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令挽纖
孫樵〔唐代〕
何易於,不詳何所人及何所以進。為益昌令。縣距州四十里,刺史崔朴常乘春與賓屬泛舟出益昌旁,索民挽纖,易於身引舟。朴驚問狀,易於曰:「方春,百姓耕且蠶,惟令不事,可任其勞。」朴愧,與賓客疾驅去。
何易於挽舟
孫樵〔唐代〕
何易於嘗為益昌令,縣距刺史治所四十里,城嘉陵江南。刺史崔朴嘗乘春自上游,多從賓客歌酒。泛舟東下,直出益昌旁。至則索民挽舟。易於即自腰笏,引舟上下。刺史驚問狀,易於曰:「方春,百姓不耕即蠶,隙不可奪。易於為屬令,當其無事,可以充役。」刺史與賓客跳出舟,偕騎還去。
書褒城驛壁
孫樵〔唐代〕
褒城驛號天下第一。及得寓目,視其沼,則淺混而污;視其舟,則離敗而膠;庭除甚蕪,堂廡甚殘,烏睹其所謂宏麗者?
訊於驛吏,則曰:「忠穆公曾牧梁州,以褒城控二節度治所,龍節虎旗,馳驛奔軺,以去以來,轂交蹄劘,由是崇侈其驛,以示雄大。蓋當時視他驛為壯。且一歲賓至者不下數百輩,苟夕得
褒城驛號天下第一。及得寓目,視其沼,則淺混而污;視其舟,則離敗而膠;庭除甚蕪,堂廡甚殘,烏睹其所謂宏麗者?
訊於驛吏,則曰:「忠穆公曾牧梁州,以褒城控二節度治所,龍節虎旗,馳驛奔軺,以去以來,轂交蹄劘,由是崇侈其驛,以示雄大。蓋當時視他驛為壯。且一歲賓至者不下數百輩,苟夕得其庇,飢得其飽,皆暮至朝去,寧有顧惜心耶?至如棹舟,則必折篙破舷碎鷁而後止;漁釣,則必枯泉汩泥盡魚而後止;至有飼馬於軒,宿隼於堂:幾所以污敗室廬,糜毀器用。官小者,其下雖氣猛,可制;官大者,其下益暴橫,難禁。由是日益破碎,不與曩類。某曹八九輩,雖以供饋之隙,一二力治之,其能補數十百人殘暴乎?」
語未既,有老甿笑於旁,且曰:「舉今州縣皆驛也。吾聞開元中,天下富蕃,號為理平,踵千里者不裹糧;長子孫者不知兵。今者天下無金革之聲,而戶口日益破,疆埸無侵削之虞,而墾田日益寡,生民日益困,財力日益竭,其故何哉?凡與天子共治天下者,刺史、縣今而已,以其耳目接於民,而政令速於行也。今朝廷命官,既已輕任刺史、縣令,而又促數於更易。且刺史、縣令,遠者三歲一更,近者一二歲再更。故州縣之政,苟有不利於民,可以出意革去其甚者,在刺史則日:『明日我即去,何用如此?』在縣令亦曰:『明日我即去,何用如此?』當愁醉醲,當饑飽鮮,囊帛櫝金,笑與秩終。」嗚呼!州縣真驛耶?矧更代之隙,黠吏因緣恣為奸欺,以賣州縣者乎!如此而欲望生民不困,財力不竭,戶口不破,墾田不寡,難哉!
予既揖退老甿,條其言,書於褒城驛屋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