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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六

作者:魏收

甄琛 高聰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太保甄邯後也。父凝,州主簿。琛少敏悟,閨 門之內,兄弟戲狎,不以禮法自居。頗學經史,稱有刀筆,而形貌短陋,鮮風儀。 舉秀才。入都積歲,頗以弈棋棄日,至乃通夜不止。手下蒼頭常令秉燭,或時睡頓, 大加其杖,如此非一。奴後不勝楚痛,乃白琛曰:“郎君辭父母,仕宦京師。若為 讀書執燭,奴不敢辭罪,乃以圍棋,日夜不息,豈是向京之意?而賜加杖罰,不亦 非理!”琛惕然慚感,遂從許叡、李彪假書研習,聞見益優。

太和初,拜中書博士,遷諫議大夫,時有所陳,亦為高祖知賞。轉通直散騎侍 郎,出為本州征北府長史,後為本州陽平王頤衛軍府長史。世宗踐祚,以琛為中散 大夫、兼御史中尉,轉通直散騎常侍,仍兼中尉。琛表曰:

王者道同天壤,施齊造化,濟時拯物,為民父母。故年穀不登,為民祈祀。乾 坤所惠,天子順之;山川秘利,天子通之。苟益生民,損躬無吝,如或所聚,唯為 賑恤。是以《月令》稱:山林藪澤,有能取蔬食禽獸者,皆野虞教導之;其迭相侵 奪者,罪之無赦。此明導民而弗禁,通有無以相濟也。《周禮》雖有川澤之禁,正 所以防其殘盡,必令取之有時。斯所謂障護雖在公,更所以為民守之耳。且一家之 長,惠及子孫;一運之君,澤周天下;皆所以厚其所養,以為國家之富。未有尊居 父母,而醯醢是吝;富有萬品,而一物是規。今者,天為黔首生鹽,國與黔首障護, 假獲其利,是猶富專口斷不及四體也。且天下夫婦歲貢粟帛。四海之有,備奉一人; 軍國之資,取給百姓。天子亦何患乎貧,而苟禁一池也。

古之王者,世有其民,或水火以濟其用,或巢宇以誨其居,或教農以去其飢, 或訓衣以除其敝。故周《詩》稱“教之誨之,飲之食之”,皆所以撫覆導養,為之 求利者也。臣性昧知理,識無遠尚,每觀上古愛民之跡,時讀中葉驟稅之書,未嘗 不嘆彼遠大,惜此近狹。今偽弊相承,仍崇關鄽之稅;大魏恢博,唯受谷帛之輸。 是使遠方聞者,罔不歌德。昔亶父以棄寶得民,碩鼠以受財失眾。君王之義,宜其 高矣;魏之簡稅,惠實遠矣。語稱出內之吝,有司之福;施惠之難,人君之禍。夫 以府藏之物,猶以不施而為災;況府外之利,而可吝之於黔首?且善藏者藏於民, 不善藏者藏於府。藏於民者民欣而君富,藏於府者國怨而民貧。國怨則示化有虧, 民貧則君無所取。願弛茲鹽禁,使沛然遠及,依《周禮》置川衡之法,使之監導而 已。

詔曰:“民利在斯,深如所陳。付八座議可否以聞。”

司徒、錄尚書、彭城王勰,兼尚書邢巒等奏:“琛之所列,富乎有言,首尾大 備,或無可貶。但恐坐談則理高,行之則事闕,是用遲回,未謂為可。竊惟古之善 為治者,莫不昭其勝途,悟其遠理,及於救世,升降稱時。欲令豐無過溢,儉不致 敝,役養訊息,備在厥中,節約取足,成其性命。如不爾者,焉用君為?若任其生 產,隨其啄食,便是芻狗萬物,不相有矣。自大道既往,恩惠生焉,下奉上施,卑 高理睦。然恩惠既交,思拯之術廣,恆恐財不周國,澤不厚民。故多方以達其情, 立法以行其志。至乃取貨山川,輕在民之貢;立稅關市,裨十一之儲。收此與彼, 非利己也;回彼就此,非為身也。所謂集天地之產,惠天地之民,藉造物之富,賑 造物之貧。徹商賈給戎戰,賦四民贍軍國,取乎用乎,各有義已。禁此淵池,不專 大官之御;斂此匹帛,豈為後宮之資?既潤不在己,彼我理一,猶積而散之,將焉 所吝?且稅之本意,事有可求,固以希濟生民,非為富賄藏貨。不爾者,昔之君子 何為然哉?是以後來經圖,未之或改。故先朝商校,小大以情,降鑒之流,疑

興復鹽禁。然自行以來,典司多怠,出入之間,事不如法,遂令細民怨嗟,商販輕 議。此乃用之者無方,非興之者有謬。至使朝廷明識,聽營其間,今而罷之,懼失 前旨。一行一改,法若易棋,參論理要,宜依前式。”詔曰:“司鹽之稅,乃自古 通典,然興制利民,亦代或不同,苟可以富氓益化,唯理所在。甄琛之表,實所謂 助政毗治者也,可從其前計,使公私並宜,川利無擁。尚書嚴為禁豪強之制也。”

