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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桑子·群芳過後西湖好

宋代歐陽修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籍殘紅,飛絮濛濛。垂柳闌乾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譯文及注釋

譯文
雖說是百花凋落,暮春時節的西湖依然是美的,殘花輕盈飄落,點點殘紅在紛雜的枝葉間分外醒目;柳絮時而飄浮,時而飛鏇,舞弄得迷迷濛蒙;楊柳向下垂落,縱橫交錯,在和風中隨風飄蕩,搖曳多姿,在和煦的春風中,怡然自得,整日輕拂著湖水。
遊人盡興散去,笙簫歌聲也漸漸靜息,才開始覺得一片空寂,又仿佛正需要這份安謐。回到居室,拉起窗簾,等待著燕子的來臨,只見雙燕從濛濛細雨中歸來,這才拉起了帘子。

注釋
群芳過後:百花凋零之後。群芳,百花。西湖:指潁州西湖,在今安徽阜陽西北,穎水和諸水匯流處,風景佳勝。
狼籍殘紅:殘花縱橫散亂的樣子。殘紅,落花。狼籍,同“狼藉”,散亂的樣子。
濛濛:今寫作“蒙蒙”。細雨迷濛的樣子,以此形容飛揚的柳絮。
闌乾:橫斜,縱橫交錯。
笙歌:笙管伴奏的歌筵。散:消失,此指曲樂聲停止。去:離開,離去。
簾櫳:窗簾和窗欞,泛指門窗的帘子。

賞析

這是歐陽修晚年退居潁州時寫的十首《採桑子》中的第四首,抒寫了作者寄情湖山的情懷。雖寫殘春景色,卻無傷春之感,而是以疏淡輕快的筆墨描繪了潁州西湖的暮春景,創造出一種清幽靜謐的藝術境界。而詞人的安閒自適,也就在這種境界中自然地表現出來。情景交融,真切動人。詞中很少修飾,特別是上下兩片,純用白描,卻頗耐尋味。

上片描寫群芳凋謝後西湖的恬靜清幽之美。首句是全詞的綱領 ,由此引出“群芳過後”的西湖景象,及詞人從中領悟到的“好”的意味。“狼藉”、“飛絮”二句寫落紅零亂滿地、翠柳柔條斜拂於春風中的姿態。以上數句,通過落花、飛絮、垂柳等意象,描摹出一幅清疏淡遠的暮春圖景。“群芳過後”本有衰殘之味,常人對此或惋惜,或傷感,或留戀,而作者卻讚美說“好”,並以這一感情線索貫穿全篇。人心情舒暢則觀景物莫不美麗,心情憂傷則反之。這就是所謂的移情。一片風景就是一種心情,道理也正在於此。

過片表現出環境之清幽,虛寫出過去湖上遊樂的盛況。“笙歌散盡遊人去,”乃指“綠水逶迤,芳草長堤,隱隱笙歌處處隨”的遊春盛況已過去,花謝柳老,“笙歌處處隨”的遊人也意興闌珊,無人欣賞殘紅飛絮之景;“始覺春空”,點明從上面三句景象所產生的感覺,道出了作者惜春戀春的複雜微妙的心境。“始覺”是頓悟之辭,這兩句是從繁華喧鬧消失後清醒過來的感覺,繁華喧鬧消失,既覺有所失的空虛,又覺獲得寧靜的暢適。首句說的“好”即是從這後一種感覺產生,只有基於這種心理感覺,才可解釋認為“狼藉殘紅”三句所寫景象的“好”之所在。

最後二句,“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寫室內景,以人物動態描寫與自然景物映襯相結合,表達出作者恬適淡泊的胸襟。末兩句是倒裝,本是開簾待燕,“雙燕歸來”才“垂下簾攏”。結句“雙燕歸來細雨中”,意蘊含蓄委婉,以細雨襯托春空之後的清寂氣氛,又以雙燕飛歸製造出輕靈、歡娛的意境。

這首詞通篇寫景,不帶明顯的主觀感情色彩,卻從字裡行間婉曲地顯露出作者的曠達胸懷和恬淡心境。此詞表現出詞人別具慧眼的審美特點,尤其最後兩句營造出耐人尋味的意境。作者寫西湖美景,動靜交錯,以動顯靜,意脈貫串,層次井然,顯示出不凡的藝術功力。

