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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攜謝山人至愚池

唐代柳宗元

新沐換輕幘,曉池風露清。
自諧塵外意,況與幽人行。
霞散眾山迥,天高數雁鳴。
機心付當路,聊適羲皇情。

譯文及注釋

譯文
洗過頭換上輕薄的頭巾,早晨的愚池露白風清。
這景致最合我脫俗心意,何況與隱士攜手同行?
朝霞散去眾山顯得更遠,高闊的天空大雁長鳴。
把機變詭詐交給當權者,我暫且去體驗伏羲時的民情。

注釋
⑴謝山人:一位姓謝的隱士,名字生平均不詳。愚池:“八愚”勝景之一,始見柳宗元《愚溪序》。愚溪之上有丘,丘東北有愚泉,泉屈曲而南為愚溝,“負土累石,塞其隘為愚池”,可見愚池是一個堵塞愚溝而成的人工池。
⑵新沐:剛洗過頭髮。幘(zé):古代的一種頭巾。輕幘:一作“巾幘"。
⑶風露:一作”風霧“。
⑷諧:和諧。塵外:超出塵俗、塵世之外。
⑸幽人:隱士,指謝山人。
⑹迥:遠。
⑺機心:機變詭詐之心。付:付予,交付。當路:擔任重要官職,掌握政權。此處指當權的人。
⑻聊:姑且。適:往、去、到。羲皇情:伏羲時代的民情。羲皇即為傳說中的古帝伏羲氏。

賞析

寫詩人與謝山人早晨同到愚池遊覽時情景,雖飄然有出塵之思,然畢竟身處逆境,聊作羲皇上人,也只是暫時的自我安慰。

詩的首聯寫道:“新沐換輕幘,曉池風露清。”在一個露白風清的早晨,詩人與謝山人來到愚池邊,用清澈的池水洗過頭,換上輕薄的頭巾,沐浴著習習涼風,愜意極了。這真是一幅無比清靜幽雅的圖畫。天地間一切都已不復存在,只有愚池邊的詩人和相攜而至的謝山人。詩句中一個“清”字,既是寫眼前景物,同時又點出了詩人心境,情與景交融成一種境界,渲染出詩人的恬淡情趣。初看,上句是敘事,下句是寫景。其實,詩人是把自己也當作一景來寫了,由於有了人的活動,景物才會如此生動而富於情趣。

愚池早晨這種清靜幽雅的景致,使詩人情不自禁地發出了“自諧塵外意,況與幽人行”的感嘆。詩人謫居永州已經六年,隨著時光的流逝,永州奇異的山水之美,使詩人的心靈多少得到一些慰藉。他移居愚溪之畔後,過著與農圃為鄰的村居生活。這種閒適恬淡的生活,使詩人覺得仿佛就是隱居山林。他在《溪居》一詩中寫道:“閒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所以,當他與謝山人來到愚池邊,置身於這清靜幽雅的景致中,渾然覺得自己已超塵出世,儼然就是一位山林客了。詩的首聯與頷聯,景與情融溶為一體,創造出了一種物我合一、脫俗造化的境界。

頸聯“霞散眾山迥,天高數雁鳴”,在讀者面前展現出一幅高遠寥闊的圖景:雲霞散去,天朗氣清,幾隻大雁鳴叫著飛過藍天,連綿起伏的群山一直延伸到天際。景因情設,這眼前的景致正是詩人此時胸襟開闊舒坦的具象。政治革新的失敗,仕途的失意,曾給詩人以沉重打擊。流貶永州的頭幾年,他倍感冤屈,滿懷憂憤。他努力為自己辯謗祛誣,希望一朝昭雪,憧憬有朝一日能夠“起復”。但在移居愚溪後,他的心情平定多了。“起復”既已無望,驅散心頭的雲霧,退一步也海闊天空。於是詩的尾聯寫道:“機心付當路,聊適羲皇情。”此聯妙在一個“付”字,從字面上看,“付”是“交付”的意思,其實則包含著詩人對官場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機心”極度的輕蔑與鄙視。官場的機變詭詐,詩人向來不屑,更何況此時已遠離是非紛爭。地處南荒的永州,民風淳樸敦厚,詩人生活在他們中間,仿佛走進了遠古的伏羲時代,所以他說“聊適羲皇情”。而句中的“聊”字,又反映出詩人的無奈心情,這種隱居般的生活並非詩人的真心追求,只是暫時自我安慰而已。

王國維把詩的境界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他說:“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觀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柳宗元把個人的情感滲透在景物中,寫出了一種“無我之境”。寫景與抒情相交錯,情與景相融溶,物我合一,渾然一體,脫俗造化,境界清新高闊,情趣恬淡幽雅,意興洒然。

創作背景

永貞革新失敗後柳宗元被貶謫到永州。唐憲宗元和五年(810年),他移居到瀟水西的冉溪之畔,將冉溪改名為愚溪。他還寫了《八愚》《愚溪詩序》等詩文,足見詩人對愚溪寓所是情有獨鍾。此地山清水秀,民風淳樸,詩人在這裡過上了閒適恬淡的幽居生活。此詩即作於這期間。
柳宗元

柳宗元

柳宗元(773年-819年),字子厚,唐代河東(今山西運城)人,傑出詩人、哲學家、儒學家乃至成就卓著的政治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著名作品有《永州八記》等六百多篇文章,經後人輯為三十卷,名為《柳河東集》。因為他是河東人,人稱柳河東,又因終於柳州刺史任上,又稱柳柳州。柳宗元與韓愈同為中唐古文運動的領導人物,並稱“韓柳”。在中國文化史上,其詩、文成就均極為傑出,可謂一時難分軒輊。► 246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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