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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八十八

作者:張廷玉等

◎外戚

明太祖立國,家法嚴。史臣稱后妃居宮中,不預一發之政,外戚循理謹度,無敢恃寵以病民,漢、唐以來所不及。而高、文二後賢明,抑遠外氏。太祖訪得高后親族,將授以官。後謝曰:“國家爵祿,宜與賢士大夫共之,不當私妾家。”且援前世外戚驕佚致禍為辭。帝善後言,賜金帛而已。定國之封,文皇后謂非己志,臨終猶勸帝,毋驕畜外家。詒謀既遠,宗社奠安,而椒房貴戚亦藉以保福慶逮子孫,所全不已多乎。惟英宗時,會昌侯孫繼宗以奪門功,參議國是。自茲以下,其賢者類多謹身奉法,謙謙有儒者風。而一二怙恩負乘之徒,所好不過田宅、狗馬、音樂,所狎不過俳優、伎妾,非有軍國之權,賓客朋黨之勢。而在廷諸臣好為危言激論,汰如壽寧兄弟,庸駑如鄭國泰,已逐影尋聲,抨擊不遺餘力。故有明一代,外戚最為孱弱。然而惠安、新樂,舉宗殉國,嗚呼卓矣!成祖後家,詳《中山王傳》,余采其行事可紀者,作《外戚傳》。

陳公 馬公 呂本 馬全 張麒(子昶 升等) 胡榮 孫忠(子繼宗)吳安 錢貴 汪泉 杭昱 周能(子壽 彧) 王鎮(子源等) 萬貴邵喜張巒 夏儒 陳萬言 方銳 陳景行 李偉 王偉 鄭承憲 王昇 劉文炳(弟文翟等) 張國紀 周奎

陳公,逸其名,淳皇后父也。洪武二年追封揚王,媼為王夫人,立祠太廟東。明年有言王墓在盱眙者,中都守臣按之信。帝乃命中書省即墓次立廟,設祠祭署,奉祀一人,守墓戶二百一十家,世世復。帝自製《揚王行實》,諭翰林學士宋濂文其碑,略曰:

王姓陳氏,世維揚人,不知其諱。當宋季,名隸尺籍伍符中,從大將張世傑扈從祥興。至元己卯春,世傑與元兵戰,師大潰,士卒多溺死。王幸脫死達岸,與一二同行者,累石支破釜,煮遺糧以療飢。已而絕糧,同行者聞山有死馬,將其烹食之。王疲極晝睡,夢一白衣人來曰:“汝慎勿食馬肉,今夜有舟來共載也。”王未之深信,俄又夢如初。至夜將半,夢中仿佛聞櫓聲,有衣紫衣者以杖觸王胯曰:“舟至矣。”王驚寤,身已在舟上,見舊所事統領官。

時統領已降於元將,元將令來附者輒擲棄水中。統領憐王,藏之艎板下,日取乾餱從板隙投之,王掬以食。復與王約,以足撼板,王即張口從板隙受漿。居數日,事泄,彷徨不自安。颶風吹舟,盤鏇如轉輪,久不能進,元將大恐。統領知王善巫術,遂白而出之。王仰天叩齒,若指麾鬼神狀,風濤頓息。元將喜,因飲食之。至通州,送之登岸。

王歸維揚,不樂為軍伍,避去盱眙津里鎮,以巫術行。王無子,生二女,長適季氏,次即皇太后。晚以季氏長子為後,年九十九薨,遂葬焉,今墓是已。

臣濂聞君子之制行,能感於人固難,而能通於神明為尤難。今當患難危急之時,神假夢寐,挾以升舟,非精誠上通於天,何以致神人之佑至於斯也。舉此推之,則積德之深厚,斷可信矣。是宜慶鍾聖女,誕育皇上,以啟億萬年無疆之基,於乎盛哉!

臣濂既序其事,復再拜稽首而獻銘曰:皇帝建國,克展孝思。疏封母族,自親而推。錫爵維揚,地邇帝畿,立廟崇祀,玄冕袞衣。痛念宅兆,卜之何墟,閭師來告,今在盱眙。皇情悅豫,繼以涕洟,即詔禮官,汝往葺治,毋俾蕘豎,跳踉以嬉。惟我揚王,昔隸戎麾,獰風盪海,糧絕阻飢。天有顯相,夢來紫衣,挾以登舟,神力所持,易死為生,壽躋期頤。積累深長,未究厥施,乃毓聖女,茂衍皇支。蘿圖肇開,鴻祚峨巍,日照月臨,風行霆馳。自流徂源,功亦有歸,無德弗酬,典禮可稽。聿昭化原,扶植政基,以廣孝治,以惇民彝。津里之鎮,王靈所依,於昭萬年,視此銘詩。

馬公,逸其名,高皇后父也,宿州人。元末殺人,亡命定遠。與郭子興善,以季女屬子興,後歸太祖,即高皇后也。

公及妻鄭媼皆前卒,洪武二年追封徐王,媼為王夫人,建祠太廟東。皇后親奉安神主,祝文稱“孝女皇后馬氏,謹奉皇帝命致祭。”四年命禮部尚書陶凱即宿州塋次立廟,帝自為文以祭。

文曰:“朕惟古者創業之君,必得賢后以為內助,共定大業。及天下已安,必追崇外家,以報其德。惟外舅、外姑實生賢女,正位中宮。朕既追封外舅為徐王,外姑為王夫人,以王無繼嗣,立廟京師,歲時致祭。然稽之古典,於禮未安。又念人生其土,魂魄必游故鄉,故即塋所立廟,俾有司春秋奉祀。茲擇吉辰,遣禮官奉安神主於新廟,靈其昭格,尚鑒在茲。”

二十五年設祠祭署,奉祀、祀丞各一人。王無後,以外親武忠、武聚為之,置灑掃戶九十三家。永樂七年北巡,親謁祠下。守冢武戡為建陽衛鎮撫,犯法,責而宥之。十五年,帝復親祭,以戡為徐州衛指揮僉事。

呂本,壽州人,懿文太子次妃父也。仕元,為元帥府都事。後歸太祖,授中書省令史。洪武五年歷官吏部尚書。六年改太常司卿。明年四月,御史台言:“本奉職不謹,郊壇牲角非繭栗,功臣廟壞不修。”詔免官,罰役功臣廟。已,釋為北平按察司僉事。帝召本及同時被命楊基、答祿與權,諭之曰:“風憲之設,在肅紀綱,清吏治,非專理刑名。爾等往修厥職,務明大體,毋效俗吏拘繩墨。善雖小,為之不已,將成全德;過雖小,積之不已,將為大憝。不見乾雲之台,由寸土之積,燎原之火,由一爝之微,可不慎哉!”本等頓首受命,尋復累遷太常司卿。逾二年卒,無子,賜葬鐘山之陰。

馬全,洪武中為光祿少卿。其女,乃惠帝後也。燕兵陷都城,全不知所終。

張麒,永城人。洪武二十年以女為燕世子妃,授兵馬副指揮。世子為太子,進京衛指揮使,尋卒。仁宗即位,追封彭城伯,謚恭靖,後進侯。二子昶、升,並昭皇后兄也。

昶從成祖起兵取大寧,戰鄭村壩,俱有功,授義勇中衛指揮同知。已,援蘇州,敗遼東軍,還佐世子守北平。永樂初,累官錦衣衛指揮使。昶嘗有過,成祖戒之曰:“戚畹最當守法,否則罪倍常人。汝今富貴,能不忘貧賤,驕逸何自生。若奢傲放縱,陵虐下人,必不爾恕,慎之。”昶頓首謝。仁宗立,擢中軍都督府左都督,俄封彭城伯,子孫世襲。洪熙改元,命掌五軍右哨軍馬。英宗嗣位,年幼,太皇太后召昶兄弟誡諭之,凡朝政弗令預。昶兄弟素恭謹,因訓飭益自斂。正統三年卒。

