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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王莽傳下

作者:班固

四年五月,莽曰:“保成師友祭酒唐林、故諫議祭酒琅邪紀逡,孝弟忠恕,敬上愛下,博通舊聞,德行醇備,至於黃髮,靡有愆失。其封林為建德侯,逡為封德侯,位皆特進,見禮如三公。賜弟一區,錢三百萬,授几杖焉。”

六月,更授諸侯茅土於明堂,曰:“予製作地理,建封五等,考之經藝,合之傳記,通於義理,論之思之,至於再三,自始建國之元以來九年於茲,乃今定矣。予親設文石之平,陳菁茅四色之土,欽告於岱宗泰社后土、先祖先妣,以班授之。各就厥國,養牧民人,用成功業。其在緣邊,若江南,非詔所召,遣侍於帝城者,納言掌貨大夫且調都內故錢,予其祿,公歲八十萬,侯、伯四十萬,子、男二十萬。”然復不能盡得。莽好空言,慕古法,多封爵人,性實遴嗇,托以地理未定,故且先賦茅土,用慰喜封者。

是歲,復明六管之令。每一管下,為設科條防禁,犯者罪至死,吏民抵罪者浸眾。又一切調上公以下諸有奴婢者,率一口出錢三千六百,天下愈愁,盜賊起。納言馮常以六管諫,莽大怒,免常官。置執法左右刺奸。選用能吏侯霸等分督六尉、六隊,如漢刺史,與三公士郡一人從事。

臨淮瓜田儀等為盜賊,依阻會稽長州,琅邪女子呂母亦起。初,呂母子為縣吏,為宰所冤殺。母散家財,以酤酒買兵弩,陰厚貧窮少年,得百餘人,遂攻海曲縣,殺其宰以祭子墓。引兵入海,其眾浸多,後皆萬數。莽遣使者即赦盜賊,還言:“盜賊解,輒複合。問其故,皆曰愁法禁煩苛,不得舉手。力作所得,不足以給貢稅。閉門自守,又坐鄰伍鑄錢挾銅,奸吏因以愁民。民窮,悉起為盜賊。”莽大怒,免之。其或順指,言“民驕黠當誅”。及言“時運適然,且滅不久”,莽說,輒遷之。

是歲八月,莽親之南郊,鑄作威斗。威斗者,以五石銅為之,若北斗,長二尺五寸,欲以厭勝眾兵。既成,令司命負之,莽出在前,入在御旁。鑄斗日,大寒,百官人馬有凍死者。

五年正月朔,北軍南門災。

以大司馬司允費興為荊州牧,見,問到部方略,興對曰:“荊、揚之民率依阻山澤,以漁採為業。間者,國張六管,稅山澤,妨奪民之利,連年久旱,百姓飢窮,故為盜賊。興到部,欲令明曉告盜賊歸田裡,假貸犁牛種食,闊其租賦,幾可以解釋安集。”莽怒,免興官。

天下吏以不得奉祿,並為奸利,郡尹縣宰家累千金。莽下詔曰:“詳考始建國二年胡虜猾夏以來,諸軍吏及緣邊吏大夫以上為奸利增產致富者,收其家所有財產五分之四,以助邊急。”公府士馳傳天下,考覆貪饕,開吏告其將,奴婢告其主,幾以禁奸,奸愈甚。

皇孫功崇公宗坐自畫容貌,被服天子衣冠,刻印三:一曰“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臧薄冰”,二曰“肅聖寶繼”,三曰“德封昌圖”。又宗舅呂寬家前徙合浦,私與宗通,發覺按驗,宗自殺。莽曰:“宗屬為皇孫,爵為上公,知寬等叛逆族類,而與交通;刻銅印三,文意甚害,不知厭足,窺欲非望。《春秋》之義,‘君親毋將,將而誅焉。’迷惑失道,自取此事,烏呼哀哉!宗本名會宗,以製作去二名,今復名會宗。貶厥爵,改厥號,賜謚為功崇繆伯,以諸伯之禮葬於故同谷城郡。”宗姊妨為衛將軍王興夫人,祝詛姑,殺婢以絕口。事發覺,莽使中常侍惲{帶足}責問妨,並以責興,皆自殺。事連及司命孔仁妻,亦自殺。仁見莽免冠謝,莽使尚書劾仁:“乘‘乾’車,駕‘神’馬,左蒼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右杖威節,左負威斗,號曰赤星,非以驕仁,乃以尊新室之威命也。仁擅免天文冠,大不敬。”有詔勿劾,更易新冠。其好怪如此。

以真道侯王涉為衛將軍。涉者,曲陽侯根子也。根,成帝世為大司馬,薦莽自代,莽恩之,以為曲陽非令稱,乃追謚根曰直道讓公,涉嗣其爵。

是歲,赤眉力子都、樊崇等以饑饉相聚,起於琅邪,轉抄掠,眾皆萬數。遺使者發郡國兵擊之,不能克。

六年春,莽見盜賊多,乃令太史推三萬六千歲曆紀,六歲一改元,布天下。下書曰:“《紫閣圖》曰‘太一、黃帝皆仙上天,張樂崑崙虔山之上。後世聖主得瑞者,當張樂秦終南山之上。’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諭矣。復以寧始將軍為更始將軍,以順符命。《易》不云乎?‘日新之謂盛德,生生之謂易。’予其饗哉!”欲以誑耀百姓,銷解益賊。眾皆笑之。

初獻《新樂》於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或聞其樂聲,曰:“清厲而哀,非興國之聲也。”

是時,關東飢旱數年,力子都等黨眾浸多,更始將軍廉丹擊益州不能克,征還。更遣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庸部牧李曄擊蠻夷若豆等,太傅犧叔士孫喜清潔江湖之益賊。而匈奴寇邊甚。莽乃大募天下丁男及死罪囚、吏民奴,名曰“豬突豨勇”,以為銳卒。一切稅天下吏民,訾三十取一,縑帛皆輸長安。令公卿以下至郡縣黃綬皆保養軍馬,多少各以秩為差。又博募有奇技術可以攻匈奴者,將待以不次之位。言便宜者以萬數:或言能度水不用舟楫,連馬接騎,濟百萬師;或言不持斗糧,服食藥物,三軍不飢;或言能飛,一日千里,可窺匈奴。莽輒試之,取大鳥翮為兩翼,頭與身皆著毛,通引環紐,飛數百步墮。莽知其不可用,苟欲獲其名,皆拜為理軍,賜以車馬,待發。

初,匈奴右骨都侯須卜當,其妻王昭君女也,嘗內附。莽遣昭君兄子和親侯王歙誘呼當至塞下,脅將詣長安,強立以為須卜善於後安公。始欲誘迎當,大司馬嚴尤諫曰:“當在匈奴右部,兵不侵邊,單于動靜,輒語中國,此方面之大助也。於今迎當置長安槁街,一胡人耳,不如在匈奴有益。”莽不聽。即得當,欲遣尤與廉丹擊匈奴,皆賜姓徵氏,號二徵將軍,當誅單于輿而立當代之。出車城西橫廄,未發。尤素有智略,非莽攻伐四夷,數諫不從,著古名將樂毅、白起不用之意及言邊事凡三篇,奏以風諫莽。及當出廷議,尤固言匈奴可且以為後,先憂山東盜賊。莽大怒,乃策尤曰:“視事四年,蠻夷猾夏不能遏絕,寇賊奸宄不能殄滅,不畏天威,不用詔命,貌很自臧,持必不移,懷執異心,非沮軍議。未忍致於理,其上大司馬武建伯印韍,歸故郡。”以降符伯董忠為大司馬。

翼平連率田況奏郡縣訾民不實,莽復三十稅一。以況忠言憂國,進爵為伯,賜錢二百萬。眾庶皆詈之。青、徐民多棄鄉里流亡,老弱死道路,壯者入賊中。

夙夜連率韓博上言:“有奇士,長丈,大十圍,來至臣府,曰欲奮擊胡虜。自謂巨毋霸,出於蓬萊東南,五城西北昭如海瀕,軺車不能載,三馬不能勝。即日以大車四馬,建虎旗,載霸詣闕。霸臥則枕鼓,以鐵箸食,此皇天所以輔新室也。願陛下作大甲高車,賁、育之衣,遣大將一人與虎賁百人迎之於道。京師門戶不容者,開高大之,以視百蠻,鎮安天下。”博意欲以風莽。莽聞惡之,留霸在所新豐,更其姓曰巨母氏,謂因文母太后而霸王符也。征博下獄,以非所宜言,棄市。

明年改元曰:地皇”,從三萬六千歲歷號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未,赦天下。下書曰:“方出軍行師,敢有趨訁襄犯法者,輒論斬,毋須時,盡歲止。”於是春夏斬人都市,百姓震懼,道路以目。

二月壬申,日正黑。莽惡之,下書曰:“乃者日中見昧,陰薄陽,黑氣為變,百姓莫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遣吏考問上變事者,欲蔽上之明,是以適見於天,以正於理,塞大異焉。”

莽見四方盜賊多,復欲厭之,又下書曰:“予之皇初祖考黃帝定天下,將兵為上將軍,建華蓋,立斗獻,內設大將,外置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百二十五人,裨將軍千二百五十人,校尉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當百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吏四十五萬人,士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協於《易》‘孤矢之利,以威天下’。予受符命之文,稽前人,將條備焉。”於是置前後左右中大司馬之位,賜諸州牧號為大將軍,郡卒正、連帥、大尹為偏將軍,屬令長裨將軍,縣宰為校尉。乘傳使者經歷郡國,日且十輩,倉無見谷以給,傳車馬不能足,賦取道中車馬,取辦於民。

七月,大風毀王路堂。復下書曰:“乃壬午餔時,有列風雷雨髮屋折木之變,予甚弁焉,予甚栗焉,予甚恐焉。伏念一旬,迷乃解矣。昔符命文立安為新遷王,臨國雒陽,為統義陽王。是時予在攝假,謙不敢當,而以為公。其後金匱文至,議老皆曰:‘臨國雒陽為統,謂據土中為新室統也,宜為皇太子。’自此後,臨久病,雖瘳不平,朝見挈茵輿行。見王路堂者,張於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又以皇后被疾,臨且去本就舍,妃妾在東永巷。壬午,烈風毀王路西廂及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榆樹大十圍,東僵,擊東閣,閣即東永巷之西垣也。皆破折瓦壞,髮屋拔木,予甚驚焉。又侯官奏月犯心前星,厥有占,予甚憂之。優念《紫閣圖》文,太一、黃帝皆得瑞以仙,後世褒主當登終南山。所謂新遷王者,乃太一新遷之後也。統義陽王乃用五統以禮義登陽上千之後也。臨有兄而稱太子,名不正。宣尼公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至於刑罰不中,民無錯手足。’惟即位以來,陰陽未和,風雨不時,數遇枯旱蝗螟為災,谷稼鮮耗,百姓苦飢,蠻夷猾夏,寇賊奸宄,人民正營,無所錯手足。深惟厥咎,在名不正焉。其立安為新遷王,臨為統義陽正,幾以保全二子,子孫千億,外攘四夷,內安中國焉。”

是月,杜陵便殿乘輿虎文衣廢臧在室匣中者出,自樹立外堂上,良久乃委地。吏卒見者以聞,莽惡之,下書曰:“寶黃廝亦,其令郎從官皆衣絳。

望氣為數者多言有士功象,莽又見四方盜賊多,欲視為自安能建萬世之基者,乃下書曰:“予受命遭陽九之厄,百六之會,府帑空虛,百姓匱乏,宗廟未修,且袷祭於明堂太廟,夙夜永念,非敢寧息。深惟吉昌莫良於今年,予乃卜波水之北,郎池之南,惟玉食。予又卜金水之南,明堂之西,亦惟玉食。予將新築焉。”於是遂營長安城南,提封百頃。九月甲申,莽立載行視,親舉築三下。司徒王尋、大司空王邑持節,及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數十人將作。崔發、張邯說莽曰:“德盛者文縟,宜崇其制度,宣視海內,且令萬世之後無以復加也。”莽乃博征天下工匠諸圖畫,以望法度算,乃吏民以義入錢、谷助作者,駱驛道路。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犬台、儲元宮及平樂、當路、陽祿館,凡十餘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廟。是月,大雨六十餘日。令民入米六百斛為郎,其郎吏增秩賜爵至附城。九廟:一曰黃帝太初祖廟,二曰帝虞始祖昭廟,三曰陳胡王統祖穆廟,四曰齊敬王世祖昭廟,五曰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凡五廟不墮雲;六曰濟南伯王尊禰昭廟,七曰元城孺王尊稱穆廟,八曰陽平頃王戚禰昭廟,九曰新都顯王戚禰穆廟。殿皆重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各四十丈,高十七丈,余廟半之。為銅薄櫨,飾以金銀雕文,窮極百工之巧。帶高增下,功費數百巨萬,卒徒死者萬數。

巨鹿男子馬適求等謀舉燕、趙兵以誅莽,大司空士王丹發覺以聞。莽遣三公大夫逮治黨與,連及郡國豪傑數千人,皆誅死。封丹為輔國侯。

自莽為不順時令,百姓怨恨,莽猶安之,又下書曰:“惟設此一切之法以來,常安六鄉巨邑之都,枹鼓稀鳴,盜賊衰少,百姓安土,歲以有年,此乃立權之力也。今胡虜未滅誅,蠻僰未絕焚,江湖海澤麻沸,盜賊未盡破殄,又興奉宗廟社稷之大作,民眾動搖。今夏一切行此令,盡二年止之,以全元元,救愚奸。”

是歲,罷大小錢,更行貨布,長二寸五分,廣一寸,真貨錢二十五。貨錢徑一寸,重五銖,枚直一。兩品並行。敢盜鑄錢及偏行布貨,伍人知不發舉,皆沒入為官奴婢。

太傅平晏死,以予虞唐尊為太傅。尊曰:“國虛民貧,咎在奢泰。”乃身短衣小袖,乘牝馬柴車,藉槁,瓦器,又以歷遺公卿。出見男女不異路者,尊自下車,以象刑赭幡污染其衣。莽聞而說之,下詔申敕公卿思與厥齊。封尊為平化侯。

