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顥
崔顥 唐開元年間進士,官至太僕寺丞,天寶中為司勛員外郎。最為人們津津樂道的是他那首《黃鶴樓》,據說李白為之擱筆,曾有“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的讚嘆。《全唐詩》存其詩四十二首。► 94篇詩文
鐵事典故
“有文無行”說崔顥
《黃鶴樓》名揚天下。憑藉這一首詩,崔顥本可以知名度很高,但為什麼會出現本文開頭所說的那樣,歷代對他的記述不多呢?有些材料甚至連他的生年都存有疑問,而寫成(704?—754年)。我查了一下舊版《辭源》,關於崔顥的注釋,除了李白“眼前有景道不得”外,僅有“唐詩人,有文無行。終司勛員外郎……”句。怎么個無行?並無記載。崔顥跌宕一生,一輩子只混了個太僕寺丞、司勛員外郎—— 一個不起眼的官,越發使人想探問個究竟。後來我終於從一些典籍中找到了一些說法:一曰崔顥早期作詩“多寫閨情,流於浮艷”,再曰“娶妻唯擇美者,俄又棄之,凡四五娶”。作詩流於浮艷,固然都不好,甚至很惡劣。但我們不能只看他的早期作品,還應該看發展、看後期、看他有沒有轉變。至於娶妻唯擇美者,不應視作惡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誰又不愛美呢?“俄又棄之”呢?可稱為其惡跡昭彰之體現,雖有多人為其辯解,可結合前後文,非美不娶,娶而棄之,樂此不疲,實乃始亂終棄之衣冠禽獸也!但崔顥的惡行和它的文章、詩歌,是兩碼事,我們不能因此而否定他的一切。依我看,造成對他印象不好的主要原因,倒很可能是崔顥“少年狂傲,縱情迷性,歧視女人”害了他,相傳李邕(唐北海太守,故人稱李北海。道德文章、名重一時)聞崔顥詩名,虛舍邀之,顥至獻詩,首章曰“十五嫁王昌”,邕曰:“小兒無禮,不予接而去。”我們還是來看看崔顥這首獻詩是怎樣寫的吧!《王家少婦》(有人題作《古意》)如下:“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畫堂。自矜年正少,復倚婿為郎。舞愛前溪綠,歌憐子夜長。閒時鬥百草,度日不成妝。”就是這樣一首寫閨房樂的詩,惹惱了方正君子的李邕,不予接而去。真正讓人為崔顥的缺乏忠貞人性而感到惋惜。正是因為得不到有力人士的推介,崔顥在得中進士以後,也只好遠離京城長安而浪跡江湖。20年中他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自淮楚而至武昌、而河東,最後還到了東北。估計他這20年是放了外官,或者跟隨外官作幕僚,最後才回到長安,做了京官,結束了風塵之苦。可是崔顥這20年的漫遊,特別是他的東北邊塞之行,雖然品行未改,依然風流成性,狎侮女人,薄情寡義,但也可以說是件大好事,從此他的詩風大為轉變,變得雄渾奔放。其邊塞詩,歌頌戍邊將士的勇猛,抒發他們報國赴難的豪情壯志,熱情洋溢,風骨凜然,讓人刮目相看。試舉一例《古遊俠呈軍中諸將》:“少年負膽氣,好勇復知機。仗劍出門去,孤城逢合圍。殺人遼水上,走馬漁陽歸。錯落金鎖甲,蒙茸貂鼠衣。還家且行獵,弓矢速如飛。地回鷹犬疾,草深狐兔肥。腰間帶兩綬,轉眄生光輝。顧謂今日戰,何如隨建威。”
再如《遼西作》:燕郊芳歲晚,殘雪凍邊城。四月青草合,遼陽春水生。胡人正牧馬,漢將日徵兵。露重寶刀濕,沙虛金鼓鳴。寒衣著已盡,春服與誰成。寄語洛陽使,為傳邊塞情。
