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列傳·卷六十六

作者:張廷玉等

項忠 韓雍 餘子俊(阮勤) 朱英 秦紘

項忠,字藎臣,嘉興人。正統七年進士。授刑部主事,進員外郎。從英宗陷於瓦剌,令飼馬,乘間挾二馬南奔。馬疲,棄之,徒跣行七晝夜,始達宣府。

景泰中,由郎中遷廣東副使。按行高州,諜報賊攜男女數百剽村落。忠曰:“賊無攜家理,必被掠良民也。”戒諸將毋妄殺。已,訊所俘獲,果然,盡釋之。從征瀧水瑤有功,增俸一秩。

天順初,歷陝西按察使。母憂歸,部民詣闕乞留,詔起復。時陝西連歲災傷,忠發廩振,且請輕罪納米,民賴以濟。

七年以大理卿召,民乞留如前,遂改右副都御史,巡撫其地。洮、岷羌叛,忠疏言:“羌志在劫掠,盡誅則傷仁,遽撫則不威,請聽臣便宜從事。”報可。乃發兵據險,揚聲進討,眾盡降。西安水泉鹵不可飲,為開龍首渠及皂河,引水入城。又疏鄭、白二渠,溉涇陽、三原、醴泉、高陵、臨潼五縣田七萬餘頃,民祠祀之。

陝西數苦兵。成化元年上言:“三邊大將遇敵逗留,雖雲才怯,亦由權輕。士卒畏敵不畏將,是以戰無成功。宜許以軍法從事。廟堂舉將才,逾年不聞有一人應詔。陝西風土強勁,古多名將,豈無其人?但格於不能答策耳。今天下學校生徒善答策者百不一二,奈何責之武人。”帝善其言,而所司守故事不能用。

毛里孩寇延綏,詔忠偕彰武伯楊信御之,無功。明年,信議大舉搜河套,敕忠提督軍務。忠方赴延綏,而寇復陷開城,深入靜寧、隆德六州縣,大掠而去。兵部劾忠,帝特宥之,搜套師亦不出。又明年,召理院事。

四年,滿俊反。滿俊者,亦名滿四。其祖巴丹,自明初率所部歸附,世以千戶畜牧為雄長。仍故俗,無科徭。其地在開城縣之固原里,接邊境。俊獷悍,素藏匿奸盜,出邊抄掠。會有獄連俊,有司跡逋至其家,多要求。俊怒,遂激眾為亂。守臣遣俊侄指揮璹往捕。俊殺其從者,劫璹叛,入據石城。石城,即唐吐番石堡。城稱險固,非數萬人不能克者也。山上有城寨,四面峭壁,中鑿五石井以貯水,惟一徑可緣而上。俊自稱招賢王,有眾四千。都指揮邢端等御之,敗績。不再月,眾至二萬,關中震動。乃命忠總督軍務,與監督軍務太監劉祥、總兵官都督劉玉帥京營及陝西四鎮兵討之。師未行,而巡撫陳價等先以兵三萬進討,復大敗。賊因官軍器甲,勢益張。朝議欲益兵。忠慮京軍脆弱不足恃,且更遣大將撓事權,因上言:“臣等調兵三萬三千餘人,足以滅賊。今秋深草寒,若更調他軍,恐往復需時,賊得遠遁。且邊兵不能久留,益兵非便。”大學士彭時、商輅主其議,京軍得毋遣。

忠遂與巡撫都御史馬文升分軍七道,抵石城下,與戰,斬獲多。伏羌伯毛忠乘勝奪其西北山,幾破,忽中流矢死。玉亦被圍。諸軍欲退,忠斬一千戶以徇。眾力戰,玉得出,乃列圍困之。適有星孛於台斗,中朝多言“占在秦分,師不利”。忠曰:“李晟討朱泚,熒惑守歲,此何害。”日遣兵薄城下,焚芻草,絕汲道。賊窘欲降,邀忠與文升相見。忠偕劉玉單騎赴之,文升亦從數十騎至,呼俊、璹諭以速降。賊遙望羅拜,忠直前挾璹以歸。俊氣沮,猶豫不出。忠命縛木為橋,人負土囊填濠塹,擊以銅炮,死者益眾。賊倚愛將楊虎狸為謀主,夜出汲被擒。忠貰其死,諭以購賊賞格。示之金,且賜金帶鉤。縱歸,使誘俊出戰,伏兵擒焉。急擊下石城,盡獲余寇。毀其城,鑿石紀功。增一衛於固原西北西安廢城,留兵戍之而還。

初,石城未下,天甚寒,士卒頗困。忠慮賊奔突,乘凍渡河與套寇合,日夜治攻具。身當矢石不少避,大小三百餘戰。彭時、商輅知忠能辦賊,不從中制,卒用殄賊。論功,進右都御史,與林聰協掌院事。

白圭既平劉通,荊、襄間流民屯結如故。通黨李鬍子者名原,偽稱平王,與小王洪、王彪等掠南漳、房、內鄉、渭南諸縣。流民附賊者至百萬。六年冬,詔忠總督軍務,與湖廣總兵官李震討之。忠乃奏調永順、保靖土兵。而先分軍列要害,多設旗幟鉦鼓,遣人入山招諭。流民歸者四十餘萬,彪亦就擒。時白圭為兵部,遣錦衣百戶吳綬贊參將王信軍。綬欲攘功,不利賊瓦解。縱流言,圭信之,止土兵毋調。忠疏爭,且劾綬罪,帝為召綬還,而聽調土兵如故。合二十五萬,分八道逼之,流民歸者又數萬。賊潛伏山寨,伺間出劫。忠命副使余洵、都指揮李振擊之,遇於竹山。乘溪漲半渡截擊,擒李原、小王洪等,賊多溺死。忠移軍竹山,捕餘孽。復招流民五十萬,斬首六百四十,俘八百有奇,家口三萬餘人。戶選一丁,戍湖廣邊衛,余令歸籍給田。疏陳善後十事,悉允行。

忠之下令逐流民也,有司一切驅逼。不前,即殺之。民有自洪武中占籍者,亦在遺中。戍者舟行多疫死。給事中梁璟因星變求言,劾忠妄殺。白圭亦言流民既成業者,宜隨所在著籍,又駁忠所上功次互異。帝皆不聽。進忠左都御史。蔭子綬錦衣千戶,諸將錄功有差。

忠上疏言:“臣先後招撫流民復業者九十三萬餘人,賊黨遁入深山,又招諭解散自歸者五十萬人。俘獲百人,皆首惡耳。今言皆良家子,則前此屢奏猖獗難御者,伊誰也?賊黨罪固當死,正因不忍濫誅,故令丁壯謫發遣戍。其久附籍者,或乃占山四十餘里,招聚無賴千人,爭鬥劫殺。若此者,可以久居故不遣乎?臣揭榜曉賊,謂已殺數千,蓋張虛勢怵之,非實事也。且圭固嘗身任其事,今日之事又圭所遺。先時,中外議者謂荊、襄之患何日得寧。今幸平靖,而流言沸騰,以臣為口實。昔馬援薏苡蒙謗,鄧艾檻車被征。功不見錄,身更不保。臣幸際聖明,願賜骸骨,勿使臣為馬、鄧之續。”帝溫詔答之。

八年召還,與李賓協掌院事。後二年拜刑部尚書,尋代圭為兵部。

汪直開西廠,恣橫,忠屢遭侮不能堪。會大學士商輅等劾直,忠亦倡九卿劾之。奏留中,而西廠遂罷,直深恨之。未幾,西廠復設,直以吳綬為腹心,綬挾前憾,伺忠益急。忠不自安,乞歸治病。未行,而綬嗾偵事者誣忠罪。給事中郭鏜、御史馮貫等復交章劾忠,事連其子經、太監黃賜、興寧伯李震、彰武伯楊信等。詔法司會錦衣衛廷鞫,忠抗辯不少屈。然眾知出直意,無敢為之白者,竟斥為民,賜與震等亦得罪。直敗,復官,致仕。家居二十六年,至弘治十五年乃卒,年八十二。贈太子太保,謚襄毅。

忠倜儻多大略,練戎務,強直不阿,敏於政事,故所在著稱。

子經,經子錫,錫子治元,皆舉進士。經,江西參政。錫,南京光祿寺卿。治元,員外郎。

韓雍,字永熙,長洲人。正統七年進士。授御史。負氣果敢,以才略稱。錄囚南畿。碭山教諭某笞膳夫,膳夫逃匿,父訴教諭殺其子,取他屍支解以證。既誣服,雍蹤跡得之,白其冤。出巡河道。已,巡按江西,黜貪墨吏五十七人。廬陵、太和盜起,捕誅之。

十三年冬,處州賊葉宗留自福建轉犯江西。官軍不利,都督僉事陳榮、指揮劉真遇伏死。詔雍及鎮守侍郎楊寧督軍民協守。會福建巡按御史汪澄牒鄰境會討賊鄧茂七,俄以賊議降,止兵。雍曰:“賊果降,退未晚也。”趨進,賊已叛,澄坐得罪死。人以是服雍識。

景泰二年擢廣東副使。大學士陳循薦為右僉都御史,代楊寧巡撫江西。歲飢,奏免秋糧。劾奏寧王不法事,王府官皆得罪。時雍年甫三十,赫然有才望,所規畫措置,鹹可為後法。

天順初,罷天下巡撫官,改山西副使。寧王以前憾劾其擅乘肩輿諸事,下獄,奪官。起大理少卿。尋復為右僉都御史,佐寇深理院事。石亨既誅,錦衣指揮劉敬坐飯亨直房,用朋黨律論死。雍言:“律重朋黨,謂阿比亂朝政也。以一飯當之,豈律意?且亨盛時大臣朝夕趨門,不坐,獨坐敬何也?”深嘆服,出之。母憂,起復。四年,巡撫宣府、大同。七年議事入覲,帝壯其貌,留為兵部右侍郎。

