的意見。又曾經給皇帝敬獻《形勢》、《選將》、《練兵論》三篇文章,大略是說:

地有六害。現在北部邊境已經失去了古北之險,但從威虜城東距海三百里,地勢低濕,土地貧瘠,怪石林立,這就是所謂天設地造,不是敵人能輕易進入的地方。由威虜往西到最遠的狼山不超過一百里,土地廣闊平坦,有利於車馬疾行,這是兵家必爭之地。大凡爭地之利,先占有則容易安逸,後起而爭利則容易疲勞,應該用辦法來對待這些。

從前李漢超鎮守瀛州,契丹不敢對關南的土地有任何非份之想。如今將帥的選拔大都是憑藉恩澤,雖然謹慎持重能夠讓人信任,最後與敵人交戰,戰爭謀略又從哪裡來呢?因此敵人的勢力更加擴張,而我軍二十餘年來與敵人交戰都遭受損失。

正在國家收羅天下材勇來充備禁旅之時,禁衛軍反依賴于軍庫的供給和皇帝的賞賜而已,安於休息,長期不知道戰爭之事,雖說可以守衛京師,但不能夠戍守邊境。請求招募土著之民隸屬禁衛軍,依靠丁民作為府兵,讓他們在北邊抵禦契丹軍隊,西邊抵禦西夏的軍隊。敵人軍情的真假,地勢的險易,這些人向來都十分清楚,這樣就可以不用戰鬥就能使敵軍屈服了。

後來陳貫因病而死。著作有《兵略》,很受世人稱讚。兒子陳安石。

范祥字晉公,邠州三水人。進士及第,從乾州推官不久升為殿中丞、鎮戎軍通判。元昊圍攻守城,情勢危急,范祥率領將士頑強抵抗擊退了敵軍。范祥請求修築劉..堡、定川砦,朝廷聽從了他的意見。范祥先後擔任慶州、汝州、華州三州的知州,提舉陝西銀銅坑冶鑄錢。范祥通曉財利,建議改變鹽法,後來的人不敢隨便改動,僅僅加以增減,人們就感到很不方便,這些話記載在《食貨志》中。提點陝西路刑獄,設定解鹽法,經多次升遷任度支員外郎,代理轉運副使。古渭砦離秦州三百里,沿道要經過啞兒峽,邊境城市的守兵多次請求在這裡修築城池,但朝廷以糧餉供應困難而未批准。范祥暫時兼任知州之職,立即請人修築,范祥沒有上奏朝廷,就自己大興勞役,修築城池。蕃部驚恐憂鬱,青唐羌族攻破吳嶺堡,包圍啞兒峽砦,官軍戰死者達千餘人,范祥因此而被降職一級,任唐州知州。後來又官復原職,提舉陝西緣邊青、白鹽,改任制置解鹽使,去世。

嘉祐(1056~1063)中,包拯說:“范祥通曉陝西鹽法,施行十年,每年減少榷貨務使緡錢數百萬,其功績可著之史冊。”使其子孫范景任郊社齋郎。熙寧(1068~1077)中,安定洮、岷、疊、宕、河州數千里,設定郡縣,以古渭為通遠軍。代理陝西轉運副使張詵上奏說“:朝廷收復洮、隴故地,從將帥到副將輔助官員都有功勞並給予賞賜。臣聽到洮、渭一帶的老百姓說,皇..(1049~1054)中,轉運使范祥由於了解到羌部多次遭受搶劫和掠殺,羌部族願意修築城池,派人守衛,防禦侵略,這就是古渭成為軍寨的緣故。范祥這一措施完全能夠消除宋朝和邊境國家的矛盾,可以說范祥懂得攻守的好處。出兵稍受挫敗,就被免官而不任用,臣私下感到痛惜。希望推究范祥過去的功勞,稍加賞賜褒獎其憂國之心,讓天下老百姓都知道範祥雖然死了仍享受著皇帝的恩澤,從而提倡范祥忠義的氣節。”朝廷於是下詔追贈范祥秘書,錄用范祥一個未做官的兒子做官。范祥的兒子范育。

田京字簡之,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滄州,後來遷移到亳州鹿邑。考中進士後,調任蜀州司法參軍,以秦州觀察推官改任秘書省著作佐郎,為大理寺詳斷官。