詔琛參八座議事。尋正中尉,常侍如故。遷侍中,領中尉。琛俯眉畏避,不能 繩糾貴游,凡所劾治,率多下吏。於時趙修盛寵,琛傾身事之。琛父凝為中散大夫, 弟僧林為本州別駕,皆托修申達。至修奸詐事露,明當收考,今日乃舉其罪。及監 決修鞭,猶相隱惻。然告人曰:“趙修小人,背如土牛,殊耐鞭杖。”有識以此非 之。修死之明日,琛與黃門郎李憑以朋黨被召詣尚書,兼尚書元英、邢巒窮其阿附 之狀。琛曾拜官,諸賓悉集,巒乃晚至,琛謂巒曰:“卿何處放蛆來,今晚始顧?” 雖以戲言,巒變色銜忿。及此,大相推窮。司徒公、錄尚書、北海王詳等奏曰: “臣聞黨人為患,自古所疾;政之所忌,雖寵必誅,皆所以存天下之至公,保靈基 於永業者也。伏惟陛下,纂聖前暉,淵鑒幽慝,恩斷近習,憲軌唯新,大政蔚以增 光,鴻猷於焉永泰。謹按: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直法,糾擿是司,風邪響 黷,猶宜劾糾,況趙修奢暴,聲著內外,侵公害私,朝野切齒。而琛嘗不陳奏,方 更往來,綢繆結納,以為朋黨,中外影響,致其談譽。令布衣之父,超登正四之官; 七品之弟,越陟三階之祿。虧先皇之選典,塵聖明之官人。又與武衛將軍、黃門郎 李憑相為表里,憑兄叨封,知而不言。及修釁彰,方加彈奏。生則附其形勢,死則 就地排之,竊天之功以為己力,仰欺朝廷,俯罔百司,其為鄙詐,於茲甚矣。不實 不忠,實合貶黜。謹依律科徒,請以職除。其父中散,實為叨越,雖皇族帝孫,未 有此例,既得不以倫,請下收奪。李憑朋附趙修,是親是仗,交遊之道,不依恆度, 或晨昏從就,或吉凶往來;至乃身拜其親,妻見其子,每有家事,必先請託。緇點 皇風,塵鄙正化,此而不糾,將何以肅整阿諛,獎厲忠概!請免所居官,以肅風軌。” 奏可。琛遂免歸本郡,左右相連死黜者三十餘人。

始,琛以父母年老,常求解官扶侍,故高祖授以本州長史。及貴達,不復請歸, 至是乃還供養。數年,遭母憂。母鉅鹿曹氏,有孝性,夫氏去家,路逾百里,每得 魚肉菜果珍美口實者,必令僮僕走奉其母,乃後食焉。琛母服未闕,復喪父。琛於 塋兆之內,手種松柏,隆冬之月,負掘水土。鄉老哀之,鹹助加力。十餘年中,墳 成木茂。與弟僧林誓以同居沒齒。專事產業,親躬農圃,時以鷹犬馳逐自娛。朝廷 有大事,猶上表陳情。

久之,復除散騎常侍、領給事黃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大見親寵,委以門下庶 事,出參尚書,入廁帷幄。琛,高祖時兼主客郎,迎送蕭賾使彭城劉纘,琛欽其器 貌,常嘆詠之。纘子晰為朐山戍主。晰死,家屬入洛。有女年未二十,琛已六十餘 矣,乃納晰女為妻。婚日,詔給廚費,琛深所好悅,世宗時調戲之。盧昶敗於朐山, 詔琛馳驛檢按。

遷河南尹,加平南將軍,黃門、中正如故。琛表曰:“《詩》稱‘京邑翼翼, 四方是則’者,京邑是四方之本,安危所在,不可不清。是以國家居代,患多盜竊, 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廣置主司里宰,皆以下代令長及五等散男有經略者乃得為 之。又多置吏士,為其羽翼,崇而重之,始得禁止。今遷都已來,天下轉廣,四遠 赴會,事過代都,五方雜沓,難可備簡,寇盜公行,劫害不絕。此由諸坊混雜,厘 比不精,主司暗弱,不堪檢察故也。凡使人攻堅木者,必為之擇良器。今河南郡是 陛下天山之堅木,盤根錯節,亂植其中。六部里尉即攻堅之利器,非貞剛精銳,無 以治之。今擇尹既非南金,里尉鉛刀而割,欲望清肅都邑,不可得也。里正乃流外 四品,職輕任碎,多是下才,人懷苟且,不能督察,故使盜得容奸,百賦失理。邊 外小縣,所領不過百戶,而令長皆以將軍居之。京邑諸坊,大者或千戶、五百戶, 其中皆王公卿尹,貴勢姻戚,豪猾仆隸,廕養奸徒,高門邃宇,不可乾問。又有州 郡俠客,廕結貴游,附黨連群,陰為市劫,比之邊縣,難易不同。今難彼易此,實 為未愜。王者立法,隨時從宜,改弦易調,明主所急。先朝立品,不必即定,施而 觀之,不便則改。今閒官靜任,猶聽長兼,況煩劇要務,不得簡能下領?請取武官 中八品將軍已下乾用貞濟者,以本官俸恤,領里尉之任,各食其祿;高者領六部尉, 中者領經途尉,下者領里正。不爾,請少高里尉之品,選下品中應遷之者,進而為 之。則督責有所,輦轂可清。”詔曰:“里正可進至勛品,經途從九品,六部尉正 九品,諸職中簡取,何必須武人也?”琛又奏以羽林為游軍,於諸坊巷司察盜賊。 於是京邑清靜,至今踵焉。