憲宗立,坐學士錢溥累,貶浙江左參政。廣西瑤、僮流剽廣東,殘破郡邑殆遍。成化元年正月大發兵,拜都督趙輔為總兵官,以太監盧永、陳瑄監其軍。兵部尚書王竑曰:“韓雍才氣無雙,平賊非雍莫可。”乃改雍左僉都御史,贊理軍務。

雍馳至南京,集諸將議方略。先是,編修邱濬上書大學士李賢,言賊在廣東者宜驅,在廣西者宜困。欲宿兵大藤峽,扼其出入,蹂其禾稼,期一二年盡賊。賢善之,獻於朝,詔錄示諸將。諸將主其說,請令游擊將軍和勇率番騎趨廣東,而大軍直趨廣西,分兵撲滅。雍曰:“賊已蔓延數千里,而所至與戰,是自敝也。當全師直搗大藤峽。南可援高、肇、雷、廉;東可應南、韶;西可取柳、慶;北可斷陽峒諸路。首尾相應,攻其腹心。巢穴既傾,余迎刃解耳。舍此不圖,而分兵四出,賊益奔突,郡邑益殘,所謂救火而噓之也。”眾曰“善。”輔亦知雍才足辦賊,軍謀一聽雍。

雍等遂倍道趨全州。陽峒苗掠興安,擊破之。至桂林,斬失機指揮李英等四人以徇。按地圖與諸將議曰:“賊以修仁、荔浦為羽翼,當先收二縣以孤賊勢。”乃督兵十六萬人,分五道,先破修仁賊,窮追至力山。擒千二百餘人,斬首七千三百級。荔浦亦定。

十月至潯州,延問父老,皆曰:“峽,天險,不可攻,宜以計困。”雍曰:“峽延廣六百餘里,安能使困?兵分則力弱,師老則財匱,賊何時得平?吾計決矣。”遂長驅至峽口。儒生、里老數十人伏道左,願為嚮導。雍見即罵曰:“賊敢紿我!”叱左右縛斬之,左右皆愕,既縛,而袂中利刃出。推問,果賊也。悉支解刳腸胃,分掛林箐中,累累相屬。賊大驚曰:“韓公天神也!”雍令總兵官歐信等為五哨,自象州、武宣攻其北;身與輔督都指揮白全等為八哨,自桂平、平南攻其南;參將孫震等為二哨,從水路入;而別分兵守諸隘口。賊魁侯大狗等大懼,先移其累重於桂州橫石塘,而立柵南山,多置滾木、礧石、鏢槍、藥弩拒官軍。

十二月朔,雍等督諸軍水陸並進,擁團牌登山,殊死戰。連破石門、林峒、沙田、古營諸巢,焚其室廬積聚,賊皆奔潰。伐木開道,直抵橫石塘及九層樓諸山。賊復立柵數重,憑高以拒。官軍誘賊發矢石,度且盡,雍躬督諸軍緣木攀藤上。別遣壯士從間道先登,據山頂舉炮。賊不能支,遂大敗。先後破賊三百二十四寨,生擒大狗及其黨七百八十人,斬首三千二百有奇,墜溺死者不可勝計。峽有大藤如虹,橫亘兩厓間。雍斧斷之,改名斷藤峽,勒石紀功而還。分兵擊餘黨,鬱林、陽江、洛容、博白次第皆定。

帝大喜,賜敕嘉勞,召輔等還,遷雍左副都御史,提督兩廣軍務。雍乃散遣諸軍,以省饋餉。而遺孽侯鄭昂等遂乘虛陷潯州及洛容、北流二縣。雍被劾引罪,帝宥之。雍益發兵撲討。時諸賊所在蜂起,思恩、潯、賓、柳城悉被擾掠。流劫至廣東,欽、化二州皆應時破殄。

四年春,雍以兩廣地大事殷,請東西各設巡撫,帝可之。命陳濂撫廣東,張鵬撫廣西,而雍專理軍事。尋以憂歸。明年,兩廣盜復起,僉事陶魯言:“兩廣地勢錯互,當如臂指相使,不可離析。近賊犯廣西,臣與廣東三司議調兵,匝月未決,盜賊無所憚。乞仍命大臣總督便。”會僉事林錦、巡按御史龔晟亦以為請。乃罷兩巡撫,而起復雍右都御史,總督如故。又明年正月,雍疏辭新命,乞終制,不許。雍抵任,遣參將張壽、游擊馮昇等分道討賊,忻州八寨蠻及諸山瑤、僮掠州縣者,皆摧破之。蠻民素懾雍威,寇盜浸息。

九年,柳、潯諸蠻復叛,參將楊廣等俘斬九百人。方更進,而賊破懷集縣。兵部劾雍奏報不實。廣西鎮守中官黃沁素憾雍抑己,因訐雍,且言其貪慾縱酒,濫賞妄費。帝遣給事中張謙等往勘。而廣西布政使何宜、副使張斅銜雍素輕己,共醞釀其罪。謙還奏,事虛實交半,竟命致仕去。

雍洞達闓爽,重信義。撫江西時,請追諡文天祥、謝枋得。詔謚天祥忠烈、枋得文節。有雄略,善斷,動中事機。臨戰,率躬親矢石,不目瞬。自奉尊嚴,三司皆長跪白事。軍門設銅鼓數十,儀節詳密。裨將以下,繩柙無所假。兩地鎮守宦官素驕恣,亦惕息無敢肆。疾惡嚴,坦中不為崖岸,揮斥財帛不少惜。故雖令行禁止,民得安堵,而謗議亦易起。為中官所齮齕,公論皆不平。兩廣人念雍功,尤惜其去,為立祠祀焉。家居五年卒,年五十七。正德間,謚襄毅。

初以軍功予一子錦衣百戶,雍以授其弟睦。至是,錄一子國子生。

餘子俊,字士英,青神人。父祥,戶部郎中。子俊舉景泰二年進士,授戶部主事,進員外郎。在部十年,以廉乾稱。出為西安知府。歲飢,發廩十萬石振貸。區畫以償,官不損而民濟。

成化初,所司上治行當旌者,知府十人,而子俊為首。以林聰薦,為陝西右參政,歲余擢右布政使。六年轉左,調浙江。甫半載,拜右副都御史,巡撫延綏。

先是,巡撫王銳請沿邊築牆建堡,為久遠計,工未興而罷。子俊上疏言:“三邊惟延慶地平易,利馳突。寇屢入犯,獲邊人為導,逕入河套屯牧。自是寇顧居內,我反屯外,急宜於沿邊築牆置堡。況今舊界石所在,多高山陡厓。依山形,隨地勢,或鏟削,或壘築,或挑塹,綿引相接,以成邊牆,於計為便。”尚書白圭以陝民方困,奏緩役。既而寇入孤山堡,復犯榆林,子俊先後與朱永、許寧擊敗之。

是時,寇據河套,歲發大軍征討,卒無功。八年秋,子俊復言:“今征套士馬屯延綏者八萬,芻茭煩內地。若今冬寇不北去,又須備來年軍資。姑以今年之數約之,米豆需銀九十四萬,草六十萬。每人運米豆六斗、草四束,套用四百七萬人,約費行資八百二十五萬。公私煩擾至此,安得不變計。臣前請築牆建堡,詔事寧舉行。請於明年春夏寇馬疲乏時,役陝西運糧民五萬,給食興工,期兩月畢事。”圭猶持前議阻之。帝是子俊言,命速舉。

子俊先用軍功進左副都御史。明年,又用紅鹽池搗巢功,進右都御史。寇以搗巢故遠徙,不敢復居套。內地患稍息,子俊得一意興役。東起清水營,西抵花馬池,延袤千七百七十里,鑿崖築牆,掘塹其下,連比不絕。每二三里置敵台崖寨備巡警。又於崖寨空處築短牆,橫一斜二如箕狀,以瞭敵避射。凡築城堡十一,邊墩十五,小墩七十八,崖寨八百十九,役軍四萬人,不三月而成。牆內之地悉分屯墾,歲得糧六萬石有奇。十年閏六月,子俊具上其事,因以母老乞歸,慰留不許。

初,延綏鎮治綏德州,屬縣米脂、吳堡悉在其外。寇以輕騎入掠,鎮兵覺而追之,輒不及,往往得利去。自子俊徙鎮榆林,增衛益兵,拓城置戍,攻守器畢具,遂為重鎮,寇抄漸稀,軍民得安耕牧焉。十二年十二月移撫陝西。子俊知西安時,以居民患水泉鹹苦,鑿渠引城西潏河入灌,民利之。久而水溢無所泄。至是,乃於城西北開渠泄水,使經漢故城達渭。公私益便,號“余公渠”。又於涇陽鑿山引水,溉田千餘頃。通南山道,直抵漢中,以便行旅。學校、公署圮者悉新之。奏免岷、河、洮三衛之戍南方者萬有奇。易置南北之更戍者六千有奇,就戍本土。岷州栗林羌為寇,子俊潛師設伏擊走之。

十三年召為兵部尚書。奏申明條例十事,又列上軍功賞格,由是中外有所遵守。緬甸酋卜剌浪欲奪思洪發貢章地,設詞請於朝。子俊言不宜許,乃諭止之。貴州巡撫陳儼等以播州苗竊發,請調湖廣、廣西、四川兵五萬,合貴州兵會剿。子俊言賊在四川,而貴州請討,是邀功也,奏寢其事。初,子俊論陳鉞掩殺貢夷罪,帝以汪直故宥之。鉞多方構子俊於直,會母憂歸,得免。

