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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十一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王臻 魚周詢 賈黯 李京(吳鼎臣附) 呂景初(馬遵附) 吳及 范師道 李絢 何中立 沈邈

王臻,字及之,潁州汝陰人。始就學,能文辭。曾致堯知壽州,有時名,臻以文數十篇往見,致堯覽之,嘆曰:"潁、汝固多奇士。"舉進士第,為大理評事,歷知舒城、會昌縣,通判徐、定二州,以殿中丞知兗州,特遷監察御史。

中使就營景靈宮、太極觀,臻佐助工費有勞,遷殿中侍御史,擢淮南轉運副使。時發運司建議浚淮南漕渠,廢諸堰,臻言:"揚州召伯堰,實謝安為之,人思其功,以比召伯,不可廢也。浚渠亦無所益。"召為三司度支判官,而發運司卒浚渠以通漕,臻坐前異議,降監察御史、知睦州。道復官,徙福州。閩人慾報仇,或先食野葛,而後趨仇家求斗,即死其處,以誣仇人。臻辨察格鬥狀,被誣者往往釋去,俗為之少變。又民間數以火訛相驚,悉捕首惡杖之,流海上,民乃定。

仁宗即位,遷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歷三司戶部、度支副使,擢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累遷尚書工部郎中。奸人偽為皇城司刺事卒,嚇民以取賕,臻購得其主名,黥竄三十餘人,都下肅然。以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建言:"三司、開封府諸曹參軍及赤縣丞尉,率用貴遊子弟,驕惰不習事。請易以孤寒登第、更仕宦書考無過者為之。"又言:"在京百司吏人入官,請如《長定格》,歸司三年。"皆可其奏。未幾,卒。臻剛嚴善決事,所至有風跡。

魚周詢,字裕之,開封雍丘人。早孤,好學。舉進士中第,為大理評事,歷知南華、分宜、靜海三縣,遷太常博士、通判漢州。城中夜有火,部眾救之,植劍於前曰:"攘一物者斬!"火止,民無所失亡。以尚書屯田員外郎知真州,徙提點荊湖南路刑獄。求便郡,知安州,徙蔡州,召為侍御史。陝西用兵,科斂煩數,命安撫京西路,還賜緋衣銀魚。為開封府判官,又使陝西刺民兵,判三司理欠、憑由司。進起居舍人、知諫院,固辭,乃以尚書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為三司鹽鐵副使。時渭州城水洛,尹洙、鄭戩爭未決,詔周詢與都轉運使程戡相利害。周詢是戩議,遂城之。遷吏部員外郎,擢天章閣待制、知成德軍,徙河北都轉運使,拜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

慶曆八年,手詔近臣訪天下之務。周詢對曰:

陛下患西陲御備,天下繹騷,趣募兵士,急調軍食,雖常賦有增,而經用不足。臣以謂唐季及五代,強臣專地,中國所制,疆域非廣。及祖宗有天下,俘吳、楚、蜀、晉,北捍獯鬻,西服羌戎,所用甲兵,所入租賦,比之於今,其數尚寡。然而摧堅震敵,庫府無空虛之弊,縣官無煩費之勞,蓋賞信罰必,將選兵精之效也。近元昊背惠,西方宿師。朝廷用空疏闒茸者為偏裨,以游惰怯懦者備行伍,故大舉即大敗,小戰輒小奔。徒日費千金,度支不給,賣官鬻爵,淆雜仕流,以鐵為錢,隳壞國法。而又官立鹽禁,驅民齎輦,盪析恆產,怨咨盈路。去秋水旱繼作,今春饑饉相屬,生靈重困,於茲為劇。今元昊幼子新立,乃朝廷寬財用、惜民力之時也,速宜經度,以紓匱乏。願委安撫使與本路守邊、掌計臣僚同議,裁減冗兵,節抑浮費,禁止橫斂,廩假貧民,去武臣之庸懦,出守宰之貪殘。仍冀特發宸衷,出內帑錢助關陝費,使通鹽商之利,改錢幣之法,宣布德澤,與民休息。然後勸勉農桑,隱括稅籍,收遺利,抑兼併,則公有羨財,私有餘力矣。

陛下患承平浸久,仕進多門,人污政濫,員多闕少,滋長奔競,靡費廩祿。臣以謂國家於制舉、進士、明經之外,復有任子、流外之補,負瑕釁、服輿台者,亦置班列。歷年既久,紛猥塞路,求人任事,適用者鮮,而又亟更數易,交錯道塗,額置有常,詔除無限,凡守一闕,動逾再期。預閫籍、服武弁者,坐費水衡之給,虛計歲考之期;赴銓調、守選格者,居多睏乏之嘆,行寡廉恥之風。官冗之弊,一至於此!願陛下特詔,進士先取策論,諸科兼通經義,中第解褐,無令過多。其文武班奏薦並流外出官者,權停五七年,自然名器不濫,奔競衰息矣。

陛下患牧守之職,罕聞奏最。臣聞漢宣帝勉厲二千石,其有治效者,增秩賜金,或爵至關內侯,公卿缺,則以次用之,故良吏為盛。國家鑒諸侯專地之患,一切用郡守治之。而班行浸冗,序遷者眾。乃有地處藩宣,秩為卿監,而未歷省府提轉,則為沉抑。內重外輕,何以求治?改弦易轍,正在此時。願詔兩府大臣,選委兩制、台諫官參舉,如兩任通判可充知州軍京朝官,依次除補。若治狀尤異,即升省府提轉。其常例入知州者,一切停罷,則進擢得人,牧守重矣。

陛下患將帥之任,艱於稱職。臣聞晏子薦司馬穰苴曰:"文能附眾,武能威敵。"是知將帥之材,非文武兼備,則不可為。我朝自二邊款附,久不用兵。近歲有西北之警,補授帥臣,出於遽猝,非自卒伍,即恩澤侯。無信義以結士心,無莊嚴以正師律,退則奔北,進則被擒,虧損威靈,取侮夷狄,命將之失,未有若今之甚也。願擇名臣,選舉深博有謀、知兵練武之士,不限資級,試以邊任,臨軒敦遣,假以威權,如祖宗朝任郭進、李漢超輩,閫外之事,俾得專之,無以謗讒輕有遷徙,使其足以取重,則安有不稱職之憂乎?