是時,南郡張霸、江夏羊牧、王匡等起雲杜綠林,號曰:下江兵”,眾皆萬餘人。武功中水鄉民三舍墊為池。

二年正月,以州牧位三公,刺舉怠解,更置牧監副,秩元士,冠法冠,行事如漢刺史。

是月,莽候妻死,謚曰:“孝睦皇后”,莽渭陵長壽園西,令永侍文母,名陵曰“億年”。初莽妻以莽數殺其子,涕泣失明,莽令太子臨居中養焉。莽妻旁侍者原碧,莽幸之。後臨亦通焉,恐事泄,謀共殺莽。臨妻愔,國師公女,能為星,語臨宮中且有白衣會。臨喜,以為所謀且成。後貶為統義陽正,出在外第,愈憂恐。會莽妻病困,臨予書曰:“上於子孫至嚴,前長孫、中孫年俱三十而死。今臣臨復適三十,誠恐一旦不保中室,則不知死命所在!”莽妻疾,見其書,大怒,疑臨有惡意,不令得會喪。既莽,收原碧等考問,具服奸、謀殺狀。莽欲秘之,使殺案事使者司命從事,埋獄中,家不知所在。賜臨藥,臨不肯飲,自刺死。使侍中票騎將軍同說侯林賜魂衣璽韍,策書曰:“符命文立臨為統義陽王,此言新室即位三萬六千歲後,為臨之後者乃當龍陽而起。前過聽議者,以臨為太子,有烈風之變,輒順符命,立為統義陽正。在此之前,自此之後,不作信順,弗蒙厥佑,夭年隕命,嗚呼哀哉!跡行賜謚,謚曰:‘繆王’。”又詔國師公:“臨本不知星,事從愔起。”愔憶自殺。

是月,新遷王安病死。初,葬為侯就國實,幸侍者增秩、懷能、開明。懷能生男興,增秩生男匡、女曄,開明生女捷,皆留新都國,以其不明故也。及安疾甚,莽自病無子,為安作奏,使上言:“興等母雖微賤,屬猶皇子,不可以棄。”章視群公,皆曰:“安友於兄弟,宜及春夏加封爵。”於是以王車遣使者迎興等,封興為功脩任,匡為功建公,曄為睦脩任,捷為睦逮任。孫公明公壽病死,旬月四喪焉。莽壞漢孝武、孝昭廟,分葬子孫其中。

魏成大尹李焉與卜者王況謀,況謂焉曰:“新室即位以來,民田奴婢不得賣買,數改錢貨,徵發煩數,軍旅騷動,四夷並侵,百姓怨恨,盜賊並起,漢家當復興。君姓李,李者徵,徵,火也,當為漢輔。”因為焉作讖書言:“文帝發忿,居地下趣軍,北告匈奴,南告越人。江中劉信,執敵報怨,復續古先,四年當發軍。江湖有盜,自稱樊王,姓為劉氏,萬人成行,不受赦令,欲動秦、雒陽。十一年當相攻,太白楊光,歲星入東井,其號當行。”又言莽大臣吉凶,各有日期。會合十餘萬言。焉令吏寫其書,吏亡告之。莽遣使者即捕焉,獄治皆死。

三輔盜賊麻起,乃置捕盜都尉官,令執法謁者追擊長安中,建鳴鼓攻賊幡,而使者隨其後。遣太師犧仲景尚、更始將軍護軍王黨將兵擊青、徐,國師和仲曹放助郭興擊句町。轉天下谷、幣詣西河、五原、朔方、漁陽,每一郡以百萬數,欲以擊匈奴。

秋,隕霜殺菽,關東大飢,蝗。

民犯鑄錢,伍人相坐,沒入為官奴婢。其男子檻車,兒女子步,以鐵鎖琅當其頸,傳詣鍾官,以十萬數。到者易其夫婦,愁苦死者什六七。孫喜、景尚、曹放等擊賊不能克,軍師放縱,百姓重困。

莽以王況讖言刑楚當興,李氏為輔,欲厭之。乃拜侍中掌牧大夫李棽為大將軍、揚州牧,賜名聖,使將兵奮擊。

上谷儲夏自請願說瓜田儀,莽以為中郎,使出儀。儀文降,未出而死。莽求其屍葬之,為起冢、詞室,謚曰“瓜寧殤男”,幾以招來其餘,然無肯降者。

閏月丙辰,大赦天下,天下大服、民私服在詔書前亦釋除。

郎陽成脩獻符命,言繼立民母,又曰:“黃帝以百二十女致神仙。”葬於是遣中散大夫、謁者各四十五人分行天下,博採鄉里所高有淑女者上名。

莽夢長樂宮銅人五枚起立,莽惡之,念銅人銘有“皇帝初兼天下”之文,即使尚方工鐫滅所夢銅人膺文。又感漢高廟神靈,遣虎賁武士入高廟,拔劍四面提擊,斧壞戶牖,桃湯赭鞭鞭灑屋壁,令輕車校尉居其中,又令中軍北壘居高寢。

或言黃帝時建華蓋以登仙,莽乃造華蓋九重,高八丈一屍,金瑵羽葆,載以秘機四輪車,駕六馬,力士三百人黃衣幘,車上人擊鼓,挽者皆呼“登仙”。莽出,令在前。成官竊言:“此似軟車,非仙物也。”

是歲,南郡秦豐眾且萬人。平原女子遲昭平能說博經以八投,亦聚數千人在河阻中。莽召問群臣禽賊方略,皆曰:“此天囚行屍,命在漏刻。”故左將軍公孫祿征來與議,祿曰:“太史令宗宣典星曆,候氣變。以凶為吉,亂天文,誤朝廷。太傅平化侯飾虛偽以偷名位,‘賊夫人之子’。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師法,令學士疑惑。明學男張邯、地理侯孫陽造井田,使民棄土業。犧和魯匡設六管,以窮工商。說符侯崔發阿諛取容,令下情不上通。宜誅此數子以慰天下!”又言:“匈奴不可攻,當與和親。臣恐新室憂不在匈奴,而在封域之中也。”莽怒,使虎賁扶祿出。然頗采其言,左遷魯匡為五原卒正,以百姓怨非故。六管非匡所獨造,莽厭眾意而出之。

初,四方皆以饑寒窮愁起為盜賊,稍稍群聚,常思歲熟得歸鄉里。眾雖萬數,亶稱臣人、從事、三老、祭酒,不敢略有城邑,轉掠求食,日闋而已。諸長吏牧守皆自亂鬥中兵而死,賊非敢欲殺之也,而莽終不諭其故。是歲,大司馬士按章豫州,為賊所獲,賊送付縣。士還,上書具言狀。莽大怒,下獄以為誣罔。因下書責七公曰:“夫吏者,理也。宣德明恩,以牧養民,仁之道也。抑強督奸,捕誅盜賊,義之節也。今則不然。盜發不輒得,至成群黨,遮略乘傳宰士。士得脫者,又妄自言:我責數賊:‘何故為是?’賊曰:‘以貧窮故耳。’賊護出我。今俗人議者率多若此。惟貧困饑寒,犯法為非,大者群盜,小者偷穴,不過二科,今乃結謀連常以千百數,是逆亂之大者,豈饑寒之謂邪?七公其嚴敕卿大夫、卒正、連率、庶尹,謹牧養善民,急捕殄盜賊。有不同心併力,疾惡黜賊,而妄曰饑寒所為,輒捕系,請其罪。”於是群下愈恐,莫敢言賊情者,亦不得擅發兵,賊由是遂不制。

唯翼平連率田況素果敢,發民年十八以上四萬餘人,授以庫兵,與刻石為約。赤糜聞之,不敢入界。況自劾奏,莽讓況:“未賜慮符而擅發兵,此弄兵也。厥罪乏興。以況自詭必禽滅賊,故且勿治。”後況自請出界擊賊,所向皆破。莽以璽書令況領青、徐二州牧事。況上言:“盜賊始發,其原甚微,非部吏、伍人所能禽也。咎在長吏不為意,縣欺其郡,郡欺朝廷,實百言十,實千言百。朝廷忽略,不輒督責,遂至延曼連州,乃遣將率,多發使者,傳相監趣。郡縣力事上官,應寒詰對,共酒食,具資用,以救斷斬,不給復憂盜賊治官事。將率又不能躬率吏士,戰則為賊所破,吏氣浸傷,徒費百姓。前幸蒙赦令,賊欲解散,或反遮擊,恐入山谷轉相告語,故郡縣降賊,皆更驚駭,恐見詐滅,因饑饉易動,旬日之間更十餘萬人,此盜賊所以多之故也。今雒陽以東,米石二千。竊見詔書,欲遣太師、更始將軍,二人爪牙重臣,多從人眾,道上空竭,少則亡以威視遠方。宜急選牧、尹以下,明其賞罰。收合離鄉、小國無城郭者,徙其老弱置大城中,積藏穀食,並力固守。賊來攻城,則不能下,所過無食,勢不得群聚。如此,招之必降,擊之則滅。今空復多出將率,郡縣苦之,反甚於賊。宜盡征還乘傳諸使者,以休息郡縣。委任臣況以二州盜賊,必平定之。”莽畏惡況,陰為發代,遣使者賜況璽書。使者至,見況,因令代監其兵。況隨使者西,到,拜為師尉大夫。況去,齊地遂敗。

三年正月,九廟蓋構成,納神主。莽謁見,大駕乘六馬,以五采毛為龍文衣,著角,長三尺。華蓋車,元戎十乘有前。因賜治廟者司徒、大司空餞客千萬,侍中、中常侍以下皆封。封都匠仇延為邯淡里附城。

二月,霸橋災,數千人以水沃救,不滅。莽惡之,下書曰:“夫三皇象春,五帝象夏,三王象秋,五伯象冬。皇王,德運也;伯者,繼空續乏以成歷數,故其道駁。惟常安御道多以所近為名。乃二月癸巳之夜,甲午之辰,火燒霸橋,從東方西行,至甲午夕,橋盡火滅。大司空行視考問,或雲寒民舍居橋下,疑以火自燎,為此災也。其明旦即乙未,立春之日也。予以神明聖祖黃、虞遺統受命,至於地皇四年為十五年。正以三年終冬絕滅霸駁之橋,欲以興成新室統一長存之道也。又戒此橋空東方之道。今東方歲荒民飢,道路不通,東嶽太師亟科條,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以施仁道。其更名霸館為長存館,霸橋為長存橋。”

是月,赤眉殺太師犧仲景尚。關東人相食。

四月,遣太師王匡、更始將軍廉丹東,祖都門外,天大雨,沾衣止。長老嘆曰:“是為泣軍!”莽曰:“惟陽九之厄,與害氣會,究於去年。枯旱霜蝗,饑饉荐臻,百姓睏乏,流離道路,於春尤甚,予甚悼之。今使東嶽太師特進褒新侯開東方諸倉,賑貸窮乏。太師公所不過道,分遣大夫謁者並開諸倉,以全元元。太師公因與廉丹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之兗州,填撫所掌,及青、徐故不軌盜賊未盡解散,後復屯聚者,皆清潔之,期於安兆黎矣。”太師、更始合將銳士十餘萬人,所過放縱。東方為之語曰:“寧逢赤眉,不逢太師!太師尚可,更始殺我!”卒如田況之言。

莽又多遣大夫謁者分教民煮草木為酪,酪不可食,重為煩費。莽下書曰:“惟民睏乏,雖溥開諸倉以賑贍之,猶恐未足。其且開天下山澤之防,諸能採取山澤之物而順月令者,其恣聽之,勿令出稅。至地皇三十年如故,是王光上戊之六年也。如令豪吏猾民辜而攉之,小民弗蒙,非予意也。《易》不云乎?‘損上益下,民說無疆。’《書》云:‘言之不從,是謂不艾。’咨乎群公,可不憂哉!”

是時,下江兵盛,新市朱鮪、平林陳牧等皆復聚眾,攻擊鄉聚。莽遣司命大將軍孔仁部豫州,納言大將軍嚴尤、秩宗大將軍陳茂擊荊州,各從吏士百餘人,乘船從渭入河,至華陰乃出乘傳,到部募士。尤謂茂曰:“遣將不與兵符,必先請而後動,是猶紲韓盧而責之獲也。”

夏,蝗從東方來,蜚蔽天,至長安,入未央宮,緣殿閣。莽發吏民設購賞捕擊。莽以天下谷貴,欲厭之,為大倉,置衛交戟,名曰“政始掖門”。

流民入關者數十萬人,乃置養贍官稟食之。使者監領,與小吏共盜其稟,飢死者十七八。先是,莽使中黃門王業領長安市買,賤取於民,民甚患之。業以省費為功,賜爵附城。莽聞城中饑饉,以問業,業曰:“皆流民也。”乃市所賣梁飰肉羹,持入視莽,曰:“居民食鹹如此。”莽信之。

冬,無鹽索盧恢等舉兵反城。廉丹、王匡攻拔之,斬首萬餘級。莽遣中郎將奉璽書勞丹、匡,進爵為公,封吏士有功者十餘人。

赤眉別校董憲等眾數萬人在梁郡,王匡欲進擊之,廉丹以為新拔城罷勞,當且休士養威。匡不聽,引兵獨進,丹隨之。合戰成昌,兵敗,匡走。丹使吏持其印韍符節付匡曰:“小兒可走,吾不可!”遂止,戰死。校尉汝雲、王隆等二十餘人別斗,聞之,皆曰:“廉公已死,吾誰為生?”馳奔賊,皆戰死。莽傷之,下書曰:“惟公多擁選士精兵,眾郡駿馬倉谷帑藏皆得自調,忽於詔策,離其威節,騎馬呵噪,為狂刃所害,烏呼哀哉!賜謚曰‘果公’。

國將哀章謂莽曰:“皇祖考黃帝之時,中黃直為將,破殺蚩尤。今臣中黃直之位,願平山東。”莽遣章馳東,與太師匡併力。又遺大將軍陽浚守敖倉,司徒王尋將十餘萬屯雒陽填南宮,大司馬董忠養士習射中軍北壘,大司空王邑兼三公之職。司徒尋初髮長安,宿霸昌廄,亡其黃鉞。尋士房揚素狂直,乃哭曰:“此經所謂‘喪其齊斧’者也!”自劾去。莽擊殺揚。

四方盜賊往往數萬人攻城邑,殺二千石以下。太師王匡等戰數不利。莽知天下潰畔,事窮計迫,乃議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分行天下,除井田奴婢山澤六管之禁,即位以來詔令不便於民者皆收還之。待見未發,會世祖與兄齊武王伯升、宛人李通等帥舂陵子弟數千人,招致新市平林朱鮪、陳牧等合攻拔棘陽。是時,嚴尤、陳茂破下江兵,成丹、王常等數千人別走,入南陽界。