《河嶽英靈集》的編者殷幡說崔顥“晚節忽變常體,風骨凜然,一窺塞垣,說盡戎旅”。可是有些人還是只看他的早期作品,並結合他一生的惡行,對其文筆一錘定音,再無改變,這實在是很不恰當的。
閨房詩未必都浮艷
1. 崔顥的詩,按流傳下來的42首詩的內容分類,大致可分為三類,描寫婦女的詩為一類、邊塞詩和山水詩為一類、贈言記事等詩為一類。描寫婦女的詩流傳下來的有15首,這大概就是他“有文無行、名陷輕薄”的原因之一吧。但是他的這些詩未必都“浮艷”,就拿前面提到的崔顥給李邕的那首獻詩《王家少婦》來說,最後一句“度日不成妝”就恰好說明這些婦女雖然錦衣玉食、鬥草戲樂,卻也飽含怨憂和無奈,連妝都懶得化了。特別是他的《相逢行》中“女弟新承寵,諸兄近拜侯”句,明眼人一看便知崔顥影射的是楊貴妃及其從兄楊國忠。在貴妃得寵、楊氏竊柄弄權、位極人臣、大多數人敢怒而不敢言的時候,崔顥敢於指出來,並寫出“人生今日得驕貴,誰道盧姬身細微”(見《盧姬篇》)“莫言炙手手可熱,須臾火盡灰亦滅”(見《長安道》)等針砭時弊、諷刺楊氏的詩篇,無疑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如果我們不囿於古人的說教,全面地看待崔顥,應該說崔顥寫婦女的詩篇,大多數內容還是健康的、藝術上也是成功的。他寫反映下層婦女生活的詩雖然不多,但他的《川上女》描寫船家女的生活:“川上女,晚妝鮮,日落青渚試輕楫,汀長花滿正回船,暮來浪起風轉緊,自言此去橫塘近,綠江無伴夜獨行,獨行心緒愁無盡。”還是寫出了船女的思想感情,風格清新,活潑自然,令人感到非常親切。2. 崔顥早期詩歌多寫閨情,反映婦女生活;後赴邊塞,所寫邊塞詩慷慨豪邁,詩風變為雄渾奔放。但崔顥詩最負盛名的則是《黃鶴樓》。相傳這首詩為大詩人李白所傾服。宋代計有功《唐詩紀事》卷二十一在《黃鶴樓》詩下注曰:“世傳太白云:‘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遂作《鳳凰台》詩以較勝負。”元人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一也記載了李白登黃鶴樓,因見崔顥此詩,即“無作而去,為哲匠斂手雲”。當然,這個傳說未必實有其事,計有功在注文的後面就表示了“恐不然”的懷疑。但李白的《登金陵鳳凰台》詩,在寫法上與崔作確有相似之處。至於其《鸚鵡洲》詩:“鸚鵡來過吳江水,江上洲傳鸚鵡名。鸚鵡西飛隴山去,芳洲之樹何青青!煙開蘭葉香風暖,岸夾桃花錦浪生。遷客此時徒極目,長洲孤月向誰明?”則不僅前四句格式酷似崔詩,而且全詩格調逼肖。宋元間方回的《瀛奎律髓》卷一指出:“太白此詩乃是效崔顥體,皆於五六加工,尾句寓感嘆,是時律詩猶未甚拘偶也。”因而這首詩歷來受到極高的稱譽。南宋嚴羽《滄浪詩話·詩評》認為:“唐人七言律詩,當以崔顥《黃鶴樓》為第一。”直至清人孫誅編選的頗有影響的《唐詩三百首》,還把崔顥的《黃鶴樓》放在“七言律詩”的首篇。
終未歸隱汴州