子俊之築邊牆也,或疑沙土易傾,寇至未可恃。至十八年,寇入犯,許寧等逐之。寇扼於牆塹,散漫不得出,遂大衄,邊人益思子俊功。

服闋,拜戶部尚書,尋加太子太保。二十年命兼左副都御史,總督大同、宣府軍務。其冬還朝。明年正月,星變,陳時弊八事,帝多採納。未幾,復出行邊。

初,子俊巡歷宣、大,請以延綏邊牆法行之兩鎮,因歲歉而止。比復出,銳欲行之。言東起四海冶,西抵黃河,延袤千三百餘里,舊有墩百七十,應增築四百四十,墩高廣皆三丈,計役夫八萬六千,數月可成。詔明年四月即工。然是時,歲比不登,公私耗敝,驟興大役,上下難之。子俊又欲責成於邊臣,而己不親其事。謗議由是起。至冬,疏請還京。帝入蜚語,命改左都御史,巡撫大同。中官韋敬讒子俊假修邊多侵耗,又劾子俊私恩怨,易將帥。兵部侍郎阮勤等為白。帝怒,讓勤等。而給事、御史復交章劾,中朝多欲傾子俊。工部侍郎杜謙等往勘,平情按之。還奏易置將帥如勤等言,所費無私。然為銀百五十萬,米菽二百三十萬,耗財煩民,不得無罪。遂落太子太保,致仕去,時二十二年二月也。

明年正月,兵部缺尚書。帝悟子俊無罪,復召任之,仍加太子太保。孝宗嗣位,以先朝老臣,待之彌厚。弘治元年疏陳十事,已,又上邊防七事,帝多允行。明年,疾亟,猶手削奏稿,陳救荒弭盜之策,甫得請而卒,年六十一。贈太保,謚肅敏。

子俊沉毅寡言,有偉略。凡奏疏公移,必自屬草,每夜分方寢。嘗曰:“大臣謀國,當身任利害,豈得遠怨市恩為自全計。”故榆林始事,怨讟叢起,子俊持之益堅,竟以成功,為數世利。性孝友,居母憂時,令子寘毋會試,曰:“雖無律令,吾心不忍也。”嘗蔭子,移以蔭弟。

子寰,舉進士,終戶部員外郎。寘,就武蔭為錦衣千戶,終指揮同知。曾孫承勛、承業,皆進士。承勛,翰林修撰。承業,雲南僉事。

阮勤,本交阯人,其父內徙,占籍長子。勤舉景泰五年進士。歷台州知府。清慎有惠政,賜誥旌異。以右副都御史巡撫陝西。築墩台十四所,治垣塹三十餘里。歲飢,奏免七府租四十餘萬石。入為侍郎,調南京刑部。蠻邦人著聲中國者,勤為最。

朱英,字時傑,桂陽人。五歲而孤。力學,舉正統十年進士,授御史。浙、閩盜起,簡御史十三人與中官分守諸府,英守處州。而葉宗留黨四出剽掠,處州道梗。英間道馳至,撫降甚眾,戮賊首周明松等,賊散去乃還。

景泰初,御史王豪嘗以勘陳循爭地事,忤循,為所訐。至是,循草詔,言風憲官被訐者,雖經赦宥,悉與外除。於是豪當改知縣,英言:“若如詔書,則凡遭御史抨擊之人,皆將挾仇誣訐,而御史愈緘默不言矣。”章下法司,請如英言,乃復豪職。未幾,出為廣東右參議。過家省母,橐中惟賜金十兩。抵任,撫凋瘵流亡。立均徭法,十歲一更,民稱便。

天順初,兩廣賊愈熾,諸將多濫殺冒功。巡撫葉盛屬英督察。參將范信誣宋泰、永平二鄉民為賊,屠戮殆盡,又欲屠進城鄉。英馳訊,悉縱去。信忿,留師不還。英密請於盛,檄信班師,一方始靖。潮州賊羅劉寧等流劫遠近,屢挫官兵。英會師破滅之。還所掠人口數千,別置一營以處婦女,人莫敢犯。

官參議十年,進右參政。遭母憂。成化初服闋,補陝西。大軍討滿四,英主饋餉有功。歷福建、陝西左、右布政使,皆推行均徭法。十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甘肅,先後陳安邊二十八事。其請徙居戎、安流離、簡貢使,於時務尤切。明年冬,兩廣總督吳琛卒,廷議以英前在廣東有威信,遂以代琛。

自韓雍大征以來,將帥喜邀功,利俘掠,名為“雕剿”。英至,鎮以寧靜,約飭將士。毋得張賊聲勢,妄請用師。招撫瑤、僮效順者,定為編戶,給復三年。於是馬平、陽朔、蒼梧諸縣蠻悉望風附。而荔波賊李公主有眾數萬,久負固,亦遣子納款。為置永安州處之,俾其子孫世吏目。自是歸附日眾,凡為戶四萬三千有奇,口十五萬有奇。帝甚嘉之。

鎮守中官與督撫、總兵官坐次,中官居中,總督居總兵官左。時總兵官陳政以伯爵欲抑英居右,英不可,奏乞裁定。命解英總督,止為巡撫,居政下。尚書餘子俊言英招徠功多,當增秩褒賞,乃反削其事權,恐無以鎮諸蠻。乃擢英右都御史仍總督,位次如故。

田州酋黃明烝其知府岑溥祖母,欲殺溥。溥出走思恩,明因肆屠戮。英將進討,檄溥族人恩城知州岑欽殺明雪恥。欽遂誅明並其族屬,傳首軍門。

英淳厚,然持法無所假借。與市舶中官韋眷忤,眷摭奏英專權玩賊。潯州知府史芳以事見責,亦訐英奸貪欺罔。按皆無驗,乃鐫芳二官,諭眷協和共事。

十六年,交阯攻寮國,議者恐其內寇,詔問英處置之宜。英對言:“彼不過爭甌脫耳,諭之當自悔懼。”帝從其言,果上表謝。潯、梧、高、廉賊起,偕政等分道擊之。再戰,俘斬甚眾。十九年,桂林平樂蠻攻城殺將,英、政復分兵十二道擊破之。

明年入掌都察院事,尋加太子少保。又明年正月,星變,疏陳八事:請禁邊將節旦獻馬;鎮守中官、武將不得私立莊田,侵奪官地;燒丹符咒左道之人,當置重典;四方分守監槍內官勿進貢品物;罷撤倉場、馬房、上林苑增設內侍;召還建言得罪諸臣;清內府收白糧積弊;治奸民投獻莊田及貴戚受獻者罪。權幸皆不便,執政多持之不行。英造內閣力爭,竟不能盡從也。時流民集京師者多,英請人給米月三斗,幼者半之,報許。其年秋卒。贈太子太保。

英為總督承韓雍、吳琛後。雍雖有大功,恢廓自奉,贈遺過侈,有司困供億,公私耗竭;而琛務謹廉;至英益持清節,僅攜一蒼頭之官。先後屢賜璽書、金幣,英藏璽書,貯金幣於庫。其威望不及雍,而惠澤過之。在甘肅積軍儲三十萬兩,廣四十餘萬,皆不以聞。或問之,答曰:“此邊臣常分,何足言。”人服其知大體。正德中,追謚恭簡。

子守孚,進士,刑部郎中。

秦紘,字世纓,單人。景泰二年進士。授南京御史。劾治內官傅鎖兒罪,諫止江南采翠毛、魚等使。權貴忌之,蜚語聞。會考察,坐謫湖廣驛丞。

天順初,以御史練綱薦,遷雄縣知縣。奉御杜堅捕天鵝暴橫,紘執杖其從者,坐下詔獄。民五千詣闕訟,乃調知府谷。憲宗即位,遷葭州知州,調秦州。母喪去官,州人乞借紘,服闋還故任。尋擢鞏昌知府,改西安,遷陝西右參政。岷州番亂,提兵三千破之,進俸一級。

成化十三年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奏鎮國將軍奇澗等罪。奇澗父慶成王鍾鎰為奏辯,且誣紘。帝重違王意,逮紘下法司治。事皆無驗,而內官尚亨籍紘家,以所得敝衣數事奏。帝嘆曰:“紘貧一至此耶?”賜鈔萬貫旌之。於是奪奇澗等三人爵,王亦削祿三之一,而改紘撫河南。尋復調宣府。

小王子數萬騎寇大同,長驅入順聖川,掠宣府境。紘與總兵官周玉等邀擊,遁去。尋入掠興寧口,連戰卻之,追還所掠,璽書勞焉。進左僉都御史,巡撫如故。未幾,召還理院事,遷戶部右侍郎。萬安逐尹旻,誣紘旻黨,降廣西右參政。進福建左布政使。

弘治元年以王恕薦,擢左副都御史,督漕運。明年三月進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奏言:“中官、武將總鎮兩廣者,率縱私人擾商賈,高居私家。擅理公事,賊殺不辜,交通土官為奸利。而天下鎮守官皆得擅執軍職,受民訟,非制,請嚴禁絕。總鎮府故有賞功所,歲儲金錢數萬,費出無經,宜從都御史勾稽。廣、潮、南、韶多盜,當設社學,編保甲,以絕盜源。”帝悉從其請。恩城知州岑欽攻逐田州知府岑溥,與泗城知州岑應分據其地。紘入田州逐走欽,還溥於府,留官軍戍之,亂遂定。復遣將討平黎賊陵水,瑤賊德慶。

紘之初蒞鎮也,劾總兵官安遠侯柳景貪暴,逮下獄。景亦訐紘,勘無左證,法司當景死。景連姻周太后家,有奧援,訐紘不已。詔並逮紘,廷鞫卒無罪。詔宥景死,奪爵閒住,而紘亦罷歸。大臣王恕等請留紘,不納。廷臣復連章言紘可大用。居數月,起南京戶部尚書。十一年引疾去。