十隻月,有星孛於張、東南行,五日痘見。莽數召問太史令宗宣,諸術數家皆繆對,言天文安善,群賊且滅。莽差以自安。

四年正月,漢兵得下江王常等以為助兵,擊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皆斬之,殺其眾數萬人。初,京師聞青、徐賊眾數十萬人,訖無文號旌旗表識,鹹怪異之。好事者竊言:“此豈如古三皇無文書號謚邪?”莽亦心怪,以問群臣,群臣莫對。唯嚴尤曰:笭此不足怪也。自黃帝、湯、武行師,必待部曲旌旗號令,今此無有者,直饑寒群盜,犬羊相聚,不知為之耳。”莽大說,群臣盡服。及後漢兵劉伯升起,皆稱將軍,攻城略地,既殺甄阜,移書稱說。莽聞之憂懼。

漢兵乘勝遂圍宛城。初,世祖族兄聖公先在平林兵中。三月辛巳朔,平林、新市、下江兵將王常、朱鮪等共立聖公為帝,改年為更始元年,拜置百官。莽聞之愈恐。欲外視自安,乃染其鬚髮,進所征天下淑女杜陵史氏女為皇后,聘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雜帛、珍寶以巨萬計。莽親迎於前殿兩階間,成同牢之禮於上西堂。備和嬪、美御、和人三,位視公;嬪人九,視卿;美人二十七,視大夫;御人八十一,視元士:凡百二十人,皆佩印韍,執弓韣。封皇后父諶為和平侯,拜為寧始將軍,諶子二人皆侍中。是日,大風髮屋折木。群臣上壽曰:“乃庚子雨水灑道,辛丑清靚無塵,其夕谷風迅疾,從東北來。辛丑。《巽》之宮日也。《巽》為風為順,後誼明,母道得,溫和慈惠之化也。《易》曰:‘受茲介福,於其王母。’《禮》曰:‘承天之慶,萬福無疆。’諸欲依廢漢火劉,皆沃灌雪除,殄滅無餘雜矣。百穀豐茂,庶草蕃殖,元元歡喜,兆民賴福,天下幸甚!”莽日與方士涿郡昭尹等於後宮考驗方術,縱淫樂焉。大赦天下,然猶曰:“故漢氏舂陵侯群子劉伯升與其族人婚姻黨及北狄胡虜逆輿洎南僰虜若豆、孟遷,不用此書。有能捕得此人者,皆封為上公,食邑萬戶,賜寶貨五千萬。”

又詔:“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揚州牧李聖亟進所部州郡兵凡三十萬眾,迫措青、徐盜賊。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左隊大夫王吳亟進所部州郡兵凡十萬眾,迫措前隊醜虜。明告以生活丹青之信,復迷惑不解散,皆併力合擊,殄滅之矣!大司空隆新公,宗室戚屬,前以虎牙將軍東指則反虜破壞,西擊則逆賊靡碎,此乃新室威寶之臣也。如黠賊不解散,將遣大司空將百萬之師征伐剿絕之矣!”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下赦令曉諭雲。囂等既出,因逃亡矣。

四月,世祖與王常等別攻潁州,下昆陽、郾、定陵。莽聞之愈恐。遣大司空王邑馳偉至雒陽,與司徒王尋發眾郡兵百萬,號曰“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得顓封爵,政決於邑,除用征諸明兵法六十三家術者,各持圖書,受器械,備軍吏。傾府庫以遣邑,多齎珍寶、猛獸,欲視饒富,用怖山東。邑至雒陽,州郡各選精兵,牧守自將,定會者四十二萬人,余在道不絕,車甲士馬之盛,自古出師未嘗有也。

六月,邑與司徒尋發雒陽,欲室宛,道出潁川,過昆陽。昆陽時已降漢,漢兵守之。嚴尤、陳茂與二公會,二公縱兵圍昆陽。嚴尤曰:“稱尊號者在宛下,宜亟進。彼破,諸城自定矣。”邑曰:“百萬之師,所過當滅,今屬此城,喋血而進,前歌后舞,顧不快邪!”遂圍城數十重。城中請降,不許。嚴尤又曰:“‘歸師勿遏,圍城為之闕’,可如兵法,使得逸出,以怖宛下。”邑又不聽。會世祖悉發郾、定陵兵數千人來救昆陽,尋、邑易之,自將萬餘人行陳,敕諸營皆按部毋得動,獨迎,與漢兵戰,不利。大軍不敢擅相救,漢兵乘勝殺尋。昆陽中兵出並戰,邑走,軍亂。大風飛瓦,雨如注水,大眾崩壞號呼,虎豹股慄,士卒奔走,各還歸其郡。邑獨與所將長安勇敢數千人還雒陽。關中聞之震恐,盜賊並起。

又聞漢兵言,莽鴆殺孝平帝。莽乃會公卿以下於王路堂,開所為平帝請命金滕之策,泣以視群臣。命明學男張邯稱說其德及符命事,因曰:“《易》言‘伏戎於莽,升其高陵,三歲不興。’‘莽’,皇帝之名,‘升’謂劉伯升。‘高陵’謂高陵侯子翟義也。言劉升、翟義為伏戎之兵於新皇帝世,猶殄滅不興也。”群臣皆稱萬歲。又令東方檻車傳送數人,言“劉伯升等皆行大戮”。民知其詐也。

先是,衛將軍王涉素養道士西門君惠。君惠好天文讖記,為涉言:“星孛掃宮室,劉氏當復興,國師公姓名是也。”涉信其言,以語大司馬董忠,數俱至國師殿中廬道語星宿,國師不應。後涉特往,對歆涕泣言:“誠欲與公共安宗族,奈何不信涉也!”歆因為言天文人事,東方必成。涉曰:“新都哀侯小被病,功顯君素耆酒,疑帝本非我家子也。董公主中軍精兵,涉領宮衛,伊休侯主殿中,如同心合謀,共劫持帝,東降南陽天子,可以全宗族;不者,俱夷滅矣!”伊休侯者,歆長子也,為侍中五官中朗將,莽素愛之。歆怨莽殺其三子,又畏大禍至,遂與涉、忠謀,欲發。歆曰:“當待太白星出,乃可。”忠以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亦主兵,復與伋謀。伋歸家,顏色變,不能食。妻怪問之,語其狀。妻以告弟雲陽陳邯,邯欲告之。七月,伋與邯俱告,莽遣使者分召忠等。時忠方進兵都肄,護軍王鹹謂忠謀久不發,恐漏泄,不如遂斬使者,勒兵入。忠不聽,遂與歆、涉會省戶下。莽令{帶足}惲責問,皆服。中黃門各拔刃將忠等送廬,忠拔劍欲自刎,侍中王望傳言大司馬反,黃門持劍共格殺之。省中相驚傳,勒兵至郎署,皆拔刃張弩。更始將軍史諶行諸署,告郎吏曰:“大司馬有狂病,發,已誅。”皆令馳兵,莽欲以厭凶,使虎賁以斬馬劍挫忠,盛以竹器,傳曰“反虜出”。下書赦大司馬官屬吏士為忠所詿誤,謀反未發覺者。收忠宗族,以醇醯毒藥、尺白刃叢棘並一坎而埋之。劉歆、王涉皆自殺。莽以二人骨肉舊臣,惡其內潰,故隱其誅。伊休侯疊又以素謹,歆訖不告,但免侍中中郎將,更為中散大夫。後日殿中鉤盾土山仙人掌旁有白頭公青衣,郎吏見者私謂之國師公。衍功侯喜素善卦,莽使筮之,曰:“憂兵火。”莽曰:“小兒安得此左道?是乃予之皇祖叔父子僑欲來迎我也。”

莽軍師外破,大臣內畔,左右亡所信,不能復遠念郡國,欲呼邑與計議。崔發曰:“邑素小心,今失大眾而征,恐其執節引決,宜有以大慰其意。”於是莽遣發馳傳諭邑:“我年老毋適子,欲傳邑以天下。敕亡得謝,見勿復道。”邑到,以為大司馬。大長秋張邯為大司徒,崔發為大司空,司中壽容苗為國師,同說侯林為衛將軍。莽憂懣不能食,亶飲酒,啖鰒魚。讀軍書倦,因憑几寐,不復就枕矣。性好時日小數,及事迫急,亶為厭勝。遣使壞渭陵、延陵園門罘罳,曰:“毋使民復思也。”又以墨洿色其周垣。號將至曰“歲宿”,申水為“助將軍”,右庚“刻木校尉”,前丙“耀金都尉鸀,又曰“執大斧,伐枯木;流大水,滅發火。”如此屬不可勝記。

秋,太白星流入太微,燭地如月光。

成紀隗崔兄弟共劫大尹李育,以兄子隗囂為大將軍,攻殺雍州牧陳慶、安定卒正王旬,並其眾,移書郡縣,數莽罪惡萬於桀、紂。

是月,析人鄧曄、於匡起兵南鄉百餘人。時析宰將兵數千屯鄡亭,備武關。曄、匡謂宰曰:“劉帝已立,君何不知命也!”宰請降,盡得其眾。曄自稱輔漢左將軍,匡右將軍,拔析、丹水,攻武關,都尉朱萌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之,西拔湖。莽愈憂,不知所出。崔發言:“《周禮》及《春秋左氏》,國有大災,則哭以厭之。故《易》稱‘先號啕而後笑’。宜呼嗟告天以求救。”莽自知敗,乃率群臣至南郊,陳其符命本末,仰天曰:“皇天既命授臣莽,何不殄滅眾賊?即令臣莽非是,願下雷霆誅臣莽!”因搏心大哭,氣盡,伏而叩頭。又作告天策,自陳功勞,千餘言。諸生小民會旦夕哭,為設飧粥,甚悲哀及能誦策文者除以為郎,至五千餘人。{帶足}惲將領之。

莽拜將軍九人,皆以虎為號,九曰“九虎”將北軍精兵數萬人東,內其妻子宮中以為質。時省中黃金萬斤者為一匱,尚有六十匱,黃門、鉤盾、臧府、中尚方處處各有數匱。長樂御府、中御府及都內、平準帑藏錢、帛、珠玉財物甚眾,莽愈愛之,賜九虎士人四千錢。眾重怨,無斗意。九虎至華陰回溪,距隘,北從河南至山。於匡持數千弩,乘堆挑戰。鄧曄將二萬餘人從閿鄉南出棗街、作姑,破其一部,北出九虎後擊之。六虎敗走。史熊、王況詣闕歸死,莽使使責死者按在,皆自殺;其四虎亡。三虎郭欽、陳翬、成重收散卒,保京師倉。

鄧曄開武關迎漢,丞相司直李松將二千餘人至湖,與曄等共攻京師倉,未下。曄以弘農掾王憲為校尉,將數百人北度渭,入左馮翊界,降城略地。李松遣偏將軍韓臣等徑西至新豐,與莽波水將軍戰,波水走。韓臣等追奔,遂至長門宮。王憲北至頻陽,所過迎降。大姓櫟陽申碭、下邽王大皆率眾隨憲,屬縣斄嚴春、茂陵董喜、藍田王孟、槐里汝臣、盩厔王扶、陽陵嚴本、杜陵屠門少之屬,眾皆數千人,假號稱漢將。

時李松、鄧曄以為,京師小小倉尚未可下,何況長安城!當須更始帝大兵到。即引軍至華陰,治攻具。而長安旁兵四會城下,聞天水隗氏兵方到,皆爭欲先入城,貪立大功鹵掠之利。

莽遣使者分赦城中諸獄囚徒,皆授兵,殺豨飲其血,與誓曰:“有不為新室者,社鬼記之!”更始將軍史諶將度渭橋,皆散走。諶空還。眾兵發掘莽妻子父祖冢,燒其棺槨及九廟、明堂、辟雍,火照城中。或謂莽曰:“城門卒,東方人,不可信。”莽更發越騎士為衛,門置六百人,各一校尉。

十月戊申朔,兵從宣平城門入,民間所謂都門也。張邯行城門,逢兵見殺。王邑、王林、王巡、{帶足}惲等分將兵距擊北闕下。漢兵貪莽封力戰者七百餘人。會日暮,官府邸第盡奔亡。二日己酉,城中少年朱弟、張魚等恐見鹵掠,趨訁雚並和,燒作室門,斧敬法闥,呼曰:“反虜王莽,何不出降?”火及掖廷承明,黃皇室主所居也。莽避火宣室前殿,火輒隨之。宮人婦女啼呼曰:“當奈何!”時莽紺袀服,帶璽韍,持虞帝匕首。天文郎桉栻於前,日時加某,莽鏇席隨斗柄而坐,曰:“天生德於予,漢兵其如予何!”莽時不食,少氣困矣。

三日庚戌,晨旦明,群臣扶掖莽,自前殿南下椒除,西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奉車待門外,莽就車,之漸台,欲阻池水,猶抱持符命、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從官尚千餘人隨之。王邑晝夜戰,罷極,士死傷略盡,馳入宮,間關至漸台,見其子侍中睦解衣冠欲逃,邑叱之令還,父子共守莽。軍人入殿中,呼曰:“反虜王莽安在?”有美人出房曰“在漸台。”眾兵追之,圍數百重。台上亦弓弩與相射,稍稍落去。矢盡,無以復射,短兵接。王邑父子、{帶足}惲、王巡戰死,莽入室。下餔時,眾兵上台,王揖、趙博、苗、唐尊、王盛、中常侍王參等皆死台上。商人杜吳殺莽,取其綬。校尉東海公賓就,故大行治禮,見吳問:“綬主所在?”曰:“室中西北陬間。”就識,斬莽首。軍人分裂莽身,支節肌骨臠分,爭相殺者數十人。公賓就持莽首詣王憲。憲自稱漢大將軍,城中兵數十萬皆屬焉,舍東宮,妻莽後宮,乘其車服。

六日癸丑,李松、鄧曄入長安,將軍趙萌、申屠建亦至,以王憲得璽綬不輒上、多挾宮女、建天子鼓旗,收斬之。傳莽首詣更始,懸宛市,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

莽揚州牧李聖、司命孔仁兵敗山東,聖格死,仁將其眾降,已而嘆曰:“吾聞食人食者死其事。”拔劍自刺死。及曹部監杜普、陳定大尹沈意、九江連率賈萌皆守郡不降,為漢兵所誅。賞都大尹王欽及郭欽守京師倉,聞莽死,乃降,更始義之,皆封為侯。太師王匡、國將哀章降雒陽,傳詣宛,斬之。嚴尤、陳茂敗昆陽下,走至沛郡譙,自稱漢將,召會吏邱。尤為稱說王莽篡位天時所亡、聖漢復興狀,茂伏而涕泣。聞故漢鍾武侯劉聖聚眾汝南稱尊號,尤、茂降之。以尤為大司馬,茂為丞相。十餘日敗,尤、茂並死。郡縣皆舉城降,天下悉歸漢。

初,申屠建嘗事崔發為《詩》,建至,發降之。後復稱說,建令丞相劉賜斬發以徇。史諶、王延、王林、王吳、趙閎亦降,復見殺。初,諸假號兵人人望封侯。申屠建既斬王憲,又揚言三輔黠共殺其主,吏民惶恐,屬縣屯聚,建等不能下,馳白更始。

二年二月,更始到長安,下詔大赦,非王莽子,他皆除其罪,故王氏宗族得全。三輔悉平,更始都長安,居長樂宮。府藏完具,獨未央宮燒攻莽三日,死則案堵復故。更始至,歲余政教不行。明年夏,赤眉樊崇等眾數十萬人入關,立劉盆子,稱尊號,攻更始,更始降之。赤眉遂燒長安宮室市里,害更始。民飢餓相食,死者數十萬,長安為虛,城中無人行。宗廟園陵皆發掘,唯霸陵、杜陵完。六月,世祖即位,然後宗廟社稷復立,天下艾安。

贊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宗族稱孝,師友歸仁。及其居位輔政,成、哀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家必聞,在國必聞”,“色取仁而行違”者邪?莽既不仁而有佞邪之材,又乘四父歷世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后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惹,以成篡盜之禍。推是言之,亦天時,非人力之致矣。及其竊位南面,處非所據,顛覆之勢險於桀、紂,而莽晏然自以黃、虞復出也。乃始恣睢,奮其威詐,滔天虐民,窮凶極惡,流毒諸夏,亂延蠻貉,猶未足逞其欲焉。是以四海之內,囂然喪其樂生之心,中外憤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令天下城邑為虛,丘壠發掘,害遍生民,辜及朽骨,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考其禍敗,未有如莽之甚者也。昔秦燔《詩》、《書》以立私議,莽誦《六藝》以文奸言,同歸殊途,俱用滅亡,皆炕龍絕氣,非命之運,紫色蛙聲,余分閏位,聖王之驅除云爾!