轉太子少保,黃門如故。大將軍高肇伐蜀,以琛為使持節、假撫軍將軍,領步 騎四萬為前驅都督。琛次梁州獠亭,會世宗崩,班師。高肇既死,以琛肇之黨也, 不宜復參朝政,出為營州刺史,加安北將軍。歲余,以光祿大夫李思穆代之,時年 六十五矣。遂停中山,久之乃赴洛。除鎮西將軍、涼州刺史,猶以琛高氏之昵也, 不欲處之於內。尋征拜太常卿,仍以本將軍出為徐州刺史。及入辭肅宗,琛辭以老, 詔除吏部尚書,將軍如故。未幾,除征北將軍、定州刺史,衣錦晝游,大為稱滿。 治體嚴細,甚無聲譽。崔光辭司徒之授也,琛與光書,外相抑揚,內實附會也。光 亦揣其意,復書褒美以悅之。征為車騎將軍、特進,又拜侍中。以其衰老,詔賜御 府杖,朝直杖以出入。

正光五年冬卒。詔給東園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襲、錢十萬、物七百段、蠟三 百斤。贈司徒公、尚書左僕射,加後部鼓吹。太常議謚“文穆”。吏部郎袁翻奏曰: “案《禮》:謚者,行之跡也;號者,功之表也;車服者,位之章也。是以大行受 大名,細行受細名。行生於己,名生於人,故闔棺然後定謚。皆累其生時美惡,所 以為將來勸戒;身雖死,使名常存也。凡薨亡者,屬所即言大鴻臚,移本郡大中正, 條其行跡功過,承中正移言公府,下太常部博士評議,為謚列上。謚不應法者,博 士坐如選舉不以實論。若行狀失實,中正坐如博士。自古帝王莫不殷勤重慎,以為 褒貶之實也。今之行狀,皆出自其家,任其臣子自言君父之行,無復相是非之事。 臣子之欲光揚君父,但苦跡之不高、行之不美,是以極辭肆意,無復限量。觀其狀 也,則周孔聯鑣,伊顏接衽;論其謚也,雖窮文盡武,罔或加焉。然今之博士與古 不同,唯知依其行狀,又先問其家人之意,臣子所求,便為議上,都不復斟酌與奪, 商量是非。致號謚之加,與泛階莫異,專以極美為稱,無復貶降之名,禮官之失, 一至於此!案甄司徒行狀,至德與聖人齊蹤,鴻名共大賢比跡,‘文穆’之謚,何 足加焉?但比來贈謚,於例普重,如甄琛之流,無不復謚。謂宜依諡法‘慈惠愛民 曰孝’,宜謚曰孝穆公。自今已後,明勒太常、司徒有行狀如此,言辭流宕,無復 節限者,悉請裁量,不聽為受。必準人立謚,不得甚加優越。復仍踵前來之失者, 付法司科罪。”從之。琛祖載,肅宗親送,降車就輿,吊服哭之,遣舍人慰其諸子。 琛性輕簡,好嘲謔,故少風望。然明解有乾具,在官清白。自高祖、世宗鹹相知待, 肅宗以師傅之義而加禮焉。所著文章,鄙碎無大體,時有理詣,《磔四聲》、《姓 族廢興》、《會通緇素三論》及《家誨》二十篇,《篤學文》一卷,頗行於世。

琛長子侃,字道正。郡功曹,釋褐秘書郎。性險薄,多與盜劫交通。隨琛在京, 以酒色夜宿洛水亭舍,毆擊主人,為司州所劾,淹在州獄,琛大以慚慨。廣平王懷 為牧,與琛先不協,欲具案窮推。琛托左右以聞,世宗遣白衣吳仲安敕懷寬放,懷 固執治之。久乃特旨出之。侃自此沉廢,卒於家。

侃弟楷,字德方。粗有文學,頗習吏事。太平中,上《高祖頌》十二篇,文多 不載,優詔報之。琛啟除秘書郎。世宗崩未葬,楷與河南尹丞張普惠等飲戲,免官。 任城王澄為司徒,引為功曹參軍。稍遷尚書儀曹郎,有當官之稱。

肅宗末,定州刺史、廣陽王淵被征還朝。時楷丁憂在鄉,淵臨發,召楷兼長史, 委以州任。尋值鮮于修禮、毛普賢等率北鎮流民反於州西北之左人城,屠村掠野, 引向州城。州城之內,先有燕恆雲三州避難之戶,皆依傍市鄽,草廬攢住。修禮等 聲雲欲收此輩,共為舉動。既外寇將逼,恐有內應,楷見人情不安,慮有變起,乃 收州人中粗豪者皆殺之,以威外賊,固城民之心。及刺史元冏、大都督楊津等至, 楷乃還家。後修禮等忿楷屠害北人,遂掘其父墓,載棺巡城,示相報復。

孝莊時,征為中書侍郎。爾朱榮之死,帝以其堪率鄉義,除試守常山太守,賜 絹二百匹。出帝初,除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遷衛將軍、右光祿大夫。齊文襄 王取為儀同府諮議參軍。天平四年卒,年四十六。贈驃騎將軍、秘書監、滄州刺史。

楷弟寬,字仁規。自員外散騎侍郎、本州別駕,稍遷太尉從事中郎、治書侍御 史。武定初,謝病還鄉,卒於家。

僧林,終於鄉里。

琛從父弟密,字叔雍。清謹少嗜欲,頗涉書史。太和中,奉朝請。密疾世俗貪 競,乾沒榮寵,曾作《風賦》以見意。後參中山王英軍事。英鍾離敗退,鄉人蘇良 沒於賊手,密盡私財以贖之。良既歸,傾資報密,密一皆不受,謂良曰:“濟君之 日,本不求貨,豈相贖之意也?”