長子輔病廢,子瑾嗣。以伯爵封輔,命未下而輔卒。初,昶私蓄奄人,瑾匿不舉。事發,下獄,已,獲釋。瑾從弟玘,天順中,官錦衣衛副千戶。飲千戶呂宏家,醉抽刀刺宏死,法當斬,有司援議親末滅。詔不從,迄如律。成化十六年,瑾卒,子信嗣。其後裔嗣封,見《世表》。

升,字叔暉。成祖起兵,以舍人守北平有功,授千戶,歷官府軍衛指揮僉事。永樂十二年從北征。仁宗即位,拜後府都督同知。宣德初,進左都督掌左府事。四年二月敕論升曰:“卿舅氏至親,日理劇務,或以吏欺謾連,不問則廢法,問則傷恩,其罷府事,朝朔望,官祿如舊,稱朕優禮保全之意。”九年北征,命掌都督府事,留守京師。英宗立,太皇太后令勿預政。大學士楊士奇稱升賢,宜加委任,終不許。正統五年,兄昶已前卒,太后念外氏惟升一人,封惠安伯,予世襲。明年卒。

子沄早亡,孫琮嗣。琮卒,弟瑛嗣。瑛卒,無子,庶兄瓚嗣。瓚卒,子偉嗣。弘治十二年充陝西總兵官,鎮守固原。明年五月,孝宗御平台,出兵部推舉京營大將疏,歷詢大學士劉健等,僉稱偉才。命提督神機營,御書敕以賜。正德元年令參英國公張懋、保國公朱暉提督團營。三年加太子太保。六年三月充總兵官,偕都御史馬中錫督京兵討流賊劉六等。朝議以偉擁兵自衛,責其玩寇殃民,召還。御史吳堂復劾其罪,兵部請逮偉及中錫,下獄論死。遇赦獲釋,停祿閒住。十年請給祿,詔給其半。十五年復督神機營。嘉靖初,兼提督團營。二年敘奉迎防守功,加太子太傅。十四年卒,贈太傅,謚康靖。

子鑭嗣。二十年,言官劾勛戚權豪家置店房、科私稅諸罪,鑭亦預,輸贖還爵。二十七年掌後府事。居三年卒。子元善嗣。隆慶四年僉書後府事。萬曆三十七年卒。子慶臻嗣。四十八年掌左府事。崇禎元年七月命提督京營。慶臻私請內閣,於敕內增入兼管捕營。捕營提督鄭其心訐慶臻侵職,帝怒,詰改敕故。大學士劉鴻訓至遣戍,慶臻以世臣停祿三年。後復起,掌都督府。十七年,賊陷都城,慶臻召親黨盡散貲財,闔家自燔死。南渡時,贈太師、惠安侯,謚忠武,合祀旌忠祠。初,世宗嘉靖八年革外戚世爵,惟彭城、惠安獲存,慶臻卒殉國難。

胡榮,濟寧人。洪武中,長女入宮為女官,授錦衣衛百戶。永樂十五年將冊其第三女為皇太孫妃,擢光祿寺卿,子安為府軍前衛指揮僉事,專侍太孫,不蒞事。後太孫踐阼,妃為皇后,安亦屢進官。宣德三年,後廢,胡氏遂不振。

孫忠,字主敬,鄒平人。初名愚,宣宗改曰忠。初,以永城主簿督夫營天壽山陵,有勞,遷鴻臚寺序班,選其女入皇太孫宮。宣宗即位,冊貴妃,授忠中軍都督僉事。三年,皇后胡氏廢,貴妃為皇后,封忠會昌伯。嘗謁告歸里,御製詩賜之,命中官輔行。比還,帝後臨幸慰勞。妻董夫人數召入宮,賜齎弗絕。正統中,皇后為皇太后。忠生日,太后使使賜其家。時王振專權,祭酒李時勉荷校國學門,忠附奏曰:“臣荷恩厚,願赦李祭酒使為臣客。坐無祭酒,臣不歡。”太后立言之帝,時勉獲釋。忠家奴貸子錢於濱州民,規利數倍,有司望風奉行,民不堪,訴諸朝,言官交章劾之。命執家奴戍邊,忠不問。景泰三年卒,年八十五,贈會昌侯,謚康靖。英宗復辟,加贈太傅、安國公,改謚恭憲。成化十五年再贈太師、左柱國。子五人:繼宗、顯宗、紹宗、續宗、純宗。

純宗官錦衣衛指揮僉事,早卒。

繼宗,字光輔,章皇后兄也。宣德初,授府軍前衛指揮使,改錦衣衛。景泰初,進都指揮僉事,尋襲父爵。天順改元,以奪門功,進侯,加號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身免二死,子免一死,世襲侯爵;諸弟官都指揮僉事者,俱改錦衣衛。復自言:“臣與弟顯宗率子、婿、家奴四十三人預奪門功,乞加恩命。”由是顯宗進都指揮同知,子璉授錦衣衛指揮使,婿指揮使武忠進都指揮僉事,蒼頭輩授官者十七人。五月,命督五軍營戎務兼掌後軍都督府事。

左右又有為紹宗求官者,帝召李賢謂曰:“孫氏一門,長封侯,次皆顯秩,子孫二十餘人悉得官,足矣。今又請以為慰太后心,不知初官其子弟時,請於太后,數請始允,且不懌者累日,曰:‘何功於國,濫授此秩,物盛必衰,一旦有罪,吾不能庇矣。’太后意固如此。”賢稽首頌太后盛德,因從容言祖宗以來,外戚不典軍政。帝曰:“初內侍言京營軍非皇舅無可屬,太后實悔至今。”賢曰:“侯幸淳謹,但後此不得為故事耳。”帝曰:“然。”已,錦衣逯杲奏英國公張懋、太平侯張瑾及繼宗、紹宗並侵官地,立私莊。命各首實,懋等具服,乃宥之,典莊者悉逮問,還其地於官。石亨之獲罪也,繼宗為顯宗、武忠及子孫、家人、軍伴辭職,帝止革家人、軍伴之授職者七人,余不問。五年,曹欽平,進太保。尋以疾奏解兵柄,辭太保,不允。

憲宗嗣位,命繼宗提督十二團營兼督五軍營,知經筵事,監修《英宗實錄》。朝有大議,必繼宗為首。再核奪門功,惟繼宗侯如故。乞休,優詔不許。三年八月,《實錄》成,加太傅。十年,兵科給事中章鎰疏言:“繼宗久司兵柄,屍位固寵,亟宜罷退,以全終始。”於是繼宗上疏懇辭,帝優詔許解營務,仍蒞後府事,知經筵,預議大政。復辭,帝不許,免其奏事承旨。自景泰前,戚臣無典兵者,帝見石亨、張軏輩以營軍奪門,故使外戚親臣參之,非故事也。又五年卒,年八十五,贈郯國公,謚榮襄。再傳至曾孫杲,詳《世表》中。

吳安,丹徒人。父彥名,有女入侍宣宗於東宮,生景帝。宣德三年冊為賢妃,彥名已卒,授安錦衣衛百戶。景帝嗣位,尊妃為皇太后,安進本衛指揮使。屢遷前府左都督,弟信亦屢擢都督僉事。景泰七年封安安平伯。信早亡,官其弟敬為南京前軍左都督。英宗復辟,太后復稱賢妃,降安為府軍前衛指揮僉事。敬及其群從南京錦衣衛指揮僉事智、府軍前衛指揮同知喜山、指揮僉事廣林、錦衣衛千戶誠,俱革職原籍閒住。尋命安為錦衣衛指揮使,子孫世襲。

錢貴,海州人,英宗睿皇后父也。祖整,從成祖起兵,為燕山護衛副千戶。父通嗣職,官至金吾右衛指揮使。貴嗣祖職,數從成祖、宣宗北征,屢遷都指揮僉事。正統七年,後將正位中宮,擢貴中府都督同知。英宗數欲封之,後輒遜謝,故後家獨不獲封。