陛下患西北多故,邊情罔測,獻奇譎空言者多,陳悠久實效者少,備豫不虞,理當先物。臣聞國家和約北戎,爵命西夏,偃革止戈,逾四十載。而守邊多任庸人,不嚴武備,因循姑息,為敵所窺,致元昊悖逆,耶律張皇。未免屈己為民,息兵講好,皆用苟安之謀,而無經遠之策。此班固所謂"不選武略之臣,恃吾所以待寇而行貨賂,割剝百姓以奉寇讎"者也。願陛下特議減三路兵馬之駑冗者,以紓經費,以息科斂。然後選將帥,擇偏裨,使戢肅驕兵,飭利戎器,識山川形勝,用兵奇正。河朔曠平,可施車陣,亦宜講求其法。雖二邊異時侵軼,恃吾有以待之,庶幾無患矣。

時執政及近臣所對多疏闊,仁宗頗嘉周詢詳敏。知恩州張得一誅,坐失舉,出知永興軍;數日,改知成德軍,未行,卒。帝嗟悼之,特贈尚書工部侍郎。

周詢性和易,聞見該洽,明吏事。在安州時,園吏見大蛇垂闌楯,即視之,乃周詢醉而假寐,世傳其異。

賈黯,字直孺,鄧州穰人。擢進士第一,起家將作臨丞、通判襄州。還為秘書省著作佐郎、直集賢院,遷左正言、判三司開拆司。

黯自以年少遭遇,備位諫官,果於言事。首論韓琦、富弼、范仲淹可大用。杜樞覆張彥方獄,將駁正,忤執政意,執政以他罪絀樞。黯言:"樞無罪,且旨從中出,不因臣下彈奏。恐自此貴幸近習,言一得入,則將陰肆讒毀,害及善良,不可不察。"時言者或論事亡狀,輒戒勵窮詰。黯奏:"諫官、御史,跡既疏遠,未嘗預聞時政,不免采於傳聞,一有失言,而詰難沮辱隨之,非所以開廣言路。請如唐太宗用王珪、魏徵故事,每執政奏事,聽諫官一人隨入。"執政又患言事官旅進,論議上前不肯止。乃詔:"凡欲合班上殿者,皆稟中書俟旨。"黯論以為:"今得進見言事者,獨諫官、御史,若然,言路將壅,陛下不得聞外事矣。請如故便。"皆弗許。

儂智高反,余靖知桂州,楊畋安撫廣南東、西路,皆許便宜行事。黯言:"二人臨事,指蹤不一,則下將無所適從。又靖專節制西路,若賊東向,則非靖所統,無以使眾,不若並付靖經制兩路。"從之。皇祐四年,同修起居注,徙判鹽鐵勾院,遷左司諫。建言天下復置義倉,下其說諸路,而論者不一,黯亦反覆辨析,卒不果行。宰相劉沆請中外薦舉陳乞,一切以詔令從事,毋用例。論者以為非便,黯奏罷之。狄青除樞密副使,黯言:"國初武臣宿將,扶建大業,平定列國,有忠勛者,不可勝數。然未有以卒伍登帷幄者。"不報。會靈觀災,又言:"天意所欲廢,當罷營繕,赦守衛者罪,以示儆懼修省之意。"擢知制誥。

初,仁宗視事退,御邇英閣,召侍臣講讀,而修起居注官獨先出。黯言:"君臣訪對,動關政體,而史臣不得預聞,請並召侍經筵。"許之。初,邇英、延義二閣,講讀官自有記注。至是,乃罷焉。直龍圖閣錢延年擢天章閣待制,黯當命辭,即詆延年不才,不宜污侍從,封詞目還中書,命遂寢。

判吏部流內銓。益州推官桑澤父留鄉里,死三年矣。澤為弗知者而調京師,既覺而去。黯奏劾,廢終身。福州推官劉抃挾數術,言人禍福,多游公卿門,黯奏以為靈台郎。

時詔兩制、兩省官唯公事許至中書、樞密院見執政,群臣心知其非,而嫌於自言。後黯知許州,乃言:"他官皆得見執政,而侍從近臣,反疏斥疑間如此。嘗聞先朝用王禹偁請,百官候謁宰相,並於政事堂,樞密使亦須聚坐接見,以防請託。令下,左正言謝泌上書,以謂非人主推赤心待大臣,大臣展四體報人主之誼。"即時追寢前詔。

徙襄州,迎父之官,而父有故人在部中,遣直廳卒致問。黯輒笞卒,父恚,一夕歸鄉里。他日,疾且亟,黯內懷不自安,請徙郡及解官就養。不報,乃棄官去。而御史吳中復等劾黯輒委州印,撓朝廷法,絀知郢州。未及行,父死。服除,勾當三班院,為翰林學士。唐介等坐言陳昇之不當柄用,皆外補。黯奏介等敢言,請寬之。以疾請郡,改侍讀學士、知鄧州。未行,疾愈,復以為翰林學士、知審官院。