譯文

四年五月,王莽說:“保成師友祭酒唐林和原諫議祭酒琅邪郡人紀逡,孝順父母,恭敬兄長,對事忠誠,待人仁愛,尊敬朝廷,愛護百姓,廣泛通曉古籍,德行純厚完美,直到老年,沒有過失。賜封盧撻為建擅堡,顯逞為封德侯,都給予特進之位,接見他們的禮儀像接見三公一樣。賞賜大宅子一所、錢三百萬,授予憑几和手杖的待遇。”

六月,重新在明堂把象徵封國的茅土授予諸侯,說道: “我規劃土地制度,封建五等諸侯,根據經典的正文,符合經典的解說,貫通經義的事理,再三思考,再三討論,自從始建國元年以來到現在快九年了,今天才正式定下來。我親自設立文石台階,陳列菁茅和四色泥土,敬謹禱告於泰山、國家宗社、大地之神和先代的祖父祖母,然後頒授它。各歸各的封國,撫育管教人民,以建立功業。那些在邊境地區或江南一帶的諸侯,雖然不是韶令所召喚而被派遣到京城來侍奉皇帝的,納言掌貨大夫權且調撥京城庫存金錢發放他們的俸祿,公爵每年八十萬錢,侯爵、伯爵每年四十萬錢,子爵、男爵每年二十萬年俸。”然而還是不能完全得到。王莽喜歡說空話,羨慕古代的制度,多給人賜封爵位,性格其實吝嗇,拿土地規劃沒有確定作為託辭,所以權且先授予象徵封國的茅土,用來安慰喜歡封爵的人。

造一年,重申六項財政經濟管理制度。每一項管理制度下達,總要為它設定法令條規來加以防範,違犯的人最重的罪甚至被處死,官吏和平民犯罪受罰的更加多了。又對上公以下凡蓄養了奴婢的一律徵稅,都是每一個奴婢出三千六百錢,天下人更加怨恨,盜賊興起。納言馮常就六項管理制度的問題進行了規勸,王莽大怒,免去了馮常的官職。設定執法左刺奸和執法右刺奸。選用能幹的官吏侯霸人分別督察六尉和六隊,職權像漢朝的刺史一樣,隨帶三公辦事人員每郡一人處理有關事項。

臨淮郡瓜田儀等人作盜賊,盤踞會稽郡城長州苑,琅邪郡婦女呂母也起事。起初,呂母的兒子作縣吏,被縣長冤枉殺死。呂母拿出家中財產,用來買酒肉、武器。秘密地優待貧窮小伙子,得到了一百多人,便進攻海曲縣,殺死了縣長去祭她兒子的墳墓。然後帶兵到海上活動,她的隊伍逐漸壯大,後來共有上萬人。王莽派遣使者就地赦免盜賊,使者回來說: “盜賊解散了,時常又會合攏來。詢問他們原由,都說苦於禁令煩瑣苛捆,不能行動。努力耕作的收入,不夠用來繳納賦稅。關著門安分守己,又會受到鄰居私自鑄錢和私藏銅的連累,奸吏藉以勒索人民。人民走投無路,只好都起來作盜賊。”王莽大怒,免掉他們的官職。其中有的人順著他的意圖,說“亂民驕縱狡猾,應當懲辦”,還說“時運合該如此,不久就會消滅的”,王莽就高興,總是提拔他們。

這年八月間,王莽親自去南郊,鑄造威斗。威斗是用銅摻進五色石子鑄成的,形狀像北斗,長二尺五寸,想要用來威懾各部農民軍。威斗鑄成了,讓司命扛著它,王莽外出它就在前頭,王莽進宮就把它放在身旁。鑄造威斗的那天,天氣特別冷,百官人馬有凍死的。

五年正月初一,北軍營壘的南門發生了火災。

任命大司馬司允費興作荊州牧,王莽接見他,詢問他到達任所以後的計畫方案,費興回答說:“荊州、揚州的人民大都依靠山林湖沼,以捕魚、樵採作為職業。前一段時間,國家推行六管制度,徵收山林湖沼稅,損害、剝奪了人民的利益,加上連年久旱,百姓飢餓窮困,所以流為盜賊。我到達任所以後,想要下令明白曉諭盜賊返回家園,貸放農具、耕牛、種子、糧食,減免他們的賦稅,希望可以解散、安撫他們。”王莽發怒,免掉了費興的官職。

全國的官吏因為得不到俸祿,紛紛去牟取非法利益,郡尹縣宰家產積累上千斤金。王莽下韶書說:“徹查始建國二年匈奴擾亂中原以來,所有軍官和邊境官吏大夫以上牟取非法利益增加產業發了財的,沒收他們家中所有財產的五分之四,用來幫助邊防的急需。”各公府辦事人員乘坐傳車跑遍全國,仔細審查貪污案件,動員軍官告發他們的將領,奴婢告發他們的主人,希望用這樣的辦法來禁止奸邪,可是奸邪卻越加厲害。

皇孫功崇公王宗由於給自己畫了一幅畫像,穿著天子的衣服,戴著天子的冠冕,刻了三枚印章:第一枚是“維祉冠,存己夏,處南山,藏薄冰”,第二枚是“肅聖寶繼”,第三枚是“德封昌圖”,因而犯了罪。又王宗的舅父呂寬家以前被流放到合浦郡,暗地裹跟王宗聯繫,被發覺後,審查核實,王宗自殺了。王莽說: “王宗親屬關係是皇孫,爵位是上公,知道呂寬等人是叛逆分子,而競跟他們來往;刻制鋼印三枚,印文的意思很鬼祟,不知滿足,覬覦非分的希望。《春秋》的原則是‘對國君和父母不得存惡念,有惡念就要懲罰他’。迷惑得背離了正道,自己犯了這樣的罪行,可悲呀!王宗本來名叫王會宗,因為制度規定要取消雙名,現在恢復原名王會宗。貶低他的爵位,改變他的名號,賜予謐號叫功崇繆伯,按照伯爵的禮儀安葬在他原來的封國谷城郡。”王宗的姐姐王妨是衛將軍王興的夫人,祈禱鬼神給她婆母降災禍,為了滅口殺死婢女。事情被發覺了,王莽讓中常侍踅憚責問王妨,並且拿這件事責備王興,王妨和王興都自殺了。事情牽連到司命孔仁的妻子,也自殺了。孔仁見到王莽便摘下帽子請罪,王莽讓尚書彈劾孔仁:“坐著繪有天文圖像的車子,套著母馬,左邊是青龍標誌,右邊是白虎標誌,前頭是未雀標誌,後頭是烏龜標誌,右手拿著五威節,左肩扛著威斗,稱號叫作赤星,這些都不是用來讓孔仁為所欲為,而是用來尊崇新朝的威嚴命令。孔仁擅自摘下天文冠,這是犯了不敬皇帝的罪行。”王莽又下詔書指示不要彈劾他,更換一頂新帽子就行了。他喜怒無常就像這個樣子。

任命直道侯王涉作衛將軍。王涉是曲陽侯王根的兒子。王根在成帝時期擔任大司馬,曾經推薦王莽接替自己的職務,王莽因此感激他,認為曲陽不是一個美好的名稱,才追謐王根為直道讓公,讓王涉繼承了他的爵位。

這一年,赤眉軍力子都和樊崇等人由於饑荒而聚集起來,在琅邪郡起事,到處搶劫,部隊共有萬人。王莽派遣使者調動郡國地方部隊攻打他們,不能取勝。

六年春季,王莽看到盜賊很多,便讓太史推算出三萬六千年的曆法大綱,每六年改一次年號,布告全國。下文告說:“《紫合圖》說:‘太一和黃帝都成為神仙上天了,在崑崙山的虔山上演奏仙樂。後代獲得了祥瑞的英明帝王,應當在秦地終南山上演奏仙樂。’我不璁明,沒有自覺地遵行,到現在才懂得了。再把寧始將軍稱為更始將軍。是順從符命的意思。《易經》不是說過嗎?‘曰曰更新就是優秀的品德,在運動變化的過程中不斷有新事物產生就叫作“易”。’我會享受這種幸福的!”想要用這樣的辦法來眩惑百姓,消除盜賊。大家都訕笑這些作法。

初次向明堂、太廟進獻《新樂》。大臣們開始戴鹿皮帽子。有人聽到那音樂的曲調,說道:“淒涼嚴肅而且低沉,不是振興國家的音樂。”

這時候,關東地區接連幾年遭到乾旱饑荒,力子都等部眾逐漸增多。更始將軍廉丹攻打益州沒能取勝,召回。再派復位後大司馬護軍郭興和庸部牧李畢去攻打部族首領若豆等,派太傅犧叔士孫喜去平定各地的盜賊。同時匈奴侵犯邊境很厲害。王莽便大規模招集全國的壯丁以及死刑罪犯和官吏、平民的家奴,起名叫豬突稀勇,把他們作為精銳的士兵。一切費用向全國的官吏和平民徵收,估量財產抽取三十分之一,綢絹都運送到長安。命令公卿以下直到郡縣佩帶黃色印紐的官吏都要保養軍馬,馬匹的多少根據各人的俸祿規定等級。又廣泛招集有奇巧技術可以用來攻打匈奴的專門人才,打算越級提升職位來任用他們。建議對國家有利的事情的人以萬計:有的說能夠不用舟船渡過江河,人馬連線,可以渡過上百萬的軍隊;有的說不要攜帶一斗糧食,衹要服食藥物,軍隊可以不飢餓;有的說能夠飛行,一天飛行一千里,可以去偵察匈奴。王莽就讓他試試,那個人拿大鳥的羽毛做成兩扇翅膀,頭上和身上都附上羽毛,遍身用環形紐帶纏繞,飛行幾百步就掉下來了。王莽知道他們不能任用,硬要博得珍惜人才的名聲,都任命作理軍,拿車馬賞賜他們,等待出發。

當初,匈奴右骨都侯須b當,他的妻子是王昭君的女兒,曾經歸附中原。王莽派遣王昭君的侄兒和親侯王歙引誘須卜當到邊界,脅迫他來到長安,強迫立他為須卜善於後安公。起初王莽想要引誘須卜當,大司馬嚴尤規勸道:“須卜當在匈奴右部,他的軍隊沒有侵犯過邊境,總是把單于的訊息告訴中原,這是一個方面的巨大幫助。現在迎接須卜當安置到長安東街,不過一個匈奴人而已,不如讓他留在匈奴有利。”王莽沒有聽從。已經把須卜當弄來了,想要派遣嚴尤和廉丹攻打匈奴,都賜姓征氏,稱為二征將軍,要殺死單于輿而立須b當去代替他。出兵長安城西馬欄,沒有起行。嚴尤向來具有智謀和才幹,反對王莽攻打西方外族,屢次規勸,王莽都沒有聽從,於是撰述古代名將樂毅和白起不被信任的歷史教訓以及陳述邊疆防務事宜的文章共三篇,上報去委婉曲折地規諫王莽。等到廷議,嚴尤堅決說明匈奴可以權且放在後面,首先要憂慮山東地區的盜賊。王莽大怒,便下策書給嚴尤說:“你就職四年了,外族擾亂中原不能夠鎮壓下去,盜賊奸邪不能夠消滅,不畏懼上天的威嚴,不服從皇帝的命令,相貌狠毒,還白以為善良,固執己見,不可改變,懷抱貳心,破壞軍事計畫。我不忍心交給法司處理,應當繳上大司馬武建伯的印信,回到原籍去。”任命降符伯董忠作大司馬。

翼平郡連率田況報告郡裹縣裹估量人民財產不真實,王莽又按三十分之一徵收。認為田況說話忠誠,關心國家,把他的爵位提升為伯爵,賞賜錢二百萬。廣大民眾都咒罵他。青州和徐州的人民很多都拋棄家園流亡,老的弱的死在路上,強壯的加入了盜賊的隊伍。

夙夜郡連率韓博上報說:“有個奇人,身高一丈,體大十圍,來到我的公府,說想要奮力去攻打匈奴。自己說名叫巨毋霸,生長在蓬萊東南,五城西北的昭如海邊,輕便車裝不下,三匹馬拖不起。立刻用大車套四馬,堅立虎旗,裝載巨毋霸前來京城。巨毋霸睡覺頭枕鼓,用鐵筷子吃飯,這是上天要他來輔佐新朝的。希望您製造一輛大甲高車,一套孟賁、夏育穿的衣服,派遣大將一人和勇士一百人到路上來迎接他。京城門戶不能夠容納他的,把它們開高些、開大些,把他給各外族看看,可以鎮懾、安定天下。”韓博的意思想要用來譏諷王莽。王莽聽到了,怨恨韓博,讓巨毋霸留在他所在的新豐縣,更改他的姓叫巨母氏,意思是說多虧文母太后降生這個人,這是使自己成為霸王的符命。把韓博關進監獄,認為那些話不是他所應當說的,處死。