貴卒,長子欽為錦衣衛指揮使,與弟鍾俱歿於土木。欽無子,以鍾遺腹子雄為後,年幼,以父錦衣故秩予優給。天順改元,累擢都督同知。成化時,後崩。憲宗優生母外家周氏,而薄錢氏,故後家又不獲封。雄卒,子承宗亦屢官錦衣衛都指揮使。弘治二年,承宗祖母王氏援憲宗外家王氏例,請封。乃封承宗安昌伯,世襲。先是,勛臣莊田租稅皆有司代收,至是王氏乞自收,始命願自收者聽,而禁管莊者橫肆。嘉靖五年,承宗卒,謚榮僖。子維圻嗣。尋卒,承宗母請以庶長子維垣嗣,詔授錦衣衛指揮使。已又請嗣伯爵。世宗以外戚世封非祖制,下廷臣議。八年十月上議曰:“祖宗之制,非軍功不封。洪熙時,都督張昶封彭城伯,弟升亦封惠安伯,外戚之封,自此始。循習至今,有一門數貴者,歲糜厚祿,逾分非法。臣等謹議:魏、定二公雖系戚里,實佐命元勛,彭城、惠安二伯即以恩澤封,而軍功參半。其餘外戚恩封,毋得請襲。有出特恩一時寵錫者,量授指揮,千、百戶之職,終其身。”制曰:“可。”命魏、定、彭城、惠安襲封如故,余止終本身,著為令。維垣遂不得襲,以錦衣終。

汪泉,世為金吾左衛指揮使,家京師。正統十年,其子瑛有女將冊為郕王妃,授瑛為中城兵馬司指揮,食祿不視事。妃正位中宮,進泉都指揮同知府軍衛,帶俸,瑛錦衣衛指揮使。尋並擢左都督,瑛弟亦授錦衣千戶有差。英宗復位,泉仍居金吾舊職,瑛錦衣舊職,其四弟皆奪官還故里。尋命瑛錦衣指揮僉事,子孫世襲。

杭昱,女為景帝妃,生子見濟。景泰三年,帝欲廢英宗子而立己子,乃廢皇后汪氏,冊妃為後。昱累官錦衣衛指揮使。兄聚授錦衣千戶。聚尋卒,賜賻及祭葬。七年,後崩,官其弟敏錦衣百戶。英宗復辟,盡奪景帝所授外親官,尤惡杭氏,昱已前卒,敏削職還里。

周能,字廷舉,昌平人。女為英宗妃,生憲宗,是為孝肅皇太后。英宗復位,授能錦衣衛千戶,賜齎甚渥。能卒,長子壽嗣職。憲宗踐阼,擢左府都督同知。成化三年封慶雲伯,贈能慶雲侯。壽以太后弟,頗恣橫。時方禁勛戚請乞莊田,壽獨冒禁乞通州田六十二頃,不得已與之。嘗奉使,道呂梁洪,多挾商艘。主事謝敬不可,壽與哄,且劾之,敬坐落陽。十七年進侯,子弟同日授錦衣官者七人,能追贈太傅、寧國公,謚榮靖。孝宗立,壽加太保。時壽所賜莊田甚多,其在寶坻者已五百頃,又欲得其餘七百餘頃,詭言以私財相易。部劾其貪求無厭,執不許,孝宗竟許之。又與建昌侯張延齡爭田,兩家奴相毆,交章上聞。又數撓鹽法,侵公家利,有司厭苦之。十六年加太傅,弟長寧伯彧亦加太保,兄弟並為侯伯,位三公,前此未有也。武宗立,汰傳奉官,壽子侄八人在汰中,壽上章乞留,從之。正德四年卒,贈宣國公,謚恭和。

子瑛嗣,封殖過於父。嘉靖中,於河西務設肆邀商貨,虐市民,虧國課,為巡按御史所劾,停祿三月。而瑛怙惡如故,又為主事翁萬達所劾,詔革其廛肆,下家人於法司。時已革外戚世爵,瑛卒,遂不得嗣。

彧,太后仲弟也。成化時,累官左府都督同知。二十一年封長寧伯,世襲。弘治中,外戚經營私利,彧與壽寧侯張鶴齡至聚眾相鬥,都下震駭。九年九月,尚書屠滽偕九卿上言:

憲宗皇帝詔,勛戚之家,不得占據關津陂澤,設肆開廛,侵奪民利,違者許所在官司執治以聞。皇上踐極,亦惟先帝之法是訓是遵。而勛戚諸臣不能恪守先詔,縱家人列肆通衢,邀截商貨,都城內外,所在有之。觀永樂間榜例,王公僕從二十人,一品不過十二人。今勛戚多者以百數,大乖舊制。其間多市井無賴,冒名罔利,利歸群小,怨叢一身,非計之得。邇者長寧伯周彧、壽寧侯張鶴齡兩家,以瑣事忿爭,喧傳都邑,失戚里之觀瞻,損朝廷之威重。伏望綸音戒諭,俾各修舊好。凡在店肆,悉皆停止。更敕都察院揭榜禁戒,擾商賈、奪民利者,聽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有司執治。仍考永樂間榜例,裁定勛戚家人,不得濫收。

科道亦以為言,帝嘉納之。十八年進太保。彧求為侯,吏部言封爵出自朝廷,無請乞者,乃止。武宗立,悉擢彧子瑭等六人為錦衣官。彧尋卒。傳子瑭,孫大經,及曾孫世臣,降授錦衣衛指揮同知。

先是,孝肅有弟吉祥,兒時出遊,去為僧,家人莫知所在,孝肅亦若忘之。一夕,夢伽藍神來,言後弟今在某所,英宗亦同時夢。旦遣小黃門,以夢中言物色,得之報國寺伽藍殿中,召入見。後且喜且泣,欲爵之不可,厚賜遣還。憲宗立,為建大慈仁寺,賜莊田數百頃。其後,周氏衰落,而慈仁寺莊田久猶存。

王鎮,字克安,上元人,憲宗純皇后父也。成化初,授金吾左衛指揮使。未幾,後將正位中宮,拜中軍都督同知。四年進右都督。鎮為人厚重清謹,雖榮寵,不改其素,有長者稱。十年六月卒。弘治六年追封阜國公,謚康穆。子三人:源,清,浚。

源,字宗本,後弟也。父卒,授錦衣衛都指揮使。外戚例有賜田,源家奴怙勢,多侵靜海縣民業。十六年,給事中王垣等言:“永樂、宣德間,許畿輔八郡民盡力墾荒,永免其稅,所以培國本重王畿也。外戚王源賜田,初止二十七頃,乃令其家奴別立四至,占奪民產至二千二百餘頃。及貧民赴告,御史劉喬徇情曲奏,致源無忌憚,家奴益橫。今戶部郎中張禎叔等再按得實,乞自原額外悉還氏,並治喬罪。”帝不悅,切責之。後詔禁外戚侵民產,源悉歸所占於民,人多其能改過。十八年擢中軍都督同知。二十年封瑞安伯。弘治六年進侯。十六年加太保。武宗登極,進太傅,增祿至七百石。嘉靖三年卒,贈太師,謚榮靖。清,成化十八年授錦衣衛千戶,累官中軍都督同知。弘治十年封崇善伯。武宗嗣位,加太保。嘉靖十三年卒。浚,成化十八年授錦衣衛百戶。兄清每遷職,輒以浚代,歷官中軍左都督。正德二年封安仁伯,逾月卒,贈侯。浚兄弟三人並貴顯,皆謙慎守禮,在戚里中以賢稱。源子橋、浚子桓,皆嗣伯。嘉靖中並清子極皆以例降革。

萬貴,憲宗萬貴妃父也,歷官錦衣衛指揮使。貴頗謹飭,每受賜,輒憂形於色曰:“吾起掾史,編尺伍,蒙天子恩,備戚屬,子姓皆得官。福過災生,未知所終矣。”時貴妃方擅寵,貴子喜為指揮使,與弟通、達等並驕橫。貴每見諸子屑越賜物,輒戒曰:“官所賜,皆著籍。他日復宣索,汝曹將重得罪。”諸子笑以為迂。成化十年卒,賻贈祭葬有加。十四年進喜都指揮同知,通指揮使,達指揮僉事。通少貧賤,業賈。既驟貴,益貪黷無厭,造奇巧邀利。中官韋興、梁芳等復為左右,每進一物,輒出內庫償,輦金錢絡繹不絕。通妻王出入宮掖,大學士萬安附通為同宗,婢僕朝夕至王所,謁起居。妖人李孜省輩皆緣喜進,朝野苦之。通死,帝眷萬氏不已,遷喜都督同知,達指揮同知。通庶子方二歲,養子方四歲,俱授官。憲宗崩。言官劾其罪狀。孝宗乃奪喜等官,而盡追封誥及內帑賜物,如貴言。