十四年秋,寇大入花馬池,敗官軍孔壩溝,直抵平涼。言者謂紘有威名,雖老可用。詔起戶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總制三邊軍務。紘馳至固原,按行敗所。躬祭陣亡將士,掩其骼。奏錄死事指揮朱鼎等五人,恤軍士戰歿者家。劾治敗將楊琳等四人罪,更易守將。練壯士,興屯田,申明號令,軍聲大振。

初,寇未入河套,平涼、固原皆內地,無患。自孛來往牧後,固原當兵沖,為平、慶、臨、鞏門戶。而城隘民貧,兵力單弱,商販不至。紘乃拓治城郭,招徠商賈,建改為州,而身留節制之。奏言:“固原主、客兵止萬八千人,散守城堡二十四。勢分力弱,宜益兵。舊臨、鞏、秦州諸軍歲赴甘、涼備御。及他方有警,又調兵甘、涼,或發京軍征討。夫京師天下本,邊將手握重兵,而一遇有事輒請京軍,非強幹弱枝之道。請自今京兵毋輕發,臨、鞏、甘、涼諸軍亦宜各還本鎮。但選知兵宿將一二人各守其地,人以戍為家,軍以將為命,自樂趨役,而有戰心,計之得者也。”紘見固原迤北延袤千里,閒田數十萬頃,曠野近邊,無城堡可依。議於花馬池迤西至小鹽池二百里,每二十里築一堡,堡周四十八丈,役軍五百人。固原迤北諸處亦各築屯堡,募人屯種,每頃歲賦米五石,可得五十萬石。規畫已定,而寧夏巡撫劉憲為梗。紘乃奏曰:“竊見三邊情形,延綏、甘、涼地雖廣,而士馬精強。寧夏怯弱矣,然河山險阻。惟花馬池至固原,軍既怯弱,又墩台疏遠,敵騎得長驅深入,故當增築墩堡。韋州、豫望城諸處亦然。今固原迤南修築將畢,惟花馬池迤北二百里當築十堡。而憲危言阻眾,且廢垂成之功。乞令憲制三邊,而改臣撫寧夏,俾得終邊防,於事為便。”帝下詔責憲,憲引罪,卒行紘策。修築諸邊城堡一萬四千餘所,垣塹六千四百餘里,固原屹為重鎮。紘又以意作戰車,名“全勝車”,詔頒其式於諸邊。在事三年,四鎮晏然,前後經略西陲者莫及。

十七年加太子少保,召還視部事。以年老連章力辭,乞致仕。詔賜敕乘傳歸,月廩歲隸如制。明年九月卒,年八十。贈少保,謚襄毅。

紘廉介絕俗,妻孥菜羹麥飯常不飽。性剛果,勇於除害,不自顧慮,士大夫識與不識稱為偉人。在兩廣被逮時,方議討後山賊。治軍事畢,從容就道,儀衛騶從不貶損。既逾嶺,始囚服就系。謂官校曰:“兩廣蠻夷雜處,總制體尊,遽就拘執,損國威。今既逾嶺,真囚矣。”其嚴重得體如此。正德五年,劉瑾亂政。紘家奴憾紘婦弟楊瑾,以紘所遺火炮投緝事校尉,誣瑾畜違禁軍器。劉瑾怒,歸罪於紘。籍其家,無所得。言官張九敘、塗敬等復希瑾意劾紘,士類嗤之。

贊曰:項忠、韓雍皆以文學通籍,而親提桴鼓,樹勛戎馬之場。其應機決勝,成畫遠謀,雖宿將殆無以過,豈不壯哉!賞不酬勞,謠諑繼起,文法吏從而繩其後,功名之士所為發憤而太息也。餘子俊盡心邊計,數世賴之。朱英廉威名粵嶠,秦紘經略著西陲,文武兼資,偉哉一代之能臣矣!

部分譯文

項忠,字藎臣,嘉興人。正統七年(1442),考中進士。授予刑部主事職,晉升為員外郎。跟隨明英宗北征瓦剌,兵敗被俘。瓦剌人命令項忠養馬,項忠乘敵軍不注意挾持二匹馬往南奔逃。馬跑不動了,項忠棄馬,光腳徒步走了七天七夜,才到達宣府。

景泰年間,由郎中調升廣東副使。巡行高州,接到秘密報告稱有賊攜帶男女數百人劫持村莊。項忠說“:賊絕無攜帶家小之理,一定是被搶劫的善良百姓。”他告誡諸位將領不要胡亂殺人。戰事完後,訊問被俘的人,果然如此,於是將他們全部釋放。因項忠跟隨出征瀧水瑤有功,增加一級俸祿。

天順初年,任陝西按察使。因母親去世回鄉守服,所轄的百姓上書朝廷請求項忠留任。朝廷下詔命項忠仍如常起用。那時陝西連著幾年遭到天災,項忠散發糧食救濟災民,並且對犯輕罪的人施行納米抵罪,百姓依靠這些幫助度過災年。

天順七年(1463),朝廷召項忠任大理卿官職,百姓又像上次那樣請求項忠留下,朝廷於是改任項忠為左副都御史,巡撫陝西。洮州、岷州兩地羌人反叛,項忠上疏說:“羌人的目的在於搶劫掠奪,全部誅殺則不仁,倉促安撫則有損威嚴,請求聽任我見機行事。”朝廷批覆同意。項忠就發兵占據險要地方,揚言要進軍討伐,眾叛羌人全部投降。西安水含鹼不能飲用,項忠為此開鑿龍首渠到秔河,引水入城。又疏通鄭、白二渠,灌溉涇陽、三原、醴泉、高陵、臨潼五縣的田七萬餘頃,百姓建立祠堂祭祀項忠。

陝西經常受到戰爭騷擾,成化元年(1465),項忠進言道:“三邊大將遇敵停留不前,雖說是因為膽怯,權輕也是原因之一。士兵畏懼敵人而不怕自己的將領,因此每次打仗總不能克敵制勝,應該按軍法從事。朝廷要推舉將才,過了一年還沒聽說有一個人應詔。陝西民風強悍,自古就多名將,豈能說沒有將才,僅僅受阻於不能應對策問罷了。如今天下學校學生善於對策的人百人中不到一、二個,又怎么能以此苛求武人。”明憲宗認為他說得對,然而主管部門恪守成規不採用他的意見。

毛里孩入侵延綏,朝廷下詔書命項忠與彰武伯楊信共同抵禦,沒有成功。第二年,楊信主張大舉搜尋河套地區,憲宗命項忠任提督軍務。他剛到延綏,而毛里孩又攻陷開城,深入到靜寧、隆德六個州縣,大肆搶掠一番而離去。兵部彈劾項忠,明憲宗特別寬容他,搜尋河套的軍隊也沒出兵。又過了一年,項忠被召回掌管都察院事務。

成化四年(1468),滿俊反叛,滿俊又名滿四,他的祖先巴丹,自明朝初年率領部屬歸附朝廷,世代統領千戶的遊牧部落。沿用過去俗規,無捐稅徭役。其地在開城縣的固原里,接著邊境。滿俊蠻橫,向來收藏壞人盜賊,常出邊境搶掠。恰好有官司牽連滿俊,有關部門追蹤來到他的家,多方索求,滿俊發怒,於是煽動部眾作亂。守臣派遣滿俊侄子指揮滿王壽前往捉拿。滿俊殺掉滿王壽的隨從,劫持滿王壽反叛,進入石城據守。石城,即唐代吐番石堡。城非常險固,沒有數萬人是不能攻克的。山上有城牆柵欄,四面峭壁,裡面開鑿五口石井用以貯水,只有一條小路可以上。滿俊自稱招賢王,有兵四千。都指揮邢端等與滿俊交戰,被打敗。不到二個月,滿俊眾至二萬,關中震動。就命項忠為總督軍務,與監督軍務太監劉祥、總兵官都督劉玉率領京營以及陝西四鎮的軍隊討伐滿俊。軍隊還未行,而巡撫陳價等先以三萬軍隊前往討伐,又被打得大敗。滿俊軍隊藉助繳獲的官軍器械鎧甲,聲勢更加囂張。朝廷中商議要增兵。項忠考慮到京師的軍隊脆弱不能依靠,而且再派遣大將則擾亂軍隊的統一指揮,因而向憲宗報告說:“臣等調兵三萬三千餘人,足以滅賊。現在深秋野地寒冷,如果再調其他軍隊,恐怕來回需要時間,賊得以遠逃。況且邊兵不能久留,增兵不便。”大學士彭時、商輅表示贊同,京軍也就沒有派遣。

項忠就與巡撫都御史馬文升分兵七路,抵達石城下,與滿軍交戰,殺敵和俘虜敵人很多,伏羌伯毛忠乘勝攻其西北山,幾乎攻破,忽然中箭而死。劉玉也被包圍。諸軍想退,項忠斬一千戶長示眾,軍隊兵士盡力拚戰,劉玉方得獲救,於是項忠布兵圍困敵軍。恰好有彗星在台斗星位出現,朝中很多人說其對應於秦地,,這次出師不利。項忠說“:李晟討伐朱氵此時,彗星就居歲星位,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項忠每天派兵迫近城下,焚燒牲口草料,斷絕其引水的渠道。叛賊走投無路想投降,就邀請與項忠、馬文升相見,項忠同劉玉兩人騎馬赴約,馬文升也帶著幾十騎兵到了,呼喊滿俊、滿王壽迅速投降。叛賊遠遠的望見羅列而拜,項忠單騎上前挾制滿王壽返回,滿俊十分沮喪,猶豫著不出來。項忠命令兵士將木頭綁成橋,用土袋填平護城河和濠溝,以銅炮發石頭攻擊,叛賊傷亡更加慘重。滿俊依靠愛將楊虎狸為主謀,楊夜間出城取水被捉,項忠赦免他的死罪,對楊虎狸說明,如果配合抓住滿俊將有重賞,又當面出示了賞金,並且賜他金帶鉤,放他回去,楊返城後引誘滿俊出來作戰,被埋伏的軍士活捉。項忠帶兵迅速攻下石城,將城內余寇全部俘獲。搗毀這座城,在石頭上刻字記下戰功。在固原西北西安廢城增加一個衛所,留下軍隊戍守後,項忠率軍而還。

