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古詩文古書籍網

列傳·卷五十九

作者:張廷玉等

王驥(孫瑾) 徐有貞 楊善(李實 趙榮 霍瑄 沈固) 王越

王驥,字尚德,束鹿人。長身偉乾,便騎射,剛毅有膽,曉暢戎略。中永樂四年進士。為兵科給事中,使山西,奏免鹽池逋課二十餘萬,尋遷山西按察司副使。

洪熙元年入為順天府尹。宣德初,擢兵部右侍郎,代顧佐署都察院。久之,署兵部尚書。九年命為真。

正統元年奉詔議邊事,越五日未奏。帝怒,執驥與侍郎鄺埜下之獄。尋得釋。阿台、朵兒只伯數寇甘、涼,邊將屢失利。侍郎柴車、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繼經理邊務,未能制。二年五月命驥往,許便宜行事。驥疾驅至軍,大會諸將,問“往時追敵魚兒海子,先退敗軍者誰”。僉曰“都指揮安敬”。驥先承密旨戮敬,遂縛敬斬轅門,並宣敕責都督蔣貴。諸將皆股慄。驥乃大閱將士,分兵畫地,使各自防禦,邊境肅然。閱軍甘、涼,汰三之一。定更番法,兵得休息而轉輸亦省。

俄阿台復入寇。帝以任禮為平羌將軍,蔣貴、趙安為副,驥督軍。三年春,偕諸將出塞,以貴為前鋒,而自與任禮帥大軍後繼,與貴約曰:“不捷,無相見也。”貴擊敵石城,敵走兀魯乃。貴帥輕騎二千五百人出鎮夷,間道兼行,三日夜及之。擒左丞脫羅,斬首三百餘,獲金銀印各一,駝馬兵甲千計。驥與禮自梧桐林至亦集乃,擒樞密、同知、僉院十五人,萬戶二人。降其部落,窮進至黑泉。而趙安等出昌寧,至刁力溝,亦擒右丞、達魯花赤三十人。分道夾擊,轉戰千餘里,朵兒只伯遠遁。論功,貴、禮皆封伯,而驥兼大理卿,支二俸。尋召還,理部事。

久之,麓川之役起。麓川宣慰使思任發叛,數敗王師。黔國公沐晟討之,不利,道卒。以沐昂代。昂條上攻取策,徵兵十二萬人。中官王振方用事,喜功名,以驥可屬,思大舉。驥亦欲自效。

六年正月遂拜蔣貴平蠻將軍,李安、劉聚為副,而驥總督軍務,大發東南諸道兵十五萬討之。刑部侍郎何文淵、侍講劉球先後疏諫,不納。瀕行,賜驥、貴金兜鍪、細鎧、蟒繡緋衣、朱弓矢。驥請得以便宜從事。馳傳至雲南,部署諸將,遣參將冉保由東路趨孟定,大軍由中路至騰衝,分道夾擊。是年十一月,與貴以二萬人趨上江,圍其寨,五日不下。會大風,縱火焚柵,拔之,斬首五萬餘級。進自夾象石,渡下江,通高黎貢山道。閏月至騰衝,長驅抵杉木籠山。賊乘高據險,築七壘相救。驥遣參將宮聚、副將劉聚分左右翼緣嶺上,而自將中軍奮擊之,賊大潰,乘勝至馬鞍山。

逾月,抵賊巢。山陡絕,深塹環之。東南面江,壁立不可上。驥遣前軍覘賊,敗其伏兵。賊更自間道立柵馬鞍山,出大軍後。驥戒軍中無動,而令都指揮方瑛以六千人突賊寨,斬首數百,復誘敗其象陣。會東路軍冉保等已合木邦、車裡、大侯諸土軍,破烏木弄、戛邦諸寨。遣別將守西峨渡,防賊軼,刻期與大軍會。驥乃督諸將環攻其七門,積薪縱火。風大作,賊焚死無算,溺江死者數萬人。思任發攜二子走孟養。獲其虎符、金牌、宣慰司印及所掠騰衝諸衛所印章三十有奇。犁其巢穴,留兵守之而還。

明年四月遣偏師討維摩土司韋郎羅。郎羅走安南,俘其妻子。傳檄安南,縛之以獻。五月,師還。帝遣戶部侍郎王質齎羊酒迎勞,賜宴奉天門。封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上柱國、靖遠伯,歲祿千二百石,世襲指揮同知,賜貂蟬冠玉帶。貴進侯,劉聚等遷賞有差。從征少卿李蕡,郎中侯璡、楊寧皆擢侍郎,士卒賜予加等。府庫為竭。

思任發之竄緬甸也,其子思機發復帥餘眾居者藍,乞入朝謝罪。廷議因而撫之,王振不可。是年八月復命驥總督雲南軍務,帥參將冉保、毛福壽以往。未至而思機發遣弟招賽入貢,緬甸亦奏獲思任發,要麓川地。朝廷不納其貢,且敕驥圖緬甸,驥因請濟師。

八年五月復命蔣貴為平蠻將軍,調土兵五萬往,發卒轉餉五十萬人。驥初檄緬甸送思任發。緬人陽聽命,持兩端。是年冬,大軍逼緬甸,緬人以樓船載思任發覘官軍,而潛以他舟載之歸。驥知緬人資木邦水利為唇齒,且慮思機發將以獻其父故仇之,故終不肯獻思任發。驥乃趨者藍,破思機發巢,得其妻子部落,而思機發獨脫去。

明年召還,加祿三百石,命與都御史陳鎰巡延綏、寧夏、甘肅諸邊。初,寧夏備邊軍,半歲一更。後邊事亟,三年乃更。軍士日久疲罷,又益選軍余防冬,家有五六人在邊者,軍用重困。驥請歲一更,當代者以十月至,而代者留至來年正月乃遣歸,邊備足而軍不勞。帝善其議,行之諸邊。當是時,緬人已以思任發來獻,而思機發竊駐孟養地,屢遣使入貢謝罪。中外鹹願罷兵。振意終未慊,要思機發躬入朝謝。沐斌帥師至金沙江招之,不至。諭孟養執之以獻,亦不聽命。於是振怒,欲盡滅其種類。

十三年春復命驥總督軍務,宮聚為平蠻將軍,帥師十五萬人往。明年造舟浮金沙江,蠻人柵西岸拒守。官軍聯舟為浮橋以濟,拔其柵,進破鬼哭山,連下十餘寨,墜溺死者無算。而思機發終脫去,不可得。是時,官軍逾孟養。至孟冉阝海。地在金沙江西,去麓川千里,自古兵力所不至,諸蠻見大軍皆震怖。而大軍遠涉,驥慮饋餉不繼,亟謀引還。時思機發雖遁匿,而思任發少子思陸復擁眾據孟養。驥度賊終不可滅,乃與思陸約,立石表,誓金沙江上,曰:“石爛江枯,爾乃得渡。”遂班師。

驥凡三征麓川,卒不得思機發。議者咎驥等老師費財,以一隅騷動天下。而會川衛訓導詹英抗疏劾之,大略謂:“驥等多役民夫,舁彩繪,散諸土司以邀厚利。擅用腐刑,詭言進御,實充私役。師行無紀,十五萬人一日起行,互相蹂踐。每軍負米六斗,跋陟山谷,自縊者多。抵金沙江,徬徨不敢渡;既渡不敢攻;攻而失都指揮路宣、翟亨等。俟賊解,多捕魚戶為俘。以地分木邦、緬甸,掩敗為功。此何異李宓之敗,而楊國忠以捷聞也。”奏下法司。王振左右之,得不問。而命英從驥軍自效。英知往且獲罪,匿不去。

當是時,湖廣、貴州諸苗,所在蜂起,圍平越及諸城堡,貴州東路閉。驥至武昌,詔還軍討苗。會英宗北狩,群臣劾王振並及驥。以驥方在軍,且倚之平苗,置弗問。命佩平蠻將軍印,充總兵官,侍郎侯璡總督軍務。已而苗益熾,眾至十餘萬。平越被圍半歲,巡按御史黃鎬死守,糧盡掘草根食之,而驥頓軍辰、沅不進。景泰元年,鎬草疏置竹筒中,募人自間道出,聞於朝。更命保定伯梁珤為平蠻將軍,益兵二萬人。侯璡自雲南督之前,疾戰,大破賊,盡解諸城圍。而驥亦俘剗平王蟲富等以獻。

驥還,命總督南京機務。其冬,乞世券,與之。南畿軍素偷惰。驥至,以所馭軍法教之。于謙弗重也,朝廷以其舊臣寵禮之。三年四月,賜敕解任,奉朝請。驥年七十餘,躍馬食肉,盛聲伎如故。

久之,石亨、徐有貞等奉英宗復辟,驥與謀。賞稍後,上章自訟,言:“臣子祥入南城,為諸將所擠,墮地幾死。今論功不及,疑有蔽之者。”帝乃官祥指揮僉事。而命驥仍兵部尚書,理部事,加號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光祿大夫,余如故。數月請老,又三年乃卒,年八十三。贈靖遠侯,謚忠毅。傳子瑺及孫添。添尚嘉善長公主。

再傳至孫瑾。嘉靖初,提督三千營,協守南京,還掌左府。久之,佩征蠻將軍印,鎮兩廣。廣東新寧、新興、思平間多高山叢箐,亡命者輒入諸瑤中,吏不得問,眾至萬餘人,流劫高要、陽江諸縣。官軍討之,輒失利。三十五年春,瑾與巡撫都御史談愷檄諸路土兵誅其魁陳以明,悉平諸巢。捷聞,加太子太保。而扶藜、葵梅諸山峒馮天恩等,據險為寇者亦數十年。瑾復督軍分道進剿,破巢二百餘,復以功蔭一子錦衣百戶。言官劾其暴橫,召還。爵傳至明亡乃絕。