崔顥,少年時代居住在河南開封。關於他離開河南老家,赴長安科考,得中進士的時間有多種說法,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九內注,“唐司勛員外郎崔顥開元十年進士”。元辛文房《唐才子傳》說他“開元十一年源少良下及進士第”。明正德十年刻《崔顥詩集》則注“開元十二年姚重晟下進士”。不論哪個說法正確,崔顥中進士時也不過是18歲~20歲。(據聞一多先生《唐詩大系》的說法,他認為20歲左右中進士已很年輕,18歲左右未免小了一些,所以聞先生說崔顥的生年可上推至公元700年左右。這就是本文開頭將崔顥生年704年打上?的原因。)這也就是說崔顥最遲是20歲離開故鄉汴州去長安趕考的,然後他在外地漫遊20年,再到京都西安居官。而在故鄉開封,除青少年時期外,時間是很短的。在他所遺的詩篇中,只有一篇是寫他回鄉的,《晚入汴水》:“昨晚南行楚,今朝北溯河。客愁能幾日?鄉路漸無多。晴景搖津樹,春風起棹歌。長淮亦已盡,寧復畏潮波。”(詩中第一句楚,指楚州。唐時楚州,治所在山陽,即今江蘇淮安縣。故由淮安回開封,始有溯汴水而上之說。)從詩意看,崔顥還是思念故鄉,並有回鄉歸隱、急流勇退之意的。然終因他功名心切,仍然回到長安,死於唐天寶十三年(754年),未得返回故里。這可能正是崔顥的故事在開封流傳不多的主要原因。但作為開封人,在做大做好文化產業的今天,我們還是應該對崔顥有一個全面、正確、恰當的認識,不應當因為其人格低下,就否定其成就。歷史應給以適當評價的。
人物介紹
唐玄宗開元十一年(公元723年)進士。《舊唐書·文苑傳》把他和王昌齡、高適、孟浩然並提,但他宦海浮沉,終不得志。
他秉性耿直,才思敏捷,其作品激昂豪放,氣勢宏偉,著有《崔顥集》。
天寶中為尚書司勛員外郎。少年為詩,意浮艷,多陷輕薄;晚節忽變常體,風骨凜然。一窺塞垣,狀極戎旅,奇造往往並驅江、鮑。後游武昌,登黃鶴樓,感慨賦詩。及李白來,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無作而去,為哲匠斂手雲。然行履稍劣,好(蒱)博,嗜酒,娶妻擇美者,稍不愜即棄之,凡易三四。初李邕聞其名,虛舍邀之。顥至獻詩,首章云:“十五嫁王昌。”邕叱曰:“小兒無禮!不與接而入。顥苦吟詠,當病起清虛,友人戲之曰:“非子病如此,乃苦吟詩瘦耳!”遂為口實。天寶十三年卒。有詩一卷,今行。(元代辛文房《唐才子傳》卷一)
他詩名很大,但事跡流傳甚少,現存詩僅四十幾首。
崔顥曾為太僕寺丞,天寶中為司勛員外郎。
傳說李白壯年時到處遊山玩水,在各處都留下了詩作。當他與杜甫登上黃鶴樓時,被樓上樓下的美景引得詩興大發,正想題詩留念時,忽然抬頭看見樓上崔顥的《黃鶴樓》: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這首詩的意思是:過去的仙人已經駕著黃鶴飛走了,這裡只留下一座空蕩蕩的黃鶴樓;黃鶴一去再也沒有回來,千百年來只看見悠悠的白雲;陽光照耀下的漢陽樹木清晰可見,鸚鵡洲上有一片碧綠的芳草覆蓋;天色已晚,眺望遠方,故鄉在哪兒呢?眼前只見一片霧靄籠罩江面,給人帶來深深的愁緒。
黃鶴樓因其所在之武昌黃鶴山(又名蛇山)而得名。傳說古代仙人子安乘黃鶴過此(見《齊諧志》);又雲費文偉登仙駕鶴於此(見《太平寰宇記》引《圖經》)。詩即從樓的命名之由來著想,借傳說落筆,然後生髮開去。仙人跨鶴,本屬虛無,現以無作有,說它“一去不復返”,就有歲月不再、古人不可見之憾;仙去樓空,唯余天際白雲,悠悠千載,正能表現世事茫茫之慨。詩人這幾筆寫出了那個時代登黃鶴樓的人們常有的感受,氣概蒼莽,感情真摯。