西湖花時過後,群芳凋零,殘紅狼藉。常人對此,當覺索然無味,而作者卻面對這種“匆匆春又去”的衰殘景象,不但不感傷,反而在孤寂清冷中體味出安寧靜謐的美趣。這種春空之後的閒淡胸懷,這種別具一格的審美感受,正是此詞有異於一般詠春詞的獨到之處。

全詞取境典型,敘事抒情結合。章法縝密,構思嚴謹,意象鮮明。

創作背景

本詞作於熙寧四年(1071年),這年六月,歐陽修以太子少師的身份辭職,回到潁州。暮春時節來到西湖遊玩,心生喜悅而作《採桑子》十首。

賞析二

這首詞,上片描繪載酒游湖時船中絲竹齊奏、酒杯頻傳的熱鬧氣氛。下片寫酒後醉眠船上,俯視湖中,但見行雲在船下浮動,使人疑惑湖中別有天地。整首詞寓情於景,寫出了作者與友人的灑脫情懷。下片寫醉後俯視湖水,只見白雲朵朵,飄於船下。船在移動,雲也在移動,似乎人和船在天上飄飛。“空水澄鮮”一句,本於謝靈運《登江中孤嶼》“雲日相暉映,空水共澄鮮”,言天空與湖水同是澄清明淨。這一句是下片的關鍵。兼寫“空”、 “ 水”,綰合上句的“雲”與“舟”。下兩句的 “俯”與“仰”、“湖”與“天”,四照玲瓏,筆意俱妙,雖借用成句,而恰切現景,妥貼自然,如同己出。“俯仰留連”四字,又是承上啟下過渡之筆。從水中看到藍天白雲的倒影,他一會兒舉頭望天,一會兒俯首看水,被這空闊奇妙的景象所陶醉,於是懷疑湖中別有一個天宇在,而自己行舟在兩層天空之間。 “疑是湖中別有天”,用“疑是”語,是就其形貌來說。說“疑”者非真,說“是”者誠是,“湖中別有天”的體會,自出心裁,給人以活潑清新之感。

“殘霞夕照”是天將晚而未晚、日已落而尚未落盡的時候。“夕陽無限好”,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詩人歌詠過這一轉瞬即逝的黃金時刻。歐陽修沒有直寫景物的美,而是說“霞”已“殘”,可見已沒有“熔金”、“合璧”那樣絢麗的色彩了。但這時的西湖,作者卻覺得“好”。好就好在“花塢苹汀”。在殘霞夕照下所看到的是種在花池裡的花,長在水邊或小洲上的苹草,無一字道及情,但情卻寓於景中了。“十頃波平 ”,正是歐陽修在另一首《 採桑子》里寫的“無風水面琉璃滑”。波平如鏡,而且這“鏡面”浩渺無邊。“野岸無人舟自橫”,這句出自韋應物《滁州西澗 》詩“ 野渡無人舟自橫”。作者改“渡”為“岸”,說明“舟自橫”是由於當日的游湖活動結束了,因此這“無人”而“自橫”的“舟”,就更襯托出了此刻“野岸”的幽靜沉寂。

“西南月上”,殘霞夕照已經消失。月自西南方現出,因為不是滿月,所以雖在“浮雲散”之後,這月色也不會十分皎潔。這種色調與前面的淡素畫圖和諧融洽,見出作者用筆之細。“軒檻涼生”,這是人的感覺。直到這時才隱隱映現出人物來。至此可知,上片種種景物,都是在這“軒檻”中人的目之所見,顯然他在這裡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這裡,作者以動寫靜,一切都是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使人們仿佛置身紅塵之外。

“蓮芰香清,水面風來酒面醒。”“水面風來”,既送來蓮香 ,也吹醒了人的醉意。原來他喝醉了酒,就這么長時間地悄無聲息地沉浸在“西湖好”的美景中。這位潁州西湖的“舊主人”懷著無限深情,譜出了一曲清歌。

歐公在此詞中借嘯傲湖山而試圖忘記仕途的坎坷不平,表達了視富貴如浮雲的情趣。詞中用語平實卻極有表現力。

歐陽修

歐陽修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漢族,吉州永豐(今江西省永豐縣)人,因吉州原屬廬陵郡,以“廬陵歐陽修”自居。諡號文忠,世稱歐陽文忠公。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與韓愈、柳宗元、王安石、蘇洵、蘇軾、蘇轍、曾鞏合稱“唐宋八大家”。後人又將其與韓愈、柳宗元和蘇軾合稱“千古文章四大家”。► 1370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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