第二年改年號叫作地皇,是依照三萬六千年曆法大綱上的年號。

地皇元年正月乙末日,宣布大赦全國。下文告說:“正當出兵行軍的時候,敢有奔跑吵鬧觸犯法律的,就殺頭,不要等到行刑季節,這道命令實行到年底為止。”於是春季夏季都在都市裹殺人,百姓恐怖,路上相見,衹有以目示意,不敢交談。

二月壬申日,太陽當頂時天色黑暗。王莽討厭這種現象,下文告說:“前些時候It中出現昏暗,陰氣侵犯陽氣,黑氣形成災異,百姓沒有誰不驚怪。兆域大將軍王匡派遣屬員去追究上報非常事故的人,想要遮蔽皇帝的耳目,因此從上天發出了譴責,應當讓他受到法律制裁,來補救這樣的大災異。”

王莽看到四方盜賊很多,想再要威懾他們,又下文告說:“我的偉大的皇初祖考黃帝平定天下,自己統率軍隊擔任上將軍,豎起華麗的車蓋,立起北斗形的禮器,大本營設定大將,營外軍設定大司馬五人,大將軍二十五人,偏將軍一百二十五人,裨將軍一千二百五十人,校尉一萬二千五百人,司馬三萬七千五百人,軍候十一萬二千五百人,百長二十二萬五千人,士宮四十五萬人,戰士一千三百五十萬人,應合《易經》所說的‘弓箭銳利,用來威懾天下’。我接受符命的文辭,取法古人,打算逐步設定起來。”於是設定前大司馬、後大司馬、左大司馬、右大司馬、中大司馬的職位,授予各州牧軍銜為大將軍,各郡卒正、連帥、大尹軍銜為偏將軍,屬令、屬長軍銜為裨將軍,各縣長軍銜為校尉。乘坐傳車的使者經過各郡國,每天將近十批,倉庫裹沒有現存的糧食供給,駕傳車的馬匹不能夠滿足,就徵用路上的車馬,取給於民間。

七月間,大風損毀了王路堂。又下文告道:“前向壬午日申時,發生了暴風大雷雨發掘房屋、摧折樹木的變故,我對此非常驚疑,我對此非常戰慄,我對此非常恐懼。俯伏考慮十天,迷惑才解除了。從前符命文辭說要立王安為新遷王,讓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造時我在代行皇帝職權,謙辭不敢接受,讓他們接受了公爵。那以後金匱文辭來到了,輿論都說: ‘王臨在洛陽建國作統義陽王,是說他據有全國的中心作新朝的繼承者,應當作皇太子。,從此以後,王臨久病,後來雖然痊癒,但沒有完全康復,朝見時需要坐在毯子上面,由別人舉著毯子放在車廂裹推著行進。在王路堂朝見時,要在西廂房和後合更衣室中陳設帷帳休息,又因為皇后得病,王臨暫時離開原來的住處來到這裹居處,他的妃妾住在東永巷。壬午曰,暴風損毀王路西廂房和後閣更衣中室。昭寧堂池東南有一棵粗十圍的榆樹,向東邊倒下,撞擊束合,東閣就是束永巷的西邊圍牆。這些地方都破碎折斷,屋瓦毀壞,發掘房屋,拔出樹木,我對此非常驚駭。又天文官報告說月球侵犯心宿前星,這有預兆,我很擔心這件事。俯伏考慮《紫閣圖》文辭,太一和黃帝都獲得祥瑞而成仙,後代偉大的君主會登上終南山。所謂新遷王,就是太一新遷的後繼者。統義陽王就是推行五倫憑藉禮義登上皇位從而上升仙境的後繼者。王臨有哥哥而稱為太子,名分不正。宣尼公說: ‘名分不正,講起話來就不順當、不合理,以致執行刑罰不正確、不恰當,老百姓就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想我登上皇位以來,陰陽沒有調和,風雨不適時,屢次遭到大旱和蝗蟲螟蟲造成災害,糧食缺少,百姓被饑荒所苦,外族擾亂中原,盜賊奸邪搗亂,以致人民惶恐不安,不知道怎么辦。深深地思考這些罪責,在於名分不正。應當立王安作新遷王,王臨作統義陽王,希望用這個措施來保全我的兩個兒子,子孫發達,對外排除四方外族,對內安定中原。”

這個月,杜陵寢廟便殿中已經廢置不用的收藏在內室箱子裹的皇帝用物虎紋衣出來,到外堂上自動豎立,很久才萎縮落地。看見了的官吏和士兵把這件事上報,王莽討厭這件事,下文告說:“珍視黃色,賤視火紅色,應當讓郎官、侍從官都穿著大紅色的衣服。”

專門觀察雲氣的人很多都說出現了大興土木的徵象,王莽又看到各地盜賊很多,想要顯示自已是一個心胸坦蕩能夠建立子孫萬代的基業的人物,便下文告說: “我承受天命以來,遭遇不幸的命運,災難的周期,國庫空虛,百姓貧窮,祖宗祠廟沒有修建,權且在明堂太廟舉行夾祭,我日日夜夜都在惦念著,不敢淡忘。深深想到吉祥昌盛沒有比今年更好的了,我才選擇波水的北邊,郎池的南邊,是好地址。我又選擇金水的南邊,明堂的西邊,也是好地址。我打算在這裹親自動土奠基。”於是就在長安城南進行建設,基地面積總共一百頃。九月甲申日,王莽站在車上巡視,親自舉起棒槌築了三下。大司徒王尋和大司空王邑拿著符節,還有侍中常侍執法杜林等幾十人監督指揮建造。崔發和張邯勸說王莽說:“德行崇高的人必然禮儀豐富,應當讓這項工程的結構規模顯得堂皇富麗,讓全國人民都知道,而且要讓千秋萬代之後都能法超過。”王莽便廣泛徵求全國工匠的許多設計圖樣,運用勾股定理來測量計算,以及官吏和平民由於陳慨好義捐獻錢糧來幫助建設的,在大路上絡繹不絕。拆毀長安城西上林苑中的建章宮、承光宮、包陽宮、大台宮、儲元宮和平樂館、當路館、陽祿館,共十多所,拿它們的木材磚瓦來修建九所祠廟。從這個月起,下了六十多天的大雨。讓平民繳納米糧六百斛可以作郎官,原來是郎官的可以增加俸祿和賞賜爵位到附城為止。九所祠廟是:第一是黃帝太初祖廟,第二是虞帝始祖昭廟,第三是陳胡王統祖穆廟,第四是齊敬王世祖昭廟,第五是濟北愍王王祖穆廟,共五所祖廟永遠不準廢除;第六是濟南伯王尊彌昭廟,第七是元城孺王尊彌穆廟,第八是陽平頃王戚櫚昭廟,第九是新都顯王戚彌穆廟。殿堂都是層疊的房屋。太初祖廟東西南北四方各長四十丈,高十七丈,其餘的祠廟相當於它的一半。用銅皮包裹斗拱,用鑲金鑲銀的花紋作為裝飾,用盡了各種工藝美術的技巧。把高地作為基礎,把旁邊低下的地方增築起來,工程費用無法計算,累死的奴隸和民夫上萬人。

鉅鹿郡男子馬適求等人謀劃發動燕地、趟地的軍隊來討伐王莽,大司空的辦事人員王丹發覺了,把它上報。王莽派遣三公大夫去逮捕追究他們的黨羽,牽連到各郡國權威人士幾千人,都被處死。賜封王丹為輔國侯。

自從王莽措施不合時令,百姓怨恨,王莽仍安於這種狀況,又下文告說:“想到制定這樣的權宜法令以來,長安是六鄉大縣的中心城市,報警的鼓聲響得稀少了,盜賊減弱、減少了,百姓安居鄉土,年成因此獲得了豐收,這就是採取權宜措施的功效。現在匈奴沒有滅亡,西南夷沒有滅絕,四方各地像一團亂麻,盜賊沒有完全消滅,又在興辦恭敬祖宗和神祇的大建設,民眾動搖。現在還有必要實行這項法令,到二年底終止它,用來保全善良的老百姓,挽救愚蠢邪惡的人。”

這一年,廢止大錢和小錢,改用貨布,貨布長二寸五分,寬一寸,值貨錢二十五枚。貨錢直徑長一寸,重五銖,每枚是一個單位。兩種貨幣同時流通。敢有私自鑄錢和衹用布貨的,鄰居知情不揭發檢舉的,都沒收作官府的奴婢。

太傅平晏死了,任命予虞唐尊作太傅。唐尊說:“國庫空虛,人民貧困,災禍的根源在於奢侈過度。”於是身穿小袖短衣,乘坐母馬駕的簡陋的車子,睡坐時用乾草作襯墊,用瓦器作具,又用瓦器盛著食物贈送公卿大官。外出時看到不分開走路的男女,唐尊自己下車,採用象徵性的刑罰,拿紅色抹布弄髒他們的衣服。王莽聽到了,讚賞他的作法,下詔書明白告誡公卿大臣考慮向他看齊。賜封唐尊為平化侯。

這時候,南郡人張霸和江夏郡人羊牧、王匡等在雲杜縣綠林山起事,號稱下江兵,部隊都有一萬多人。武功縣中水鄉居民三家房屋陷下去成為了池沼。

二年正月,把州牧提高到三公的地位,調查揭發鬆松垮垮的官吏,另外設定州牧、部監的副職,俸祿是元士級,戴著法冠,像漢朝的刺史一‘樣執行任務。

這個月,王莽的妻子死了,賜給謐號叫孝睦皇后,安葬在渭陵長壽園西邊,讓她永遠侍奉文母,給她的墓地起名叫億年。當初王莽的妻子由於王莽幾次殺死了她的兒子,哭瞎了眼睛,王莽讓太子王臨住在宮中照顧她。王莽妻子身邊的侍者原碧,王莽姦淫了她。後來王臨也跟她通姦,恐怕事情泄露,兩個人計畫一同殺死王莽。王臨的妻子劉情,是國師公的女兒,會觀察星象,告訴王臨宮中將會有白衣會。王臨高興了,以為自己所計畫的事將會成功。後來被貶降作統義陽王,被打發到外面的宅子裹居住,更加憂慮恐懼。當王莽的妻子病得厲害的時候,王臨給她一封信說:“皇上對於子孫極為嚴厲,以前長孫和仲孫都是三十歲的年紀就死了。現在我王臨又剛好三十歲,衹恐怕一旦皇后有什麼不幸,我就不知道會死在哪裹!”王莽來探望妻子的病情,看見了那封信,大發怒火,懷疑王臨有惡意,不讓他參加喪禮。已經安葬了,逮捕原碧等人審問,完全承認了通姦、謀殺等情況。王莽想要掩蓋造件事,派人殺死辦案人員司命從事,把他們埋在監獄裹,家裹不知道他們到哪裹去了。賜給王臨毒藥,王臨不肯喝,自殺而死。命侍中驃騎將軍同說侯王林賜給鬼衣和印信,下策書說:“符命文辭說要立王臨作統義陽王,這是說新朝開國三萬六千年之後,作為王臨的後代的人才會像潛龍飛騰一樣興起。我以前錯誤地聽從輿論的意見,把王臨作為太子,後來發生了暴風的災異,就順從符命,立他作統義陽王。在此以前,從此以後,他不表示服從,以致不能享受自己的福氣,年紀輕輕短命而死,可悲啊!考查所作所為賜予謐號,賜給他謐號叫繆王。”又命令國師公說:“王臨本來不懂得星象,事情是從劉情開始的。”劉惰也自殺了。

這個月,新遷王王安病死了。當初,王莽為列侯去封國的時候,寵愛侍者增秩、懷能和開明。懷能生下了兒子王興,增秩生下了兒子王匡和女兒王暈,開明生下了女兒王捷,都留在新都國,因為他們的身份不明的緣故。等到王安病得厲害了,王莽自己擔心沒有兒子,替王安寫了一道奏章,讓他上奏道:“王興等人的母親雖然出身微賤,親屬關係仍然是皇子,不可以拋棄。”王莽把奏章交給各大臣傳閱,都說:“王安友愛兄弟,應當趁著春夏兩季加給封爵。”於是派遣使者用王車前去迎接王興等人,賜封王興為功脩公,王匡為功建公,王暈為睦脩任,王捷為睦逮任。王莽的孫子公明公王壽病死了,一個月裹死了四個人。王莽毀壞漢武帝和漢昭帝的祠廟,把子孫分別埋葬在裹面。

魏成郡大尹李焉跟占卦者王況商量,王況對李焉說:“新朝開國以來,田地和奴婢不準買賣,幾次改變貨幣,頻繁地徵調民間的人力和物資,軍隊騷擾,四方外族紛紛入侵,百姓怨恨,盜賊紛紛起事,漢朝會復興。您姓李,李和征讀音相近,征聲屬火,應當成為漢朝的輔佐。”於是替李焉寫作讖書,說道: “文帝發怒了,在陰間督促軍隊,北方通告匈奴,南方通告越人。江中的劉信,結成仇敵,報復冤仇,要恢復和繼承祖宗的事業,四年會要出兵。江湖上有大盜,自稱為樊王,姓劉,千萬人成群結隊,不接受赦免的命令,要動搖長安和洛陽。十一年會要進攻,太白星發出光輝,歲星進入東井宿,他的號令應當推行。”又說明王莽的大臣們的吉凶禍害,各有日期。彙編成為十多萬字。李焉讓屬員抄寫那本書,屬員逃走告發了他。王莽派遣使者就地逮捕李焉,交付司法官吏進行審判,都被處死。

三輔區盜賊紛紛起事,便設定捕盜都尉的官職,讓執法謁者在長安城郊追擊盜賊,建立鳴鼓攻賊的警報旗幟,使者跟隨在他們的後面進行監督。派遣太師犧仲景尚和更始將軍護軍王黨率領軍隊攻打青州和徐州,國師和仲曹放協助郭興攻打句町。轉運全國的錢糧前往西河郡、五原郡、朔方郡和漁陽郡,每一郡以百萬計,想要用以攻打匈奴。