時官吏有以祖父嫌名,援律為請授他官。黯言:"禮不諱嫌名,二名不偏諱,律:'府號、官稱犯祖父名而冒榮居之,又上書若奏事犯祖廟諱,罪皆有差。'又曰:'若嫌名及二名偏犯者,不坐。'今官吏許避嫌名,則或有如此而不自言者,可坐以冒榮之律乎?國朝雍熙中,嘗詔:'除官犯私諱者,三省御史台五品、文班四品以上,許用式奏改,余不在此制。'請約雍熙詔書,自某品而上,以禮律從事。"詔非嫌名及二名,不以品秩高下皆聽避。

累遷尚書左司郎中、權知開封府。兩軍獄囚歲瘐死者眾,而吏不任其責。黯言:"吏或怠於視囚,饑渴疾病,因以致死,請歲計死者多少而賞罰之。"府吏額七百人,以罪廢復敘者,皆數外補之,黯請敘者須有闕乃補。然所斷治,或出己見,人不以為允。御史中丞王疇與其屬陳經、呂誨、傅堯俞,諫官司馬光、龔鼎臣、王陶,皆言黯剛愎自任,赦書下府,罪應釋者反重行之。罷為同提舉在京諸司庫務。

英宗即位,遷中書舍人。受詔撰《仁宗實錄》,權知審刑院,為群牧使。時封拜皇子,並除檢校太傅。黯言:"太師、太傅、太保,是為三師,天子之所師法。子為父師,於義不可,蓋前世因循弗思之過。請自今皇子及宗室屬卑者,皆毋兼師傅官,隨其遷序,改授三公。"下兩制議,請如黯奏。而中書亦謂:"自唐以來,親王無兼師傅者。國朝以三師、三公皆虛名,故因而授之,宜正其失。"詔可。

遷給事中、權御史中丞。未幾,以呂誨知雜事,誨嘗彈治黯,逡巡引避。黯言嘗薦誨為御史,知其方正謹厚,一時公言,非有嫌怨,願終與共事,誨乃就職。時帝初即位,王廣淵、周孟陽以藩邸之舊,數召對。黯言:"俊乂滿朝,未有一被召者,獨親近一二舊人,示天下以不廣。請如太宗故事,召侍從館閣之臣,以備顧問。"帝嘗從容謂黯曰:"朕欲用人,少可任者。"黯對:"天下未嘗乏人,顧所用如何爾。"退而上五事:一、知人之明,二、養育以漸,三、材不求備,四、以類薦舉,五、擇取自代。

後與兩制合議,請以濮王為皇伯,執政弗從,數詣中書爭論。會大雨水,時黯已被疾,疏言:"簡宗廟,逆天時,則水不潤下。今二三執政,知陛下為先帝後,乃阿諛容說,違背經義,建兩統貳父之說,故七廟神靈震怒,天降雨水,流殺人民。"既病,求出,以翰林侍讀學士知陳州。未行,卒,年四十四。口占遺奏數百言,猶以濮王議為請。贈尚書禮部侍郎。

初,黯母陳歸宗,繼母史在堂,後迎陳歸,二母不相善,黯能安以事之。黯修潔自喜,在朝數言事,或從或否,人稱其介直。然卞急,初通判襄州,疑優人戲己,以人(缺)啖之。在開封,為罪人所詈,又啖以人(缺),言者亦以是詆之。

李京,字伯升,趙州人。進士中第,歷平定軍判官、冀州推官,改大理寺丞、知魏縣。奉法嚴正,吏不便,欲以苛中京,遂相率遁去。監司果議以苛刻斥京,知府任布曰:"如此,適墮吏計中。"京賴以免。徙永昌縣,通判趙州。王拱辰薦為監察御史里行,遷監察御史。

時太史言日當食不食,群臣皆賀。京上疏曰:"陛下因天之戒,恐懼修省,避正殿,減常膳,故精意感格,日當食而陰雲蔽虧。雖宋景公之熒惑退舍,商大戊之桑谷並枯,無以異也。然臣區區竊有所疑者,自寶元初,定襄地震,壞城郭,覆廬舍,壓死者以數萬人。殆今十年,震動不已,豈非西、北二邊,有窺中國之意乎?二月雷發聲,在《易》為《豫》,言萬物出地,皆悅豫也。八月收聲,在《易》為《歸妹》,言雷聲入地,避群陰之害也。今孟夏雷未發聲,豈非號令不信乎?願陛下飭邊臣備夷狄,戒輔臣慎出命,以厭禍於未形。又尚美人棄外館多年,比聞復召入,臣慮假媚道以為蠱惑,宜亟絕之。苗繼宗嬪御子弟,乃緣恩私,為府界提點。宜割帷薄之愛,重名器之分,庶幾不累聖政。"仁宗嘉納,授右正言、直集賢院、同管勾國子監,加史館修撰。

數上書論事,宰相賈昌朝不悅。京嘗屬侍御史吳鼎臣薦推直官李實,鼎臣希昌朝意,以告中丞高若訥。若訥為鼎臣上京簡,謫京太常博士、監鄂州稅。既至,引令狐峘、錢徽事言:"臣為御史諫官,首尾五年,凡六上章、四親對,自陳疾故,懇求外補。臣之出處,粗有本末。向者在台,見《入閣圖》,三院御史立班各異。聞元日將入閣,而御史王贄、何郯皆謁告歸。會推直官李實歲將滿,因簡鼎臣宜留實補御史,鼎臣亦謂議協公望,不意逾兩月,乃誣臣與實為朋黨。臣初被黜,閱諸橐中,鼎臣所遺私書別紙故在,臣令男諶亟悉焚毀。臣與實僚友,鼎臣鄉曲之舊,鼎臣為御史,臣延譽推引,實有力焉。待之不疑,因以誠告,豈謂傾險包藏,甘為鷹犬,惟陛下察之。"未幾,卒官。詔錄諶為郊社齋郎。