邵喜,昌化人,世宗大母邵太后弟也。世宗立,封喜昌化伯,明年卒。子蕙嗣,嘉靖六年卒,無子,族人爭嗣。初,太后入宮時,父林早歿。太后弟四人:宗、安、宣、喜。宗、宣無後,及蕙卒,帝令蕙弟萱嗣。蕙侄錦衣指揮輔、千戶茂言,萱非嫡派,不當襲,蕙母爭之,議久不決。大學士張璁等言:“邵氏子孫已絕,今其爭者皆旁枝,不宜嗣。”時帝必欲為喜立後,乃以喜兄安之孫傑為昌化伯。明年,《明倫大典》成,命武定侯郭勛頒賜戚畹,弗及傑。傑自請之,帝詰勛。勛怒,錄邵氏爭襲章奏,訐傑實他姓,請覆勘,帝不聽。會給事中陸粲論大學士桂萼受傑賂,使奴隸冒封爵。帝怒,下粲獄,而盡革外戚封,傑亦奪擊。

張巒,敬皇后父也。弘治四年封壽寧伯。立皇太子,進為侯。卒贈昌國公,子鶴齡嗣侯。十六年,其弟延齡亦由建昌伯進爵侯。巒起諸生,雖貴盛,能敬禮士大夫。

鶴齡兄弟並驕肆,縱家奴奪民田廬,篡獄囚,數犯法。帝遣侍郎屠勛、太監蕭敬按得實,坐奴如律。敬復命,皇后怒,帝亦佯怒。已而召敬曰:“汝言是也。”賜之金。給事中吳世忠、主事李夢陽皆以劾延齡幾得罪。他日,帝游南宮,鶴齡兄弟入侍。酒半,皇后、皇太子及鶴齡母金夫人起更衣,因出遊覽。帝獨召鶴齡語,左右莫得聞,遙見鶴齡免冠首觸地,自是稍斂跡。正德中,鶴齡進太傅。世宗入繼,鶴齡以定策功,進封昌國公。時敬皇后已改稱皇伯母昭聖皇太后矣。帝以太后抑其母蔣太后故,銜張氏。嘉靖十二年,延齡有罪下獄,坐死,並革鶴齡爵,謫南京錦衣衛指揮同知,太后為請不得。

初,正德時,日者曹祖告其子鼎為延齡奴,與延齡謀不軌。武宗下之獄,將集群臣廷鞫之,祖仰藥死。時頗以祖暴死疑延齡,而獄無左證,遂解。指揮司聰者,為延齡行錢,負其五百金。索之急,遂與天文生董昶子至謀訐祖前所首事,脅延齡賄。延齡執聰幽殺之,令聰子升焚其屍,而折所負券。升噤不敢言,常憤詈至。至慮事發,乃摭聰前奏上之。下刑部,逮延齡及諸奴雜治。延齡嘗買沒官第宅,造園池,僣侈逾制。又以私憾殺婢及僧,事並發覺。刑部治延齡謀不軌,無驗,而違制殺人皆實,遂論死。系獄四年,獄囚劉東山發延齡手書訕上,東山得免戍,又陰構奸人劉琦誣延齡盜宮禁內帑,所告連數十百人。明年,奸人班期、于雲鶴又告延齡兄弟挾左道祝詛,辭及太后。鶴齡自南京赴逮,瘐死,期、雲鶴亦坐誣謫戍。又明年,東山以射父亡命,為御史陳讓所捕獲,復誣告延齡並構讓及遂安伯陳鏸等數十人,冀以悅上意而脫己罪。奏入,下錦衣衛窮治,讓獄中上疏言:“東山扇結奸黨,圖危宮禁。陛下有帝堯既睦之德,而東山敢為陛下言漢武巫蠱之禍。陛下有帝爵底豫之孝,而東山敢導陛下以暴秦遷母之謀。離間骨肉,背逆不道,義不可赦。”疏奏,帝頗悟。指揮王佐典其獄,鉤得東山情,奏之。乃械死東山,赦讓、鏸等,而延齡長系如故。太后崩之五年,延齡斬西市。

夏儒,毅皇后父也。正德二年以後父封慶陽伯。為人長厚,父瑄疾,三年不去左右。既貴,服食如布衣時,見者不知為外戚也。十年以壽終,子臣嗣伯。嘉靖八年罷襲。

陳萬言,肅皇后父也,大名人,起家諸生。嘉靖元年授鴻臚卿,改都督同知,賜第黃華坊。明年詔復營第於西安門外,費帑金數十萬。工商尚書趙璜以西安門近大內,治第毋過高。帝怒,逮營繕郎翟璘下獄。言官余瓚等諫,不省。尋封萬言泰和伯,子紹祖授尚寶司丞。又明年,萬言乞武清、東安地各千頃為莊田,詔戶部勘閒地給之。給事中張漢卿言:“萬言拔跡儒素,聯婚天室,當躬自檢飭,為戚里倡,而僣冒陳乞,違越法度。去歲深冬冱雪,急起大第,徒役疲勞,怨咨載道。方今災沴相繼,江、淮餓死之人,掘穴掩埋,動以萬計。萬言曾不動念,益請莊田。小民一廛一畝,終歲力作,猶不足於食,若又割而畀之貴戚,欲無流亡,不可得也。伏望割恩以義,杜漸以法,一切裁抑,令保延爵祿。”帝竟以八百頃給之。巡撫劉麟、御史任洛復言不宜奪民地,弗聽。七年,皇后崩,萬言亦絀。十四年卒,子不得嗣封。

方銳,世宗孝烈皇后父也,應天人。後初為九嬪,銳授錦衣正千戶。嘉靖十三年,張後廢,後由妃冊為皇后,遷銳都指揮使。扈蹕南巡,道拜左都督。既封安平伯,尋進封侯。卒,子承裕嗣。隆慶元年用主事郭諫臣言,罷襲。

陳景行,穆宗繼後陳皇后父也。先世建昌人,高祖政以軍功世襲百戶,調通州右衛,遂家焉。景行故將門,獨嗜學,弱冠試諸生高等。穆宗居裕邸,選其女為妃,授景行錦衣千戶。隆慶元年封固安伯。景行素恭敬,每遇遣祀、冊封諸典禮,必齋戒將事。家居,誡諸子以退讓。萬曆中卒,太后、帝及中宮、潞王、公主賻贈優厚,人皆榮之。子昌言、嘉言、善言、名言,皆官錦衣。昌言先景行卒,其子承恩引李文全例,請襲祖封。帝曰:“承恩,孫,文全,子也,不可比。”以都督同知授之。

李偉,字世奇,漷縣人,神宗生母李太后父也。兒時嬉里中,有羽士過之,驚語人曰:“此兒骨相,當位極人臣。”嘉靖中,偉夢空中五色彩輦,旌幢鼓吹導之下寢所,已而生太后。避警,攜家入京師。居久之,太后入裕邸,生神宗。隆慶改元,立皇太子,授偉都督同知。神宗立,封武清伯,再進武清侯。太后能約束其家,偉嘗有過,太后召入宮切責之,不以父故骫祖宗法。以是,偉益小心畏慎,有賢聲。萬曆十一年卒,贈安國公,謚莊簡。子文全嗣侯,卒,子銘誠嗣。天啟末,銘誠頌魏忠賢功德,建祠名鴻勛。莊烈帝定逆案,銘誠幸獲免。久之,大學士薛國觀請勒勛戚助軍餉。時銘誠已卒,子國瑞當嗣爵,其庶兄國臣與爭產,言父遺貲四十萬,願輸以佐軍興。帝初不允,至是詔借餉如國臣言,國瑞不能應。帝怒,奪國瑞爵,遂悸死,有司復系其家人。國瑞女字嘉定伯周奎孫,奎請於莊烈後,後曰:“但迎女,秋毫無所取可也。”諸戚畹人人自危。會皇五子疾亟,李太后憑而言。帝懼,悉還李氏產,復武清爵,而皇五子竟殤。或雲中人構乳媼,教皇五子言之也。未幾,國觀遂以事誅。