徐有貞,字元玉,初名珵,吳人。宣德八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為人短小精悍,多智數,喜功名。凡天官、地理、兵法、水利、陰陽方術之書,無不諳究。

時承平既久,邊備媮惰,而西南用兵不息,珵以為憂。正統七年疏陳兵政五事,帝善之而不能用。十二年進侍講。十四年秋,熒惑入南斗。珵私語友人劉溥曰“禍不遠矣”,亟命妻子南還。及土木難作,郕王召廷臣問計。珵大言曰:“驗之星象,稽之歷數,天命已去,惟南遷可以紓難。”太監金英叱之,胡濙、陳循鹹執不可。兵部侍郎于謙曰:“言南遷者,可斬也。”珵大沮,不敢復言。

景帝即位,遣科道官十五人募兵於外,珵行監察御史事,往彰德。寇退,召還,仍故官。珵急於進取,自創南遷議為內廷訕笑,久不得遷。因遺陳循玉帶,且用星術,言“公帶將玉矣。”無何,循果加少保,大喜,因屢薦之。而是時用人多決于少保于謙。珵屬謙門下士遊說,求國子祭酒。謙為言於帝,帝曰:“此議南遷徐珵邪?為人傾危,將壞諸生心術。”珵不知謙之薦之也,以為沮己,深怨謙。循勸珵改名,因名有貞。

景泰三年遷右諭德。河決沙灣七載,前後治者皆無功。廷臣共舉有貞,乃擢左僉都御史,治之。至張秋,相度水勢,條上三策:一置水門,一開支河,一浚運河。議既定,督漕都御史王竑以漕渠淤淺滯運艘,請急塞決口。帝敕有貞如軏議。有貞守便宜。言:“臨清河淺,舊矣,非因決口未塞也。漕臣但知塞決口為急,不知秋冬雖塞,來春必複決,徒勞無益。臣不敢邀近功。”詔從其言。有貞於是大集民夫,躬親督率,治渠建閘,起張秋以接河、沁。河流之旁出不順者,為九堰障之。更築大堰,楗以水門,閱五百五十五日而工成。名其渠曰“廣濟”,閘曰“通源”。方工之未成也,帝以轉漕為急,工部尚書江淵等請遣中書偕文武大臣督京軍五萬人往助役,期三月畢工。有貞言:“京軍一出,日費不貲,遇漲則束手坐視,無所施力。今泄口已合,決堤已堅,但用沿河民夫,自足集事。”議遂寢。事竣,召還,佐院事。帝厚勞之。復出巡視漕河。濟守十三州縣河夫多負官馬及他雜辦,所司趣之亟,有貞為言免之。七年秋,山東大水,河堤多壞,惟有貞所築如故。有貞乃修舊堤決口,自臨清抵濟寧,各置減水閘,水患悉平。還朝,帝召見,獎勞有加,進左副都御史。

八年正月,景帝不豫。石亨、張輒等謀迎上皇,以告太常卿許彬。彬曰:“此不世功也。彬老矣,無能為。徐元玉善奇策,盍與圖之。”亨即夜至有貞家。聞之,大喜,曰:“須令南城知此意。”軏曰:“陰達之矣。”令太監曹吉祥入白太后。辛巳夜,諸人復會有貞所。有貞升屋覽乾象,亟下曰:“時至矣,勿失。”時方有邊警,有貞令軏詭言備非常,勒兵入大內。亨掌門鑰,夜四鼓,開長安門納之。既入,復閉以遏外兵。時天色晦冥,亨、軏皆惶惑,謂有貞曰:“事當濟否?”有貞大言“必濟”,趣之行。既薄南城,門錮,毀牆以入。上皇燈下獨出問故,有貞等俯伏請登位,乃呼進輿。兵士惶懼不能舉,有貞率諸人助挽以行。星月忽開朗,上皇各問諸人姓名。至東華門,門者拒弗納,上皇曰“朕太上皇帝也”,遂反走。乃升奉天門,有貞等常服謁賀,呼“萬歲”。

景帝明當視朝,群臣鹹待漏闕下。忽聞殿中呼噪聲,方驚愕。俄諸門畢啟,有貞出號於眾曰:“太上皇帝復位矣!”趣入賀。即日命有貞兼學士,入內閣,參預機務。明日加兵部尚書。有貞謂亨曰:“願得冠側注從兄後。”亨為言於帝,封武功伯兼華蓋殿大學士,掌文淵閣事,賜號“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祿千一百石,世錦衣指揮使,給誥券。有貞遂誣少保于謙、大學士王文,殺之。內閣諸臣斥遂略盡。陳循素有德於有貞,亦弗救也。事權盡歸有貞,中外鹹側目。而有貞愈益發舒,進見無時,帝亦傾心委任。

有貞既得志,則思自異於曹、石。窺帝於二人不能無厭色,乃稍稍裁之,且微言其貪橫狀,帝亦為之動。御史楊瑄奏劾亨、吉祥侵占民田。帝問有貞及李賢,皆對如瑄奏。有詔獎瑄。亨、吉祥大怨恨,日夜謀構有貞。帝方眷有貞,時屏人密語。吉祥令小豎竊聽得之,故泄之帝。帝驚問曰:“安所受此語?”對曰:“受之有貞,某日語某事,外間無弗聞。”帝自是疏有貞。會御史張鵬等欲糾亨他罪,未上,而給事中王鉉泄之亨、吉祥。二人乃泣訴於帝,謂內閣實主之。遂下諸御史獄,並逮系有貞及李賢。忽雷雹交作,大風折木。帝憾悟,重違亨意,乃釋有貞出為廣東參政。

亨等憾未已,必欲殺之。令人投匿名書,指斥乘輿,雲有貞怨望,使其客馬士權者為之。遂追執有貞於德州,並士權下詔獄,榜治無驗。會承天門災,肆赦。亨、吉祥慮有貞見釋,言於帝曰:“有貞自撰武功伯券辭雲‘纘禹成功’,又自擇封邑武功。禹受禪為帝,武功者曹操始封也。有貞志圖非望。”帝出以示法司,刑部侍郎劉廣衡等奏當棄市。詔徙金齒為民。

亨敗,帝從容謂李賢、王翱曰:“徐有貞何大罪?為石亨輩所陷耳。其釋歸田裡。”成化初,復冠帶閒住。有貞既釋歸,猶冀帝復召,時時仰觀天象,謂將星在吳,益自負。常以鐵鞭自隨,數起舞。及聞韓雍征兩廣有功,乃擲鞭太息曰:“孺子亦應天象邪?”遂放浪山水間,十餘年乃卒。

有貞初出獄時,拊士權背曰:“子,義士也,他日一女相托。”金齒歸,士權時往候之,絕不及婚事。士權辭去,終身不言其事,人以是薄有貞而重士權。

楊善,字思敬,大興人。年十七為諸生。成祖起兵,預城守有勞,授典儀所引禮舍人。

永樂元年,改鴻臚寺序班。善偉風儀,音吐洪亮,工進止。每朝謁引進奏時,上目屬之。累進右寺丞。仁宗即位,擢本寺卿。宣德六年被劾下獄,褫冠帶,逾月。

正統六年,子容詐作中官書,假金於尚書吳中。事覺,謫戍威遠衛,置善不問。久之,擢禮部左侍郎,仍視鴻臚事。

十四年八月扈駕北征。及土木,師潰,善間行得脫。也先將入寇,改左副都御史,與都督王通提督京城守備。寇退,進右都御史,視鴻臚如故。景泰元年,廷臣朝正畢,循故事,相賀於朝房。善獨流涕曰:“上皇在何所,而我曹自相賀乎!”眾愧,為之止。是年夏,李實、羅綺使瓦剌,議罷兵,未還,而也先使至,言朝廷遣使報阿剌知院,而不遣大臣報可汗及太師,事必不濟。尚書王直等奏其言,廷議簡四人為正副使,與偕行,帝命俟李實還議之。已而實將至,乃命善及侍郎趙榮為使,齎金銀書幣往。

先是袁敏者,請齎服御物問上皇安,不納。及是,尚書胡濙等言,上皇蒙塵久,御用服食宜付善等隨行,亦不報。時也先欲還上皇,而敕書無奉迎語,自齎賜也先外,善等無他賜。善乃出家財,悉市彼中所需者,攜以往。

既至,其館伴與飲帳中,詫善曰:“土木之役,六師何怯也?”善曰:“彼時官軍壯者悉南征,王司禮邀大駕幸其里,不為戰備,故令汝得志耳。今南征將士歸,可二十萬。又募中外材官技擊,可三十萬。悉教以神槍火器藥弩,百步外洞人馬腹立死。又用策士言,緣邊要害,隱鐵椎三尺,馬蹄踐輒穿。又刺客林立,夜度營幕若猿猱。”伴色動。善曰:“惜哉,今皆置無用矣。”問:“何故?”曰:“和議成,歡好且若兄弟,安用此?”因以所齎遺之。其人喜,悉以語也先。