趙元昊叛亂,侍讀學士李仲容向朝廷推薦田京,認為他懂得兵法,田京奉召應試中書,提升為通判鎮戎軍。夏守斌貝擔任陝西經略使,上奏朝廷讓田京兼管隨軍糧食草料。田京上朝應答,陳述方法策略,被賜予五品官服。不久擔任經略安撫判官,夏守斌貝被罷官以後,朝廷把武略應運作為決勝科,等到至秘閣考試時,卻和其他各科一樣都考試六論,田京自以為記誦不是他的長處,於是就離開了。

又參與夏竦的軍事謀劃。恰逢朝廷派遣翰林學士晁宗愨到軍中詢問進攻與防守哪一個有益些,眾人都要大舉深入進行討伐,田京說:“西夏人不守道義已很長時間了,不容易攻破他們。現在要率領不熟悉對方地形的軍隊,深入敵方境內,與敵人較量勝負,這是兵家所忌諱的,出動軍隊一定會失敗。”有的說:“還不如和西夏人講和。”田京說“:敵人軍事力量未嘗遭到挫敗,怎么會降服於我們呢?”不久,趙元昊派黃延德到延州乞求投降,派奇兵出原、渭,打敗大將任福。夏竦一直不喜歡田京,由於這次事件改為廬州通判,遷徙為邵武軍主管,提點河北路刑獄事。田京於是上奏皇帝說“:請挑選重要的官員堅守滄州、衛州,開鑿西山石臼廢道來限制戰馬的通行,徵召義勇之士集中教導,免除他們的賦稅徭役,並給他們提供軍糧,安排士兵白天夜晚守候烽燧,用奇正法訓練士兵,從內地徵召戰馬來停止守邊的費用。”總共十餘件事,仁宗皇帝很讚賞並採納了這些建議。

入朝成為開封府判官,由於用木械拘繫囚犯,在送往獄中的路上,囚犯死去,田京因此而調離開封,擔任蔡州知州,後來又調到相州、邢州,又負責提點河北刑獄事。王則占據恩州反叛,田京從城上用繩子墜下奔向南關,進入驍健營安撫士卒。保州振武兵焚毀民居想應合叛賊,田京逮捕這些人並加以斬首,振武兵才得以安定。叛賊派遣其黨徒崔象假裝出城投降,田京因為崔象用妖言欺惑大眾,又將崔象斬首示眾,因此在城外的營兵二十六指揮都感到恐懼而被馴服,不敢再叛亂。恩州的南關,老百姓像開封城一樣多,能夠不被叛賊攻陷,田京功不可沒。田京督促士兵用力攻城,叛賊綁住田京的家小登上城牆逼迫他們喊著說“:不要用力攻城,城內的叛賊將要屠殺我們。”田京大聲呵斥士兵更加緊攻城,抬頭髮箭,射死其家小四人。叛賊見此知道田京無所顧忌,於是帶領家小離城而去,恩州得以平定,田京由於不能預察會發生叛亂,被降為監鄆州稅。

在這之前,駐泊都監田斌也由於叛賊發生叛亂而不能預先逮捕叛賊,待罪于軍中,後來攻破叛軍城池,田斌跟隨平叛的將領們進入叛城,由於平叛有功被升為宮苑副使,而田京卻獨遭貶謫。御史上言說沒有預先察知叛賊的行為這個過錯並不十分嚴重,田京忘家小為國家的情義值得表彰,不宜對田京降職處分,於是遷任兗州通判。後來又改為江陰軍知州、密州知州,又任提點淮南刑獄事、京西轉運使,多次升為兵部員外郎、直史館、主管滄州轉運使。

田京能夠招集安撫流民,給流民們分田並免除他們的租稅,大約總共增加戶數一萬七千戶,因此特地升為工部郎中。但是傳送的人說流民的數字許多都不符合實際,又強行發給流民田地而流民並不樂意接受,侵占老百姓的稅地,效法古代的屯田法,後來屯田法無法實行,田京發給老百姓種田和耕牛的價錢,老百姓大多得不償失,鞭笞督責,一直許多年都不能平息,朝廷和老百姓都擔心此事。提升為天章閣待制、陝西都轉運使,改任兵部郎中,又任滄州知州,授予右諫議大夫,去世。

田京喜歡議論,但言事繁瑣而說話陳舊不合時宜,田京頗精通兵戰、歷算、雜家之術,為人崇尚氣節,年輕時與常山董士廉、汾陰郭京十分友好,都以不拘於俗而知名。曾寫有《天人流術》、《通儒子》等十數本書,另有奏議十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