當初,石城尚未攻下,天氣十分寒冷,士兵非常疲乏,項忠擔心叛賊突圍逃走,乘河水結冰過河與河套敵寇匯合,就日夜準備進攻的器具,戰時身先士卒,面對流箭石雨從不躲避,經歷了大小三百多戰。彭時、商輅深信項忠能夠打敗叛賊,不從中遏制他,項忠終於消滅了叛賊。因為戰功,升為右都御史,與林聰協同主管院事。

白圭已經平定劉通,荊州、襄陽地區的流民聚集如故。劉通同黨有叫李鬍子的人,名字叫李原,偽稱平王,與小王洪、王彪等搶劫南漳、房縣、內鄉、渭南各縣。流民歸附李賊的已到百萬人。成化六年(1470)冬天,朝廷下詔書任項忠為總督軍務,與湖廣總兵官李震一同征討李原,項忠上奏章請調永順、保靖士兵。而先分兵守住各要害部位,到處豎立旗幟配備鉦鼓,派人進山招降,流民返回家鄉的有四十餘萬,王彪也被擒獲。這時白圭任兵部尚書,他派錦衣百戶吳輔助參將王信的軍隊,吳企圖竊取戰功,不希望叛賊瓦解,放出流言,白圭相信了,停止增調士兵。項忠上疏爭辯,並且彈劾吳的罪行,皇帝因此召吳回來,而且批准原調兵計畫。加起來二十五萬,分八路進逼,流民歸來的又有幾萬。賊潛伏在山柵,伺機出來掠劫。項忠命令副使余洵、都指揮李振攻打,在竹山兩軍相遇,溪水上漲,乘賊渡河過了一半發起截擊,擒獲李原、小王洪等,賊被溺死很多。項忠將軍隊轉移到竹山,捕捉餘孽,又招來流民五十萬,斬首六百四十,俘獲八百多敵人,家眷人口三萬餘人。每戶選一男丁,守衛湖廣邊境,其餘的回歸原籍分田耕種。項忠上疏陳述善後十件事,朝廷全都批准實行。

項忠下令驅趕流民,有關部門則一律逼迫驅逐。如不走,就殺掉。流民中有自洪武年間就自外地遷來,已成為有戶籍的當地居民,也在被遣返中。守邊的流民乘船途中病死很多。給事中梁王景趁著朝廷因為星相變化廣開言路之機,彈劾項忠胡亂殺人,白圭也說流民已經立業的,應隨所在地落戶籍,又駁斥項忠所報功的等次互相矛盾,明憲宗都不聽,升項忠為左都御史,蔭庇兒子項綬為錦衣千戶,對諸將按級別記錄功勞。

項忠上疏道“:臣先後招撫流民復業的有九十三萬餘人,賊黨逃入深山,又通過告示解釋自動解散歸來五十萬人。俘獲的一百人都是首惡。現在說都是良家子弟,那么前些時屢次上奏朝廷猖獗難以抵禦的又是誰呢?賊黨本來就應判死罪,正因為不忍濫殺,因此才罰遣壯年男子去守邊。這些久已在當地落戶籍的人,有的竟然占山四十餘里,招聚無賴千人,爭鬥劫掠殺人,像這樣的人,可以久居而不遣返嗎?臣張榜警告賊,說是已殺幾千,只是虛張聲勢威懾賊人的,並不是實事。況且白圭本人也曾經負責此事,今天這件事又是白圭本人所遺留下來的。前些時,朝廷內外談論的是說荊、襄流民的禍患哪一天能安定,現在有幸平定了,而流言沸沸騰騰,以我為攻擊的目標。從前馬援打勝仗後從交趾運回一車薏苡被人誹謗為一車明珠,魏將鄧艾被朝廷下詔書用檻車囚回,他們的功勞不被記載,連自身都難保,臣有幸遇到聖明的皇帝,請求賜給我這把骨頭,不要使臣步馬援、鄧艾的後塵。”明憲宗以情詞懇摯的詔書答覆他。

成化八年(1472),朝廷召項忠回來,與李賓協掌院事。過兩年拜為刑部尚書,不久代替白圭為兵部尚書。

汪直開西廠,放肆蠻橫,項忠屢次遭到汪直的侮辱不堪忍受,正好大學士商輅等彈劾汪直,項忠也帶領九卿彈劾汪直,皇帝將彈劾汪直的奏章留在宮中不加處理,但是西廠還是停辦,汪直心中十分怨恨項忠等,沒多久,西廠又恢復,汪直用吳綬為心腹,吳綬心揣前仇,更加急切地尋找項忠的差錯,以資報復。項忠心中不安,請求返鄉治病,還未成行,而吳綬唆使偵探的人誣告項忠有罪。給事中郭鏜、御史馮貫等又上奏章彈劾項忠,事情牽連項忠的兒子項經、太監黃賜、興寧伯李震、彰武伯楊信等。憲宗下詔由法司會同錦衣衛在朝廷審訊,項忠大聲爭辯毫不屈服,然而眾人知道這一切出自汪直的意願,無人敢為他辯白,竟將項忠削職為民,黃賜與李震等也被判罪。汪直垮台後,項忠恢復官職,後辭官回鄉,在家居二十六年,到弘治十五年(1502),去世,享年八十二歲。追授太子太保,諡號襄毅。

項忠為人倜儻,胸懷大略,精通軍務,剛正不阿,善於處理政事,因此他所任職之處,都受到人們特別稱讚。

韓雍,字永熙,長洲人。正統七年(1442),考中進士。授御史職務。韓雍豪氣自負、果敢,以才能和謀略著稱。在南畿審閱刑事案件卷宗,碭山教諭某人鞭打膳夫,膳夫逃跑後躲起來,膳夫的父親告發教諭殺了他的兒子,並取他人屍體肢解做偽證,教諭已經無辜服罪,韓雍跟蹤而得到膳夫,洗清教諭的冤屈。又出巡河道事務。不久,到江西巡察,罷免貪官污吏五十七人。廬陵、太和發生盜賊,韓雍派人捕殺。

正統十三年(1448)冬,處州賊葉宗留自福建轉而危害江西。官軍失利,都督僉事陳英、指揮劉真遇到埋伏而死。皇帝下詔命韓雍與鎮守侍郎楊寧督促軍民共同防守。恰巧福建巡按御史汪澄給鄰境送來文書會同討伐賊鄧茂七,因為賊人商量投降,官軍停止軍事行動,韓雍說“:賊真的投降了再退兵也不晚。”急速進軍,賊已經叛變,汪澄因此被判死刑,人們由此佩服韓雍有見識。

景泰二年(1451),韓雍提升為廣東副使,大學士陳循推薦他為右僉都御史,代替楊寧巡撫江西。年成不好,韓雍上奏章免去百姓要交的秋糧,彈劾寧王做的不法事,寧王府的官吏都獲罪。這時韓雍才三十歲,卻才能、名望顯赫,他所制定的措施都可以為後來者所效法。

天順初年,取消所有巡撫官,韓雍改任山西副使,寧王因為以前的怨恨,彈劾他擅自乘坐轎子等事,韓雍被捕入獄,削去官職。後起用任大理少卿,不久又恢復右僉都御史職位,輔佐寇深治理都察院事。石亨已被殺,錦衣指揮劉敬因供石亨值班的房間飯食而被判罪,套用朋黨律判以死罪。韓雍說:“律重判朋黨罪,是因為勾結擾亂朝政,因人供應飯食就判為朋黨罪,哪會是法律之本意?況且石亨勢盛時,大臣早晚上他家,這倒不判罪,獨獨判劉敬這是為什麼?”寇深讚嘆佩服他,劉敬被釋放。韓雍母親去世,服未滿仍被起用。天順四年(1460),巡撫宣府、大同。七年,因商量事情晉見皇帝,明英宗見他氣宇不凡留下任兵部右侍郎。

憲宗繼位,韓雍受學士錢溥牽連,貶為浙江左參政。廣西的瑤人和僮人流竄到廣東劫掠。沿途的郡縣幾乎全被搗毀壞,成化元年(1465)正月,採取大規模軍事行動,拜都督趙輔為總兵官,派太監盧永、陳蠧擔任監軍,兵部尚書王雄說“:韓雍才氣無雙,平定賊非韓雍莫屬。”於是改任韓雍左僉都御史,協助治理軍務。

韓雍騎馬賓士到南京,召集諸將商議計謀策略。在此以前,編修丘浚寫信給大學士李賢,說賊在廣東適宜驅趕,賊在廣西的應該採用圍困的方法,要將軍隊駐紮在大藤峽,控制其出入,破壞賊的莊稼,一二年可望滅賊。李賢很讚賞這項作戰的計畫,把信獻給憲宗,憲宗下詔抄寫下來讓諸將看。諸將都主張按此計畫實行,請求下令派游擊將軍和勇率領少數民族騎兵直奔廣東,而大軍一直趕到廣西,分兵撲滅叛亂。韓雍說:“賊已經蔓延數千里,而所到處就與賊交戰,這是使自己疲憊。應該全軍直搗大藤峽,這樣南可支援高州、肇慶、雷州,廉州。東可以與南雄、韶州應合,西可以攻取柳州、慶遠,北可以切斷陽峒各條道路。首尾相應,攻其腹心之地,巢穴已經傾覆,其餘則可迎刃而解。捨棄這不去謀取,而分兵四出,賊更加奔逃,郡縣更加遭到破壞,這等於是救火時卻鼓風一樣。”眾人說“:對。”趙輔也相信韓雍完全能夠戰勝賊,軍中一切完全聽從韓雍謀劃。