明日謁也先,亦大有所遺,也先亦喜。善因詰之曰:“太上皇帝朝,太師遣貢使必三千人,歲必再賚,金幣載途,乃背盟見攻何也?”也先曰:“奈何削我馬價,予帛多剪裂,前後使人往多不歸,又減歲賜?”善曰:“非削也,太師馬歲增,價難繼而不忍拒,故微損之。太師自度,價比前孰多也?帛剪裂者,通事為之,事露,誅矣。即太師貢馬有劣弱,貂或敝,亦豈太師意耶?且使者多至三四千人,有為盜或犯他法,歸恐得罪,故自亡耳,留若奚為?貢使受宴賜,上名或浮其人數,朝廷核實而予之。所減乃虛數,有其人者,固不減也。”也先屢稱善。善復曰:“太師再攻我,屠戮數十萬,太師部曲死傷亦不少矣。上天好生,太師好殺,故數有雷警。今還上皇,和好如故,中國金幣日至,兩國俱樂,不亦美乎?”也先曰:“敕書何以無奉迎語?”善曰:“此欲成太師令名,使自為之。若載之敕書,是太師迫於朝命,非太師誠心也。”也先大喜,問:“上皇歸將復得為天子乎?”善曰:“天位已定,難再移。”也先曰:“堯、舜如何?”善曰:“堯讓舜,今兄讓弟,正相同也。”其平章昂克問善:“何不以重寶來購?”善曰:“若齎貨來,人謂太師圖利。今不爾,乃見太師仁義,為好男子,垂史策,頌楊萬世。”也先笑稱善。知院伯毅帖木耳勸也先留使臣,而遣使要上皇復位。也先懼失信,不可,竟許善奉上皇還。

時舉朝競奇善功,而景帝以非初遣旨,薄其賞。遷左都御史,仍蒞鴻臚事。二年,廷臣朝正旦畢,修賀朝房。善又曰:“上皇不受賀,我曹何相賀也?”三年正月加太子太保。六年以衰老乞致仕,優詔不許。

善狀貌魁梧,應對捷給。然無學術,滑稽,對客鮮莊語。家京師,治第郭外。園多善果,歲時饋公卿戚里中貴,無不得其歡心。王振用事,善媚事之。至是又與石亨、曹吉祥結。天順元年正月,亨、吉祥奉上皇復辟。善以預謀,封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興濟伯,歲祿千二百石,賜世券,掌左軍都督府事。尚書胡濙頌善迎駕功,命兼禮部尚書,尋改守正文臣。善使瓦剌,攜子四人行,至是並得官。又為從子、養子乞恩,得官者復十數人。氣勢烜赫,招權納賄。亨輩嫉而間之,以是漸疏外。二年五月卒。贈興濟侯,謚忠敏。

善負才辨,以巧取功名,而憸忮為士論所棄。其為序班,坐事與庶吉士章朴同系獄,久之,相狎。時方窮治方孝孺黨,朴言家有孝孺集,未及毀。善從借觀,密奏之。朴以是誅死,而善得復官。于謙、王文之戮,陳循之竄,善亦有力焉。子宗襲爵,後革“奪門”功,降金吾指揮使。孫增尚公主。

李實,字孟誠,合州人。正統七年進士。為人恣肆無拘檢,有口辨。景泰初,為禮科給事中。也先令完者脫歡議和,實請行。擢禮部右侍郎以往,少卿羅綺為副。至則見上皇,頗得也先要領,還言也先請和無他意。及楊善往,上皇果還。是年十月進右都御史,巡撫湖廣。五年召還,掌院事。初,實使謁上皇,請還京引咎自責,失上皇意。後以居鄉暴橫,斥為民。

趙榮,字孟仁,其先西域人。元時入中國,家閩縣。舅薩琦,官翰林,從入都,以能書授中書舍人。

正統十四年十月,也先擁上皇至大同,知府霍瑄謁見,慟哭而返。也先遂犯京師,奉上皇登土城,邀大臣出迓。榮慨然請行。大學士高谷拊其背曰:“子,忠義人也。”解所佩犀帶贈之,即擢大理右少卿,充鴻臚卿。偕右通政王復出城朝見,進羊酒諸物。也先以非大臣,遣之還,而邀于謙、石亨、王直、胡濙出。景帝不遣。改榮太常少卿,仍供事內閣。景泰元年七月擢工部右侍郎,偕楊善等往。敕書無奉迎語,善口辯,榮左右之,竟奉上皇歸。進左侍郎。

行人王晏請開沁河通漕運,再下廷議,言不便,遣榮往勘。還,亦言不便。尋奉敕會山東、河南三司相度河道。眾以榮不由科目,慢之。榮怒,多所撻辱,又自攝衣探水深淺。三司各上章言榮單馬馳走,驚駭軍民,杖傷縣官,鬻廩米多取其直。撫、按薛希璉、張琛亦以聞。章下治河僉都御史徐有貞核奏。法司言,榮雖失大體,終為急於國事,鬻米從人所為。諸臣侮大臣,抗敕旨,宜逮治,希璉、琛亦宜罪。帝令按臣責取諸臣供狀,宥之。

天順元年進尚書。曹欽反,榮策馬大呼於市曰:“曹賊作逆,壯士同我討罪。”果有至者,即率之往。賊平,英宗與李賢言,嘆榮忠,命兼大理寺卿,食其俸。七年以疾罷。成化十一年卒。賜恤如制。

霍瑄,字廷璧,鳳翔人。由鄉舉入國學,授大同通判。正統十二年,以武進伯朱冕薦,就擢知府。也先擁英宗至城下,瑄與理餉侍郎沈固等出謁,叩馬號泣。眾露刃叱之,不為動。上皇命括城內金帛,瑄悉所有獻之,上皇嘉嘆。寇數出沒大同、渾源,伺軍民樵採,輒驅掠。或幸脫歸,率殘傷肢體。遺民相率入城,無所棲,又乏食。瑄俱為奏之。老弱聽暫徙,發粟振,而所留城守丁壯除賦役。秩滿當遷,鎮巡諸臣乞留。詔加山西右參政,仍治府事。

英宗復位,征拜瑄工部右侍郎,而固亦以石亨薦,起為戶部尚書。既而巡撫上瑄治行,賜誥旌異。初,瑄在大同,巡撫年富被逮,瑄資其家還里,為鎮守太監韋力轉所惡,撻之十餘。至是瑄以聞,且言力轉每宴輒用妓樂,服御僣侈如王者,強取部民女為妾。力轉亦訐瑄違法事。帝兩釋焉。其年轉左,賜二品服。成化初,屢為言官所劾。命致仕。卒於京師。

瑄初治郡有聲,晚節不檢。特以艱危時見知天子,遂久列顯位。

沈固,丹陽人。永樂中,起家鄉舉,積官至尚書。石亨敗,乞休去。

王越,字世昌,濬人。長身,多力善射。涉書史,有大略。登景泰二年進士。廷試日,鏇風起,揚其捲去,更給卷,乃畢事。授御史,出按陝西。聞父訃,不俟代輒歸,為都御史所劾。帝特原之。天順初,起掌諸道章奏,超拜山東按察使。七年,大同巡撫都御史韓雍召還,帝難其代,喟然曰:“安得如雍者而任之。”李賢薦越,召見。越偉服短袂,進止便利。帝喜,擢右副都御史以行。甫至,遭母憂,奪情視事。越乃繕器甲,簡卒伍,修堡寨,減課勸商,為經久計。

成化三年,撫寧侯朱永征毛里孩,以越贊理軍務。其秋,兼巡撫宣府。

五年冬,寇入河套,延綏巡撫王銳請濟師,詔越帥師赴之。河套者,周朔方、秦河南地,土沃,豐水草。東距山西偏頭關,西距寧夏,可二千里。三面阻河,北拊榆林之背。唐三受降城在河外,故內地。明初,阻河為守,延綏亦無事。自天順間,毛里孩等三部始入為寇,然時出沒,不敢久駐。至是始屯牧其中,屢為邊患。越至榆林,遣游擊將軍許寧出西路龍州、鎮靖諸堡,范瑾出東路神木、鎮羌諸堡,而自與中官秦剛按榆林城為聲援。寧戰黎家澗,瑾戰崖窯川,皆捷;右參將神英又破敵於鎮羌,寇乃退。

明年正月以捷聞,越引還。抵偏頭關,延綏告警。兵部劾越擅還。詔弗罪,而令越屯延綏近地為援。寇萬餘騎五路入掠,越令寧等擊退之。進右副都御史。是年三月,朝廷以阿羅出等擾邊不止,拜撫寧侯朱永為將軍,與越共圖之。破敵開荒川,諸將追奔至牛家寨,阿羅出中流矢走。論功,進右都御史。

又明年,越以方西征,辭大同巡撫。詔聽之,加總督軍務,專辦西事。然是時寇數萬,而官軍堪戰者僅萬人,又分散防守,勢不敵。永、越乃條上戰、守二策。尚書白圭亦難之,請敕諸將守。其年,寇復連入懷遠諸堡,永、越御卻之。圭復請大舉搜套。

明年遣侍郎葉盛至軍議。時永已召還,越以士卒衣裝盡壞,馬死過半,請且休兵,與盛偕還。而廷議以套不滅,三邊終無寧歲;先所調諸軍已逾八萬,將權不一,迄無成功。宜專遣大將調度。乃拜武靖侯趙輔為平虜將軍,敕陝西、寧夏、延綏三鎮兵皆受節制,越總督軍務。比至,寇方深入環慶、固原飽掠,軍竟無功。

越、輔以滿都魯、孛羅忽、癿加思蘭方強盛,勢未可破,乃奏言:“欲窮搜河套,非調精兵十五萬不可。今饋餉煩勞,公私困竭,重加科斂,內釁可虞。宜姑事退守,散遣士馬,量留精銳,就糧鄜、延,沿邊軍民悉令內徙。其寇所出沒之所,多置烽燧,鑿塹築牆,以為保障。”奏上,廷議不決。越等又奏:“寇知我軍大集,移營近河,潛謀北渡,殆不戰自屈。但山、陝荒旱,芻糧缺供,邊地早寒,凍餒相繼。以時度之,攻取實難,請從防守之策,臣等亦暫還朝。”於是部科諸臣劾越、輔欺謾。會輔有疾,召還,以寧晉伯劉聚代。