歷太尉鎧曹,遷國子博士。肅宗末,通直散騎常侍、冠軍將軍。時賊帥葛榮侵 擾河北,裴衍、源子邕敗沒,人情不安,詔密為相州行台,援守鄴城。莊帝以密全 鄴之勛,賞安市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遷平東將軍、光祿大夫,領廷尉少卿,尋 轉征東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孝靜初,車騎將軍、廷尉卿,在官有平直之譽。出為 北徐州刺史,將軍如故。興和四年卒。贈驃騎將軍、儀同三司、瀛州刺史,謚曰靖。

長子儉,字元恭。官至前將軍、太中大夫。卒。

儉弟頤,有才學,亦早卒。

琛同郡張纂,字伯業。祖珍,字文表,慕容寶度支尚書。太祖平中山,入國。 世祖時,拜中書侍郎。真君元年,關右慰勞大使。二年,拜使持節、鎮西將軍、涼 州刺史。卒,贈征東將軍、燕州刺史,謚曰穆。纂頗涉經史,雅有氣尚,交結勝流。 太和中,釋褐奉朝請,稍遷伏波將軍、任城王澄鎮北府騎兵參軍,帶魏昌縣令,吏 民安之。後為北中府司馬,久之,除樂陵太守。在郡多所受納,聞御史至,棄郡逃 走,於是除名,乃卒。天平初,贈使持節、都督冀定二州諸軍事、驃騎將軍、定州 刺史。

纂叔感,字崇仁。有器業,不應州郡之命。

子宣軌,少孤,事母以孝聞。歷郡功曹、州主簿。延昌中,釋褐奉朝請、冀州 征東府長流參軍,轉相州中軍府錄事參軍、定州別駕。後除鎮遠將軍、員外散騎常 侍,出為相州撫軍府司馬。宣軌性通率,輕財好施。屬葛榮圍城,與刺史李神有固 守之效。永安中,以功賜爵中山公。中興初,坐事死於鄴。

子子瑜。

纂從弟元賓,太和十六年,出身奉朝請,遷員外郎、給事中。正光中,除中堅 將軍、射聲校尉。永安三年卒。永熙中,外生高敖曹貴達,啟贈持節、撫軍將軍、 瀛州刺史。

子辨,天平中,司徒行參軍。

高聰,字僧智,本渤海蓚人。曾祖軌,隨慕容德徙青州,因居北海之劇縣。父 法昂,劉駿車騎將軍王玄謨甥也。少隨玄謨征伐,以軍功至員外郎。早卒。

聰生而喪母,祖母王撫育之。大軍攻克東陽,聰徙入平城,與蔣少游為雲中兵 戶,窘困無所不至。族祖允視之若孫,大加周給。聰涉獵經史,頗有文才,允嘉之, 數稱其美,言之朝廷,云:“青州蔣少游與從孫僧智,雖為孤弱,然皆有文情。” 由是與少游同拜中書博士。積十年,轉侍郎,以本官為高陽王雍友,稍為高祖知賞。

太和十七年,兼員外散騎常侍,使於蕭昭業。高祖定都洛陽,追詔聰等曰: “比於河陽敕卿,仍屆瀍洛,周視舊業,依然有懷,固欲先之營之,後乃薄伐。且 以賾喪甫爾,使通在昔,乘危幸凶,君子弗取。是用輟茲前圖,遠期來會,爰息六 師,三川是宅,將底居成周,永恢皇宇。今更造璽書,以代往詔,比所敕授,隨宜 變之,善勖皇華,無替指意。”使還,遷通直散騎常侍、兼太府少卿,轉兼太子左 率。

聰微習弓馬,乃以將用自許。高祖銳意南討,專訪王肅以軍事。聰托肅願以偏 裨自效,肅言之於高祖。故假聰輔國將軍,統兵二千,與劉藻、傅永、成道益、任 莫問俱受肅節度,同援渦陽。而聰躁怯少威重,所經淫掠無禮,及與賊交,望風退 敗。與藻等同囚於懸瓠,高祖恕死,徙平州為民。行屆瀛州,屬刺史王質獲白兔將 獻,托聰為表。高祖見表,顧謂王肅曰:“在下那得復有此才,而令朕不知也?” 肅曰:“比高聰北徙,此文或其所制。”高祖悟曰:“必應然也,何應更有此輩?”