韓雍等日夜兼程直奔全州,擊破劫掠興安的陽峒苗人,到達桂林,將錯過戰機的指揮李英等四人斬首示眾,韓雍手按著地圖同諸將商議說:“賊以修仁、荔浦為羽翼,應該先攻取這二縣來孤立賊的勢力。”於是率領十六萬兵士,分五路出兵,先攻破修仁縣的賊,窮追到力山,俘獲一千二百餘人,斬首七千三百個,荔浦也平定了。

十月到氵尋州,向當地父老詢問,都說:“峽,是天險,不能強攻,套用計圍困。”韓雍說:“峽延綿六百餘里,怎能圍困?兵分則力弱,長期用兵則財物缺乏,賊何時能夠平定!我的計畫已定。”就長驅到峽口。有儒生、里老數十人伏在道路左邊,願意擔任嚮導,韓雍見了立刻罵道“:賊膽敢欺騙我!”喝令左右綁起來斬首,左右都非常吃驚。捆綁時而發現袖中的利刀,一審問,果然是賊,斬殺後,全部肢解,挖出腸胃,分掛竹林中,成串相連。賊大為吃驚地說“:韓公是天神。”

韓雍下令總兵官歐信等為五哨,自象州、武宣攻其北面;自己與趙輔率領都指揮白全等為八哨,自桂平、平南攻其南面;參將孫震等為二哨,從水路進來;而且另外分兵守住各險要的地方。賊首侯大狗等大為恐懼,先把其家屬資產轉移到桂州橫石塘,而在南山豎立柵欄,準備很多滾木、石塊、標槍、塗毒的弓箭來抗拒官軍。

十二月初一,韓雍等率領各軍水陸並進,持圓盾登山,殊死作戰,接連攻破石門、林峒、沙田、古營各巢穴,焚燒其房屋積聚,賊都奔跑潰敗。伐木開路,直抵橫石塘以及九層樓各山。賊又豎立柵欄好幾層,憑藉地勢高來抗拒。官軍引誘賊發放箭石,估計快用盡了,韓雍親自率領諸軍借著樹攀藤而上,另外派遣壯士從小路先上,占據山頂用火炮發石擊賊。賊抵擋不住,被打得大敗。先後摧毀柵寨三百二十四個,活捉侯大狗及其同黨七百八十人,斬首三千二百餘個,墜入水中淹死的不計其數。峽有根大藤像虹,橫著交錯在兩山崖之間,韓雍用斧砍斷大藤,改名斷藤峽,刻石記功而返。分兵打擊餘黨,鬱林、陽江、洛容、博白接連都被平定。

明憲宗大喜,下詔書表彰功勞,召回趙輔等,調升韓雍為左副都御史,提督兩廣軍務。韓雍就在各軍中遣散人員,以此節約軍餉,而賊人餘部侯鄭昂等就乘虛攻破氵尋州以及洛容、北流二縣。韓雍被彈劾服罪,明憲宗寬容他。他更加奮力投入發兵討伐中。這時各地的叛亂蜂起,思恩、氵尋州、賓州、柳城全都被騷擾劫掠。賊流竄搶劫到廣東,欽、化二州均隨即被攻陷。

成化四年(1468)春,由於兩廣地大事繁,韓雍請求東西各設定巡撫,明憲宗表示同意,任命陳濂撫廣東,張鵬撫廣西,而韓雍專門治理軍事。不久韓雍因家有喪事而歸。第二年,兩廣盜賊又起,僉事陶魯說:“兩廣地勢交錯,應當像手臂與手指一齊使用,不能分開。最近賊侵犯廣西,我與廣東三司商議調兵,一個月還沒結果,盜賊毫無畏懼之心。請求仍然任命大臣總督為好。”正好僉事林錦、巡按御使龔晟也同樣的向上請求,於是撤去兩巡撫,而又起用韓雍為右都御史,同以往一樣總督兩廣軍務。又過了一年的正月,韓雍上疏要求辭去所新任官職,懇求服滿三年之喪。憲宗沒批准。韓雍到任,派遣參將張壽、游擊馮升等分路討伐賊,摧毀忻州八砦蠻以及搶劫州縣諸山的瑤人、僮人。少數民族百姓向來害怕韓雍威力,寇盜逐漸平息。

成化九年(1473),柳州、氵尋州各少數民族又發動叛亂,參將楊廣等俘獲、斬首共九百人,正準備繼續進擊,而賊攻破懷集縣,兵部彈劾韓雍向朝廷奏報不實。廣西鎮守宦官黃沁向來恨韓雍壓抑自己,藉機攻擊韓雍,並且說韓貪慾縱酒,濫加獎賞,胡亂開支花費,憲宗派給事中張謙等去調查,而廣西布政使何宜、副使張學攴懷恨韓雍一貫輕視自己,兩人在一起醞釀韓雍的罪狀。張謙返朝向憲宗上奏,半為捏造半為事實地報告了韓雍的情況,憲宗竟然命韓雍退職回家。

韓雍通達開朗,重信義。巡撫江西時,請求給文天祥、謝枋得追加諡號,皇帝下詔追加文天祥諡號為忠烈,謝枋得諡號為文節。韓雍有雄才大略,善於決斷,常常能抓住時機。作戰時,他常冒箭林石雨,眼睛都不眨一下,因為講究尊嚴,三司都長跪言事。軍門設定銅鼓幾十個,禮節詳密。副將以下犯事,繩綁裝入囚籠毫不寬容。廣東廣西鎮守宦官向來驕傲放縱,面對韓雍也屏聲靜氣不敢放肆。韓雍痛恨罪惡,心胸開闊而不高傲,揮霍財物從不可惜。因此雖然令行禁止,百姓安居,然而對他的毀謗、非議也容易產生。他被宦官所毀傷,公眾的輿論都為他抱不平。兩廣的人懷念韓雍的功績,尤其痛惜他的離去,建立祠堂紀念他。韓雍回家後,家住五年去世。享年五十一歲。正德年間,追封諡號襄毅。

餘子俊,字士英,青神人。父親余祥曾任戶部郎中。景泰二年餘子俊考中進士,授予戶部主事官職,升為員外郎。在戶部十年,以清廉有才幹而著稱。後調離戶部任西安知府,遇到災年,他打開糧倉取出十萬石糧食救濟貧民,償還時區別對待,做到官府不受損而百姓得到救濟。

成化初年,主管部門上報政績突出應當受到表彰的官員,知府有十人,而餘子俊位居第一。由於林聰推薦,他被任為陝西右參政,一年多後提升為右布政使。六年(1470),轉為左布政使,調任浙江,剛剛半年,授他右副都御史官職,巡撫延綏。

在這以前,巡撫王銳從長遠考慮請求沿邊境築牆建堡,工程還未動工就被否決了。餘子俊上疏說“:三邊只有延慶平坦開闊,利於驅馬急馳。寇屢次入侵,俘獲邊民做嚮導,一直進入河套駐紮放牧。從此寇竟居於塞內,我們反而屯於塞外,在沿邊築牆建堡是當務之急。況且現在舊界石還在,高山多懸崖陡壁,依照山形,隨著地勢,有的鏟削,有的壘築,有的挖壕溝,延綿相接,形成邊牆,這對於邊牆工程來說較為方便。”尚書白圭以陝西百姓正貧困,奏請緩興工程。不久寇進入孤山堡,又入侵榆林,餘子俊先後與朱永、許寧一起擊敗寇賊。

這時,寇占據河套,連年派遣大軍征討,沒有什麼實際效果。成化八年(1472)秋,餘子俊說:“現在征討河套的兵馬駐紮在延綏的有八萬,牲口飼料靠內地,如果今年冬天敵寇不向北退卻,又需要準備下一年的軍需供應。姑且用今年的數額約略估計,米豆需銀九十四萬兩,草料需銀六十萬兩。每人運米豆六斗、草四束,應該動用四百零七萬人,大約花費用八百二十五萬兩。公私冗雜繁亂到這種地步,怎能不改變謀劃!臣先要求築牆建堡,詔書說要等事情安定後再進行,請求於明年春夏敵寇人馬疲乏時,役使陝西運糧百姓五萬,供給食物,興建工程,要求兩個月完工。”白圭仍然堅持他的意見,阻撓興建工程,皇帝認為餘子俊說的對,下令迅速進行此項工程。

餘子俊先因軍功升為左副都御史,第二年,又因搗毀紅鹽池巢穴有功,升為右都御史。由於巢穴被搗毀,賊寇因此遠徙,不敢再在河套居住。內地憂患漸漸平息,餘子俊就全力興建工程。東起清水營,西抵花馬池,連綿一千七百七十里,鑿崖築牆,又在其下挖濠溝,一直連綿不絕。每隔二三里建置..望台、崖柵以便巡視警戒。又在崖柵空處築矮牆,橫一斜二如箕狀,用來..望和避箭。總共建築城堡十一個、邊墩十五個、小墩七十八個、崖柵八百一十九個,動用士兵四萬人,不到三個月就完工了。牆內的土地全部分給軍隊屯墾,一年收穫糧食六萬石有餘。成化十年(1474)閏六月,餘子俊向朝廷一一稟報工程之事,因為母親年老懇求回鄉,朝廷安慰挽留他,沒有批准他返鄉的請求。

當初,綏德州是延綏鎮的地方官署所在地,所轄米脂縣、吳堡縣都在鎮外,敵寇用輕騎進來劫掠,等鎮兵發覺而去追擊,總是追趕不上,敵寇往往得利而去。自餘子俊將鎮遷徙到榆林,增加守衛,擴大城牆安署軍隊,攻守器械都俱備逐漸成為重鎮,敵寇來掠奪次數漸漸少了,軍民得以平安耕种放牧。