明年,越與聚敗寇溫天嶺,進左都御史。是時三遣大將,皆以越總督軍務。寇每入,小擊輒去,軍罷即復來,率一歲數入。將士益玩寇,而寇勢轉熾。其年九月,滿都魯及孛羅忽、癿加思蘭留妻子老弱於紅鹽池,大舉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諸州縣。越策寇盡銳西,不備東偏,乃率延綏總兵官許寧、游擊將軍周玉各將五千騎為左右哨,出榆林,逾紅兒山,涉白鹽灘,兩晝夜行八百里。將至,暴風起,塵翳目。一老卒前曰:“天贊我也。去而風,使敵不覺。還軍,遇歸寇,處下風。乘風擊之,蔑不勝矣。”越遽下馬拜之,擢為千戶。分兵千為十覆,而身率寧、玉張兩翼,薄其營,大破之。擒斬三百五十,獲駝馬器械無算,焚其廬帳而還。及滿都魯等飽掠歸,則妻子畜產已盪盡,相顧痛哭。自是遠徙北去,不敢復居河套,西陲息肩者數年。初,文臣視師者,率從大軍後,出號令行賞罰而已。越始多選跳蕩士為腹心將,親與寇搏。又以間覘敵累重邀劫之,或剪其零騎,用是數有功。

十年春,廷議設總制府於固原,舉定西侯蔣琬為總兵官,越提督軍務,控制延綏、寧夏、甘肅三邊。總兵、巡撫而下,並聽節制。詔罷琬,即以越任之,三邊設總制自此始。論功,加太子少保,增俸一級。紀功郎中張謹、兵科給事中郭鏜等論劉聚等濫殺冒功,並劾越妄奏。越方自以功大賞薄,遂怏怏,稱疾還朝。

明年與左都御史李賓同掌院事,兼督十二團營。越素以才自喜,不修小節,為朝議所齮。至是乃破名檢,與群小關通。奸人韋英者,以官奴從征延綏,冒功得百戶。汪直掌西廠用事,英為爪牙,趙因英自結於直。內閣論罷西廠,越遇大學士劉吉、劉珝於朝,顯謂之曰:“汪直行事亦甚公。如黃賜專權納賂,非直不能去。商、萬在事久,是非多有所忌憚。二公入閣幾日,何亦為此?”珝曰:“吾輩所言,非為身謀。使值行事皆公,朝廷置公卿大夫何為?”越不能對。

兵部尚書項忠罷,越當遷,而朝命予陝西巡撫餘子俊。越彌不平,請解營務,優詔不許。因自陳搗巢功,為故尚書白圭所抑,從征將士多未錄,乞移所加官酬之。子俊亦言越賞不酬功,乃進兵部尚書,仍掌院事。尋加太子太保。

越急功名。汪直初東征,越望督師,為陳鉞所沮。鉞驟寵,心益艷之。十六年春,延綏守臣奏寇潛渡河入靖虜,越乃說直出師。詔拜保國公朱永為平虜將軍,直監軍,而越提督軍務。越說直令永率大軍由南路,己與直將輕騎循塞垣而西,俱會榆林。越至大同,聞敵帳在威寧海子,則盡選宣、大兩鎮兵二萬,出孤店,潛行至貓兒莊,分數道。值大風雨雪晦冥,進至威寧,寇猶不覺,掩擊大破之。斬首四百三十餘級,獲馬駝牛羊六千,師不至榆林而還。永所出道迂,不見敵,無功。由是封越威寧伯,世襲,歲祿千二百石。越受封,不當復領都察院,而越不欲就西班。御史許進等頌其功,引王驥、楊善例,請仍領院事,提督團營。從之。明年復與直、永帥師出大同。適寇入掠,追擊至黑石崖,擒斬百二十餘人,獲馬七百匹。進太子太傅,增歲祿四百石。明制,文臣不得封公侯。越從勛臣例,改掌前軍都督府,總五軍營兵,督團營如故。自是真為武人,且望侯矣。其年五月,宣府告警,命佩平胡將軍印,充總兵官。復以直監督軍務,率京軍萬人赴之。比至,寇已去,因留屯其地。至冬,而直為其儕所間,寵衰。越等再請班師,不許。陳鉞居兵部,亦代直請。帝切責之,兩人始懼。已,大同總兵官孫鉞卒,即命越代之,而以直總鎮大同、宣府,悉召京營將士還。

明年,寇犯延綏。越等調兵援之,頗有斬獲,益祿五十石。帝是時益知越、直交結狀。大學士萬安等以越有智計,恐誘直復進,乃請調越延綏以離之。兩人勢益衰。明年,直得罪,言官並劾越。詔奪爵除名,謫居安陸,三子以功蔭得官者,皆削籍,且使使齎敕諭之。越聞使至,欲自裁,見敕有從輕語,乃稍自安。越既為禮法士所疾,自負豪傑,驁然自如。飲食供奉擬王者,射獵聲樂自恣,雖謫徙不少衰。故其得罪,時議頗謂太過,而竟無白之者。孝宗立,赦還。

弘治七年,越屢疏訟冤。詔復左都御史,致仕。越年七十,耄矣,復結中官李廣,以中旨召掌都察院事。給事中季源、御史王一言等交章論,乃寢。

十年冬寇犯甘肅。廷議復設總制官,先後會舉七人,不稱旨。吏部尚書屠滽以越名上,乃詔起原官,加太子太保,總制甘、涼邊務兼巡撫。越言甘鎮兵弱,非籍延、寧兩鎮兵難以克敵,請兼制兩鎮,解巡撫事。從之。明年,越以寇巢賀蘭山後,數擾邊,乃分兵三路進剿。斬四十三級,獲馬駝百餘。加少保,兼太子太傅。遂條上制置哈密事宜。會李廣得罪死,言官連章劾廣黨,皆及越。越聞憂恨,其冬卒於甘州。贈太傅,謚襄敏。

越姿表奇偉,議論飆舉。久歷邊陲,身經十餘戰,知敵情偽及將士勇怯,出奇制勝,動有成算。獎拔士類,籠罩豪俊,用財若流水,以故人樂為用。又嘗薦楊守隨、〈舌鍾〉、屠滽輩,皆有名於世。睦族敦舊,振窮恤貧,如恐不及。其膽智過絕於人。嘗與朱永帥千人巡邊,寇猝至,永欲走,越止之,列陣自固,寇疑未敢前。薄暮,令騎皆下馬,銜枚魚貫行,自率驍勇為殿,從山後行五十里抵城,謂永曰:“我一動,寇追擊,無噍類矣,示暇以惑之也。下馬行,無軍聲,令寇不覺耳。”性故豪縱。嘗西行謁秦王,王開筵奏妓。越語王:“下官為王吠犬久矣,寧無以相酬者?”因盡乞其妓女以歸。一夕大雪,方圍爐飲,諸妓擁琵琶侍。一小校詗敵還,陳敵情。未竟,越大喜,酌金卮飲之,命彈琵琶侑酒,即以金卮賜之。語畢益喜,指妓絕麗者目之曰:“若得此何如?”校惶恐謝。越大笑,立予之。校所至為盡死力。

越在時,人多咎其貪功。及死,而將餒卒惰,冒功糜餉滋甚,邊臣竟未有如越者。

贊曰:人非有才之難,而善用其才之難。王驥、王越之將兵,楊善之奉使,徐有貞之治河,其才皆有過人者。假使隨流平進,以幹略自奮,不失為名卿大夫。而顧以躁於進取,依附攀援,雖剖符受封,在文臣為希世之遇,而譽望因之隳損,甚亦不免削奪。名節所系,可不重哉!