世宗初,聰復竊還京師。六輔之廢,聰之謀也。世宗親政,除給事黃門侍郎, 加輔國將軍。遷散騎常侍,黃門如故。世宗幸鄴,還於河內懷界,帝親射矢一里五 十餘步。侍中高顯等奏:“伏見親御弧矢,臨原弋遠,弦動羽馳,矢鏃所逮,三百 五十餘步。臣等伏惟陛下聖武自天,神藝夙茂;巧會《騶虞》之節,妙盡矍圃之儀。 威稜攸疊,甝兕懾氣,才猛所振,勍憝弭心,足以肅截九區,赫服八宇矣。盛事奇 跡,必宜表述,請勒銘射宮,永彰聖藝。”詔曰:“此乃弓弧小藝,何足以示後葉, 而喉脣近侍苟以為然,亦豈容有異,便可如請。”遂刊銘於射所,聰為之詞。

趙修嬖倖,聰深朋附。及詔追贈修父,聰為碑文,出入同載,觀視碑石。聰每 見修,迎送盡禮。聰又為修作表,陳當時便宜,教其自安之術,由是迭相親狎。修 死,甄琛、李憑皆被黜落,聰亦深用危慮。而聰先以疏宗之情,曲事高肇,竟獲自 免,肇之力也。修之任勢,聰傾身事之,及修之死,言必毀惡。茹皓之寵,聰又媚 附,每相招命,言笑攜撫,公私托仗,無所不至。每稱皓才識明敏,非趙修之儔。 乃因皓啟請青州鎮下治中公廨,以為私宅;又乞水田數十頃,皆被遂許。及皓見戮, 聰以為死之晚也。其薄於情義,類皆如此。

侍中高顯出授護軍,聰轉兼其處,於時顯兄弟疑聰間構而求之。聰居兼十餘旬, 出入機要,言即真,無遠慮。藉貴因權,耽於聲色,賄納之音,聞於遐邇。中尉崔 亮知肇微恨,遂面陳聰罪,世宗乃出聰為平北將軍、并州刺史。聰善於去就,知肇 嫌之,側身承奉,肇遂待之如舊。聰在并州數歲,多不率法,又與太原太守王椿有 隙,再為大使、御史舉奏,肇每以宗私相援,事得寢緩。世宗末,拜散騎常侍、平 北將軍。

肅宗踐祚,以其素附高肇,出為幽州刺史,將軍如故。尋以高肇之黨,與王世 義、高綽、李憲、崔楷、蘭氛之為中尉元匡所彈,靈太后並特原之。聰遂停廢於家, 斷絕人事,唯修營園果,以聲色自娛。久之,拜光祿大夫,加安北將軍。聰心望中 書令,然後出作青州,願竟不果。正光元年夏卒,年六十九。靈太后聞其病,遣主 書問之,聰對使者噓唏慟泣。及聞其亡,嗟悼良久,言:“朕既無福,大臣殞喪。 且其與朕父南征,契闊戎旅,特可感念。”賵布帛三百匹、冰一車。贈撫軍將軍、 青州刺史,謚曰獻。聰有妓十餘人,有子無子皆注籍為妾,以悅其情。及病,不欲 他人得之,並令燒指吞炭,出家為尼。聰所作文筆二十卷,別有集。

子長雲,字彥鴻。起家秘書郎、太尉主簿,稍遷輔國將軍、中散大夫。建義初, 於河陰遇害。贈安東將軍、兗州刺史。

長雲弟叔山,字彥甫。司徒行參軍,稍遷寧朔將軍、越騎校尉。卒,贈太常少 卿。

史臣曰:甄琛以學尚刀筆,早樹聲名,受遇三朝,終至崇重。高聰才尚見知, 名位顯著。而異軌同奔,鹹經於危覆之轍,惜乎!

部分譯文

甄琛,字思伯,中山毋極人,漢朝太保甄邯後人。父甄凝,任州主簿。甄琛少年時即聰穎捷悟,閨門之內,兄弟嬉戲狎游,他不以禮法事等約束自己。博讀經史,筆鋒健達,但甄琛卻天生形短貌醜,缺少風度氣質。參加秀才考試,進入都城都幾年了,總以下棋消磨時光,甚至與人通宵達旦地下棋。身邊老僕人總是被他指使著秉燭照明,偶爾打起瞌睡,甄琛則憤怒而起,棍杖相加,諸如此類,時常發生。老僕人後來終於忍受不了鞭打之苦,稟告甄琛說:“郎君您辭鄉別親,入京求功名,假若我為您讀書秉燭照字,奴才我萬不敢推辭,但您卻天天拴在棋盤上,沒日沒夜地下,這哪有入京求官之意?我稍有怠慢,您便加我杖罰,說起來,這也太沒道理了!”一番話使甄琛如大夢初醒,幡然悔悟,於是痛改前非,在許睿、李彪那裡借書研讀,見識越來越廣博。

太和初年(477~479),皇帝拜授他為中書博士,遷任諫議大夫,時時上疏聖上,也被高祖所稱道嘉賞。後又轉任通直散騎侍郎,出任本州征北府長史,後又為本州陽平王頤衛軍府長史。世宗登極,任命甄琛為中散大夫,兼任御史中尉,轉任通直散騎常侍,仍然兼任中尉。甄琛上表稱:

“王者之道,如皇天后土,雨露養育,濟時拯物,為生民父母。正因如此,收成不好,王者應為民祈祝祭祀。天地所惠萬民的,天子應當順從天意;山川的財富,天子應通之於世。只要有益於百姓萬民,損害一點自己的利益應無所吝惜,假如聖上有所聚斂,也只套用來作為賑貧恤困之用。所以《月令》上說:山林之中,藪澤裡面,如果能從中獲取些菜蔬食物、禽鳥走獸之類,那都是大自然為百姓所設造的;有誰與百姓侵吞豪奪的,其罪不赦。這告訴聖上引導百姓而不禁止,接通有無以濟養百姓的道理。《周禮》中雖然有禁止豪奪山川的條文,那目的正是防備山川之產被很快耗盡,為的是讓人民取之有時,這就是所謂保護山川是為公眾利益,更是為百姓守住山川財富而已。更何況一家之長,恩及子孫,一朝之君,澤被天下,都是說的厚生養財,為國家的興旺發達打算。沒有聽說過位處父母尊位,但卻吝惜食物;富有萬物,但卻一針一線都動不得。而今,老天為黎民百姓生鹽,國家成為天下萬民的障蔽,聖上憑藉它獲得好處,這就是所謂專任口福而四肢不受益處啊。況且天下百姓每年貢獻糧食布匹。四海所有,奉養陛下一人;軍國所需,取自百姓。身為天子,你何必擔心貧困,而要禁止百姓去開發一個池子呢。

“古代君主,都十分愛護百姓,或者利用水火以供百姓之用,或者築巢造舍教民居住,或者教民耕種以免饑荒之苦,或教民織布以障體保暖。所以周《》稱:‘教之誨之,飲之食之’,這都是古代君王撫愛教導百姓,為天下眾生謀求實利的例子。臣下我天生愚鈍,不識道理,見識短淺,每每看到上古帝王愛民實跡,時時讀到後來記述君主聚民稅收的書,未嘗不感嘆上古帝王的胸懷遠大,後來者的度量狹小。而今偽詐弊端相承不斷,仍收市肆之稅;大魏胸寬,只受糧食布帛的貢奉。這種舉動,使遠方百姓聽說的,無不歌頌聖上功德。過去的..父因為不愛財寶而深得民心,《碩鼠》章描述接受財物而失卻百姓。君王您的道義,如日月高懸;大魏簡稅政策,實在是惠民深遠啊。有說法稱財出府庫,聖上吝惜,是臣僚們的福分;施與百姓恩惠,舉措猶豫,是人君的禍患。大凡府庫所藏。而且以不肯給予別人為災禍,更何況府外的好處,哪能吝惜百姓得到什麼利益呢?況且善藏財富的藏之於民,不善於藏富的藏於府庫。藏富於民的,百姓高興那么君主自然富有,斂財於府庫的國怨沸騰而百姓貧困。舉國上下,怨聲載道,那就預示著教化有虧損,百姓貧困那君主也無從取財。臣下願聖上您放鬆鹽禁,使陛下恩澤廣為被及。陛下可依照《周禮》設定川衡之官的方法,讓他們監督引導百姓的行為即可。”

皇帝下詔說:“百姓利益,深如奏章所陳。將此章交給群臣廣為議論,然後定奪。”

司徒、錄尚書、彭城王元勰,兼尚書邢巒等啟奏說:“甄琛所列舉的,言論宏富,大體上面面俱到,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但是,我們擔心這會不會空坐談理,道理很好,實行於事,則有欠缺,因此就該採取謹慎的態度,不能過早地說‘行’。臣等私下考慮古代善於治理國家的,沒有不明白其勝利的途徑,懂得其遠大的道理,所以等到拯救世事,便行動合於節度。假若君主想讓天下豐盈而不漫溢,節儉而不導致弊端,差使百姓、供養黎民的信息,都在奏疏之中了,節約儉省,取獲有度,讓百姓生活舒坦,道理大致如此。假如不像這樣,那要君王乾什麼?假如人君聽任百姓生產,放任百姓獲取所需,那就會出現萬物成為芻狗的現象,很可能導致什麼都蕩然無存的局面。從大道理出發,恩惠便會產生,萬民奉養君主,君主恩澤萬民,卑賤與高貴的道理睦順通明。然而,實際做起來,雖然恩澤惠施既已交接,拯救萬民的措施也很多,但我們仍擔心天下之財不濟國用,聖上恩澤未必能惠及百姓。所以要心懷多方以了解百姓感情,制定法規以實行聖上意願。至於獲取山川財貨,是因為百姓貢賦不豐;收取市賈之稅,是要增加一些國庫儲備。收取這收取那,並不是為了其有利於自己;躲開這接受那,也不是為了奉養己身。這就是所謂斂集天地所產,惠施天下萬民,假借造物主的財富,賑濟造物者某些方面的貧乏。徵收商人稅利是為了提供國家戰伐所需,讓百姓貢賦目的在贍養衛國力量,取財用財,都有各自的道理。禁止百姓開發這個淵池,不是專從大官的需要出發;斂聚這些布帛,又怎能說是後宮所需呢。既然好處不在自己,彼我一個道理,就像聚斂與散發財貨一樣,那有什麼可吝惜的呢?況且稅收的本意,是使事有可求,本來是希望能夠濟養百姓,並不是為了私自藏貯財貨。不像這樣,那過去的賢人們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正因如此,後來治理國家的,沒有誰更改此類條文。所以先朝檢校類條文,從人情物理出發,大小必校,從鑒如流,(疑)仍恢復鹽禁。然而自鹽禁實行以來,有關部門大多怠惰,實行的時候,往往走了原樣,於是便讓百姓怨聲四起,商販議論紛紛,這是執行政策的人沒有方法,並不是制定政策的人有什麼過錯。而今,此事一出,致使朝廷明識之士,辨其原委,如果就此作罷,臣等擔心失信於民。一行一改,法律的實施就像下棋動子一樣,那怎么行呢,我們認為應當把條款中最重要的東西檢尋出來,照先前做法依舊實施。”於是,皇帝下詔書說:“收取鹽業之稅,本是自古如此,然而各代從有利於百姓而制定政策,政策各代之間也不盡相同,但只要能使民富足,益於教化,便是道理所在。甄琛上的表,的確可稱作是有助於治理國家,可照文前半所陳述,讓公私並立,山川之利官民一同擁有。尚書應當在禁止豪強強取豪奪方面痛下功夫。”