鼎臣,棣州人。既逐京,會昌朝罷,夏竦自北京召為相。鼎臣先論竦在并州杖殺私仆,復與諫官、御史言竦論議與陳執中異,不可共事。竦既罷,遂以刑部員外郎知諫院。上言:"朝廷方與契丹保誓約,而楊懷敏增廣塘水,輒生事,民或怨叛,雖斬懷敏,無及矣。"遂為河北體量安撫,令經度塘水利害,而鼎臣更顧望,依違不能決。昌朝與都轉運使施昌言議河事不合,鼎臣自度支副使拜天章閣待制,代昌言,數月卒。

呂景初,字沖之,開封酸棗人。以父蔭試秘書省校書郎,舉進士,歷汝州推官,改著作佐郎、知夏陽縣,僉書河南府判官,通判并州。高若訥薦為殿中侍御史。

張貴妃薨,有司請依荊王故事,輟視朝五日,或欲更增日,聽上裁,乃增至七日。景初言:"妃一品當輟朝三日,禮官希旨,使恩禮過荊王,不可以示天下。"妃既追冊為皇后,又詔立忌,景初力爭,乃罷。

時兵冗,用度乏,景初奏疏曰:"聖人在上,不能無災,而有救災之術。今百姓困窮,國用虛竭,利源已盡,惟有減用度爾。用度之廣,無如養兵。比年招置太多,未加揀汰。若兵皆勇健,能捍寇敵,竭民膏血以啖之,猶為不可,況羸疾老怯者,又常過半,徒費粟帛,戰則先奔,致勇者亦相牽以敗。當祖宗時,四方割據,中國才百餘州,民力未完,耕植未廣,然用度充足者,兵少故也,而所征皆克。自數十年來,用數倍之兵,所向必敗。以此,知兵在精,不在眾也。議者屢以為言,陛下不即更者,由大臣偷安避怨,論事之臣,又復緘默,則此弊何時而息。望詔中書、樞密院,議罷招補,而汰冗濫。"

又言:"坐而論道者,三公也。今輔臣奏事,非留身求罷免,未嘗從容獨見,以評講治道。雖願治如堯、舜,得賢如稷、契,而未至於治者,抑由此也。願陛下於輔臣、侍從、台諫之列,擇其忠信通治道者,屢詔而數訪之,幸甚!"又與言事御史馬遵、吳中復奏彈梁適與劉宗孟連姻,而宗孟與冀州富人共商販。下開封府劾治,所言不實,皆坐謫,景初通判江寧府。徙知衡州,復召還台。

嘉祐初,大雨水,景初曰:"此陰盛陽微之誡也。"乃上疏稱:"商、周之盛,並建同姓;兩漢皇子,多封大國;有唐宗室,出為刺史;國朝二宗,相繼尹京。是欲本支盛強,有磐石之安,則奸雄不敢內窺,而天下有所倚望矣。願擇宗子之賢者,使得問安侍膳於宮中,以消奸萌,或尹京典郡,為夾輔之勢。"時狄青為樞密使,得士卒心,議者憂其為變。景初奏疏曰:"天象謫見,妖人訛言,權臣有虛聲,為兵眾所附,中外為之恟々。此機會之際,間不容髮,蓋以未立皇子,社稷有此大憂。惟陛下蚤為之計,則人心不搖,國本固矣。"數詣中書白執政,請出青。文彥博以青忠謹有素,外言皆小人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雖忠,如眾心何,蓋為小人無識,則或以致變。大臣宜為朝廷慮,毋牽閭里恩也。"知制誥劉敞亦論之甚力,卒出青知陳州。

李仲昌以河事敗,內遣中人置獄。景初意賈昌朝為之,即言:"事無根原,不出政府,恐陰邪用此,以中傷善良。"乃更遣御史同訊。遷右司諫,安撫河北。還,奏比部員外郎鄭平占籍真定,有由七百餘頃,因請均其徭役,著限田令。以戶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都水監,改度支副使,遷吏部員外郎,擢天章閣待制、知諫院,以病,未入謝而卒。

馬遵者字仲塗,饒州樂平人。嘗以監察御史為江、淮發運判官,就遷殿中侍御史為副使。入為言事御史,謫知宣州,後復為右司諫,以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改吏部,直龍圖閣,卒。性樂易,善議論,其言事不為激訐,故多見推行,杜衍、范仲淹皆稱道之。

吳及,字幾道,通州靜海人。年十七,以進士起家,為侯官尉。閩俗多自毒死以誣仇家,官司莫能辨,及悉為讞正,前後活五十三人,提點刑獄移其法於一路。辟大理寺檢法官,徙審刑院詳議,累遷太常博士。

是時,仁宗春秋既高,無子,及因推言閹寺,以及繼嗣事。至和元年,上疏曰:

臣聞"官師相規,工執藝事以諫。"臣幸得待罪法吏,輒原刑法之本,以效愚忠。切惟前世肉刑之設,斷支體,刻肌膚,使終身不息。漢文感緹縈之言,易之鞭箠,然已死而笞未止,外有輕刑之意,其實殺人。祖宗鑒既往之弊,蠲除煩苛,始用折杖之法,新天下耳目,茲蓋曠古聖賢,思所未至,陛下深惻民隱,親覽庶獄。歷世用刑,無如本朝之平恕,宜乎天降之祥。而方當隆盛之時,未享繼嗣之慶,臣竊惑焉。