秋季裹,降霜,凍死了豆類,關東地區饑荒嚴重,發生了蝗災。

平民違犯鑄錢的禁令,鄰居連坐,被沒收作官府的奴婢。其中男子坐囚車,兒童和婦女步行,用鐵鎖鏈束縛他們的脖子,輾轉前往鑄錢的官府,以十萬計。到達後改變他們的夫妻關係,愁苦而死的十個中有六七個。士孫喜、景尚和曹放等人攻打盜賊沒有取勝,軍隊胡作非為,百姓更加困苦。

王莽因為王況的讖書說荊、楚地區會興起,李姓成為輔佐,想要厭勝它,於是授任侍中掌牧大夫李琴作大將軍、揚州牧,賜名叫李聖,讓他統率軍隊奮勇進擊。

上谷郡人儲夏自動請求願意去勸說瓜田儀投降,王莽任命他作中郎,讓他去叫瓜田儀出來投降。瓜田儀上文書表示投降,還沒有出來就死了。王莽要來他的屍體安葬了他,給他修起高大的墳墓和祠廟,賜給謐號叫瓜寧殤男,希望用這樣的辦法招徠其餘的人,可是沒有肯投降的。

閏月丙辰日,宣布全國大赦,全民的國喪和在韶書下達前的民間私人喪服也都解除。

郎官陽成脩進獻符命,說應當再立皇后,又說:“黃帝靠著一百二十個女子成了神仙。”王莽於是派遣中散大夫和謁者各四十五人分道巡視全國,廣泛選取有被鄰里推崇的美好女子送上名冊來。

王莽夢見長樂宮銅人有五個起立,他厭惡遣件事,想到銅人上刻著“皇帝剛剛統一全國”的字樣,就派尚方工人鑿掉所夢見的銅人胸前的文字。又感應漢高帝廟的神靈,派遣虎賁武士進入漢高帝廟,抽出劍來四面擲擊,用斧子砍壞門窗,用桃木湯揮灑牆壁,用土紅色鞭子抽打牆壁,讓輕車校尉住在那裹,又讓中軍北壘校尉住在漢高帝的寢廟裹。

有人說黃帝由於建造了華麗的車蓋而成為神仙,王莽便製造九層的華麗車蓋,高八丈一尺,用黃金裝飾車蓋的骨架,用羽毛裝飾車蓋,用內部裝置機械的四輪大車裝載,套著六匹馬,由裹著黃頭巾、穿著黃衣服的力士三百人護衛,車上的人敲著鼓,拉車的人都呼喊“登仙”的口號。王莽外出時,讓它在前頭。官吏們私下襄說:“這像靈柩車,不是神仙的用物。”

這一年,南郡人秦豐的部隊將近一萬人。平原郡女子遲昭平能夠解說博奕經,用八枚博具投擲取勝,也在黃河的險要地區聚集了幾千人。王莽召集大臣們詢問捉拿盜賊的計畫方案,都說:“這些觸犯了天條的罪犯,行走的死屍,活不多久了。”原左將軍公孫祿應召來參加會議,他說:“太史令宗宣掌管天文曆法,推測氣運的轉移變化,把兇險的徵象當作吉利的徵象,淆亂天文,貽誤朝廷。太傅平化侯用虛偽的言行掩飾自己來竊取名譽地位,‘害了人家的子弟,。國師嘉信公顛倒《五經》,毀壞了師法,造成學術界的思想混亂。明學男張邯和地理侯孫陽搞井田制。使得民眾喪失土地產業。犧和魯匡設立六項管理制度,弄得工商業者走投無路。說符侯崔發吹牛拍馬來討好,使得下情不能上達。應當處死這幾個人來安慰全國人!”又說: “匈奴不可以去攻打,應當跟它和好。我恐怕新朝的憂患不在匈奴,而在國家內部。”王莽發火了,讓虎賁武士攙扶公孫祿走了。然而稍微採納了他的某些意見,把魯匡降職去作五原郡卒正,因為老百姓怨恨抨擊的緣故。六管制度並不是魯匡一個人搞起來的,王莽為了滿足大家願望就把他拋棄了。

起初,各地人民都由於饑寒貧苦才艇而走險去作盜賊,逐漸聚集成為群體,時常盼望著年成豐收了能夠返回家園。部隊雖然以萬計,為首的衹稱巨人、從事、三老、祭酒,不敢攻占城市,到處搶劫餬口,每天吃完就算了。各縣長官和州牧、郡太守都是自己亂碰亂撞被殺傷而死的,盜賊並不是存心想要殺死他們,可是王莽一直不懂得這個道理。這一年,有個大司馬士到豫州辦案,被盜賊俘虜了,盜賊把他送交縣裹。這個人回來,上報告備文捆說情況。王莽大發怒火,認為這是誣蠛欺騙,把他送進了監獄。於是下文告責備四輔三公道:“吏的意思就是管理、治理人民。宣揚德政,彰明恩澤,去管教撫育人民,這是善良政治的原則。壓制強梁,督察奸邪,逮捕處死盜賊,這是正義行為的標準。現在就不是這個樣子。盜賊發生了,不能夠逮捕法辦,直到結成群體,攔劫乘坐傳車的朝廷官吏。官脫了身的,又妄白說‘我列舉罪狀譴責盜賊“為什麼幹這種事”,盜賊說“就因為貧窮的緣故罷了”。盜賊送我出來。,現在一些糊塗人談論的通常多是這樣。想想看,由於貧困饑寒,犯法為非作歹,大的群體去搶劫,小的一個人去偷竊,不過這樣兩種方式,現在竟然有計畫有組織以千百計,這是叛亂的罪魁禍首,難道是饑寒可以解釋得了的嗎?七公應當嚴肅告誡卿大夫、卒正、連率和各大尹,認真管教撫養善良人民,迅速捉拿殲滅盜賊。如有不同心合力,憎恨邪惡行為,譴責盜賊,而胡說他們是由於饑寒所迫才這樣乾的,就逮捕監禁,查辦他們的罪行。”於是官吏們更加惶恐,沒有誰敢說盜賊的真實情況,又不準擅自調動軍隊,盜賊因此終於無法制服。

衹有翼平郡連率田況一向果斷勇敢,他發動年齡在十八歲以上的民眾四萬多人,發給他們庫存的武器,把軍事法令刻在石上向他們宣布。赤眉軍聽到了,不敢進入郡界。田況自動彈劾檢舉自己,王莽責備田況:“沒有發給虎符而擅自調集軍隊,這是擅動干戈犯上作亂,這種罪名應當跟貽誤軍機同樣處理。因為你自己保證一定捉拿消滅盜賊,所以姑且不予處分。”後來田況自動請求越過郡界攻打盜賊,他的軍隊所指向的盜賊都被打敗了。王莽用加蓋了御璽的詔書命令田況代理青州和徐州兩州牧的職務。田況上報告說:“盜賊剛發生,他們的基礎很薄弱,但不是地方治安官吏和鄰裹後備兵所能捉拿得了的。責任在於縣級主要官吏不在意,縣裹欺騙郡裹,郡裹欺騙朝廷,實際上有一百人,衹說十人,實際上有一千人,衹說一百人。朝廷忽略,不立即進行督察,給予責罰,終於發展到蔓延幾州,才派遣將帥,多派出使者,輾轉督促。郡裹縣裹盡力服事上級長官,應付責問檢查,供給酒飯,準備物資和費用,來解救自己的死罪,沒有工夫再去考慮盜賊和辦理公事。將帥又不能親自率領軍官和士兵去衝鋒陷陣,一交戰就被盜賊打敗,士氣逐漸削弱,徒然耗費了老百姓的錢糧。前次幸而得到了赦免的命令,盜賊想要解散,有人反而加以截擊,他們惶恐地退入山谷,輾轉傳告原先各郡縣已經投降的盜賊,都更加驚駭,恐怕被欺騙以致被消滅,因為饑荒時期人心容易動搖,十來天的時間又是十多萬人,造就是盜賊所以眾多的緣故。現在洛陽以柬地區,米價每石值兩千錢。我看到詔書,說想要派遣太師和更始將軍前來,他們兩人是權威的大臣,一定要多帶人員,而沿途民窮財盡,無法供給,如果隨從人員太少,就無法用來威震遠方。應當迅速選擇州牧、大尹以下官吏,明確規定對他們的賞罰,讓他們收集沒有城堡的分散的鄉聚和小封國,把它們的老弱居民遷移安頓到大城裹,儲積糧食,合力堅守。盜賊來攻城,就不能攻下,所經過的地方沒有糧食,憑這樣的發展趨勢,他們就不可能大規模聚集。像這樣,招撫他們就一定會投降,攻打他們就一定會被消滅。如果徒然再多派出將帥,地方官民害怕他們,反而比害怕盜賊還厲害。應當全部調回乘坐傳車的眾多使者,讓地方官民得到休養生息。您如果把乎定兩州盜賊的任務委託我田況,我一定平定他們。”王莽畏忌厭惡田況,悄悄派出了接替他的人,派遣使者賜給田況蓋了御璽的韶書。使者到達,會見了田況,便讓接替的人監管他的部隊。田況隨同使者西行,到了長安,授任他作師尉大夫。田況走了以後,齊地的局勢終於不可收拾了。

三年正月,九所祠廟建築竣工,安放了神主。王莽去拜見,車隊按照最高規格組成,他的乘車套著六匹馬,馬披著用五彩羽毛織成龍形圖案的套子,頭上裝著義角,有三尺長。華蓋車和十輛大型戰車走在前頭。於是賞賜主持建廟工程的大司徒和大司空各一千萬錢,侍中和中常侍以下人員都有封賞。賜封建廟大工匠仇延為邯淡里附城。

二月,霸橋發生了火災,幾千人用水澆潑,不熄。王莽討厭這件事,下文告說:“三皇象徵春天,五帝象徵夏天,三王象徵秋天,五霸象徵冬天。從三皇、五帝到三王,都是靠德行來決定國家統治權力的轉移;五霸的出現,是由於這個時期沒有權威的帝王來統治,只好由他們來填補時代的空缺,因而獲得了天運,所以他們的治國原則是雜亂的。想起長安的大街多數根據所鄰近的地方起名。前向二月癸巳曰的深夜,到甲午日的早晨,火燒霸橋,從束端燒到西端,直到甲午曰的傍晚,橋燒光了火才熄滅。大司空巡視審問,有人說貧民在橋下留宿,可能是他們烤火取暖,造成了這場災害。第二天就是乙末日,是立春的日子。我憑著神明聖祖黃帝、虞帝的後代子孫的身份承受天命,到地皇四年是十五年。剛好在三年冬季的盡頭徹底毀滅,反映了雜亂的霸道的霸橋,想要用來完成新朝統一長存的治國原則。又用毀滅這座橋來警告我們,要開拓東方的道路。現在東方年歲災荒,人民飢餓,道路不通,束岳太師迅速制定法令條規,開放東方各處糧倉,救濟貧苦人民,實行仁慈的原則。應當把霸館改名為長存館,把霸橋改名為長存橋。”

這個月,赤眉軍殺死了太師犧仲景尚。關東地區人吃人。

四月,派遣太師王匡和更始將軍廉丹束征,到京城城門外送行,天下大雨,淋濕了衣服才停止。老年人嘆息說: “這是為軍隊哭泣!”王莽說:“想起不幸的命運,跟災害之氣相會合,到去年終止了。大旱災、霜災、蝗災不斷發生,饑荒接連來到,百姓生活困難,到處流浪,在今年春天尤其厲害,我非常悲傷。現在派束岳太師特進裹新侯開放東方各處糧倉,救濟貧苦人民。太師公所不經過的地方,分派大夫和謁者同時開放各處糧倉,以保全善良的老百姓。太師公隨後同大使五威司命、位右大司馬、更始將軍平均侯廉丹前往兗州,鎮撫所屬官吏和人民,還有青州和徐州原來無法無天的盜賊沒有完全解散或者後來又聚集起來的,都把他們消滅乾淨,以求安定億萬人民。”太師和更始將軍一起統率精銳士兵十多萬人,所經過的地方放任士兵,不加約束。束部地區人民為他們編成俗語說: “寧肯遇著赤眉軍,不要遇著太師兵!太師兵搶劫還是小事,更始兵屠殺我們!”終於像田況所說的一樣。

王莽又派遣很多大夫和謁者分道教授人民把草木熬成膠,膠不能吃,反而增加人力物力的浪費。王莽下文告說:“想到人民生活困難,雖然普遍開放各處糧倉去救濟他們,還恐怕不夠。應當權且開放全國山林湖沼的禁令,凡屬能夠採取山林湖沼的產物而又符合季節時令規律的,應當聽任他們,不要讓他們繳納捐稅。到地皇三十年恢復原來的狀態,那是王光上戊的六年了。如果讓強梁的官吏和狡猾的豪民壟斷了那些利益,普通人民得不到好處,那就不是我的用意了。《易經》不是說過嗎?‘削減貴族的利益,增加平民的利益,人民無比高興。’《書經》說: ‘說了不能夠做到,造就叫作不治安。’唉!大臣們呀,能不擔心嗎!”