成化十二年(1476)十二月,餘子俊調撫陝西,在他任西安知府時,曾因了解到居民為水質含鹼發苦不能飲用而發愁的情況,他鑿渠引入城西贑河的河水,解決人民的飲水問題。時間長了渠水往外漫而無法排泄,此時,他主持在城西北開鑿渠道排水,水渠流經漢代舊城到達渭水。對國家和百姓更加有利,號稱余公渠。又在涇陽鑿山引水,灌溉農田千餘頃。打通到南山的道路,直達漢中,方便來往的旅客。對於毀塌破舊的學校、公署全部補修一新。上奏章免除岷州、河州、洮州三衛的戍守,南方的兵卒一萬多人。更換了南北輪戍的兵卒六千多人,讓他們各自戍守本土。岷州栗林羌反叛,子俊埋伏軍隊突然出擊,將其擊敗逃走。

成化十三年(1477),朝廷召還餘子俊任兵部尚書。他上奏章申述明確條例十項,又列立軍功懸賞等級,由此朝廷內外有章可循。緬甸酋長卜刺浪企圖奪取思洪發、貢章地,找藉口向朝廷要求。子俊說不能答應,朝廷諭止了卜刺浪奪地的企圖。貴州巡撫陳儼等因為播州苗人暗中起事,請求調湖廣、廣西、四川兵五萬,會同貴州兵一起圍剿。子俊說賊在四川,而貴州請求征討,是為邀功,上奏章止息這件事。當初,子俊疏論陳鉞擊殺進貢的夷人之罪,憲宗由於汪直的緣故寬恕陳鉞。陳鉞在汪直面前多方陷害餘子俊,時逢餘子俊因母親去世回家守喪,才免遭陷害。

餘子俊建造的榆林邊鎮城牆,有人懷疑用沙土建造容易倒塌,敵寇來不能依靠。到成化十八年(1482),寇入侵內地,許寧等追逐的敵寇被城牆濠溝所困,四處亂跑而出不了城,於是被打得大敗,邊鎮的人更加思念子俊的功勞。

三年服滿,憲宗授他戶部尚書,不久加封太子太保。成化二十年(1484),兼任左副都御史,總督大同、宣府的軍務。這年冬天返回朝廷。第二年正月,星相有變異,餘子俊陳述時弊八種,憲宗大多採納。沒多久,又到邊境巡視。

當初餘子俊巡視宣府大同兩鎮,要求以延綏邊牆法在兩鎮推行,因年成歉收而停止。到這次他又巡視邊境,他堅決要推行,他說東起四海治,西抵黃河,連綿一千三百餘里,舊有墩一百七十個,應增建四百四十個,墩高寬都是三丈,估計需要勞動人手八萬六千人,幾個月可以完成。憲宗下詔書同意第二年四月開工,然而到了那個時候,年成不好,國家和百姓都不寬裕,陡然興建大工程,上下都感到困難。子俊又想責成邊臣去完成,而自己不親自管這件事,由此招來毀謗和議論。到冬天,他上疏請求還京,憲宗聽信謠言,改任他為左都御史,撫巡大同。宦官韋敬進讒言說子俊借修邊牆侵吞財物,又彈劾他以私人恩怨換將帥。兵部侍郎阮勤等為他辯白,憲宗發怒,責備阮勤等。而給事中、御史又紛紛呈上奏章彈劾,宦官大半想搞垮子俊。工部侍郎杜謙等前往調查,按實事情況公平地對待,返京向朝廷奏報換置將帥是同阮勤說的情況相符,沒有侵吞建邊牆的費用。然而花費銀一百五十萬兩、米豆二百三十萬石。耗費財物,勞動百姓,不能說沒有罪。於是削去太子太保職,退休回家,這時是成化二十二年(1486)二月。

第二年正月,兵部缺尚書,憲宗醒悟到子俊無罪,又召他回來任職,仍加封太子太保。明孝宗繼位,因餘子俊是先朝老臣,對他更加尊敬。弘治元年(1488),他上疏陳述十件事,完後又陳述邊防七件事,孝宗大多同意實行。第二年,餘子俊病重,還親自撰寫奏稿,陳述救荒息盜的辦法。剛剛得到朝廷的允準就去世了,享年六十一歲。追贈太保,諡號肅敏。

子俊深沉、剛毅,寡於言詞,有謀略。凡是奏章疏議公文,必定親自起草。每天到半夜才睡,他曾說:“大臣為國,應當不考慮自身利害關係,怎能躲避埋怨換取恩惠,為保全自己作考慮?”因此榆林邊牆工程才開始,怨言誹謗眾起,子俊態度更堅決,終於大功告成,有利於後世幾代人。餘子俊孝順父母、友愛兄弟,為母喪守服時,要兒子余蜫不參加會試,他說“:雖然律令上無這條,但我於心不忍。”本當蔭庇封兒子官職,他改為蔭庇封弟弟官職。

朱英,字時傑,桂陽人。五歲時父親去世。學習勤奮,考取正統十年(1515)進士,授御史職位。浙江、福州府閩縣大規模的貧民暴亂,朝廷選拔御史十三人與宦官分守各府,朱英守處州,而葉宗留一夥四出劫掠,處州道路阻塞。朱英從小路趕到,按撫招降甚多,殺叛亂首領周明松等人,叛亂分子四處逃走,朱英才班師回營。

景泰初年,御史王豪曾經因為調查陳循爭地的事,得罪了陳循,被陳循所攻擊。此時,陳循起草詔書,暗示說凡是受到揭發的御史,雖然經過救免寬恕,全都改任地方職務。這樣王豪應當改任知縣,朱英上奏章說:“如果像詔書這要處理,那么凡是遭到御史抨擊的人都將懷著私仇誣陷攻擊,而御史愈來愈緘默不敢說直話。”奏章下到掌管司法刑獄的官署,也要求接受朱英的意見,於是仍恢復王豪御史職位。不久,朱英被調任廣東右參議,路過家鄉探望母親,口袋裡只有賜金十兩。到任後,撫慰流亡百姓,關心百姓疾苦。建立均徭法,十年一換,人民都覺得便利。

天順初年,兩廣叛亂活動愈來愈厲害,諸將多濫殺無辜百姓冒領功勞,巡撫葉盛委託朱英督察。參將范信誣稱宋泰、永平二鄉百姓做賊,幾乎將村民全部屠殺,又要血洗進城鄉,朱英趕去查訊實情後,將被虜百姓全部放走。范信十分怨恨,屯兵不還。朱英秘密向葉盛求援,葉盛命范信班師。此地方才開始安定。潮州叛亂分子羅劉寧等流竄搶掠,屢次挫敗官兵,朱英匯合軍隊消滅之,奪回所掠人口數千人,單獨置一營安置婦女,無人敢侵犯。

朱英任參議官職十年,升為右參政。母親去世,成化初年服喪期滿,補任陝西。官軍大舉征討滿四,他掌管運輸軍糧有功。歷任福建、陝西左、右布政使,都推行均徭法。

成化十年(1474),以右副都御史職務巡撫甘肅,先後陳述安定邊防二十八件事。其中請求遷徙定居的戎人,安置流轉、離散人員,減少進貢使臣,這些都十分切中當時的事務。第二年冬天,兩廣總督吳琛去世,因為朱英以前在廣東有威信,廷臣推選他代替吳琛任兩廣總督。

自從韓雍大征討以來,將帥喜好邀功,以俘掠為利,稱為“雕剿”。朱英來後,以安定清靜為原則,約束告誡將士,不得為叛亂者誇大聲勢,胡亂出兵。招撫瑤族、僮族歸順者,定為編戶,免除三年徭役,於是馬平、陽朔、蒼梧諸縣的少數民族全都望風歸附。而且荔波叛亂者李公主有幾萬人馬,長期憑恃地勢險固,也派兒子歸順,朱英將他們安置在永安州居住,使他的子孫世代為吏目。以此歸附的一天比一天多,總共四萬三千多戶,十五萬餘人,憲宗十分讚賞。

鎮守宦官與督撫、總兵官的坐次排列是宦官居中,總督居於總兵官左。這時總兵官陳政因為有伯爵封號想抑朱英居右,朱英不答應,奏請朝廷裁定,朝廷下令解除朱英總督職務,以巡撫職,居於陳政之下。尚書餘子俊說朱英招之來歸附者眾多,本應當增加俸祿給予獎賞,卻反而削減其權力,只怕無法控制各少數民族。於是提升朱英為右都御史,仍任總督,坐次如前。

田州酋長黃明奸其知府岑溥祖母,要殺岑溥,岑溥逃到思恩,黃明於是大肆屠殺。朱英帶領軍隊去征討,傳檄岑溥族人思恩城知州岑欽殺黃明雪恥,岑欽就誅殺黃明及族屬,將首級掛在軍營之門示眾。

朱英質樸、敦厚,然而執法從不寬容,與管理市舶貿易宦官韋眷相牴觸,韋眷擇其若干事例奏告朱英專權輕視賊人,氵尋州知府史芳因犯事曾被朱英責備,也攻擊朱英奸詐、貪婪、欺騙蒙蔽。調查都無證據,就降史芳官職二級,告誡韋眷與朱英融洽共事。

成化十六年(1480),交趾進攻寮國,朝廷有人擔心交趾藉機入侵,皇帝問朱英處置的辦法,朱英回答說:“那不過是為爭邊界而已,警告他們,他們就一定會恐懼、改悔。”憲宗接受朱英的意見,交趾果然上表道歉。氵尋州、梧州、高州、廉州發生叛亂,朱英與陳政等分兵擊賊,二次交戰,俘虜斬殺很多,十九年,桂林平樂蠻攻城殺將,朱英、陳政又分兵十二路將其擊敗。