或者宦官太多,而陛下未悟也。何則?肉刑之五,一曰宮,古人除之,重絕人之世。今則宦官之家,競求他子,剿絕人理,希求爵命。童幼何罪,隱於刀鋸,因而夭死者,未易悉數。夫有疾而夭,治世所羞,況無疾乎?有罪而宮,前王不忍,況無罪乎?臣聞漢永平之際,中常侍四員,小黃門十人爾。唐太宗定製,無得逾百員。且以祖宗近事較之,祖宗時宦官凡幾何人,今凡幾何人?臣愚以謂胎卵傷而鳳凰不至,宦官多而繼嗣未育也。伏望順陽春生育之令,浚發德音,詳為條禁。進獻宦官,一切權罷,擅宮童幼,置以重法。若然,則天心必應,聖嗣必廣,召福祥、安宗廟之策,無先於此。

書奏,帝異其言,欲用為諫官,而及以父憂去。

嘉祐三年,始擢秘閣校理,逾月,改右正言。復上疏曰:"帝王之治,必敦骨肉之愛,而以至親夾輔王室。《詩》曰:'懷德惟寧,宗子惟城。'故同姓者,國家之屏翰;儲副者,天下之根本。陛下以海宇之廣,宗廟之重,而根本未立,四方無所繫心,上下之憂,無大於此。謂宜發自聖斷,擇宗室子以備儲副。以服屬議之,則莫如親;以人望言之,則莫如賢。既兼親賢,然後優封爵以寵異之,選重厚朴茂之臣以教導之,聽入侍禁中,示欲為後,使中外之人悚然瞻望,曰:'宮中有子矣。'陛下他日有嫡嗣,則異其恩禮,復令歸邸,於理無嫌,於義為順,弭覬覦之心,屬天下之望,宗廟長久之策也。"既而又言:"開寶詔書:'內侍臣年三十無養父者,聽養一子為嗣,並以名上宣徽院,違者抵死。'比年此禁益弛,夭絕人理,陰累聖嗣。願詔大臣明示舊制,上順天意,以綏福祐。"明年,遂權罷內臣進養子。

管勾登聞檢院。又上書論政事,謂:"倉廩空虛,內外匱乏,其弊在於官多兵冗。請汰冗兵,省冗官,然後除民之疾苦。"因條上十餘事,多施用之。建請擇館職,分校館閣書,並求遺書於天下,語在《藝文志》。

明年,日食三朝,及言:"日食者,陰侵陽之戒。在人事,則臣陵君,妻乘夫,四夷侵中國。今大臣無姑息之政,非所謂臣陵君,失在陛下淵默臨朝,使陰邪未盡屏也。后妃無權橫之家,非所謂妻乘夫,失在左右親倖,驕縱亡節也。疆埸無虞,非所謂四夷侵中國,失在將帥非其人,為敵所輕也。"因言孫沔在并州,苛暴不法,燕飲無度;龐藉前在并州,輕動寡謀,輒興堡砦,屈野之衄,為國深恥。沔繇此坐廢。

又言:"春秋有告糴,陛下恩施動植,視人如傷。然州郡官司各專其民,擅造閉糴之令,一路飢,則鄰路為之閉糴;一郡飢,則鄰郡為之閉糴。夫二千石以上,所宜同國休戚,而坐視流離,豈聖朝子育兆民之意哉!"遂詔:"鄰州、鄰路災傷而輒閉糴,論如違制律。"

久之,遷右司諫、管勾國子監。在職數年,以勁正稱,遇事無小大輒言。嘗請毋納群臣上尊號,出後宮私身及非執事人,毋以御寶白札子賜近幸家人冠帔及比丘尼紫衣;並責執政大臣因循苟簡,畏避怨謗,宜用唐李吉甫故事,選拔賢俊,約杜預遺法,旌擢守令;復置將作監官屬,專領營造;論入內都知任守忠陵轢駙馬都尉李瑋及乾求內降。

會諫官陳昇之建請裁節班行補授,下兩制、台諫官集議。主鐵冶者,舊得補班行。至是,議罷之。既定稿,及與御史沈起輒增注興國軍磁湖鐵冶如舊制。主磁湖冶者,大姓程叔良也。翰林學士胡宿等即劾及與起職在台諫,而為程氏經營占錮恩例,請詔問狀,皆引伏。及出為工部員外郎、知廬州,進戶部、直昭文館、知桂州。卒,錄其弟齊為太廟齋郎。

及當官有守,初為檢法官,三司請重鑄鐵錢法至死。下有司議,及爭不可,主者恚曰:"立天下法,當由一檢法邪?"及曰:"義理為先,安有高下?"卒不為詘。

范師道,字貫之,蘇州長洲人。進士及第,為撫州判官,後知廣德縣。縣有張王廟,民歲祠神,殺牛數千,師道禁絕之。通判許州,累遷都官員外郎,吳育舉為御史。奏請罷內降推恩,擇宰相久其任,選宗室賢者養宮中備儲貳。

初,皇祐中,賈昌朝上議置五輔郡,設京畿轉運使、提點刑獄,號為"拱輔京師",而論者謂宦官謀廣親事親從兵,欲取京畿財賦贍之,因以收事柄。師道力奏非便,遂復舊制。又以四年貢舉,士苦淹久,請易為三年。宰相劉沆護葬溫成皇后,禮官議稱"陵",師道以為非典制,數以爭,沆惡之,引著令"台官滿二年當補外",出知常州。台諫官共言師道不當去,不報。徙廣南東路轉運使。舊補攝官皆委吏胥,無先後遠近之差,師道為置籍次第之。召為鹽鐵判官,道改兩浙轉運使,遷起居舍人、同知諫院,管勾國子監。