這時下江兵勢盛,新市人朱鮪和平林人陳牧等都又集合部隊,攻打鄉村小集鎮。王莽派遣司命大將軍孔仁巡察豫州,派遣納言大將軍嚴尤和秩宗大將軍陳茂攻打荊州,各隨帶軍官和士兵一百多人,坐船從渭河進入黃河,到華陰縣才上岸乘坐傳車,到轄區招集士兵。嚴尤對陳茂說:“派出將領不發給兵符,遇事一定要先請示然後才能行動,這就好像牽著獵犬而要求它去捉住野獸一樣。”

夏季里,蝗蟲從東方飛來,遮蔽了天空,飛到長安,飛進了未央宮,附於殿堂樓閣。王莽設定獎勵發動官吏和平民去捕捉扑打。王莽因為全國糧價昂貴,想要厭勝它,給大倉設定衛兵,相對持戟交叉著守衛倉門,稱為“朝政從旁邊小門開始”。

進入函谷關的流民有幾十萬人。於是設定贍養官吏發糧食給他們吃。使者監督領導,跟小官吏一起盜竊了那些糧食,流民餓死的十人中有七八人。在此之前,王莽讓中黃門王業管理長安貿易,壓低價格向人民收購物資,人民非常厭恨他。王業由於節省收購費用立了功,賞賜了附城的爵位。王莽聽到城裹發生了饑荒,向王業詢問情況。王業說:“都是些流民。”於是買些市場上的精米飯和肉汁,拿進去給王莽看,說道: “居民的食物都像這個樣子。”王莽信了他的話。冬季裹,無鹽縣索盧恢等人占據縣城起兵造**。廉丹和王匡攻下了縣城,斬首一萬多人。王莽派遣中郎將捧著加蓋了御璽的韶書去慰勞廉丹和王匡,進升為公爵,賜封有功的軍官和士兵十多人。

赤眉軍別部校尉董憲等人的部隊幾萬人在梁郡活動,王匡想要進攻他們,廉丹認為新近攻下縣城的士兵疲勞了,應當暫時讓士兵休整一下恢復戰鬥力。王匡不聽從,單獨帶領軍隊前進,廉丹只好跟著他。在成昌進行會戰,軍隊吃了敗仗,王匡逃走了。廉丹派軍官拿著自己的印信和符節交給王匡,說道: “小兒可以逃走,我不行!”便停下來,戰鬥而死。校尉汝雲和王隆等二十多人在另外的地方進行戰鬥,聽到這個訊息,都說: “廉將軍已經死了,我們還為了誰活著?”飛馬沖向賊軍,都戰鬥而死。王莽傷痛,下文告說:“想起您擁有很多經過挑選的精銳士兵,各郡的好馬、倉儲糧食、庫存金錢都準許你自己調用,可是忽略了詔書裹所說的戰略戰術,離開了自己的權威標誌,騎著馬大喊大叫,被亂刀所殺害,可悲呀!賜給謐號叫作果公。”

國將哀章對王莽說: “皇祖考黃帝的時候,中黃直作大將,打敗並殺死了蚩尤。現在我居於中黃直的職位,願意去平定山東地區。”王莽派遣哀章趕往東方,跟太師王匡合力。又派遣大將軍陽浚去防守敖倉,大司徒王尋統率十多萬人駐紮洛陽,坐鎮南宮,大司馬董忠在中軍北壘營地訓練士兵練習武藝,大司空王邑兼理三公的職務。大司徒王尋剛從長安出發,在霸昌廄過夜,丟失了他的黃金鐵斧。王尋的辦事官員房揚一向放縱直率,便哭著說:“造就是經書上所說‘失掉了銳利的斧子’的意思啊!”他自我彈劾離職了。王莽把房揚打死了。

各處盜賊每每幾萬人進攻城邑,殺死二千石級以下的官吏。太師王匡等人交戰多次不勝利。王莽知道全國民心分離背叛,事勢已經到了盡頭,再也無計可施了,於是商量著派遣風俗大夫司國憲等人分路巡視全國,廢除有關井田制度、不準買賣奴婢和徵收山林湖沼稅等六管制度的禁令,登上帝位以來所不便於民的詔令都收回去。使者們正在等待接見還沒有出發,恰好世祖和哥哥齊武王劉伯升、宛縣人李通等率領春陵子弟幾千人,招來新市朱鮪和平林陳牧等部聯合攻下棘陽縣。這時候,嚴尤和陳茂打敗了下江兵,成丹和王常等幾千人單獨逃走,進入南陽郡境內。

十一月間,在張宿天區有一顆流星光芒四射,向東南運行,經過五天不見。王莽幾次召見、詢問太史令宗宣,許多術數家都虛偽地回答,說天文現象平安良好,各股盜賊行將滅亡。王莽勉強用這些話來安慰自己。

四年正月,漠軍得到下江王常等部作為支援,進攻前隊大夫甄阜和屬正梁丘賜,把他們都殺了,殲滅了他們的部隊幾萬人。起初,京城聽到青州和徐州盜賊部隊幾十萬人,一直沒有告、官號、旗幟、徽章,都對他們感到驚奇。喜歡多事的人私下裹說:“這些人莫不像古代的三皇不要文書、稱號吧?”王莽也暗中感到奇怪,詢問大臣們,大臣們沒有人回答。衹有嚴尤說:“這不足為奇。自從黃帝、商湯和周武王行軍用兵,都一定要有建制、旗幟和號令,現在這些人沒有這些制度,衹不過是一群群饑寒盜賊,像牲畜成群結夥一樣,不懂得採用這些辦法罷了。”王莽非常高興,大臣們都佩服。等到後來漢軍劉伯升起事,都自稱將軍,攻打城市,占領地盤,殺死甄阜之後,發布文告,宣傳自己的主張,聲討王莽的罪惡。王莽聽到了,才擔心和害怕起來。

漢軍乘勝包圍了宛城。起初,世祖遠房哥哥劉聖公先參加了平林兵。三月辛巳初一,平林兵、新市兵和下江兵的將領王常和朱鮪等人共同擁立劉聖公作皇帝,改年號為更始元年,任命了各種官吏。王莽聽到這個訊息,更加惶恐。他想要對外表示自己的心情是安定的,於是染黑了自己的頭髮和鬍鬚,召進所徵選的全國的美好女子,立杜陵縣史家的女兒作皇后,送彩禮黃金三萬斤,車馬、奴婢、各種綢絹和珍珠寶玉等貴重物品以億萬計。王莽親自在前殿兩邊台階之間迎接,在上西堂舉行新婚夫婦聚餐的儀式。設定和嬪、美御、和人共三人,爵位比照三公;嬪人九人,爵位比照九卿;美人二十七人,爵位比照大夫;御人八十一人,爵位比照元士:共一百二十人,都佩帶印信,拿著弓袋。賜封史皇后的父親史諶為和平侯,授任為寧始將軍,史諶的兩個兒子都作侍中。這一天,颳起了大風,發掘房屋,折斷樹木。大臣們祝賀說:“昨庚子曰雨水洗滌了道路,辛丑曰清潔寧靜,了無纖塵,那天晚上東風強勁,從東北方向吹來。辛丑日是《巽卦》主帝的日子。《巽卦》象徵風,它的含義是卑順,作皇后的原則明確了,作母親的規範具備了,這就是溫和慈惠的造化功效。 《易經》說:‘賜予這樣的洪福,給國王的母親。’《禮經》說:‘承受上天賜予的幸福,這種幸福是無限量、無止境的。’凡是想要依靠已經被推翻的漢朝、以火德稱王的劉家的勢力,都被潑灑沖刷,消滅得徹底乾淨了。莊稼豐茂,作物繁殖,人民歡喜,全民托福,全國上下都幸運得很!”王莽每天跟方士涿郡人昭君等在後宮考究房中術,放肆荒淫享樂。宣布全國大赦,可是還要說:“原漢朝舂陵侯的堂房侄兒劉伯升和他的族家、親戚、黨羽,狂妄地製造流言,迷惑民眾,背叛天命,還有親手殺害更始將軍廉丹和前隊大夫甄阜、屬正梁丘賜的人,還有北狄匈奴的叛亂頭目輿和南莢賊虜若豆、孟遷,不適用這個文告。有能夠捉到這些人的,都賜封為上公,封邑一萬戶,賞賜寶貨五千萬。”

又下詔書說:“太師王匡、國將哀章、司命孔仁、兗州牧壽良、卒正王閎和揚州牧李聖迅速推進所屬各州郡的部隊共三十萬人,圍剿追捕青州和徐州的盜賊。納言將軍嚴尤、秩宗將軍陳茂、車騎將軍王巡和左隊大夫王吳迅速推進所屬各州郡的部隊共十萬人,圍剿追捕前隊醜類。把投降就有活路的公開保證向他們明確宣布,如果再執迷不悟,不自行解散,那就都協力圍剿,殲滅他們!大司空隆新公是皇族親屬,從前以虎牙將軍的身份指向東方反賊就潰敗,向西進攻叛亂頭目就被粉碎,他是新朝有著崇高的權威和非凡的才能的大臣。如果狡猾的盜賊還不解散,就會派遣大司空統率百萬大軍征伐剿減他們!”於是派遣七公幹士隗囂等七十二人分路下達赦免命令曉諭各地。隗囂等人一出京城,便逃跑了。

四月間,世祖和王常等人另外進攻穎川郡,攻下了昆陽縣、郾縣和定陵縣。王莽聽到這個訊息更加惶恐,派遣大司空王邑坐傳車前往洛陽,和司徒王尋調動各郡部隊上百萬人,稱為“虎牙五威兵”,平定山東地區。有權自行賜封爵位,軍政大計由王邑決定,任用選調來的許多通曉六十三家兵法和戰略戰術的專家,每人攜帶圖書,領用武器,候補軍官。把所有倉庫裹的軍需物資全都拿出來交給王邑,多帶貴重物品和猛獸,想要顯示朝廷的富足,用來震懾山東地區。王邑到達洛陽,各州郡分別選派了精銳的軍隊,由州牧和郡太守親自率領,按照規定期限會合的有四十二萬人,其餘在路上的絡繹不絕,人馬和武器裝備的威武齊全,自古以來出兵都沒有過。

六月間,王邑和大司徒王尋從洛陽出發,想要到宛縣去,取道穎川郡,經過昆陽縣。昆陽城這時已經投降漢軍,漢軍守衛著它。嚴尤和陳茂跟兩位統帥會合了,兩位統帥指揮大軍包圍了昆陽城。嚴尤說: “自稱皇帝的人在宛城,應當迅速前進。那裹攻下來了,其他城邑自然平定了。”王邑說:“百萬大軍,所經過地方的敵人都應當加以消滅,現在攻下這個縣城,把裹面的人殺光,踏著敵人的血泊前進,前頭的部隊唱著勝利歌,後頭的部隊跳著勝利舞,難道不痛快嗎!”便包圍昆陽城幾十層。城裹的守軍請求投降,沒有允許。嚴尤又說:“‘退回去的軍隊不要攔截,包圍城邑要給裹面的人留下一個缺口’,可以按照兵法辦,讓他們有可能逃出去,藉以震懾宛城方面。”王邑又不聽從。恰好世祖全部調動郾縣和定陵縣的軍隊幾千人來援救昆陽城,王尋和王邑輕視他們,自己帶領一萬多人巡視陣地,告誡各軍營都要約束部下不準擅自行動,自己單獨迎擊,跟漢軍交戰,不順利。大軍不敢擅自來援救,漢軍乘勝殺死了王尋。昆陽城裹的守軍衝出來兩面夾攻,王邑逃走,軍隊大亂。大風颳走了屋瓦,大雨像潑水,大軍崩潰,大喊大叫,老虎豹子也嚇得戰怵起來,士兵奔逃,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郡縣。王邑單獨和他所率領的長安勇士幾千人回到了洛陽。關中地區聽到這個訊息,震動恐懼,盜賊紛紛起事。

又聽到漢軍說,王莽毒死了漢平帝。王莽便集合公卿以下官吏到王路堂,打開他所作的替平帝請求解除疾病、保全性命而後來收藏在保險柜裹的策書,流著淚把它給大臣們看。吩咐明學男張邯稱道他的德行和有關符命的事情,乘機說:“《易經》說:‘把軍隊埋伏在茂密的草叢中,登上高大的土山瞭望,不敢前進,直到三年都不能興起。’‘莽’是皇帝的名字。‘升’是說劉伯升。‘高陵,是說高陵侯的兒子翟義。說劉伯升和翟義在新皇帝的時代建立地下武裝,還是會被消滅不能成功。”大臣們都喊“萬歲”。又命令東方用囚車傳送幾個人,說“造就是劉伯升等人,都會被處死”。人民知道那是假的。

早先,衛將軍王涉一向供養著道士西門君惠。西門君惠愛好天文讖諱,對王涉說: “有一顆星光芒四射,掃射皇宮,劉家會要復興,國師公的姓名就是。”王涉相信了他的話,把它告訴了大司馬董忠,多次一同到國師在殿中的值班室談論星宿,國師沒有回答。後來王涉特此前往,對劉歆流著淚說:“的確是想要跟您共同保護我們兩個家族的安全,為什麼不相信我呢!”劉歆於是給他談論天文人事,東方軍隊必定成功。王涉說: “新都哀侯從小得病,功顯君一向好酒,懷疑皇帝本來就不是我們王家的兒子。董公主管中軍精兵,我率領宮廷警衛部隊,伊休侯主管殿中警衛,如果我們幾個同心合謀,一起劫持皇帝,向東方投降現在駐在南陽郡的天子,就可以保全我們的家族;不然的話,都會殺身滅族啊!”伊休侯是劉歆的長子,擔任侍中五宮中郎將,王莽一向喜愛他。劉歆怨恨王莽殺死了他的三個兒女,又畏懼大禍臨頭,便跟王涉和董忠謀劃,想要行動。劉歆說: “應當等待太白星出現,才可以行動。”董忠因為司中大贅起武侯孫伋也主管軍隊,又與孫伋商量。孫伋回到家裹,臉色變了,吃不下飯。他的妻子感到奇怪,便問他,他把那些情況告訴了她。他的妻子把這些情況告訴了她的弟弟雲陽縣人陳邯,陳邯想要告發他們。七月間,孫伋和陳邯一同去告發了,王莽派遣使者分別召喚董忠等人。這時董忠正在講習武事進行大練兵,護軍王鹹說董忠謀劃已經很久而不行動,恐怕走露了風聲,不如就殺掉使者,率領軍隊進去。董忠不聽從,便跟劉歆和王涉在宮中大臣官署會合。王莽讓踅憚責問他們,都承認了。宮內太監們抽出刀來把董忠等人送到他們的值班室去,董忠抽出劍來想要抹脖子,侍中王望傳告說大司馬造**,太監們拿著劍一同殺死了他。大臣官署一片驚慌,互相傳告,正在集中訓練的士兵紛紛涌到郎官衙門,都是刀出鞘、箭上弓。更始將軍史諶巡視各郎官衙門,告訴郎官們說:“大司馬神經錯亂,妄圖造**,剛剛發動,已被處死。”命令他們都放下武器。王莽想要拿董忠來厭勝災禍,讓虎賁勇士用斬馬劍剁碎董忠,用竹器盛著,傳告說“反賊出來了”。下文告赦免大司馬下屬官吏和軍官士兵被董忠所蒙蔽,參與造**還沒有被發覺的。逮捕董忠的家族,用濃醋、毒藥和小刀子、棘條子合成一穴埋葬了他們。劉歆和王涉都自殺丫。王莽因為這兩個人是至親和老部下,嫌厭人家說他的內部崩潰了,所以不公開宣布對他們的懲罰。伊休侯劉疊又因為一向謹慎,劉歆一直沒有把他們的計畫告訴他,衹免掉了侍中中郎將,改任中散大夫。後來殿中假山仙人掌旁邊出現了穿著青衣的白髮老頭,看見了的郎官私下裹說那是國師公。衍功侯王喜一向會占卦,王莽讓他用蓍草占了一卦,說:“擔心兵災火災。”王莽說:“小孩子怎么學會了這些邪門旁道?這是我的皇祖先叔父王子僑要來接我了。”