王偉,神宗顯皇后父也。萬曆五年授都督。尋封永年伯。帝欲加恩偉子棟及其弟俊,閣臣請俱授錦衣正千戶。帝曰:“正德時,皇親夏助等俱授錦衣指揮使,世襲,今何薄也?”大學士張居正等言:“正德時例,世宗悉已釐革,請授棟錦衣衛指揮僉事,俊千戶,如前議。”帝意未慊,居正固奏,乃止。偉卒,傳子棟及曾孫明輔,襲伯如制。

鄭承憲,神宗鄭貴妃父也。貴妃有寵,鄭氏父子、宗族並驕恣,帝悉不問。承憲累官至都督同知,卒。子國泰請襲,帝命授都指揮使。給事中張希皋言:“指揮使下都督一等,不宜授任子。妃家蒙恩如是,何以優後家。”不報。是時,廷臣疑貴妃謀奪嫡,群以為言。國泰不自安,上疏請立太子,其從子承恩亦言儲位不宜久虛。大學士沈一貫左右於帝,弗聽。詔奪國泰俸,而斥承恩為民,然言者終不息。萬曆二十六年,承恩復上疏劾給事中戴士衡、知縣樊玉衡,妄造《憂危竑議》,離間骨肉,污衊皇貴妃。帝怒。《憂危竑議》者,不知誰所作,中言侍郎呂坤構通宮掖,將與國泰等擁戴福王。而士衡前嘗論坤與承恩相結,玉衡方抗言貴妃沮立太子,疏並留中,故承恩指兩人。帝怒,士衡、玉衡皆永戍。廷臣益貧鄭氏。久之,皇太子立。四十三年,男子張差持梃入東宮,被擒。言者皆言國泰謀刺皇太子。主事王之寀鞫差,差指貴妃宮監。主事陸大受、給事中何士晉遂直攻國泰。帝以貴妃故,不欲竟事,詳之寀等傳。國泰官左都督,病死,子養性襲職。天啟初,光祿少卿高攀龍、御史陳必謙追論其罪,且言養性結白蓮賊將為亂。詔勒養性出京師,隨便居住。魏忠賢用事,宥還。

王升,熹宗生母孝和太后弟也。父鉞。天啟元年封升新城伯。尋以皇子生,進俟。卒,子國興嗣。崇禎十七年,京師陷,被殺。

劉文炳,字淇筠,宛平人。祖應元,娶徐氏,生女,入宮,即莊烈帝生母孝純皇太后也。應元早卒,帝即位,封太后弟效祖新樂伯,即文炳父也。崇禎八年卒,文炳嗣。是年,文炳大母徐年七十,賜寶鈔、白金、文綺。帝謂內侍曰:“太夫人年老,猶聰明善飯,使太后在,不知若何稱壽也。”因愴然泣下。九年進文炳為新樂侯,其祖、父世贈爵如之。

十三年,宮中奉太后像,或曰未肖。帝不懌,遣司禮監太監王裕民同武英殿中書至文炳第,敕徐口授,繪像以進,左右鹹驚曰:“肖。”帝大喜,命卜日具鹵簿,帝俯伏歸極門,迎入,安奉奉慈殿,朝夕上食如生。因追贈應元瀛國公,封徐氏瀛國太夫人,文炳晉少傅,叔繼祖,弟文翟、文照俱晉爵有差。

文炳母杜氏賢,每謂文炳等曰:“吾家無功德,直以太后故,受此大恩,當盡忠報天子。”帝遣文炳視鳳陽祖陵,密諭有大事上聞。文炳歸,奏史可法、張國維忠正有方略,宜久任,必能滅賊,後兩人果殉國難。文炳謹厚不妄交,獨與宛平太學生申湛然、布衣黃尼麓及駙馬都尉鞏永固善。時天下多故,流賊勢益張,文炳與民麓等講明忠義,為守御計。及李自成據三秦,破榆林,將犯京師。文炳知勢不支,慷慨泣下,謂永固曰:“國事至此,我與公受國恩,當以死報。”

十七年正月,帝召文炳、永固等回國事。二人請早建藩封,遣永、定二王之國。帝是之,以內帑乏,不果行。三月初一日,賊警益急,命文武勛戚分守京城。繼祖守皇城東安門,文翟守永定門,永固守崇文門。文炳以繼祖、文翟皆守城,故未有職事。十六日,賊攻西直門,勢益急。尼麓踉蹌至,謂文炳曰:“城將陷,君宜自為計。”文炳母杜氏聞之,即命侍婢簡笥絛於樓上,作七八繯,命家僮積薪樓下,隨遣老僕鄭平迎李氏、吳氏二女歸,曰:“吾母女同死此。”又念瀛國太夫人年篤老,不可俱燼,因與文炳計,匿之申湛然家。

十八日,帝遣內使密召文炳、永固。文炳歸白母曰:“有詔召兒,兒不能事母。”母拊文炳背曰:“太夫人既得所,我與若妻妹死耳,復何憾。”文炳偕永固謁帝,時外城已陷。帝曰:“二卿所糾家丁,能巷戰否?”文炳以眾寡不敵對,帝愕然。永固奏曰:“臣等已積薪第中,當闔門焚死,以報皇上。”帝曰:“朕志決矣。朕不能守社稷,朕能死社稷。”兩人皆涕泣誓效死,出馳至崇文門。須臾賊大至,永固射賊,文炳助之,殺數十人,各馳歸第。

十九日,文照方侍母飯,家人急入曰:“城陷矣!”文照碗脫地,直視母。母遽起登樓,文照及二女從之,文炳妻王氏亦登樓。懸孝純皇太后像,母率眾哭拜,各縊死。文照入繯墮,拊母背連呼曰:“兒不能死矣,從母命,留侍太夫人。”遂逃去。家人共焚樓。文炳歸,火烈不得入,入後園,適湛然、尼麓至,曰:“鞏都尉已焚府第,自刎矣。”文炳曰:“諾。”將投井,忽止曰:“戎服也,不可見皇帝。”湛然脫己幘冠之,遂投井死。繼祖歸,亦投井死。繼祖妻左氏見大宅火,亟登樓自焚,妾董氏、李氏亦焚死。初,文翟見外城破,突出至渾河,聞內城破,復入,見第焚,大哭曰:“文翟未死,以君與母在。今至此,何生為!”遂覓文炳死所,大書版井旁曰“左都督劉文翟同兄文炳畢命報國處”,亦投井死,闔門死者四十二人。是時,惠安伯張慶臻集妻子同焚死。新城侯王國興亦焚死。宣城伯衛時春懷鐵券,闔門赴井死。與永固射賊楊光陛者,駙馬都尉子也,被甲馳突左右射,與永固相失,矢盡,投觀象台下井中死。而湛然以匿瀛國為賊所拷掠,終不言,體糜爛以死。福王時,諡文炳忠壯,文翟忠果。

張國紀,祥符人,熹宗張皇后父也。天啟初,封太康伯。魏忠賢與客氏忌皇后,因謀陷國紀,使其黨劉志選、梁夢環先後劾國紀謀占宮婢韋氏,矯中宮旨鬻獄。忠賢將從中究其事,以撼後。大學士李國〈木普〉曰:“君後,猶父母也,安有勸父構母者?”國紀始放歸故郡,忠賢猶欲掎之,莊烈帝立,乃得免。崇禎末,以輸餉進爵為侯,鏇死於賊。