後宮周氏、董氏生公主,諸閣女御多遷擢。師道上疏曰:"禮以制情,義以奪愛,常人之所難,惟聰明睿哲之主然後能之。近以宮人數多而出之,此盛德事也。然而事有系風化治亂之大,而未以留意,臣敢為陛下言之。竊聞諸閣女御,以周、董育公主,御寶白札並為才人,不自中書出誥。而掖庭覬覦遷拜者甚多,周、董之遷可矣,女御何名而遷乎?才人品秩既高,古有定員,唐制止七人而已。祖宗朝宮闈給侍不過二三百,居五品之列者無幾,若使諸閣皆遷,則不復更有員數矣。外人不能詳知,止謂陛下於寵幸太過,恩澤不節耳。夫婦人女子,與小人之性同,寵幸太過,則瀆慢之心生,恩澤不節,則無厭之怨起,御之不可不以其道也。且用度太煩,須索太廣,一才人之奉,月直中戶百家之賦,歲時賜予不在焉。況誥命之出,不自有司,豈盛時之事耶?恐斜封、墨敕,復見於今日矣。"

時大星隕東南,有聲如雷。又上疏曰:"《漢》、《晉天文志》:'天狗所下,為破軍殺將,伏屍流血。'《甘氏圖》:'天狗移,大賊起。'今朝廷非無為之時也,而備邊防盜,未見其至。雖有將帥,不老則愚,士卒雖多,勁勇者少。小人思亂,伺隙乃作,必有包藏險心,投隙而動者。宜揀拔將帥,訓練卒伍,詔天下預為備御。"仁宗晚年尤恭儉,而四方無事,師道言雖過,每優容之。遷兵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判都水監。與諫官、御史數奏樞密副使陳昇之不當用,升之罷,師道亦出知福州。頃之,以工部郎中入為三司鹽鐵副使。感風眩,遷戶部,直龍圖閣、知明州,卒。

師道厲風操,前後在言責,有聞即言,或獨爭,或列奏。如陳執中家人殺婢,卒坐免;奪王拱辰宣徽使、李淑翰林學士;及王德用、程戡領樞密,宦官石全彬、閻士良升進,皆嘗奏數其罪焉。

李絢,字公素,邛州依政人。少放蕩亡檢,兄綯教之書,嚴其課業而出,絢遨自若,比暮綯歸,絢徐取書視之,一過輒誦數千言,綯奇之。稍長,能屬文,尤工歌詩。嘗以事被系,既而逸去。

擢進士第,再授大理評事、通判邠州。元昊犯延州,並邊皆恐。邠城陴不完,絢方攝守,即發民治城,僚吏皆謂當言上逮報,絢不聽。帝聞之喜,因詔他州悉治守備。還為太子中允、直集賢院,歷開封府推官、三司度支判官,為京西轉運使。是時,范雍知河南,王舉正知許州,任中師知陳州,任布知河陽,並二府舊臣,絢皆以不才奏之。

未幾,召修起居注,糾察在京刑獄。時宰相杜衍各拔知名士置台省,惡衍者指絢為其黨。絢嘗舉陸經,經坐贓貶;而任布又言絢在京西苛察,出知潤州。改太常丞,徙洪州。時五溪蠻寇湖南,擇轉運使,帝曰:"有館職善飲酒者為誰,今安在?"輔臣未諭,帝曰:"是往歲城邠州者,其人才可用。"輔臣以絢對,遂除湖南轉運使。絢乘驛至邵州,戒諸部按兵毋得動,使人諭蠻以禍福,蠻罷兵受約束。

復修起居注,權判三司鹽鐵勾院,復糾察在京刑獄。以右正言、知制誥奉使契丹,知審官院,遷龍圖閣直學士、起居舍人、權知開封府,治有能名。絢夜醉,晨奏事酒未解,帝曰:"開封府事劇,豈可沉湎於酒邪?"改提舉在京諸司庫務,權判吏部流內銓。初,慈孝寺亡章獻太后神御物,盜得,而絢誤釋之,詘知蘇州,未行,卒。

絢疏明樂易,少週遊四方,頗練世務。數上書言便宜。仁宗春秋高,未有繼嗣,絢因祀高禖還獻賦,大指言宜遠嬖寵,近賢良,則神降之福,子孫繁衍,帝嘉納之。性嗜酒,終以疾死。

何中立,字公南,許州長社人。幼警邁,與狄遵度游,遵度曰:"美才也!"其父棐遂以女妻之。進士及第,授大理評事,歷僉書鎮安、武勝二鎮節度判官,遷殿中丞,召試學士院,為集賢校理。改太常博士、修起居注,遷祠部員外郎、知制誥,權發遣開封府事。

初,有盜慈孝寺章獻皇太后神御服器者,既就縶,李絢以屬吏,考掠不得其情,輒釋去。中立至,人復執以來,中立曰:"此真盜也。"窮治之,卒伏罪。遷兵部員外郎,糾察在京刑獄。除龍圖閣直學士、知秦州。言者以為非治邊才,改慶州。奏曰:"臣不堪於秦,則不堪於慶矣,願守汝。"不報。戍卒有告大校受贓者,中立曰:"是必挾他怨也。"鞭卒竄之。或曰:"貸奸可乎?"中立曰:"部曲得持短長以制其上,則人不自安矣。"還判太常寺,遷刑部郎中,進樞密直學士、知許州,改陳州。訛言大水至,居人皆恐,中立捕誅之。又徙杭州,暴中風卒。