前人有“文以氣為主”之說,此詩前四句看似隨口說出,一氣鏇轉,順勢而下,絕無半點滯礙。“黃鶴”二字再三出現,卻因其氣勢奔騰直下,使讀者“手揮五弦,目送飛鴻”,急忙讀下去,無暇覺察到它的重疊出現,而這是律詩格律上之大忌,詩人好像忘記了是在寫“前有浮聲,後須切響”、字字皆有定聲的七律。試看:首聯的五、六字同出“黃鶴”;第三句幾乎全用仄聲;第四句又用“空悠悠”這樣的三平調煞尾;亦不顧什麼對仗,用的全是古體詩的句法。這是因為七律在當時尚未定型嗎?不是的,規範的七律早就有了,崔顥自己也曾寫過。是詩人有意在寫拗律嗎?也未必。他跟後來杜甫的律詩有意自創別調的情況也不同。看來還是知之而不顧,如《紅樓夢》中林黛玉教人做詩時所說的:“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在這裡,崔顥是依據詩以立意為要和“不以詞害意”的原則去進行實踐的,所以才寫出這樣七律中罕見的高唱入雲的詩句。沈德潛評此詩,以為“意得象先,神行語外,縱筆寫去,遂擅千古之奇”(《唐詩別裁》卷十三),也就是這個意思。
此詩前半首用散調變格,後半首就整飭歸正,實寫樓中所見所感,寫從樓上眺望漢陽城、鸚鵡洲的芳草綠樹並由此而引起的鄉愁,這是先放後收。倘只放不收,一味不拘常規,不回到格律上來,那么,它就不是一首七律,而成為七古了。此詩前後似成兩截,其實文勢是從頭一直貫注到底的,中間只不過是換了一口氣罷了。這種似斷實續的連線,從律詩的起、承、轉、合來看,也最有章法。元楊載《詩法家數》論律詩第二聯要緊承首聯時說:“此聯要接破題(首聯),要如驪龍之珠,抱而不脫。”此詩前四句正是如此,敘仙人乘鶴傳說,頷聯與破題相接相抱,渾然一體。楊載又論頸聯之“轉”說:“與前聯之意相避,要變化,如疾雷破山,觀者驚愕。”疾雷之喻,意在說明章法上至五、六句應有突變,出人意外。此詩轉折處,格調上由變歸正,境界上與前聯截然異趣,恰好符合律法的這個要求。敘昔人黃鶴,杳然已去,給人以渺不可知的感覺;忽一變而為晴川草樹,歷歷在目,萋萋滿洲的眼前景象,這一對比,不但能烘染出登樓遠眺者的愁緒,也使文勢因此而有起伏波瀾。使詩意重歸於開頭那種渺茫不可見的境界,這樣能回應前面,如豹尾之能繞額的“合”,也是很符合律詩法度的。
正由於此詩藝術上出神入化,取得極大成功,它被人們推崇為題黃鶴樓的絕唱,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後來李白登樓時,也詩興大發,當他在樓中發現崔顥一詩,連稱“絕妙、絕妙!”相傳李白寫下了四句“打油詩”來抒發自己的感懷:“一拳捶碎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便擱筆不寫了。有個少年丁十八譏笑李白:“黃鶴樓依然無恙,你是捶不碎了的。”李白又作詩辯解:“我確實捶碎了,只因黃鶴仙人上天哭訴玉帝,才又重修黃鶴樓,讓黃鶴仙人重歸樓上。”真是煞有介事,神乎其神。後人乃在黃鶴樓東側,修建一亭,名曰李白擱筆亭,以志其事。重檐復道,成為燕遊之所。實際上,李白熱愛黃鶴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他高亢激昂,連呼“一忝青雲客,三登黃鶴樓”。山川人文,相互倚重,黃鶴樓之名更加顯赫。
後來,李白也仿照《黃鶴樓》寫下《登金陵鳳凰台》:
鳳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
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
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