周奎,蘇州人,莊烈帝周皇后父也。崇禎三年封嘉定伯,賜第於蘇州之葑門。帝嘗諭奎及田貴妃父弘遇、袁貴妃父祐,宜恪遵法度,為諸戚臣先。祐頗謹慎,惟弘遇驕縱,奎居外戚中,碌碌而已。李自成逼京師,帝遣內侍徐高密諭奎倡勛戚輸餉,奎堅謝無有。高憤泣曰:“後父如此,國事去矣。”奎不得已奏捐萬金,且乞皇后為助。及自成陷京師,掠其家得金數萬計,人以是笑奎之愚雲。

部分譯文

陳公,不知其名字,淳皇后的父親。洪武二年(1369)追封為揚王,其妻為揚王夫人,立祠於太廟東。洪武三年,有人說揚王墓在盱眙,中都臨濠府的守臣進行考察,認為可信。於是太祖命中書省在墓地立廟,設祠祭祀,奉祀一人,守墓戶二百一十家,他們世世代代免服勞役。太祖自做《揚王行實》一文,並令翰林學士宋濂撰寫碑文,大意是:

“王,姓陳,世代為維揚人,不知其名字。宋代末期,名列軍籍,隨大將軍張世傑扈從宋衛王趙籨。至元十六年(1279)春,世傑與元兵戰,大敗,士卒多溺死,王幸能上岸,與一二同行者砌石支破釜,煮所剩無幾的糧食以充飢,不久糧絕,同行者聞山中有死馬,要去拖來煮食。王因極為疲勞,白晝入睡了。夢一白衣人來對他說‘:你切莫吃馬肉,今夜有船來把你們載走。’王不很相信,一會兒又有這樣的夢。快到半夜,夢中仿佛聽到櫓聲,有個穿紫衣的人用杖敲他的胯說‘:船來了。’王驚醒,身已在船上,並看到他原來的統領官。

“這時統領官已降元,元將令他將來歸附的人都投入水中。統領憐惜王,把他藏在船板下面,每天從板縫投乾糧下去,王在下面捧著吃。統領又與王約定,用腳搖船板,王即下面張口,從板縫接飲湯水。過了幾天,被發覺了,王十分不安。這時遇到颶風,船盤鏇不能前進,元將大恐。統領知王會巫術,向元將說明讓他出來。王對天叩頭,若指揮鬼神的樣子,風濤立即平息。元將大喜,給他飲食。到了通州,讓他登岸而去。

“王回到維揚,不願再去當兵,避居於盱眙津里鎮,以巫術謀生。王無子,生二女,長女嫁季家,次女即皇太后。晚年以季家的長子為自己的後代,終年九十九歲,葬於現今墓地。

“臣濂聞君子的行為,能感動人固然難,而能感動神明尤其難。當他處於危難之時,神給他在夢中指點,並把他扶到船上,若非其精誠上通於天,何以使神如此地保佑他。由此推論,積德深厚可得好的報應,這是斷然可信的。應慶賀聖女生育了皇上,開拓億萬年無疆之基業,真盛世呀!

“臣濂序完其事,再叩首奉獻銘文:‘皇帝建國,發揚孝道,誥封皇后家族,自親而疏。賜爵揚王,其封地靠近京畿,立廟祭祀,穿戴皇帝衣冠。皇帝思念揚王的墓在何地,家鄉守臣報告說在盱眙。皇上先是高興,後又哀悼,即詔禮官,前去修理,毋讓鄉間村夫破壞。我揚王昔在軍伍,遇颶風惡浪,又糧盡食絕,幸有天神託夢,又送到船上,依靠神力,死里脫生,壽高年久,積德深遠,不知如何施恩人間,而生育聖女,繁衍皇族。開創鴻圖,國運昌盛,光同日月。溯流求源,功有所歸。皇上廣行孝治,以..化民情。津里鎮為王靈所居之地,立碑以昭示萬年。’”

呂本,鳳陽府壽州人,懿文太子次妃之父。曾在元朝為官,為元帥府都事。後投奔太祖,授中書省令史。洪武五年(1372)任吏部尚書。六年改為太常司卿。七年四月,御史台奏稱他“奉職不勤謹”。於是下詔免其官爵,罰他到功臣廟去服勞役。其後赦免,調任北平按察司僉事。太祖召見本及同時受命的楊基、答祿與權,告諭他們說:“監察官之設,目的在整肅綱紀,澄清吏治,不是專門處理刑罰事務。爾等去要克盡職守,務要明白大體,不要像一般官吏那樣拘於執法行刑的具體事務。好事雖然小,若不斷做下去,將積成大德;犯的過失雖小,若長期犯過,將成為元兇。你難道沒看見上沖雲霄的樓台是由寸土堆積而成,燎原之火由一個小火星燃起來的嗎?必須謹慎!”本等叩頭受命。不久又任本為太常司卿,兩年後去世,無子,賜葬於鐘山之後。

孫忠,字主敬,山東鄒平人。初名愚,宣宗為他改名忠。起初任永城縣主簿,監督民工建設天壽山陵,有功升鴻臚寺序班,選其女入皇太孫宮中。宣宗即位,冊封忠之女為貴妃,授忠為中軍都督僉事。宣德三年(1428),皇后胡氏被廢,冊封孫貴妃為皇后,封忠為會昌伯。忠曾面向皇帝告假歸里,宣宗恩準並賜送行,還命宦官陪伴。回朝後,皇帝皇后又親去慰勞。忠妻董夫人多次被召入宮,賞賜不斷。

正統年間,皇后為皇太后。忠生日那天,太后派人將賞賜送到忠家裡。當時王振專權,祭酒李時勉被戴上枷鎖囚禁於國學之門。忠請使轉奏:“臣蒙厚恩,希望赦李祭酒,讓他為臣的上賓。座無祭酒,臣就不愉快。”太后立即奏告英宗,時勉因而得釋。忠家奴在濱州向百姓放高利貸,獲利數倍。當地官府為了討好,幫助家奴們放債,使百姓忍受不了,申訴於朝廷。諫官們紛紛上書彈劾,朝廷命執家奴送邊疆充軍,忠不過問。景泰三年(1452)卒,終年八十五歲。贈會昌侯,謚康靖。英宗復辟,加贈太傅、安國公,改謚恭憲。成化十五年(1479)再贈太師、左柱國。子五人:繼宗、顯宗、紹宗、續宗、純宗。

繼宗字光輔,章皇后之兄。宣德初年授府軍前衛指揮使,後改錦衣衛指揮使。景泰初年進升都指揮僉事,隨即承襲父親爵位。天順元年(1457),發動奪門之變,使英宗復位,因功而進為侯爵,加號“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自身可免二死,子免一死,世襲侯爵;諸弟為都指揮僉事者,都改為錦衣衛都指揮僉事。他自己又上書說:“臣與弟顯宗率子、婿、家奴四十三人,參加奪門之變,有功,乞加恩寵。”於是顯宗進升為都指揮同知,子璉授錦衣衛指揮使,婿指揮使武忠進升都指揮僉事,家奴授官者十七人。五月,命繼宗督五軍營軍務兼掌後軍都督府事。

皇帝左右侍臣又有人為紹宗求官,帝召李賢說“:孫氏一門,長子封侯,次者皆顯官,子孫二十餘人都為官,這就足夠了。今又有人請為紹宗求官以慰太后之心,不知其初封孫氏子弟為官時,多次請示太后才允許;太后多日來就不高興,曾說‘:何功於國,濫授這些官爵。物盛必衰,一旦獲罪,我也包庇不了。’太后的意思很清楚了。”賢叩頭歌頌太后盛德,從容地講述祖宗以來外戚不管軍政事務的規定。帝說“:以前內臣說京師軍務非皇舅掌管不可,為此太后至今還在後悔。”賢曰“:侯繼宗幸好還淳厚謹慎,但以後不得為例。”帝曰:“很好。”其後,錦衣逯杲奏陳英國公張懋、太平侯張瑾及繼宗、紹宗都侵占了官地,建立私莊。皇帝命他各具實奏報。懋等服罪,予以寬大,只將管莊的人一律逮捕問罪,其地還官。此前,石亨獲罪,奏請盡削奪其弟侄官職。繼宗仿照石亨,為顯宗、武宗及子孫、家人、軍伴辭職。皇帝只革家人、軍伴之授職者七人,其餘不問。天順五年(1461),平定曹欽的反叛,進為太保。不久因病奏請解除兵權,辭去太保之職,皇帝不允。