中立頗以文詞自喜,然嗜酒無行。慶曆中,集賢校理蘇舜欽監進奏院,為賽神會,預者皆一時知名士,中立亦在召中。已而辭不往,後舜欽等得罪,中立有力焉。

沈邈,字子山,信州弋陽人。進士及第,起家補大理評事、知侯官縣,通判廣州,累遷都官員外郎,歷知真州、福州。慶曆初,為侍御史。時呂夷簡罷相,輔臣皆進官,邈言:"爵祿所以勸臣下,非功而授則為濫。今邊鄙屢警,未聞廟堂之謀有以折外侮,無名進秩,臣下何勸焉。"又論:"夏竦除樞密使,而竦陰交內侍劉從願。使從願內濟狡譎,竦外專機務,奸黨得計,人主之權去矣。"其言甚切。權鹽鐵判官,轉兵部員外郎。時選諸路轉運加按察使,邈與張昷之、王素首被選。邈加直史館,使京東。歲余,入為侍御史知雜事。未幾,擢天章閣待制、知澶州,徙河北都轉運使,又徙陝西,歲中,加刑部郎中、知延州,卒。

邈疏爽有治才,然性少檢。在廣州時,歲游劉王山,會賓友縱酒,而與閭里婦女,笑言無間。

論曰:慶曆以來,任諫官、御史,名有風采,見推於時者,繇臻、京之輩,凡數十人,觀其所陳,蓋不虛得。及之論閹宦,真仁人之言,其最優乎!絢、中立、邈亦有美才,致位通顯,然皆以酒失自累,故不能無貶焉。

部分譯文

賈黯字直孺,鄧州穰縣人。提升為進士第一,開始擔任將作監丞、襄州通判。回京後任秘書省著作佐郎、直集賢院,升為左正言、判三司開拆司。

賈黯以他少年時的遭遇,擔任諫官,敢於上書言事。首先論說韓琦、富弼、范仲淹可以委以大任。杜樞複審張彥方案件,準備對原判加以駁斥和更正,冒犯了執政者的意願,執政者用其他的罪名將杜樞貶職。賈黯說:“杜樞沒有犯罪,而降職的決定由朝廷直接決定,沒有臣下上奏對他進行彈劾。恐怕從此以後權貴寵幸之人,所說一旦被執政者聽信,就會暗中大肆以讒言詆毀,使善良之人遭殃,不能不對此有所察覺。”這時進諫者有的論事沒有狀文,就嚴厲警告不斷地責問。賈黯上奏說“:諫官、御史,既然已被朝廷疏遠,不曾參預朝廷政事,不免利用一些傳聞,一旦有不符之處,朝廷就對他們加以責難阻撓辱罵,這不是廣開言路的辦法。請求像唐太宗任用王王圭、魏徵進諫的辦法,每到執政上奏言事,任憑諫官一人隨時進入。”執政者又擔心言事官共同進諫,在朝廷上議論不止。於是下詔說:“凡是要聚集一起上殿進諫者,都要稟告中書聽候訊息。”賈黯上奏認為“:如今能上殿言事的人,只有諫官、御史,如果要聽候中書訊息,將會堵塞言路,陛下就不能知道朝外之事了,請求還是像過去一樣。”朝廷對這些提議都未允許。

儂智高反叛,余靖任桂州知州,楊畋安撫廣南東、西路,朝廷都答應他們全權處理。賈黯說:“二人共同統治,指揮不一,這樣下面的將領將無所適從。余靖主要節制西路,如果叛軍向東進犯,那么余靖就不能統轄,無法指揮眾將,不如讓余靖一人統轄東、西兩路。”朝廷聽從了賈黯的建議。皇..四年(1052),賈黯為同修起居注,改判鹽鐵勾院,升任左司諫,上奏建議全國重新設定義倉,朝廷將其建議下達各地進行討論,人們的意見不一致,賈黯也反覆辯說分析,最後仍然沒有實行。宰相劉沆請求朝廷內外的各種推舉奏書,都按照詔令一樣,不要使用舊例。人們認為這樣不方便,賈黯上奏建議廢除這一規定。狄青授予樞密副使,賈黯說:“建國之初武臣舊將,輔助皇帝建立大業,消滅其他敵國,功績卓著者,數也數不清,但從來沒有軍人進入帳幕的。”不予答覆。會靈觀發生火災,賈黯又說“:上天想要廢除它,應當停止各種營造修繕工程,赦免守衛者的罪行,以此來表示警惕恐懼修身反省之意。”提升為知制誥。

仁宗初年,視事退朝,來到邇英閣,召見侍臣講讀,而修撰起居注的官員單獨先出去了。賈黯說:“君臣訪對,關係著國家的政治,但修史的官員不能參與,請求一併召至待侍經筵。”仁宗對此加以允許。起初,邇英、延義兩閣,講讀官各有各的記注,到這時,才廢除了。直龍圖閣錢延年被提升為天章閣待制,賈黯當面要錢延年辭掉,就詆毀錢延年沒有才能,不應當污辱侍從,封詞目還中書,朝廷就停止了任命。

任判吏部流內銓。益州推官桑澤的父親留居鄉間,已經死了三年了。後來桑澤被不知此事的人調到京師,被人發覺後離開了京城。賈黯上奏加以彈劾,桑澤被終身廢禁,不得任用。福州推官劉扌卞憑藉術數,預言人的禍福,常常出入公卿之門,賈黯上奏任他為靈台郎。

這時朝廷詔令兩制、兩省的官員只能是公事才允許到中書、樞密院見執政者,大臣們心裡都知道此規定不妥,但都不願自己說出來。後來賈黯任許州知州,才說:“其他官員都能見到執政者,但侍從近臣,反而如此疏遠排斥懷疑。曾聽說先朝任用王禹翶請朝,所有官員都在政事堂拜謁宰相;樞密使也必須跟從百官一起等待接見,來防止各種賄賂。詔令頒布後,左正言謝泌上書朝廷,認為這不是皇帝完全信任大臣、大臣施展才智報答皇帝的行為。”立即收回詔令廢除前面頒布的那條規定。