譯文

王驥,字尚德,束鹿人。

他身材修長,軀幹偉岸,擅長騎馬射箭,為人剛毅有膽量,通曉軍事謀略。

考中永樂四年進士。

任兵科給事中。

王驥出使山西,上奏免除鹽池拖欠的賦稅二十餘萬,不久晉升為山西按察司副使。

洪熙元年,八京任順天府尹。

宣德初年,升任兵部右侍郎,代替顧佐代理都察院。

很久以後,代理兵部尚書。

九年被任命焉正式官。

正統元年奉詔討論邊防事務,過了五天還沒有上奏。

皇帝大怒,拘捕王驥和侍郎墉莖,把他們關進獄中。

不久得到釋放。

阿台、朵兒只伯數次侵犯甘、涼,邊將屢次失利。

侍郎柴車、徐晞,都御史曹翼相繼經營邊防事務,不能控制局勢。

正統二年五月命王驥前去,允許他相機行事。

王驥快速驅馳到軍中,大會眾將,詢問先前追擊敵人魚兒海子,首先退卻使軍隊失敗的人是誰。

眾將都說是“都指揮安敬”。

王驥事先接到處決安敬的密旨,於是把他捆綁起來在轅門斬首,並宣布敕令斥責都督蔣貴。

眾將都嚇得大腿發抖。

王驥於是大規模檢閱將士,分派兵力,劃分地域,命令他們各自防禦,邊境得到安定。

王驥在甘、涼檢閱軍隊,淘汰了三分之一。

制定輪番更替的制度,軍隊得到了休息,而運輸也鹼省了。

不久阿台再次入侵。

皇上任命任禮為平羌將軍,蔣貴、趙安焉副將軍,王驥督軍。

正統三年春,至壁卒秉將出軍邊塞,任命蔣貴為先鋒,自己和任禮統率大軍後繼,和蔣貴約定說:“不取勝,就不再相見了。”蔣貴在石城攻擊敵人,敵人逃向兀魯乃。

蔣貴率輕騎二千五百人從鎮夷出發,取小道晝夜兼行,三天三夜追上了敵人。

擒獲左丞脫羅,殺敵三百多,繳獲金印銀印各一枚,駱駝馬匹武器鏜甲敷以千計。

王驥和任禮從梧桐林到亦集乃,擒獲樞密、同知、余院共十五人,萬戶二人,降服其部落,窮追到黑泉。

趟安等人從昌寧出發,到刁力溝,也擒獲右丞、達魯花赤三十人。

王驥等分兵幾路夾擊敵人,轉戰一千多里,朵兒只伯速逃。

論功,蔣貴、任禮都封為伯爵,而王驥兼任大理卿,領取兩項俸祿。

不久被召回京,管理本部事務。

很久以後,麓川事件發生。

麓川宣慰使思任發叛亂,數次打敗朝廷的軍隊。

黔國公沐晟征討他,沒有成功,在半路上死去,以沐昂代替。

沐昂向皇上分條陳述攻取的對策,徵兵十二萬人。

宦官王振正當權,喜歡功名,認為王驥可擔重任,想大舉出兵0王驥也想效力。

六年正月,就授予蔣貴平蠻將軍,李安、劉聚為副將,王驥總督軍務,大規模調發東南各路兵十五萬人征討。

刑部侍郎何文淵、侍講劉球先後上疏諫止,不被採納。

臨出發,皇上賜給王驥、蔣貴金頭盔、精細的銼甲、蟒繡的紅色官服、大紅的弓箭。

王驥請求能夠見機行事。

王驥驅馳驛傳到達雲南,部署諸將,派參將冉保由東路進軍孟定,大軍由中路到騰衝,分道夾擊。

這年十一月與蔣貴率領二萬人到上江,包圍了敵人的營寨,攻打五日沒有攻下。

恰巧颳大風,放火燒其柵欄,攻占敵營,斬首五萬餘級。

從夾象石進軍,渡下江,通過高黎貢山道。

閏十一月到騰衝,長驅抵達杉木籠山。

敵人乘高據險,營築七座堡壘相互救應。

王驥派遣參將宮聚、副將劉聚分左右兩翼綠嶺而上,自率中軍奮起攻擊,敵人大敗,王驥乘騰到達馬鞍山。

一個月以後,抵達叛賊的巢穴。

山極陡,很深的大溝環繞著它,山的東南面臨著大江,山壁直立不可以沿山嶺而上。

王驥派前軍去偵察叛賊,擊敗他們的伏兵。

叛賊又以小道在馬鞍山上建立柵欄,出現在王驥大軍的後面。

王驥告誡大軍不要動,而命令都指揮方瑛用六乾兵力突襲敵寨,殺敵幾百人,又引誘擊敗他們的象陣。

恰好東路軍冉保等人已經會合木邦、車裡、大侯等土著軍隊,擊破迭立孟、戛邦等山寨,派另外的將軍駐守西峩渡,防備叛賊逃跑,規定日期和大軍會合。

王驥於是督率眾將圍攻敵寨的七個大門,積聚木柴放火燒。

風颳得很大,叛賊燒死的無法計算,掉入江中淹死的有幾萬人。

思任髮帶領他的兩個兒子逃到盂養。

繳獲叛賊的虎符、金牌、宣慰司印及所掠奪的騰衝諸衛所印章三十多枚。

摧毀他的巢穴,留下一部分兵力守護而返回京城。

第二年四月,派遣非主力軍隊征討維摩土司韋郎羅。

郎羅逃跑到安南,俘虜了他的妻子兒女。

傳送檄文給安南,於是捆綁了郎羅來進獻。

五月,軍隊返回。

皇帝派遣戶部侍郎王質準備了羊和酒來歡迎犒勞他們,在奉天門賞賜宴席,皇上封王驥為推誠宣力武臣、特進榮祿大夫、上柱國、靖遠伯,每年的俸祿為一千二百石,世襲指揮同知,賜給貂蟬冠和玉腰帶。