第二年掌管都察院事,不久加封太子太保。又過一年正月,星相有異變,上疏陳述八件事:請求禁止邊將節日、元旦獻馬;鎮守宦官、武將不得私立莊田,侵奪官地;對煉丹、搞符咒歪門邪道的人,應當施以重法;四方分守監倉內官不要進貢物品;撤去倉場、馬房、上林苑增設的內侍;召還因發表意見而得罪朝廷的諸臣;清理內府收白糧的積弊;治奸民獻送莊田以及貴戚中受獻者的罪。這對於有權勢、受寵幸的人都不利,主持政務的人多反對實行,朱英到內閣去力爭,終究不能全部接受。這時流民聚集京師的人很多,朱英請求每人每月供應米三斗,幼兒減半,朝廷答覆準行。這年秋末,贈封太子太保。

朱英承韓雍、吳琛之後任職總督,韓雍雖有大功,但出手大方,饋贈過於奢侈,有關部門為巨量供應而為難,公私財物耗費殆盡。而吳琛致力謹慎清廉,到朱英更保持高尚的節操,僅攜帶一個僕人赴任。前後屢次賜給他的璽書、黃金、紙幣,朱英將璽書收藏起來,把黃金、紙幣交給國庫。他的威望不及韓雍,而恩澤超過韓雍。他在甘肅積儲三萬兩銀子,在廣東積儲四十萬兩銀子,都沒往外宣傳。有人問起這件事,他回答說:“這是邊臣應該做的,沒什麼值得說。”人們佩服他識大體。正德年間,追贈諡號恭簡。

秦紘,字世纓,山東單縣人。景泰二年(1451)考中進士,授南京御史職務。彈劾處理內官傅鎖兒的罪行,進諫停止江南采翠色羽毛和香草等差遣,權貴很忌恨他,以流言蜚語攻擊他,正好碰上考察官吏,他因此被貶職任湖廣驛丞。

天順初年,經御史練綱推薦,升為雄縣知縣,奉御使杜堅肆意殘暴地捕捉天鵝,秦紘杖責其隨從,獲罪被關進詔獄。百姓五千人到皇宮前的樓台前為他辯冤,就調任他任府谷知縣。憲宗即位,升葭州知州,調任秦州,母喪離官,州人請求留住秦紘,秦紘服滿回任舊職。不久提升為鞏縣知府,調換到西安,升為陝西右參政。岷州少數民族叛亂,他率領三千人將其擊敗,增加一級俸祿。

成化十三年(1477),提升為右僉都御史,巡撫山西,奏告鎮國將軍奇澗等罪行,奇澗父親慶成王奇鍾鎰上奏章為兒辯護,並且誣陷秦紘。憲宗難違慶成王的意願,將秦紘逮捕交法司處理,事情查無證據。而內宮尚亨抄秦紘的家,將僅得幾件破舊衣服等事奏告皇帝,憲宗嘆息地說“:秦紘清貧竟到如此地步嗎?”賜秦紘萬貫紙幣嘉獎。於是削去奇澗等三人爵位,慶成王也減去三分之一的俸祿,而改秦紘巡撫河南,不久又調任宣府。

蒙古小王子部數萬騎兵入侵大同,長驅直入順聖川,劫掠宣府地區。秦紘與總兵官周玉等舉兵阻擊,小王子被打敗逃走。不久劫掠興寧口,秦紘等又與之接連交戰,敵人退去,追還其所搶掠的物資,憲宗下璽書慰勞。升他為左僉都御史,巡撫如故。沒過多久,召回任理院事,調升戶部右侍郎。萬安趕走尹..,誣陷秦紘與尹..同黨,降秦紘為廣西右參政。秦紘後升為福建左布政使。

弘治元年(1488),由王恕推薦,提升為左副都御史,監督漕運。第二年三月升右都御史,總督兩廣軍務,他奏道“:宦官、武將統領,鎮守兩廣的,都縱容家臣騷擾商賈,以私家僕人身份,擅自干涉公事,殘殺無辜,勾結土官以求得到好處。而天下鎮守官都擅自掌握軍隊職責,接受民間訴訟,這些與制度不符,請嚴加禁絕。總鎮府原有賞功所,每年積儲金錢數萬,花費無法度,應聽從都御史考核。廣州、潮州、南雄、韶州有很多盜賊,應該設立社學,編制保甲,以此斷絕盜賊之源。”孝宗全都允準。恩城知州岑欽進攻田州,趕走田州知府岑溥,與泗城知州岑應分據其地,秦紘帶兵進入田州趕跑岑欽,岑溥返回知府,秦紘留官軍駐守,內亂平定。又遣將征討平息了黎族叛亂者陵水、瑤族叛亂者德慶。

秦紘剛赴鎮守任時,就彈劾總兵官安遠侯柳景貪婪殘暴,將其逮捕下獄。柳景也揭發秦紘,經調查無佐證,法務部門判柳景死罪。柳景與周太后家連姻,有得力的靠山,不停地攻擊秦紘,朝廷下詔連秦紘一併逮捕,經審訊終究無罪。下詔寬免柳景死罪,削爵閒住,而秦紘也免官歸鄉。大臣王恕等請求留下秦紘,孝宗並不採納。朝臣又接連上奏章說秦紘有大可用之處。過數月,起用為南京戶部尚書。十一年(1498),因病離職。

十四年(1501)秋,敵寇大肆進攻花馬池,在孔霸溝打敗官軍,直抵平涼。有人說秦紘有威名,雖然年老但仍可任用。朝廷下詔起任他為戶部尚書兼右副都御史,統領三邊軍務。秦紘急馳到固原,巡行戰敗的地方,親自祭奠陣亡將士,掩埋其屍骨。奏報記載為國捐軀指揮朱鼎等五人,撫恤戰死者的家屬,彈劾處置敗將楊琳等四人的罪,更換守將。選擇壯士、興屯田,再次申明號令,軍威大振。

當初,敵寇未進入河套,平涼、固原均處內地無憂患。自孛來定居放牧後,固原為軍事要衝,是平涼、慶陽、臨洮、鞏昌的門戶,而城市狹隘民眾困窮,兵力單弱,商販不來,秦紘就擴展城郭,招來商賈,建議改為州,而自己留下調度管束。向朝廷奏道:“固原主、客兵只有一萬八千人,分守二十四個城堡,勢分力弱,應該增兵。舊臨洮、鞏昌、秦州諸軍每年要赴甘州、涼州設防。而其他地方如有戰事,又從甘州、涼州調兵,或是派京軍征討。京師是國家的根本,邊將手握重兵,而一遇有事總是動用京軍,這不是強幹弱枝之道。請求自今後京兵毋隨便派遣,臨洮、鞏昌、甘州、涼州諸軍也應該各還本鎮,只選通曉軍事的老將一二人各守其地,人以軍隊為家,軍隊服從將領的命令,心情愉快地服兵役,這樣就有戰鬥力,計畫就能實行。”

秦紘見固原向北連綿千里,閒田數十萬頃,曠野接近邊境,無城堡可依託。主張於花馬池向西延綿至小鹽池二百里,每二十里築一堡,堡周長四十八丈,役使士兵五百人。固原向北綿延各處也各築屯堡,招募人丁屯種,每頃交賦稅米五石,可以得到五十萬石。規劃已定,而寧夏巡撫劉憲作梗,秦紘於是奏道:“我私下觀察三邊的情形,延綏、甘州、涼州地雖廣闊,而兵強馬壯,寧夏怯弱,卻有河山險阻,唯花馬池至固原,軍隊既怯弱,墩台又間隔疏遠,敵騎得以長驅深入,因此應該增築墩堡,韋州、豫望城諸處也這樣。現在固原向南斜行的修築工事即將完成,唯有花馬池向北綿延二百里,應當築十堡,而劉憲故造危言阻攔,垂成之功將被廢,懇求命令劉憲掌握三邊,而改換臣撫寧夏,使得以完成邊防工事,辦起事來也方便些。”皇帝下詔責備劉憲,劉憲伏罪,終於實施秦紘的計畫。修築諸邊城堡一萬四千餘所,矮牆濠溝六千四百餘里,固原屹立成為重鎮。秦紘又憑自己所想製作戰車,取名為“全勝車”。孝宗下詔將這種戰車的形式推行於各邊塞。經過三年治理,四鎮安逸,前後治理西方邊陲的都沒有他的功勞大。

十七年(1504),加封太子少保,召還掌戶部事務。秦紘以年老接連呈奏章盡力推辭,懇求辭官回家。孝宗下詔賜他敕書、乘坐驛道馬車返回家鄉,月糧供應和奴僕歲役一如舊制。第二年九月去世,享年八十。追贈少保,諡號襄毅。

秦紘清廉忠直異於常人,妻子兒女連菜湯麥屑做的飯也常常吃不飽。他性格剛毅果敢,勇於除害,從不為自己考慮,士大夫不管認不認識他的都稱讚他為偉人。在兩廣被逮捕時,他正在商量征討後山的賊,將軍事處理完畢,從容上路,儀仗及車後侍從一點不馬虎,越過山嶺,才去官服束手就囚。他對官吏、將校說“:西廣少數民族雜處,總都體制尊嚴,突然被逮捕,有損國威,現在既然越過山嶺,就是真正的囚犯了。”其如此莊重得體。正德五年(1510),劉瑾亂政,秦紘家奴對秦紘內弟楊瑾不滿,借秦紘送內弟火炮之事向校尉告密,誣陷楊瑾收藏違禁軍器。劉瑾發怒,歸罪於秦紘,抄其家,什麼沒得到。言官張九敘、塗敬等又承劉瑾之意彈劾秦紘,士大夫對此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