王莽的軍隊在外面吃了敗仗,大臣們在內部進行顛覆,身邊沒有人可資信任了,不能夠再考慮遠方的郡國,想要叫王邑回來跟他商量。崔發說: “王邑一向小心,現在損失了大軍再調回,恐怕他持忠義而自殺,應當想辦法好好安慰一下他的心情。”於是王莽派遣崔發坐傳車去曉諭王邑道: “我年老了,沒有正妻生的兒子,想要把國家政權傳給你。命令你不要檢討罪責,相見時不要再說到那些事情。”王邑到達,任命他作大司馬。大長秋張邯擔任大司徒,崔發擔任大司空,司中壽容人苗欣擔任國師,同說侯王林擔任衛將軍。王莽憂悶得吃不下飯,衹喝酒,吃鮑魚。閱讀軍書疲倦了,便靠著几案打盹兒,不再上床睡覺。喜歡搞趨吉避凶的小名堂,臨到事態緊急,還一味在企圖厭勝敵人。派遣使者去拆毀渭陵和延陵墓門的屏綱,說道: “不要讓人民再想起漢朝了。”又用墨汁塗黑它們的圍牆。稱將軍為“歲宿”,申水為“助將軍”,還有右庚“刻木校尉”、前丙“耀金都尉”,又說:“拿著大斧,砍伐枯木;流出大水,淹沒殘火。”像這一類把戲,多得無法記載。

秋季裹,太白星流到了太微垣,照耀地面像月光一樣。

成紀縣人隗崔兄弟一道劫持大尹李育,擁立他們的侄兒隗囂作大將軍,進攻並殺死了雍州牧陳慶和安定郡卒正王旬,吞併了他們的軍隊,傳遞文告到各郡縣,列舉王莽的罪惡比夏桀、商紂還要多一萬倍。

這個月,析縣人鄧曄和於匡在南鄉起兵,有一百多人。這時析縣縣長率領軍隊幾千人駐在鄭亭,防守武關。鄧曄和於匡對縣長說:“劉家皇帝已經登位,您怎么不知道天命呢!”縣長請求投降,全部接收了他的軍隊。鄧曄自稱輔漢左將軍,於匡自稱輔漢右將軍,攻下了析縣和丹水縣,進攻武關,都尉朱萌投降。進攻右隊大夫宋綱,殺死了他,西進攻下了湖縣。王莽更加憂慮,不知道如何應付。崔發說:“《周禮》和《春秋左氏傳》說,國家有了大災難,就哭著去厭勝它。所以《易經》說‘首先放聲大哭,後來才笑’。我們可以長吁短嘆禱告上天祈求救助。”王莽自己知道失敗了,便率領大批臣子到南郊,陳述他承受符命的首尾經過,仰天說道: “上天既然降命把國家政權交給我王莽,為什麼不消滅那些盜賊?假使我王莽不對,希望您降下霹雷打死我王莽!”於是捶胸大哭,哭不出聲來了,伏地叩頭。又寫了一篇告天的策書,陳述自己的功勞,有一千多字。眾儒生和老百姓每天早晚會集起來哭,給他們準備了稀飯,哭得非常悲哀和能夠背誦策文的,任命他們作郎官,達到五千多人。由踅憚率領他們。

王莽授任將軍九人,都用“虎”作為將軍的名號,稱為“九虎”,率領京城警衛部隊的精銳士兵幾萬人向東方開去,把他們的妻子兒女收容到皇宮裹作為人質。這時宮中儲存一萬斤一箱的黃金還有六十箱,黃門、鉤盾、藏府、中尚方每處各有幾箱。長樂宮御府、中御府和都內、平準庫存錢幣、綢絹、珍珠、實玉等各種財物很多,王莽更加吝惜它們,賞賜九虎部隊的士兵每人四千錢。士兵非常怨恨,沒有戰鬥意志。九虎將軍到達華陰縣回溪,扼守險要,北起黃河,南到崤山。於匡帶領幾千弓箭手,登高挑戰。鄧曄率領兩萬多人從閔鄉縣向南到棗街和作姑一線,打敗了其中的一部,向北繞到九虎防線的後面攻打他們。六虎敗走。史熊和王況回到朝廷接受死刑,王莽讓使者責問他們死的人在哪裹,都自殺了;其他四虎逃跑了。還有三虎郭欽、陳鞏和成重收集散兵,保衛京師倉。

鄧曄打開武關迎接漢軍,丞相司直李松率領兩千多人到湖縣,跟鄧曄等人一道攻打京師倉,沒能攻下來,鄧嘩派弘農郡吏員王憲作校尉,帶領幾百人向北渡過渭河,進入左馮翊境內,攻下城邑,占領地盤。李松派遣偏將軍韓臣等人徑直西進,到達新豐縣,跟王莽的波水將軍交戰,波水將軍敗逃。韓臣等人追趕逃跑的敗兵,直到長門宮。王憲向北到達了頻陽縣,所經過的地方官吏都來迎接投降。世家大族爍陽縣人申碣和下邦縣人王大都率領部隊跟隨王憲。三輔閣縣氂邰縣人嚴春、茂陵縣人董喜、藍田縣人王孟、槐里縣人汝臣、盤醫縣人王扶、陽陵縣人嚴本和杜陵縣人屠門少這班人,部隊都有幾千人,自立名號稱為漢朝的將軍。

這時李松和鄧曄認為京城小小的倉儲地還沒有能夠攻下來,更何況長安城,衹有等待更始帝的大軍來到才能進攻。就帶著軍隊到了華陰縣,製造攻城器械。而長安附近的部隊四面會合城下,聽到天水郡隗家的部隊正要到來,都爭著想要先進城,貪圖建立大功和搶劫財物的利益。王莽派遣使者分路赦免城裹各個監獄的犯人,都發給武器,殺豬喝它的血,跟他們立誓說:“如有不為新朝效力的人,社鬼記住他!”更始將軍史諶率領著他們,渡過渭橋,都四散逃跑了。史諶一個人回來。各部士兵挖掘王莽的妻子、兒女、父親、祖父的墳墓,焚燒他們的棺材以及九廟、明堂和辟雍,火光照耀到城。有人對王莽說: “城門守兵是柬部地區的人,不可以信任。”王莽改調越人騎兵擔任守衛,每座城門設定六百人,各有一個校尉。

十月戊申初一,攻城部隊從宣平城門進入,造就是民間所說的都門。張邯巡視城門,遇著士兵被殺了。王邑、王林、王巡和踅憚等人分別帶兵在北闕下抗擊。漢軍士兵貪圖更始帝所規定的捉到或殺死王莽的封賞,因而奮勇作戰的有七百多人。恰好天黑了,官吏和貴族都逃跑了。二日己酉,城裹青年朱弟和張魚等人恐怕遭搶劫,成群結隊,奔跑喧譁,焚燒尚方工場門,砍開敬法殿的小門,喊道: “反賊王莽,怎么不出來投降?”火燒到了後宮的官署,這裹是黃皇室主居住的地方。王莽避火到了宣室前殿,火總是跟著他。宮人婦女哭叫著說:“應當怎么辦!”這時王莽穿著全套天青色的衣服,佩帶著御璽,拿著虞帝tt,首。天文郎在前面按著拭,隨時撥動指針,王莽轉動座席隨著斗柄所指的方向坐著,說道:“上天把治理國家的聖德和使命賦予了我,漠軍能把我怎么樣!”王莽這時沒有吃飯,精神有些睏乏了。

三日庚戌,早晨天亮了,臣子們攙扶著王莽,從前殿向南走下宮中大道,向西走出白虎門,和新公王揖安排車子在門外等待。王莽登上車,前往漸台,想依靠池水作為防禦,還是抱著符命和威斗,公卿大夫、侍中、黃門郎等隨從官吏還有一千多人跟著他。王邑白天黑夜都在戰鬥,疲倦極了,士兵死傷快完了,他飛馬進入宮中,經過輾轉周折來到漸台,看見他的兒子侍中王睦脫下衣帽想要逃去,王邑喝住了讓他返回,父子倆共同守衛著王莽。軍人進入殿中,喊道:“反賊王莽在哪裹?”有個美人走出房來說:“他在漸台。”大批士兵追上去,包圍了幾百屑。台上也用弓箭跟包圍的士兵對射,包圍的士兵略微後退。台上的箭射盡了,沒有箭再發射了,短兵相接。王邑父子、踅憚、王巡戰鬥而死,王莽躲進內室。申時過後,大批士兵上了台,王揖、趙博、苗欣、唐尊、王盛和中常侍王參等人都死在台上。商人杜吳殺死了王莽,取下了他的系印紐帶。校尉東海郡人公賓就,是原大行主治禮郎,看見杜吳就問這條紐帶的主人在哪裹。杜吳回答說:“在室內西北角的屋子裹。”公賓就認識,就割下了王莽的腦袋。軍人們分裂了王莽的身軀,四肢關節、肌肉、骨骼被切割成許多塊,爭著去砍殺的有幾十人。公賓就拿著王莽的腦袋前往王憲那裹。王憲自稱為漢朝的大將軍,城裹的軍隊幾十萬人都歸屬了他,住在長樂宮,把王莽的妃嬪都作為妻妾,使用王莽的車馬、衣服和器物。六日癸丑,李松和鄧曄進入長安,將軍趙萌和申屠建也來到,因為王憲繳獲了御璽沒有上交,私藏了很多宮女,使用了天子的儀仗,把他捉來殺掉了。傳送王莽的腦袋前往更始帝那裹,掛在宛城的街道上,百姓都去擲擊它,有人切下他的舌頭來吃了。

王莽的揚州牧李聖和司命孔仁在山東地區打了敗仗,李聖格鬥而死,孔仁率領他的部隊投降了,隨後又嘆息說: “我聽說,享受了人家的俸祿,就要為他的事業效死命。”便抽出劍來自殺了。還有曹部監杜普、陳定郡大尹沈意和九江郡連率賈萌都守衛郡城不肯投降,被漢軍所殺。賞都郡大尹王欽和郭欽守衛京師倉,聽到王莽已經死了,才投降,更始帝認為他們守節義,都賜封為侯爵。太師王匡和國將哀章在洛陽投降,傳送到宛城,殺掉了他們。嚴尤和陳茂在昆陽城下被打畋以後,逃到沛郡譙縣,自稱是漠軍將領,召集當地官吏和平民會集。嚴尤向他們宣講王莽竊取皇位、天意讓他滅亡和英明的漢朝復興的情形,陳茂伏地哭泣。聽到原漢朝鐘武侯劉聖聚集軍隊在汝南郡自稱皇帝,嚴尤和陳茂投降了他。劉聖把嚴尤任為大司馬,陳茂任為丞相。他們十多天失敗了,嚴尤和陳茂都死了。各郡縣都全城投降,全國都回到了漢朝的統治之下。

早先,申屠建曾經追隨崔發研究《經》,申屠建來到長安,崔發投降了他。後來又宣揚王莽取代漢朝的事,申屠建讓丞相劉賜殺掉崔發示眾。史諶、王延、王林、王吳和趙閎也投降了,又被殺掉。起初,各處自立名號的部隊人人希望封侯。申屠建既已殺掉了王憲,又揚言三輔地區的民眾狡猾,一起殺死了自己的君主。因此三輔地區的官吏和平民都惶恐起來,所屬各縣擁兵割據,申屠建等人沒能攻下,派人飛馬報告更始帝。

更始二年二月間,更始帝來到長安,下詔書宣布大赦,衹要不是王莽的子女,其他的人都赦免他們的罪責,所以王家族人得以保全。三輔地區全部平定,更始帝定都長安,住在長樂宮。府庫完好,衹有未央宮火攻王莽三天,王莽一死就安定下來恢復了原狀。更始帝到後,經過一年多的時間,政令教化不能夠推行到全國。第二年夏季裹,赤眉軍樊崇等部幾十萬人進入函谷關,擁立劉盆子,稱為皇帝,進攻更始帝,更始帝投降了他們。赤眉軍便焚燒長安的宮室和街道,殺害了更始帝。人民飢餓以致人吃人,死的人有幾十萬,長安城成為廢墟,城裹沒有人行走。漢朝祖宗的祠廟墳墓都被發掘,衹有杜陵和霸陵還完好。六月間,世祖登上皇位,然後國家政權得以重新建立,全國太平。

贊曰:王莽開始以皇親國戚起家,屈己下人,勉力而行,從而博取名譽,贏得了家族稱讚他具有孝友的品行,老師、朋友推許他具有仁厚的品德。等到他登上高位,輔佐朝政,在成帝、哀帝的時期,為國家辛勤治政,本著正直的原則行事,一舉一動常常被人們稱道。難道他就是孔子所說的“在家族中一定有名聲,在朝廷上也一定有名聲”,“表面上好像贊成寬仁厚道,行動中卻違背它”的人嗎?王莽本來沒有仁厚的品德,卻有著花言巧語、虛偽奸詐的才能,又利用四個伯父、叔父經歷了元帝、成帝兩代所掌握的權力,遇到漢朝中途衰落,皇位三次沒有繼承人,而王太后壽命很長得以長期作為他的保護人,因此得以施逞他的奸詐邪惡的手段,從而造成篡奪皇位、竊取政權的災禍。根據這些事實推論起來,這也是天時,不是人力做得到的。等到他竊取了皇帝的地位,居於不該他所應當占據的地位,敗亡的趨勢比夏桀、商紂的時候還要來得快,而王莽卻若無其事地認為自己就是黃帝、虞舜再世。於是開始放縱暴戾,放肆施逞他的威勢權術,欺忤上天,殘害人民,窮凶極惡,流毒全國,災禍蔓延四方外族,還不足以滿足他的欲望。因此全國人民憂愁地喪失了他們樂生的心意,朝廷和地方都怨憤,遠處和近處一齊發動起來,京城守不住,軀體被分裂,終於使得全國的城市成為廢墟,墳墓遭到發掘,害盡了活人,殃及到死屍,自從有文字記載的亂臣賊子這類沒有道義的人,查考他們所造成的災禍和所遭到的失敗,都沒有像王莽這樣厲害的。從前秦朝焚毀儲經》、《書經》等典籍從而確立自己一家的主張,王莽引用《六經》來裝飾謬論,他們的目的完全一樣,手段截然不同,都由此而導致滅亡,他們都是沒有德行而竊據君位,都不是天命的命運,衹是一些雜色淫聲,多餘的閏月,被聖王掃蕩的對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