蔣貴晉升為侯爵,劉聚等人升遷賞賜不一。

跟從大軍往討的少卿李黃,郎中侯璀、楊寧等都擢升為侍郎,士卒都賞賜加等。

國家府庫為此而用盡。

思任發逃竄到緬甸時,他的兒子思機發再次率領殘餘的士兵盤踞在者藍,請求到朝廷謝罪。

大臣在朝廷上議論可以趁機招撫他,王振不同意。

這年八月,再次任命王驥總督雲南軍務,王驥率領參將冉保、毛福壽前往。

沒有到達思機發就派遣他的弟弟招賽入朝獻貢,緬甸也上奏擒獲思任發,要求擁有麓川這個地方。

朝廷不接受思機發的貢品,並且敕令王驥謀取緬甸,王驥因此請求增派軍隊。

正統八年五月,再命蔣貴為平蠻將軍,調遣五萬名當地兵前往,調發士兵運輸軍餉的有五十萬人。

王驥起初用檄文曉諭緬甸交出思任發。

緬甸人口頭上答應,卻猶豫不決。

這年冬天,大軍逼近緬甸,緬人用樓船載著思任發偵察朝廷的軍隊,暗中用另外的船載著思任發回去。

王驥知道緬甸人依賴木邦水利,唇齒相依,並且擔心思機發將因為緬人要向朝廷進獻上他的父親的原因從而仇恨緬人,所以最終緬人不肯獻上思任發。

王驥於是趕到者藍,擊破思機發的巢穴,獲得他的妻兒和部落,思機發獨自脫身逃走。

第二年,王驥奉召回京,增加俸祿三百石,皇上命令他和都御史陳鎰出巡延綏、寧夏、甘肅等邊境。

起初,寧夏設定了邊防軍隊,半年更換一次,後來邊境軍事頻繁,三年纔更換一次。

時間長了士兵都疲憊不堪,又增選沒有正式軍籍的軍人來防冬,一家有五六口人在邊境的,軍隊費用更加陷入困境。

王驥向皇上請求一年更換一次,替換的人在十月份來到,而被替換的人留到第二年正月纔遣送回家,邊防軍備充足並且軍隊不疲勞。

皇帝認為他的建議很好,推行到各處邊境。

正在這時,緬甸人已經送思任發來進獻,而思機發偷偷駐紮在孟養,數次派遣使者來進貢謝罪。

朝廷內外都願意罷兵停戰。

王振意願還未滿足,要思機發親自入朝謝罪。

沐斌帶領軍隊來到金沙江招降他,不來。

諭告孟養綁著他來進獻,也不聽徒命令。

於是王振發怒,打算全部消滅他的種族。

垂統十三年春,再次命令王驥總督軍務,宮聚為平蠻將軍,率領軍隊十五萬人前往。

第二年,造船渡金沙江,蠻人在江西岸建立柵欄抗拒官軍。

官軍把船連線起來作為浮橋渡江,攻拔蠻人的柵欄,向前進破敵於鬼哭山,接連攻下十多個寨子,墜入江中淹死的無法計算,然而思機發最終逃脫,沒能夠俘獲。

這時候,官軍經過孟養,到達孟郎海。

這個地方在金沙江西岸,距離麓川一千里,自古以來軍隊未曾到過,眾蠻人看見大軍都非常害怕。

而大軍速途跋涉,王驥擔心糧食軍餉供應不上,幾次打算率軍返回。

當時思機發雖然逃跑躲藏起來,然而思任發的小兒子思陸再次聚眾盤據在孟養。

王驥考慮叛賊最終不能完全消滅,於是和思陸訂立和約,建立石碑作為標記,在金沙江上發誓,說:“石碑腐爛了,江水枯竭了,你們纔能渡過金沙江。”於是就率領軍隊回朝。

至驥總共三次征伐麓川,最終也沒有擒獲思機發。

評論者責備王驥等人勞苦軍隊,浪費財物,因為一個角落而使天下騷動不安。

而會川衛訓導詹英直接奏議彈劾他,大體是:“王驥等人大量地募役民夫,裝載彩色絹帛,散發給眾土司來求取豐厚的利益。

擅自使用腐刑,謊稱進獻給皇上,實際上是充作個人役使。

軍隊行動沒有紀律,十五萬人一天出發,互相踐踏。

每個士兵背著六斗大米,爬山越谷,自殺的人很多。

大軍抵達金沙江,猶豫困惑不敢渡,已經渡過又不敢進攻,進攻則犧牲都指揮路宣、翟亨等將。

等到叛賊瓦解,就大量地捕捉打魚的老百姓作為俘虜,把土地分發給木邦、緬甸,掩蓋了失敗,把它作為自己的功勞。

這和李宓的失利,然而楊國忠卻用勝利來向皇上匯報有什麼兩樣呢?”奏章傳送到法司。

王振保護他,得以不被問罪而命令詹英跟從王驥軍隊效力。

詹英知道前去將要獲罪,就藏了起來不去。

在這時候,湖廣、貴州等苗族人,在他們居住的地方紛紛起事,包圍平越及眾城堡,貴州束面的道路被堵塞。

王驥到達武昌,皇上下韶讓他回軍討伐苗人。

正好英宗被俘北去,眾大臣彈劾王振並涉及王驥。

因為王驥當時正在軍中,並且要依霏他蕩平苗人,所以把他放在一邊沒有問罪。

命令他佩帶平蠻將軍的大印,充任總兵官,侍郎侯璀總督軍務。

不久苗人勢力更加旺盛,聚眾達到十多萬人。

平越被包圍半年,巡按御史黃鎬拚命守住,糧食吃完了就挖草根吃。

而王驥駐軍於辰、沅,不向前進。

景泰元年,黃鎬起草了一份奏疏把它放在竹筒中,找人從小路出發,報告給朝廷。

朝廷改令保定伯梁瑤焉平蠻將軍,增加二萬兵力。

侯璀從雲南督率軍隊前進,速戰,大破賊人,全部解除了眾城的包圍,王驥也俘獲剗平王蟲富等人來進獻。

玉驥回到京城,皇上命令他總管南京的機務。

這年冬天,王驥向皇上請求世代相襲的鐵券,皇上給了他。

南畿軍隊一向苟且怠惰。

王驥來後,用他所掌握的治理軍隊的辦法來訓導他們。

于謙不重視這件事,朝廷因為他是老臣所以寵愛禮待他。

景泰三年四月,皇上賜令他免職讓他定期參加朝會。

王驥年齡七十多歲了,但是他騎馬飛馳吃肉,喜愛聲伎跟以前一樣。

很久以後,石亨、徐有貞等人擁護英宗重登皇位,王驥參與了謀劃。

賞賜稍微遲後,王驥上奏章為自己申訴,說:“臣的兒子王祥進入南城,被眾將推擠,落到地上幾乎死去。

如今論功行賞沒有他,懷疑有人掩蓋了這件事。”皇帝於是授予王祥指揮食事的官職,命令王驥仍然做兵部尚書,管理兵部事務。

增加封號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光祿大夫,其餘的和以前一樣。

幾個月以後請求回家養老,又遇了三年纔去世,年齡八十三歲。

賜為靖速侯,謐號忠毅。

傳給兒子王瑺和孫子王添。

王添娶嘉善長公主為妻。

官爵再傳到孫王瑾。

嘉靖初年,為三千營提督,協助防守南京,回京掌管左府。

很久以後,佩帶徵蠻將軍印,鎮守兩廣。

廣東新寧、新興、思平之間,多高山竹林,亡命之徒竄入瑤人中間,官吏不能追究,聚眾一萬多人,流動搶劫高要、陽江諸縣。

官軍征討他們,常常失利。

三十五年春,王瑾和巡撫都御史談愷傳檄各踣士兵誅殺魁首陳以明,全部掃平了他們的巢穴。

捷報傳到朝廷,加封王瑾為太子太保。

然而扶藜、葵梅諸山峒馮天恩等人,據險為寇也有幾十年。

王瑾又率軍分路進剿,擊破巢穴二百多個,再因功封蔭一子為錦衣衛百戶。

諫官彈劾他殘暴橫行,被召回京。

爵位傳到明亡纔絕。

徐有貞,字元玉,起初名理,是昊人。

宣德八年進士。

選為庶吉士,授予編修官。

為人矮小精悍,多智慧,喜好功名。

凡天文、地理、兵法、水利、陰陽方術之類的書,沒有不熟習深究的。

當時天下太平已經很久,邊備怠惰,而西南用兵不止,徐理很擔心。

正統七年上疏陳述用兵之道五件事情,皇帝認為很好但是沒有採用。

宣德十二年進升為侍講。

十四年秋,火星入南斗。

徐理私下裹對友人劉溥說:“災禍不遠了。”急命妻子兒女回到南方。

等到土木之難發生,酈王召集廷臣詢問計策。

徐理大聲說:“檢驗星象,考查歷敷,天命已去,只有南遷纔能解除災難。”太監金英責罵他,胡淡、陳循都堅持認為不可以,兵部侍郎于謙說:“說南遷的人,可以斬首。”徐埕十分恐懼,不敢再說話。

景帝即位,派遣科道官十五人在外招兵,徐理兼代理監察御史之職,到彰德。

敵人退卻,召令徐埕回京,仍然做原來的官。

徐理急於進取,自己提出的南遷建議被朝中大臣嘲笑,很久沒有升遷。

因此贈給陳循一根玉帶,並且使用星術,說“大人將要使用玉制的腰帶”。

不久,陳循果然加官為太保,十分高興,所以屢次推薦他。

而當時用人大多取決於少保于謙。

徐埕委託于謙門客為他遊說,謀求國子祭酒。

于謙在皇帝面前為他說話,皇帝說:“這是建議南遷的徐理嗎?他為人狡詐,恐怕會使諸生員心術變壞。”徐埕不知道于謙椎薦了他,以為他誹謗自己,很怨恨于謙。

陳循勸徐理改名,因此改名為有貞。

景泰三年,升遷為右諭德。

黃河決口於沙灣七年,前後去治理的官員都沒有成功。

朝廷大臣共同推舉徐有貞,於是擢升為左愈都御史,治理黃河。

到達張秋,徐有貞觀察估量水勢,條奏給皇上三個方案:一是設定水門,一是開通支流,一是疏通運河。

決議已定,督漕都御史王弦因為漕渠淤積阻礙運輸船隻,請求緊急堵塞決口。

皇帝命令徐有貞採用王弦的建議。

有貞堅持見機行事,說:“臨清河變淺,以前就這樣,不是因為決口沒有堵住。

漕臣王弦只知道堵住決口最焉緊急,卻不知秋冬之季即使堵住決口,第二年春天一定會再次決口,白白地勞頓而沒有好處。

我不敢謀求眼前的利益。”皇上下詔聽從了他的話。

有貞於是大集民夫,親自督率,治理河渠建立水閘,從張秋連線黃河、沁水。

河水旁流,不順河道的,修建九條大壩阻擋它。

又修築大壩,用閘門擋住它,經過五百五十五天纔竣工。

把河渠命名為“廣濟”,閘門為“通源”。

當工程還未完成的時候,皇帝以轉運糧餉為急務,工部尚書江淵等請求派遣中書同文武大臣率領京城裡的軍隊五萬人前去幫助,限期三個月完工。

查貞說:“京城的軍隊一出動,每天的費用不可計算,遇到水漲就束手無策無從下手。

現在泄口已經合攏,潰決的大堤也已堅固,祇使用沿岸的民夫,足以成事。”他們的建議於是被廢棄。

事情完成以後,皇上召有貞回京,輔佐院事。

皇帝很豐厚地慰勞他。

又出去巡梘漕河。

濟寧十三個州縣的民夫大多要承擔朝廷獻馬和其它雜稅,官署逼促他們很緊急,有貞上告皇上予以免除。

景泰七年秋,山束髮大水,河堤大多被毀壞,只有有貞修築的還和以前一樣。

有貞就修固舊堤決口,從臨清抵達濟寧,分別設定鹼水閘,水患全都平息。

回到朝廷,皇帝召見他,獎賞慰勞有加,官升為左副都御史。

景泰八年正月,景帝身體不適,石亨、張軏等謀劃迎接回上皇,把這件事告訴了太常卿許彬。

許彬說:“這是罕有的大功。

我年紀大了,不能盡力。

徐元玉善於奇策,何不和他一起圖謀這件事呢?”石亨就在晚上來到徐有貞家。

有貞聽說這件事,非常高興,說:“應該讓南城知道這件事。”張軏說:“暗地襄告訴他了。”有貞命太監曹吉祥入宮桌報太后。

辛巳晚上,眾人又一次聚集在有貞家。

徐有貞爬上房屋觀看天象,急忙下來說:“時機到了,不要錯過。”當時正有邊境的警報,徐有貞令張軏謊稱應付非常事件,率兵進入宮內。

石亨掌管鑰匙,深夜四更,打開長安門迎接張軏。

進入後,又關閉大門來阻止外面.的官兵。

當時天色昏暗,石亨、張軏都非常驚恐,對有貞說:“事情能夠成功嗎?”徐有貞大聲說一定會成功,督促他們出發。

已經靠近南城,大門緊閉,毀壞牆壁得以進入。

上皇點上燈獨自出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徐有貞等人俯首跪下請求太上皇即位,於是呼喊隨從送來輿車。

士兵心中恐懼不能抬起來,有貞率眾人幫助挽輿而行。

夜空忽然明朗起來,上皇分別詢問眾人的姓名。

到束華門,守門的士兵拒絕他們進入,上皇說“朕是太上皇帝”,於是門衛都退卻了。

太上皇就在奉天門升朝,徐有貞等人穿著普通衣服謁見拜賀,口呼萬歲。

量帝天明應當臨朝聽政,群臣都在宮闕下等候,忽然聽到殿中傳出呼喊喧閘聲,正在驚恐。

不一會兒諸門都打開,徐有貞出來對眾人大聲說:“太上皇帝又即位了。”催促進去祝賀。

當日命令徐有貞兼任學士,進入內閣,參預國家機務。

第二天加授兵部尚書。

有貞對石亨說:“希望能夠戴著冠側注跟在你的後面。”石亨把他的話告訴了皇帝,封有貞焉武功伯兼華蓋殿大學士,掌管文淵閣事務,賜號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俸橾為一千一百石,世襲錦衣指揮使,給他世襲為官的誥券。