皇帝又下詔書讓琛參與八座討論國事。不久甄琛就當上了中尉,常侍官職如故。又遷任侍中,為中尉。甄琛膽小怕事,所任不能糾治顯貴,所有被他彈劾的人中,大都是下層官吏。當時趙修正得寵,甄琛一頭扎進他的懷裡,跟他抱成一團。甄琛的父親甄凝任中散大夫,弟僧林為本州別駕,都是託付趙修向上傳達的。等到奸詐的事情敗露,明天準備收審,今天甄琛才列舉其罪狀。等到他看到刑官抽打趙修,惻隱之心還是油然而生,但等到他對別人說,就成了:“趙修小人,脊背就像土牛一樣,特別經得起鞭打。”有識之士對他頗有看法。趙修死的第二天,甄琛與黃門郎李憑也以“朋黨”之名被召往尚書處,兼尚書元英、邢巒窮究二人阿曲逢迎趙修的情況。甄琛先前拜官,有關官員都來了,邢巒出來晚了些,甄琛對邢巒說:“卿您死到哪裡去了,這么晚才出來?”說的雖是玩笑話,但邢巒動起火來,一直耿耿於懷。碰到這次機會,刨根問底,極為仔細地盤問甄琛。司徒公、釒錄尚書、北海王元詳等人啟奏說:“為臣聽說黨人成為禍患,自古以來,為人痛恨;結黨成奸,為政所忌諱,即使身為寵臣,只要是黨人,一定得誅殺,這些都是為了保存國家大公,保護先王所創基業永固長存的做法。我斗膽考慮陛下承襲先王明識,探幽鑒匿,即為近臣,當責不貸,一切都按國法辦事,審時度勢,這使國家大政蔚增光輝,可保江山永泰平安。臣的看法:侍中、領御史中尉甄琛,身居執法高位,糾邪摘非,是其職責,風氣不正,都應彈劾糾正,何況趙修奢侈暴虐,惡名遠揚,侵吞公有,豪奪私產,朝野上下,切齒痛恨。但甄琛卻從不上疏陳奏,反而與其來往密切,交接結黨,成為其重要朋黨,朝內朝外,互相照應,互相勾結、互相吹捧。讓本是平民的父親,躍登正四品的高位;七品之弟,連跳三級官階。這種做法,虧損先王所立的選舉大法,給聖賢明達的官員臉上抹黑。甄琛又與武衛將軍、黃門郎李憑互為表里,憑兄被封官,甄琛知而不說。等到趙修惡跡敗露,甄琛方才彈劾。趙修生時,甄琛等全都趨炎附勢,被誅之後,則又搖身一變,大加批評,竊天之功以為己有,對上瞞欺朝廷;對下哄騙百姓,甄琛的為人卑鄙奸詐,在這一點上,暴露無遺了。不誠實,不忠耿,實在應該貶官放逐。謹按刑律規定,請求除去官名。其父身為中散大夫,實際上是竊居其位,即使是皇族帝孫,也無此先例,這既然來得不倫不類,請求收回官職。甄琛攀附趙修,把他看作親戚、靠山,跟他交遊,不按常規,或是早晚出入趙修府門,或是每逢吉凶之事,便密謀商討,以至於降低身份,拜揖趙修家人,他的妻子也與趙修兒子相見,甄琛每有家事,一定先託付趙修。如此這般,玷污清明皇風,攪壞世俗風化。這種惡劣的情況都不糾正,那憑什麼去糾阿正諛,獎拔忠直之人呢!臣請求免去甄琛官職,以正風氣。”奏陳被認可。甄琛於是被罷去官職,送回家鄉,他左右牽連被罷黜官職被處死的有三十多人。

甄琛為官之初,他因為父母年邁力衰,經常請求皇上免去他的官職讓他回家服侍,因此,高祖授予他家鄉州長史。等到甄琛官名顯達,不再請歸。這次遭際,他才回家專門供養父母。幾年之後,母親去世。他的母親是鉅鹿曹氏人,有孝性,丈夫家離自己父母家裡有百里之遙,每次她弄到魚肉菜果之類美味佳肴,一定要僕人送些給父母吃,然後她才開始食用。甄琛母親喪服沒有滿期,父親又去世了。琛在父母墳塋內,親手種下松柏,隆冬臘月,挖土挑水。鄉親父老十分同情他,都來幫忙。十多年中,墳墓修好,樹木蔥榮。甄琛與弟甄僧林發誓兄弟二人一起生活到老。在家鄉買田置產,親自耕種,經常呼鷹喚犬,出門打獵,藉以自娛。朝廷有什麼大事,還上書陳奏。