憲宗即位,命繼宗提督十二團營兼督五軍營,並管理為皇帝講學的事,監修《英宗實錄》。朝廷每有大事商議,必以繼宗為首。重新核實奪門之變之功勞,其他人有更改,只有繼宗如故。他請求退休,不許。成化三年(1467)八月,《英宗實錄》修成,繼宗加太傅。十年,兵科給事中章鎰上疏說:“繼宗久掌兵權,居其位而不盡職,確應罷退,以全其有始有終的名聲。”於是繼宗上疏懇求辭官,帝允許解軍務之職,但仍在後府視事,管理經筵,參預朝政。他再辭,帝還是不準,只免其奏事承旨。自景泰以前,外戚無掌兵權者,帝見石亨、張車兀以軍力完成奪門之變,故使外戚親臣參預軍務,此非原有成例。二十年去世,贈郯國公,謚榮襄。

周壽、周彧,周能之子。周能,字廷舉,順天府昌平州人。其女為英宗妃子,生憲宗,是為孝肅皇太后。英宗復辟,授能為錦衣衛千戶。

能卒,長子周壽繼承父親職位。憲宗登基,升壽為左府都督同知。成化三年(1467)封慶雲伯,贈能為慶雲侯。周壽因為是太后弟,恣意橫行。當時正禁止勛戚請乞莊田,而壽竟敢犯禁乞請涿州田六十二頃,不得已而賜給他。曾奉使出京,取道徐州呂梁洪,多帶商船。主事謝敬不準,壽與他爭論起來,上章彈劾,致使謝敬被撤職。十七年進侯爵,子弟同授錦衣衛官的七人,能追贈太傅、寧國公,謚崇靖。孝宗即位,加壽為太保。這時壽已受賜莊田甚多,其在寶坻者已有五百頃,還要得其餘七百餘頃,謊稱是以私人財產換來的。吏部劾奏壽貪求無厭,堅持不給,而孝宗終於給了他。又與建昌侯張延齡爭田,兩家奴僕毆鬥,都上章報告皇帝。又多次破壞鹽法,侵占公利,地方官吏為此煩惱不堪。弘治十六年(1503),加壽為太傅,加其弟長寧伯周 彧為太保,兄弟都為侯伯,位在三公,這是前所未有之事。武宗即位,裁汰傳奉官,壽之子侄八人都在裁汰之列,壽上章請求留職,皇帝聽從。正德四年(1509)周壽死,贈宣國公,謚恭和。

周 彧,太后之二弟。成化時官至左府都督同知。成化二十一年(1485)封長寧伯,子孫世襲。弘治中,外戚經營私利,彧與壽寧侯張鶴齡各聚眾相互毆鬥,震駭京都。弘治九年(1496)九月,尚書屠氵庸同九卿上書,其文大體是:

“憲宗皇帝詔:勛戚之家,不得占據關口、渡口、山坡、湖澤,不得開設店鋪商場,不得侵奪民利,違者許所在官府逮捕法辦。皇上即位,也是遵循先帝的法令和誡訓。但勛戚諸臣不能恭敬地遵守先帝的詔令,縱家人在街上開鋪設店,邀截商貨,都城內外,無處不有。觀永樂年間的榜文,王公的僕從二十人,一品官的僕從也不過十二人。今勛戚的僕從多者數以百計,大大違背原來的規定。其間許多市井無賴之徒,冒名謀利,利歸這些小人,而人民的怨怒集勛戚一身,此非良策。

“近來長寧伯周 彧、壽寧侯張鶴齡,兩家以小事忿爭,弄得都市不安,失帝王姻戚之尊嚴,損朝廷之威信。伏望陛下詔令戒諭,使他各修舊好。他們所開設的店鋪,一律停止。更要令都察院榜示禁戒,凡擾商賈、奪民利者,聽巡城巡按御史及所在官府逮捕法辦。仍舊根據永樂年間的規定,裁定勛戚的家中奴僕,不準濫收。”

科道官也有同樣的奏議,孝宗認為很好,加以採納。弘治十八年(1505),周 彧進為太保,還要求封為侯爵。吏部說封爵只有朝廷有權,這才了事。武宗立,將彧之子瑭等六人都升為錦衣衛官。不久彧逝。其子瑭、孫大經、曾孫世臣都降授錦衣衛指揮同知。

張鶴齡、張延齡,張巒之子。張巒,孝宗敬皇后的父親。弘治四年(1491)封壽寧伯。皇太子立,進為侯。死後贈昌國公,其子鶴齡嗣侯爵位。弘治十六年,次子延齡也由建昌伯進為侯爵。

鶴齡兄弟都非常驕橫,縱家奴強奪百姓田地房屋,劫獄,多次犯法。孝宗遣侍郎屠勛、太監肖敬審問屬實,依法懲辦這些家奴。敬將懲處結果奏報皇帝,皇后大怒,帝也假怒,而事後召敬安慰道:“你的話是對的。”賜他以金。給事中吳世忠、主事李夢陽均因劾奏延齡幾乎得罪。有天,帝游南宮,鶴齡兄弟入宮侍奉。酒飲一半,皇后、皇太后及鶴齡母親金夫人起身更衣,隨即出去遊覽。帝獨召鶴齡談話,左右聽不到他們談些什麼,只遙見鶴齡脫帽,頭觸地。自此以後鶴齡兄弟的不法行為稍有收斂。正德年間,鶴齡進為太傅。世宗繼承皇位,鶴齡因定策有功而進封昌國公。這時,敬皇后已改稱皇伯母昭聖皇太后。世宗因太后壓制其母蔣太后,懷恨張氏家族。嘉靖十二年(1533),延齡有罪下獄,判處死刑,同時革除鶴齡爵位,貶為南京錦衣衛指揮同知,太后為之求情,不準。

早在正德時期,算命卜卦者曹祖,報告朝廷說他的兒子曹鼎為延齡家奴,與延齡陰謀不軌。武宗將延齡下獄,準備召集群臣共同審問,就在這時,曹祖服毒自殺。人們懷疑祖的突然死亡是延齡謀殺的,但無旁證證明延齡謀反,於是把他釋放了。指揮司聰欠延齡錢五百金,追還甚急,司聰與天文生董昶之子董至謀劃揭露曹祖前所告發的事,敲詐延齡的財物。延齡抓到了司聰將他暗殺,令聰子司升燒其屍,撕毀債券。升不敢言,常憤恨董至。董至收集司聰以前的奏疏上報朝廷。刑部逮捕了延齡及其家奴一同治罪。延齡曾買下沒收入官的第宅,建造園池,奢侈逾制。又因私仇而殺婢及僧。這些事都被揭發出來。刑部判延齡陰謀不軌,但無證據,而違制殺人皆是事實,判處死刑。

延齡在獄中囚禁四年,同獄囚犯劉東山告發延齡譏笑皇帝。東山得免於罰戍邊疆。他又勾結奸人劉琦誣告延齡盜宮中的錢物,而且牽連數十百人。第二年,奸人班期、于雲鶴又告延齡兄弟以巫術咒罵朝廷和太后,鶴齡在南京被捕送京病死,而期與雲鶴也因系誣告而罰戍邊疆。太后死後五年,斬延齡於西市。

陳萬言,世宗肅皇后的父親,大名府人,起家於生員。嘉靖元年(1522)授鴻臚卿,後改都督同知,賜府宅於黃華坊。第二年又詔令為他建府宅於西安門外,費金數十萬。工部尚書趙璜認為西安門靠近皇宮,建立萬言的宅第不要建得過高。世宗大怒,將營繕郎翟瞞逮捕下獄。言官余瓚等勸諫,皇帝還是不準。不久,封萬言為泰和伯,其子陳紹祖授尚寶寺丞。