徐有貞於是誣陷少保于謙、大學士王文,殺了他們。

內閣諸臣被排斥驅逐將盡。

陳循一向對有貞有恩,也沒有救助他。

大小權力盡歸有貞,朝廷內外都不敢正視他。

然而徐有貞愈加放縱,朝見沒有一定的時間,皇帝也誠心誠意地委任他。

有貞既已得志,就考慮自別於曹吉祥、石亨。

觀察皇帝對兩人有厭惡的神色,便稍微節制他們,並且暗示說他們貪婪橫暴的情形,皇帝也為此動心。

御史楊埴上奏彈劾石亨、曹吉祥侵占民田。

皇帝問有貞和李賢,回答都和楊壇說的一樣。

皇帝下詔獎賞楊瓊。

石亨、曹吉祥心中非常怨恨,日夜謀劃誣陪有貞。

皇帝正垂愛有貞,時常屏退別人和有貞密語。

吉祥令小宦官偷聽得到他們談話的內容,故意把它泄露給皇帝。

皇帝驚問:“在哪裡聽到這些話的?”回答說:“在徐有貞那裡聽到的,某天說某事,外面沒有不知道的。”皇帝從此疏遠徐有貞。

恰好御史張鵬等人想糾劾石亨的其它罪狀,沒有上奏,而給事中王鉉泄露給石亨、曹吉祥。

兩人就向皇帝哭訴,說內閣實際上主使他們。

於是就把眾御史下到監獄,並且逮捕了徐有貞和李賢。

忽然雷電冰雹交相發生,大風吹折了樹木。

皇帝有所感悟,重新違背了石亨的意願,就釋放徐有貞出任廣東參政。

互亨等人怨恨不已,一定要殺了他。

令人投匿名信指斥責問皇上,說有貞心生怨恨,讓他的門客馬士權寫的。

於是在德州追捕囚禁了徐有貞,和馬士權一起投入關押欽犯的監獄,嚴刑拷打,沒有驗證。

正趕上承天門發生災禍,都被赦免了。

石亨、曹吉祥憂慮有貞被釋放,對皇帝說:“有貞自己在武功伯誥券上寫上‘纘禹成功’,又自己選擇武功作為分封的邑地。

禹受禪讓成為皇帝,武功是曹操開始受封的地方,徐有貞志向抱負有非分的希望。”皇帝拿出來給法官看,刑部侍郎型庭沖等人上奏稱應當斬首。

皇帝下詔命令把徐有貞遷徙到金齒為民。

互亨失敗,皇帝不慌不忙地對李賢、王翱說:“徐有貞有什麼大罪,被石亨等人陷害罷了,還是釋放他讓他回鄉吧。”成化初年,又恢復官職閒住。

有貞已經被釋放回家,還希望皇帝再次召見他,常常抬頭觀看天象,說將星在昊,更加自信。

經常把鐵鞭帶在身邊,屢次隨鞭起舞。

等到聽說韓雍征討兩廣有功,纔扔掉鐵鞭嘆息說:“那小子也應驗天象嗎?”於是放縱于山水之間,十多年後纔死。

有貞剛出獄時,撫著馬士權的背說:“你是義士,將來以一女相許。”回到金齒,馬士權經常去問候他,有貞開口不提婚事。

士權辭去,終身不再說這件事。

人們因此輕視徐有貞而尊重馬士權。

揚善,字思敬,大興人。

十七歲成為生員。

成祖起兵的時候,楊善參預守城有功,被授予典儀所引禮舍人。

永樂元年,改任鴻臚寺序班。

楊善偉岸有風度,吐音洪亮,擅長進止。

每當朝見引進奏時,皇上用眼睛注視著他,多次進升為右寺丞。

仁宗即位,晉升為本寺卿。

宣德六年被彈劾入獄,革除冠帶,超過一月。

巫統六年,楊善的兒子楊容偽造宦官的書信,向尚書昊中借金。

事情敗露,被貶謫戍守威遠衛,赦免楊善沒有問罪。

很久以後,晉升為禮部左侍郎,仍然處理鴻臚事務。

十四年八月,楊善護駕北征,到達土木,軍隊潰敗,楊善走小路得以逃脫。

也先將要入侵,楊善改任左副都御史,和都督王通提督京城守備。

敵人退去,楊善晉升為右都御史,和以前一樣處理鴻臚事務。

景泰元年,廷臣正月初一朝拜已畢,遵循舊有制度,相賀於朝房。

楊善獨自流著眼淚說:“上皇在什麼地方,而我們這些人卻自己互相祝賀!”大家愧疚,因為他的話而停止了祝賀。

這年夏天,李實、羅綺出使瓦刺,商議罷兵,沒有回來,而也先使者來到京城,說朝廷派使者報答阿刺知院,卻不派大臣去報答可汗及太師,事情肯定不成功。

尚書王直等人奏上他的話,在朝廷上商議選擇四個人作為正副使,和他一起出使,皇帝命令等李實回來再討論。

隨後李實將要到達,纔命楊善及侍郎趟榮為使者,帶著金銀書幣前往。

在此前,有個叫袁敏的人,請求帶著皇帝服飾用品問候上皇,沒有採納。

等到這一次,尚書胡淡等人說,上皇遭難很久了,御用的衣服食物應該交給楊善等人隨行,也沒有答覆。

當時也先打算歸還上皇,然而敕書上沒有表示奉迎的話,除了帶著賜給也先的財物外,楊善等人沒有其它的賜物。

楊善於是拿出家裡的錢,全買了他們那裡需要的東西,攜帶著前去。

到了以後,楊善的館伴和他在帳中飲酒,詫異地問楊善:“土木之役,你們的軍隊為何膽怯呢?”楊善說:“那時官軍年輕力壯的都南征去了,王司禮邀請上皇駕幸其里,不作戰爭準備,所以讓你們得志了。

如今南征的將士回來可以有二十萬。

又招募中外材官技擊,可達三十萬。

全都用神槍火器藥弩訓練他們,百步以外洞穿人馬腹部立即死去。

又採用謀士的話,沿著邊防要塞的邊緣,隱藏埋鐵椎深三尺,馬蹄一踏上就會穿透。

又有刺客林立,夜度營帳像猿猴一樣。”館伴色變。

楊善說:“可惜啊,如今這些都棄置沒有用處了。”館伴問:“為什麼?”楊善說:“和議成功了,我們歡樂友好就像兄弟一樣,用它乾什麼呢?”楊善乘機用所拿的東西饅贈他,那個人很高興,把楊善的話全都告訴了也先。

第二天謁見也先,也大有餿贈,也先也很高興。

楊善乘機責問他說:“太上皇帝朝,太師派遣上貢的使臣一定三乾人,一年內一定兩次進貢,黃金錢幣不斷,卻背盟進攻為什麼呢?”也先說:“為何削減我的馬價,給我的布帛多被剪斷,前後派人去大多不歸,又減少了歲賜?”楊善說:“不是削減,太師的馬年年增多,價格難以維持又不忍心拒絕,所以稍微減少一些。

太師自己考慮一下,價錢和以前相比哪一個多?布帛被剪裂,是通事乾的,事情敗露,被殺掉了。

就是太師上貢的馬有劣有弱,貂裘有的破敝,難道是太師的意思嗎?並且使者多達三四千人,有做強盜的或犯其它法律,回去恐怕獲罪,所以自己逃跑了,留他們乾什麼?來進貢的使者接受賜宴,報上的名字又虛浮其人數,朝廷核實後給予他們。

減少的祇是虛數,本有其人便一定不會減少。”也先多次稱說得對。

楊善又說:“太師兩次進攻我們,屠殺幾十萬人,太師部下死傷也不少。

上天好生,而太師好殺,所以常常有雷擊。

現在歸還上皇,和好如初,中原金幣一天天送至.兩國都歡樂,不也是美事嗎?”也先說:“敕書為何沒有奉迎語?”楊善說:“這是想成就太師美好的名聲,讓你自己去做。

如果記載在敕書上,這是太師迫於朝命而不是太師的真心。”也先大喜,問:“上皇回去後將再為天子嗎?”楊善說:“皇位已定,很難再改變。”也先說:“堯、舜的事情怎么樣?”楊善說:“堯禪讓舜,如今兄讓位給弟,道理是相同的。”也先的平章昂克問楊善:“為何不用重金來換?”楊善說:“如果拿著財物來,人們會說太師圖利。

如今不這樣做,纔見出太師仁義,是個英雄好漢,名垂史策,頌揚萬世。”也先笑著說好。

知院伯顏帖木耳勸也先扣留使臣,派遣使者去要挾上皇復位。

也先害怕失信,認為不可,終於允許楊善陪著上皇回去。

當時舉朝上下爭相誇讚楊善的功勞,而景帝認為不是當初派遣他去時的旨意,對他賞賜很少。

晉升為左都御史,仍然治理鴻臚事務。

二年,廷臣在正旦日朝見結束祝賀於朝房。

楊善又說:“上皇不受賀,我們何必相賀呢?”三年正月,加官為太子太保。

六年,以衰老請求退休,朝廷下褒美嘉獎的詔書役答應。

楊善狀貌魁梧。

應對敏捷。

然而沒有學問,言語滑稽,對客人很少有正經話。

家在京城,在城外修建官邸。

花園有很多好的果樹,每年成熟的時候贈送給公卿戚里中貴,沒有對他不喜歡的。

王振當權,楊善諂媚侍奉他。

到這時又和石亨、曹吉祥結交。

天順元年正月,石亨、曹吉祥擁護上皇復位,楊善因參預謀劃,被封為奉天翊衛推誠宣力武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興濟伯,一年的俸祿焉一千二百石,賜予世代享受特權的鐵券,掌管左軍都督府事。