調往襄州,迎取父親到官府,他的父親有個朋友在部中,就派遣直廳卒前來致以問候。賈黯立即鞭打直廳卒,他的父親十分憤怒,就在一天傍晚回歸鄉里,不久,得了重病,賈黯內心很不安,請求調往郡縣解除官職來贍養父親。沒有得到回覆,就拋棄官職而去。而御史吳中復等彈劾賈黯擅自拋棄州府官印,擾亂朝廷法規,被貶為郢州知州。還沒有前去任職,父親過世。服喪期滿後,暫時掌管三班院,成為翰林學士。唐介等人由於諫言陳昇之不應當獨攬權柄,濫用權勢,都被調離京師等候補職。賈黯上奏唐介等人能大膽進言,請求對他們寬大處理。由於疾病請調往郡縣,改任侍讀學士、鄧州知州。沒有到任,疾病已經痊癒,又任翰林學士、知審官院。

這時官吏中有的以官名犯祖、父諱名諧音為由,援引法律請求授予其他官職。賈黯說:“禮儀不避諱諧音之名,雙名不必不偏離避諱,律令:‘府號、官職名稱冒犯祖父之名又冒榮居之,上書奏事如果冒犯祖廟名諱,都犯有不同程度的罪。’又說‘:如果厭惡之名和二名不是全部冒犯的,不治罪。’現在官吏允許避諱諧音之字,那么假如有人官名犯了祖、父名諱之諧音,難道應該以冒榮之律來治他的罪嗎?本朝雍熙年間(984~987),曾經發布詔令:‘除授官職冒犯私諱的,只有三省御史台五品、文班四品以上,正式上奏允許改變,其他官員都不必使用此制度。’請按照雍熙年間的詔書,規定自某品以上才允許改變官名,按照禮儀律令辦事。”朝廷於是頒布詔令,除了名的諧音以及雙名,不論官職品位的高下都任憑避用。

累升任尚書左司郎中,暫代主管開封府。兩軍監牢中的囚犯每年都有許多死在獄中,而獄吏不承擔任何過失。賈黯說“:獄吏有的懈於巡視囚犯,囚犯饑渴疾病無法解決,致使囚犯死亡,請求對每年死在獄中的囚犯進行登記,而對獄吏進行獎賞和懲罰。”府中吏員名額為七百人,由於犯罪被罷官又依次授予官職的,都是在總額外補授的,賈黯請求朝廷對這些人授予官職必須是有空缺才能進行。但是斷案,人們認為是賈黯一己之見,並不公平。御史中丞王疇和其朋黨陳經、呂誨、傅堯俞,諫官司馬光、龔鼎臣、王陶,都說賈黯固執任性,當接到朝廷頒布的赦免命令時,犯罪應當釋放的罪犯他反而加罪。賈黯被免為同提舉在京諸司庫務。

英宗即皇帝位,升為中書舍人。接受詔令修撰《仁宗實錄》,權知審刑院,任群牧使。這時朝廷封拜皇子,並授予皇子檢校太傅。賈黯道:“太師、太傅、太保,稱作三師,是天子遵守效法的。兒子作父親的老師,按情理來說是不可以的,前世遵循它而沒有考慮它的錯誤。請求從今天皇子以及宗室中地位低下者,都不要兼任師傅官,按照其升任官職的秩序,改授三公。”將此奏議下達到兩制議論,請求按照賈黯上奏所論而辦。但中書也說“:從唐朝以來,親王沒有兼任師傅的。我朝因為三師、三公都是虛設之名,因而授予此官,恰好改正了前世的過失。”詔令允許。

升任給事中、權御史中丞。不久,任命呂誨為知雜事,呂誨曾經彈劾過賈黯,因而有所顧慮,猶豫不決,準備避任。賈黯說曾經推舉呂誨任御史,了解他正直謹慎厚道,當時是為了公事,並不是有任何疑忌和怨恨,願意長期與他共事,呂誨才就職。

英宗即位之初,王廣淵、周孟陽由於是先朝舊臣,多次被英宗召見問對。賈黯說“:滿朝的賢才之臣,沒有一個被召見,單獨對一兩位先朝舊臣表示親近,這是向天下表示本朝不宏大。請求像太宗過去一樣,召見侍從館閣大臣,來作為顧問。”英宗曾經從容對賈黯說“:我想任用人才,但很少有可任用的。”賈黯回答說:“天下從來就不缺少人材,只不過是如何使用罷了。”退朝後賈黯就五件事給英宗上書:一、了解人材的才智,二、逐步培養人材,三、不要對人材求全責備,四、按條例推舉人材,五、有所選擇地加以任用。

後來與兩制共同商議,請求以濮王為皇伯,宰相不依從,後來又多次到中書進行論爭。恰遇大雨發生洪水,這時賈黯已經有病在身,上疏說:“怠慢宗廟,違背天時,則洪水會發生。如今二位執政者,知道陛下是先帝的後代,就阿諛奉迎,取悅陛下,違背經義,提出兩統貳父之說,因而七廟神靈發怒,降下大雨,殺害人民。”已病,請求離開京城,以翰林侍讀學士知陳州。沒到任,去世,終年四十四歲。口頭遺奏數百言,仍請求以濮王為皇伯。贈予尚書禮部侍郎。

起初,賈黯的母親陳氏回到了娘家,繼母史氏在家,後來賈黯接回陳氏,二母互相不和,賈黥卻能安心侍奉她們。賈黯以美好純潔自好,在朝中多次上書言事,有的被採納有的被否定,人們稱讚他耿介正直。但性情急躁,起初為襄州通判,懷疑演戲的人戲弄他,將人糞餵給戲弄他的人吃。在開封任開封府時,被罪人痛罵,賈黯又將人糞給罪人吃,上諫的人也因此而詆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