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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奴嬌·我來牛渚

宋代吳淵

我來牛渚,聊登眺、客里襟懷如豁。誰著危亭當此處,占斷古今愁絕。江勢鯨奔,山形虎踞,天險非人設。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
追念照水然犀,男兒當似此,英碓豪傑。歲月匆匆留不住,鬢已星星堪鑷。雲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欄乾捶碎,酒狂忠憤俱發。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我客游牛渚山,登高遠眺,頓覺心胸開闊。高高的然犀亭聳立於此,占盡古往今來多少登臨之士的愁悶。采石磯畔的江水如巨鯨般奔騰翻滾,岸上的山岩如猛虎盤距,地勢險要,實為阻擊敵人的一道天然屏障。當年正是在這裡,我軍戰艦將來犯的金兵徹底擊潰,大獲全勝。當年的名將溫嶠平定了蘇峻叛亂,屢立戰功,曾在牛渚磯燃犀照水。
今天的好男兒,就應該像他那樣,才能算得上是英雄豪傑。時光匆匆流逝,轉眼問鬢髮已經斑白,朝朝鑷又生。今日倚欄凝佇,但見江上雲籠霧鎖,一片昏暗,令人哀傷至極。我借酒澆愁,醉後不覺將欄乾捶碎,滿腔忠憤於此得以盡情宣洩。

注釋
①牛渚(zhǔ):在今安徽馬鞍山市長江東岸,下臨長江,突出江中處為采石磯,風光綺麗,形勢險峻,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②聊:姑且。
③著:矗立。此處指建造。 危亭:與下文的照水然(同“燃”)犀,是同一典故,東晉溫嶠“路經牛渚采石磯,聽當地人說磯下多妖怪,便命燃犀角而照之,須臾水族覆滅,奇形怪狀,或乘車馬著赤衣者。”(《晉書·溫嶠傳》)後人常用“燃犀”來形容洞察奸邪。
④胡羯(jié):指金兵。
⑤星星:形容頭髮花白稀落。 鑷:拔除。
⑥斷魂:形容極其哀傷。

賞析

這是一首抒發愛國之情的詞篇。

登高是中國古代文學作品的常見主題,登高遠眺可使人,胸懷豁然開朗。如果所登之處是歷史上著名的古蹟,所生感慨就更為深廣。此詞即是。在著名的爭戰之地牛渚山,作者登臨山頂高高的然犀亭,縱覽長江天險,不禁心胸霍然敞開。一個“豁”字,極形象地展示了作者目游萬里,神馳今古,內心開朗暢快的情狀,直貫以下七句。牛渚山在今安徽當塗縣西北,下臨長江,其山腳突入江中處,名采石磯,為長江最狹長之處,形勢險要,自古為南北戰爭必爭之地。據其意記載,後漢孫策渡江攻劉繇,晉王渾取吳,梁候景渡江入建康,隋濟江破陳,宋曹彬渡江取南唐,都是從牛渚山采石磯處攻進的。作者登臨懷古,往事千端,紛紛湧上心頭,不禁問道:是誰在此山頂高處蓋瞭然犀亭,獨自占有這一古往今來使人慷慨愁絕之地!

實際上,作者的真正用意並不是要追尋“著危亭”的是誰,而是要以此向人們提問:“占斷”這一古今愁絕之地、主宰祖國山川絕勝的人究竟是誰。是誰?詞中沒有回答,但下面“曾掃百萬胡羯”、“英雄豪傑”卻是巧妙的不答之答。“江勢鯨奔”形容江面有如巨鯨奔騰。采石磯一帶江面狹窄,長江順勢而下,水勢洶湧湍急,有“一風微吹萬舟阻”之說,足見這一帶風浪之險惡,以“鯨奔”設喻,極貼切。

“山形虎踞”,形容山勢雄偉險要。以上“江勢”三句謂江山形勝乃是天然險峻,非人力所為。“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作者登臨牛渚危亭,面對山川險要的形勢,歷史上在此地發生的戰事一一湧上心頭,但最念念不忘的也許就是“采石磯大捷”。宋紹興三十一年,宋虞允文在采石磯與金主完顏亮率領的四十萬大軍進行殊死戰鬥,大獲全勝。完顏亮後被部將所殺。這一戰極大增強了南宋軍民的信心,並成為文人念念不忘的快事。作者親臨此處,遙想當年激戰的壯烈場面,怎能不生成滿腔英雄豪情!

由登眺危亭——然犀亭,也令人憶起歷史上有名的燃犀照水故事。傳說點燃犀牛角可以洞見怪物。據《晉書。溫嶠傳》載:“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雲其下多怪物,嶠遂毀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馬車著赤衣者。”後來燃犀往往用以形容洞察奸邪。溫嶠初在北方為劉琨謀主,抵抗劉聰、石勒;南下,又與瘐亮等籌劃攻滅王敦,討伐蘇峻、祖約叛亂。所以作者將他看作抵禦外患、平定內亂的英雄豪傑。“追念”三句是說男兒應當象溫嶠那樣有眼光、有謀略的英雄豪傑。可是歲月無情,壯志未酬,自己已經兩鬢斑白,難以有所作為了。所以岳飛不禁忠告世人:“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但主觀上有立切之志,客觀環境卻不允許,所以仍不免老大無成,壯志難酬。更為可嘆的是,現實中又缺乏溫嶠式的英雄來抗擊外患,革新內政。“雲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三句是景語更是情語,喻指邊境形勢險惡與國家政局衰敗,兼以表達作者對深重國難的隱憂之情。報國無門,滿腔憂憤無處發泄,借灑澆愁不能自已,最後凝鑄成一個將欄乾捶碎、忠憤發狂的愛國者形象。結韻具有一股撼人心魄的力量。