過了很長時間,皇帝又任命他為散騎常侍,領給事黃門侍郎、定州大中正。又大為皇帝親近寵幸,黃門內大小事情,全權由他負責,出則參與尚書事務,入則為皇帝出謀劃策。甄琛,高祖時兼任過主客郎一職,迎送蕭賾出使彭城劉纘,甄琛欽佩劉纘的才氣風度,經常言於歌詩。劉纘的兒子劉日折任朐山駐守長官,日折死之後,家屬遷入洛陽。劉日折有個姑娘,年齡不到二十歲,而甄琛當時已經六十多歲了,他娶姑娘為妻。結婚那天,皇帝下詔為甄琛操辦酒宴,甄琛十分高興,世宗經常為這老少配開甄琛的玩笑。盧昶在朐山戰敗之後,皇帝下詔讓甄琛前往檢察調查。

後遷任河南令尹,加平南將軍,黃門侍郎、大中正官職照舊。甄琛上表說:“《詩》說:‘京邑翼翼,四方是則。’說的是京師是國家四方的根本,社稷安危都依賴它,不可不清正。所以,從前國都在代州時,禍患不斷、盜賊眾多,世祖太武皇帝親自發憤圖安,廣泛設定主司、里宰等官職,這些官員都從那些令長及五等男爵的後代有謀略的人中提拔。又廣設吏卒武士,為其羽翼,提高他們的待遇,尊重他們的勞動,這樣,不安定因素才得以消除。而今遷都以來,國土面積增加,四面八方,赴會京都,事情超過都處代郡的時候,天下人士,雜集京師,難以一一查明掌握,以致寇盜公行,劫害行為不斷出現,究其原因,是因為行市混雜,難分魚蝦,有關部門暗昧軟弱,不能勝任檢查糾察責任必然產生的結果。大凡要人對付堅硬的木頭,必定要為他選擇好的工具。現在的河南郡是陛下您的堅木,各種人盤根錯節,混雜在一起。六部里尉等部門官員便是攻堅的利器,不是貞直剛精銳利無敵的,則無法治理好京都。現在陛下您選擇的令尹既不是良才,里尉等官也是柔軟的鉛刀,而陛下想要整頓京邑,恐怕難以達到預期目的。里正是流外四品之職,職位輕賤,責任瑣屑,大都是下等官員,人人苟且偷安,不能行使督察之責,所以才使得盜賊奸邪橫行霸道,各種賦稅,失去常理。而邊外小縣,所統領的人數不過百十來戶,但往往卻以將軍任職。京都諸坊,大的有千戶、五百戶之眾,而且其中居住的都是王公卿尹、皇親國戚之類高官顯貴,豪紳猾吏,僕役奴隸,雜居其間,這些達官貴人往往私養奸惡之人,而他們高門廣宇,不能隨便干預。還有州郡俠膽的人,客居京都,私自交結貴戚,連群結黨,暗地裡欺行霸市,這比起邊境小縣,情況要複雜得多。現在朝廷以邊事為難,京師治理容易,實在是不妥的做法。大凡王都制定法律,都根據情況隨時有所改變,改弦易調,是明主當務之急。先朝確立品位高下,不是一說就定下來,而是根據實際情況,不合實際便著手更改。現在清閒官職,猶且高官兼任,況且煩雜重要的事務,怎能馬馬虎虎、拈重如輕,隨便委職呢?我請求選取武官當中八品將軍以下精幹忠直的人,以本官待遇,任里尉之職,各自享受其應得俸祿,高的任六部尉,中等的任經途尉,下等的任里正。如不這樣,臣請求稍稍提高里尉官職品位,選擇本處下品中的本應升遷的人,充當此項官職。如果這樣,則會讓他們職重責任也大,京師就會氣象太平,陛下身邊就會安定。”皇帝下詔說:“里正可進品位於勛品,經途官員從九品,六部尉從正九品官員中提拔,就不必從武將中選拔這些官員了。”甄琛又啟奏皇上以羽林軍作為巡邏力量,巡邏在坊巷之間,糾察盜賊。從這以後,京都治安秩序大為好轉,至今仍太平無事。

轉任太子少保,黃門侍郎官職依舊。大將軍高肇討伐蜀亂,皇帝任命甄琛為持節使,代撫軍將軍,統領步、騎兵四萬人為前鋒都督。甄琛部隊到了梁州獠亭時,適逢世宗逝世,班師回朝。高肇死了之後,朝廷認為甄琛是高肇黨人,不宜再參與朝政,便命他為營州刺史出任外職,加安北將軍。一年後,讓光祿大夫楊思穆代替他的官職,當時甄琛都六十五歲了,於是他在中山閒居,很久以後,才到京城。被任命為鎮西將軍、涼州刺史,朝廷仍然認為他與高肇過從密切,不願讓他留在京師。不久又徵召拜授太常卿,仍然以本將軍出任徐州刺史。等到入京辭別肅宗,甄琛以年老體弱為由不願赴任,皇帝下詔任他為吏部尚書,將軍職位照舊。不久,又命為征北將軍、定州刺史,衣冠錦繡,遊歷治地,心情大為舒暢。甄琛治州嚴厲刻苛,沒有聲譽。崔光不願接受司徒之職,甄琛給光寫信,表面貶責,實際附和。崔光揣度他的意圖,回信稱讚以取悅於他。不久又徵召入京,授予車騎將軍、特進等銜,又授官侍中。因他衰老,皇帝下詔賜給他御府杖,每天早晨拄杖上朝,出入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