第三年,萬言請求賜武清、東安兩地的田各千頃以為莊田。皇帝詔令戶部勘測閒田賜與。給事中張漢卿上書說“:萬言發跡於儒生,與皇室聯姻,應當自己檢點些才是,成為親戚鄰居表率。但是他不守本分,乞請無限,超越法度範圍。去年深冬大雪,天寒地凍,急著建造大廈,民工疲勞不堪,怨聲載道。如今災害相繼,江、淮一帶餓死的人,掘穴掩埋,動以萬計。萬言對此無動於衷,還要請求莊田,而小民只一間屋一畝田,終年勞作還衣食不足,若又分一些給貴戚,要他們不流亡異鄉是不可能的。伏望陛下少施恩多行義,以法來防微杜漸,將他的要求加以限制,這樣才能使他長期保留其爵祿。”世宗不聽,終究又賜給萬言田八百頃。巡撫劉麟、御史任洛又上書說,不能侵奪民田給勛戚,世宗還是不肯聽從。嘉靖七年(1528),皇后死,萬言也被貶退。十四年,陳萬言去世。

鄭國泰,神宗鄭貴妃兄鄭承憲之子。貴妃受神宗寵愛,鄭氏父子、宗族恃勢驕橫,而神宗全不理會。承憲官至都督同知,死後其子鄭國泰請求承襲,皇帝則授他為都指揮使。給事中張希皋奏稱“:指揮使以下至都督等職,不宜授與承憲之子。若貴妃家族蒙如此厚恩,皇后家族又將如何優待。”但這奏章並未上報皇帝。

這時,廷臣懷疑鄭貴妃有奪取皇后位置的意圖,都上書報告皇帝。國泰為此不安,忙上書請立太子。其侄子承恩也說皇太子之位不宜久空。大學士沈一貫也勸皇帝立太子。皇帝不聽,並下詔奪國泰俸祿,貶承恩為民,但關於議論鄭貴妃的話一直未息。

萬曆二十六年(1598),承恩又上疏彈劾給事中戴士衡、知縣樊玉衡,說他們妄造《憂危..議》,離間骨肉,污衊鄭貴妃。神宗大怒。《憂危..議》不知是何人所做,其中說到侍郎呂坤勾通宮廷中的人,將與國泰等擁戴福王。而且戴士衡曾說呂坤與承恩有勾結,樊玉衡也正反對貴妃阻撓立皇太子。這些就是承恩彈劾士衡與玉衡的緣故。神宗大怒,罰士衡、玉衡永遠戍邊。廷臣更加忿恨鄭氏家族。過了許久,才立皇太子。

萬曆四十三年(1615),有一男子張差,持梃闖入東宮,被擒。人們都說是國泰派人來謀殺皇太子。主事王之肕審問張差。差說是受鄭貴妃宮的太監指使。主事陸大受、給事中何士晉都攻擊國泰。皇帝因貴妃的緣故,不願追究其事。這就是“梃擊案”。詳見之肕等人的傳中。國泰官至左都督,病死,子養性襲其職。

劉文炳,字淇筠,宛平人。祖父劉應元,娶徐氏,生女,入宮,即莊烈帝生母孝純皇太后。應元早死,莊烈帝即位封太后弟劉效祖為新樂伯,這就是文炳的父親。效祖於崇禎八年(1635)去世,文炳襲新樂伯爵位。九年進為新樂伯。

崇禎十三年(1640),宮中供奉太后遺像,有人說不大像太后,皇帝不高興,遣司禮監太監王裕民同武英殿中書,到文炳府第,據文炳的祖母徐氏口授而繪製皇太后遺像進呈,大家都說:“很像。”皇帝大喜,命選良辰吉日,由儀仗隊護送,皇帝在歸極門俯伏迎入,供奉於奉慈殿,早晚上食,如同生人一樣。追贈劉應元為瀛國公,封徐氏為瀛國太夫人,文炳晉升少傅,叔繼祖,弟文耀、文照都各晉官爵。

文炳母親杜氏,為人賢惠,常對文炳說“:我們家本無功德,只是因為太后的緣故,才受此大恩,你應當盡忠報天子。”帝遣文炳去鳳陽視察祖陵情形,並秘密對他說,若有大事就奏報上來。文炳視察回來,陳奏史可法、張國維忠心正直,有謀略,應長期任用,他們必然滅賊。後兩人果為國殉難。文炳謹慎厚道,不隨便交結,只是與宛平太學生申湛然、平民黃尼麓及駙馬都尉鞏永固等人相好。當時天下多事,人民起義的勢力更加增大,文炳與尼麓等明忠義之道,定守御之策。李自成占有三秦,攻破榆林,進軍京師。文炳知明朝大勢已去,慷慨泣下,對鞏永固說“:國事到如此地步,我與公均受國恩,應以死報國。”

崇禎十七年(1644)正月,帝召見文炳、永固等,詢問國事。二人請早封王建藩,遣永、定二王去所封之地。帝表示同意,但因國庫空虛,這封王建藩的事沒有實現。

三月初一,農民起義軍進攻北京的形勢日益急迫,朝廷命文武勛戚分守京城。繼祖守皇城東安門,文耀守永定門,永固守崇文門。文炳因繼祖、文耀都守城,故未有任務。十六日,農民軍攻西直門,形勢緊急。尼麓慌慌張張跑來對文炳說:“城將被攻陷,君最好自做打算。”文炳的母親杜氏聞知,即命侍女找一些絲繩在樓上做七八個環,命家僮在樓下堆積薪柴,隨即又派老僕鄭平去把李氏、吳氏二女接回來,對她們說:“我們母女同死於此。”念瀛國太夫人年歲已高,不與她們一同自焚,便與文炳商議,藏於申湛然家中。

三月十八日,帝遣太監察召文炳、永固入宮。文炳先歸家對母親說“:有詔召兒,兒不能事奉母親。”母輕輕拍著文炳的肩說“:太夫人已安頓好了,我與你妻及妹死而無憾!”文炳與永固進見崇禎帝,這時外城已為農民軍所占領。帝問他們“:二卿所集中的家丁能巷戰否?”文炳對帝說,寡不敵眾,崇禎帝驚惶不知所措。永固奏道:“臣等已將柴薪堆在家中,到時閉門自焚,以報皇上恩德。”崇禎帝說“:朕決心已下,朕不能守社稷,但能與社稷共存亡。”二人皆淚如雨下,誓死效忠,永固直奔崇文門。不一會兒,義軍入城,永固、文炳進行抵抗,殺數十人,各自趕緊歸家。

十九日,文照正侍奉母親吃飯,家人急奔進來報告說“:城已陷落!”文照手中的碗跌在地上,兩眼直看著母親。母親立即起身上樓,文照及二女隨從,文炳妻王氏也上樓。掛上孝純皇太后的遺像,母親率眾哭拜於像前,然後都自縊而死。文照上吊時又跌了下來,撫著母親臂膀連聲叫道:“兒不能死了,聽從母命去奉侍太夫人。”隻身逃走了,家人點火焚燒了這棟樓。文炳趕回來時,火燒得正旺,從後園進入,遇到湛然、尼麓,都說:“恐都尉已燒了府第,自刎了。”文炳只說了聲“知道了”便去投井,但又忽然止步說:“我還穿著軍裝,不可見皇帝。”湛然把自己的頭巾取下給文炳戴上,文炳投井而死。繼祖歸家也投井自盡,其妻左氏見大宅著火,忙登樓自焚,妾董氏、李氏都自焚。文耀見外城已破,衝到渾河,聞內城也被攻破,再入城,見自家房屋已焚,大聲哭道:“文耀之所以不死,是因為有皇上和老母在。今已如此,我活著為了什麼!”找到文炳死難地方,在井邊石板上寫道“:左都督劉文耀同兄文炳畢命報國處。”投井自殺。鄭氏一家人死者達四十二。福王時,諡文炳忠壯,文耀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