詞作者是南宋一位頗有材略的人,《宋史》本傳說他“才具優長,而嚴酷累之”。他曾官至兵部尚書、參知政事,在任鎮江知府、江西安撫使等地官方時,賑濟流民,重視戰備,他在詞中抒發的忠憤之情,乃是南宋壯志難酬的有識之士蓄之已久的愛國激情。

這首詞激昂悲憤。上片寫登眺牛渚危亭,覽景動情,因景抒懷,撫念昔日抗金的英雄業績,壯懷激烈。下片換頭仍從登眺著筆,由然犀觸景生情,激發英雄豪志,繼而嘆惜流年,英雄失志,將一腔忠憤化為酒怒狂,酣暢淋漓地表達了南宋一代愛國志士共有的“報國欲死無戰場”(《陸游》隴頭水《詩句》的英雄憾恨。

全詞描寫的是古戰場牛渚山的險景,抒發的是作者的一腔愛國豪情,由景及情,情景交融,十分自然。另外所用兩個典故“掃百萬胡羯”和“照水然犀”也是了無痕跡,與全詞之情景融為一體。詞中流露出的深沉的歷史感和現實感,以及豪邁悲壯的鮮明風格極具感染力。

創作背景

作者登臨古代戰地牛渚山,見山川形勢險要,想到此次勝利對人們的鼓舞,心胸大為舒暢。但轉念自己年紀已老,又缺少像溫嶠那樣的人物來扭轉當時憂患重重的政局,致使前方形勢依然險惡,不禁悲憤交集,遂作此詞。

賞析二

上闋寫作者登臨牛渚時的所見所思。開頭兩句直抒胸臆,意思是說:來到牛渚,登上了這高高的山頭,縱目遠眺,旅途中的勞頓和寂寞一下子掃除淨盡,頓時覺得胸懷開闊,心情舒暢。這樣起筆自然而真實。吳淵作為一個有抱負的主戰派人物,來到采石之戰的舊地,面對浩蕩的長江,精神怎能不為之一振!“客里襟懷如豁”,這既是登高臨遠的瞬間感覺。也是詞人博大胸懷的形象寫照。接下去五句,寫眼中所見:牛渚山上的“燃犀亭”高高地聳立,不知是誰把它安設在最奇險的地方。千百年來獨自占有這高峻的地勢,看到它的人無不感到極度的愁苦。從燃犀亭上放眼望去,長江中波濤翻騰,白浪相逐,猶如鯨魚奔竄。汀岸上牛渚至金陵一帶,山勢雄偉,好似猛虎盤踞。這種險要完全是自然形成,並非人工安排。人寫燃犀亭,寫山,寫水,筆力勁健,氣勢奔放,像舒展開一幅壯美的山水畫卷,境界雄渾而闊大。這五句偏重於對客觀景物的渲染和描繪,但從中表現詞人的愛國激情。上闋的最後兩句“向來舟艦.曾掃百萬胡羯”,是從眼前山勢引出的對歷史事件的回顧。作者僅用十個字便概括了當年的采石之戰。赫赫的戰功,光輝的戰例,是一曲民族正氣的頌歌。它也鼓舞一切有為之士,投身到抗擊金人貴族集團的鬥爭中去。

詞的下闋追懷古代英雄人物,抒發作者對當今的感慨。換頭“追念”以下三句,緊緊承續上闋,由重大的歷史事件聯想到古代的英雄豪傑。“照水然(同‘燃’)犀”與上闋提到的“危亭”(即燃犀亭),用了同一個典故,都是指東晉溫嶠燃犀角照看采石磯下水怪的故事。據《晉書·溫嶠傳》記載:溫嶠路經牛渚采石磯,聽當地人說磯下水中多妖怪,溫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火,奇形異狀,或乘車馬著赤衣者”。後人常用“燃犀”來形容洞察奸邪,溫嶠便是一個勇於誅除邪惡的人。當初他曾在北方抵抗劉聰、石勒的騷擾,南下後又與庾亮等討伐王敦,平定蘇峻等人的叛亂。詩人登臨採石,追念溫嶠,把他視為抗擊外患、平定內亂的英雄,在這裡徵引典實,顯然是“古為今用”。作者用典之後.接著便展開議論:要做一個堂堂的七尺男兒,就應當像溫嶠那樣,做出一番定國安邦的轟轟烈烈的事業來。但是,在當時特定的環境和條件下,一切未必會盡如人願,理想和現實之間總存在著距離和矛盾。詩人在追懷歷史事件和英雄人物之後,思想不能不回到痛苦的現實中來。至此。作品由雄壯轉為憂憤。歲月流逝,人生易老,看一看自己鬢髮已經斑白;再看一看當今形勢,淮水流域,天昏地暗。煙雲瀰漫,戰事未休,這正是令人極為哀痛的時候。“雲暗江天,煙昏淮地.是斷魂時節”三句,寫得沉鬱頓挫,這是詞人對國勢政局的形象化描述,也是詞人憂心如焚的悲歌。

吳淵

吳淵(1190—1257年)字道父,號退庵。吳柔勝第三子,宣州寧國(今屬安徽)人。約生於宋光宗紹熙初,卒於理宗寶祐五年,年約六十八歲左右。嘉定七年中進士,調建德主簿。丞相史彌遠在館中留他,將授以開化尉,他謝道:“甫得一官,何敢躁進。”彌遠就不再強他。累官兵部尚書,進端明殿學士,江東安撫使、拜資政殿大學士,封金陵公,徙知福州、福建安撫使,予祠。又力戰有功。拜參知政事,未幾,卒。淵著有《退庵集》、《退庵詞》奏議及易解,《宋史本傳》傳於世。► 10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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