尚書胡淡頌揚楊善迎駕之功,讓他兼任禮部尚書,不久改任守正文臣。

楊善出使瓦刺,帶領四個兒子去,到這時一併得官。

又為侄子養子請求恩惠,得官者又有十幾人。

楊善氣勢垣赫,招權納賄,石亨等人因嫉妒而離間他,因為這個原因逐漸被疏遠。

二年五月楊善去世。

贈為興濟侯,謐號忠敏。

楊善憑藉才智機辯,以巧取功名,而他奸邪猜忌被士人們所唾棄。

他為序班時,因事和庶吉士章朴一起被囚禁在監獄,很久以後,相互親近而不莊重。

當時正徹底查辦方孝孺黨羽,章朴說家裡有孝孺的書集,役有來得及燒毀。

楊善從他家襄借來看,密奏了這件事。

章朴因此被誅死,楊善卻得以復官。

于謙、王文被殺,陳循被放逐,楊善也起了作用。

其子楊宗世襲爵位,後來革除“奪門”之功,降為金吾指揮使。

其孫楊增娶公主為妻。

李實,字孟誠,合州人。

正統七年中進士。

為人放肆沒有拘束,有口才。

景泰初年,任禮科給事中。

也先命令完者脫麩議和,李實請求隨行。

晉升為禮部右侍郎前往,少卿羅綺為副使。

到了就謁見上皇,頗得也先心意,回來說也先請求議和沒有其它的意思。

等到楊善前往,上皇果然返回。

這一年十月晉升為右都御史,巡撫湖廣。

五年被召回京,掌管院事。

開始,李實出使謁見上皇,請求上皇回京引咎自責,違背了上皇的意思。

後來因為在鄉暴橫被貶斥為民。

趙榮,字孟仁,他的祖先是西域人。

元朝時來到中原住在閩縣。

舅薩琦,做翰林官,跟從他來到京城,因為能書寫授予中書舍人。

正統十四年十月,也先挾持上皇到大同,知府霍埴謁見,働哭而返。

也先於是侵犯京城,擁著上皇登上土城,邀約大臣出來拜見。

趙榮慷慨請求出城。

大學士高谷撫摸著他的後背說:“你是一個忠義之人。”解下他所佩的犀牛皮腰帶贈送給趟榮,立即提升為大理右少卿,充當鴻臚卿。

和右通政王復一起出城朝見,進獻羊酒等物。

也先因為他們不是重臣,讓他們回去,而邀約于謙、石亨、王直、胡淡出來。

景帝不派遣他們。

改任趟榮為太常少卿,仍在內閣供職。

景泰元年七月提升焉工部右侍郎,和楊善等人出使。

敕書中無奉迎語,楊善舌戰辯解,趙榮幫助他,終於侍奉著上皇回來n晉升為左侍郎。

行人王晏奏請開沁河通漕運,兩次下交朝廷商議,說不利,派遣趙榮前去勘察。

回來也說不利。

不久奉敕令會同山東、河南三司測量河道。

眾人因趟榮不是經由科考出身,怠慢他。

趟榮發怒,多有所責打辱罵.又提起衣服自己試探河水深淺。

三司各上奏章稱趙榮單馬奔走,驚駭軍民,用木板打傷縣官,賣公家的糧食獲取大量錢財。

巡撫、按察使薛希理、張琛也把這件事上報朝廷。

奏章下到治河愈都御史徐有貞核實上奏。

司法官說趙榮雖失大體,終究是因為急於國事,賣官糧是從人所為;諸臣輕慢大臣,違抗敕旨,應該逮捕懲治,薛希理、張琛也應懲罪。

皇帝命令按察大臣責取諸臣供狀,赦免了他。

天順元年,晉升為尚書。

曹欽謀反,趙榮馳馬大呼於市說:“曹賊叛逆,壯士同我討其罪。”果然有跟來的,就率領他們前往。

叛賊被平定,英宗對李賢交談,嘆賞趟榮的忠心,命令他兼任大理寺卿,食其俸祿。

七年,因病免職。

成化十一年去世。

按制度賜予撫恤。

霍管,字廷璧,鳳翔人。

由鄉試中舉入國學,授予大同通判。

正統十二年,因武進伯朱冕推薦,就地提升為知府。

也先擁英宗到城下,霍管與理餉侍郎沈固等出去謁見,勒住馬號哭。

眾兵士露出刀刃喝叱他,不為之所動。

上皇命他搜括城內金帛,霍管都拿來獻給他,上皇嘉賞讚嘆。

敵寇屢次出汝於大同、渾源。

等待軍民出來打柴,就驅逐掠奪。

有的僥倖逃脫回來,大都傷殘了肢體。

遺民相繼入城,沒有可以棲息的地方,又缺乏糧食。

霍埴都為他們奏請。

老弱聽憑暫留或遷徙,散發糧食賑濟,而所留下來守城的壯丁免除賦稅徭役。

任職期滿應當升遷,鎮巡諸臣請求他留下。

皇上下詔加升為山西右參政,仍治理府事。

英宗復位,徵召授霍管為工部右侍郎,而沈固也因石亨推薦,起任戶部尚書。

不久巡撫上報霍管的政績,皇上賜令褒獎他。

起初,霍壇在大同,巡撫年富被逮捕,霍壇資助他的家人返回鄉里,為鎮守太監韋力轉所厭惡,鞭撻他十幾下。

到這時霍壇把這件事上報給朝廷,並且說韋力轉每次宴會總是使用妓樂,服御越制奢侈好像王者,強娶部民女為妾。

韋力轉也攻擊他違法的事情。

皇帝把兩人都赦免了。

這年轉為左侍郎,賜二品官服。

成化初年,屢次被諫官所彈劾0皇帝命他退休。

在京城去世。

霍壇開始治理郡縣很有聲望,晚節不檢點。

特別以艱危時刻為天子所了解,於是久列顯位。

沈固,丹陽人。

永樂年問,由鄉試起家,積官至尚書。

石亨事敗,請求退休離去。

玉越,字世昌,浚人。

身材修長,力氣大善射,涉獵書史,有大謀略。

考中景泰二年進士。

廷試那天,有鏇風颳起吹走了他的卷子,重新給他試卷,纔完事。

授予御史,出京巡按陝西。

聽說父親去世,不等接替者到就回去,被都御史彈劾。

皇帝特意原諒他。

天順初年,起用掌諸道奏章,破格授予山東按察使。

七年,大同巡撫都御史韓雍被召回京,皇帝為他的繼任犯難,喟然嘆道:“哪裡得到和韓雍一樣的人而任用他?”李賢推薦王越,皇上召見他。

王越穿著寬鬆的衣服短的衣袖,舉止敏捷。

,皇帝喜歡,擢升他為右副都御史而行。

剛到,遭遇母親去世,不等喪期滿便辦公。

王越於是修繕器甲,精選士卒,修建地堡木柵,減免賦稅鼓勵商業,為長久打算。

成化三年,撫寧侯朱永征討毛里孩,用王越助理軍務。

這年秋,兼任宣府巡撫。

五年冬,敵寇侵入河套,延綏巡撫王銳請求增派軍隊。

皇上詔令王越率軍前往。

河套是周朝的朔方、秦朝的河南,土地肥沃,水草豐足。

東距山西偏頭關,西距寧夏,約有二千里。

三面以黃河為險阻,北靠榆林之背。

唐朝三座受降城在黃河以外,所以是內地。

明初,憑仗黃河險阻防守,延綏也沒有戰事。

白天順年問,毛里孩等三部開始侵入為寇。

然而時常出沒,不敢久駐。

到這時開始在這裡居住放牧,屢焉邊患。

王越到達榆林,派遣游擊將軍許寧出西路龍州、鎮靖諸堡,范瑾出東路神木、鎮羌諸堡,而自己和宦官秦剛巡視榆林城作為聲援。

許寧戰黎家澗,范瑾戰崖窯川,都取勝,右參將神英又破敵於鎮羌,敵寇纔撤退。

第二年正月,捷報上達朝廷,王越引軍回京。

抵達偏頭關,延綏發出警報。

兵部彈劾王越擅自返回。

皇上下詔沒有怪罪,而侖令王越居延綏近地為援。

敵寇萬餘騎兵分五路入侵搶掠,王越令許寧等人擊退了他們。

晉升為右副都御史。

這年三月,朝廷因阿羅出等敵不斷侵擾邊境,任命撫寧侯朱永為將軍,與王越共同謀劃這件事。

破敵於開荒川,諸將追擊逃敵到牛家寨,阿羅出被亂箭射中逃走。

論功,王越晉升為右都御史。

又第二年,王越因將要西征,辭去大同巡撫。

詔令聽從,加官總督軍務,專辦西部邊防事務。

然而這時敵寇敷萬,而官軍能夠作戰的只有一萬人,又分散防守,勢力不敵。

朱永、王越於是上奏皇上攻守二策。

尚書白圭也認為困難,請求皇上敕令諸將防守。

這一年,敵寇又連入懷速諸堡,朱永、王越抵禦擊退了他們。

白圭又請求大舉搜查河套。

第二年皇上派侍郎葉盛到軍中商議。

當時朱永已被召回,王越以士卒衣服全都破舊,戰馬死去過半,請求暫且休兵,和葉盛一起回京。

然而廷議以河套敵人不滅,三邊終究無安寧之日。

起先所調去的各路軍馬已超過八萬,將軍權力不統一,終於沒有成功,應專遣大將調度指揮。

於是授予武靖侯趟輔為平虜將軍,敕令陝西、寧夏、延綏三鎮軍隊部受其指揮,王越總督軍務。

等到到達,敵寇剛深入環慶、固原大肆掠奪,軍隊最終沒有建功。

玉越、趙輔因滿都魯、孛羅忽、乩加思蘭正強盛,形勢還不能夠消滅,於是上奏說:“想窮搜河套,非調精兵十五萬不可。

如今糧餉煩重勞頓。

公私都困苦枯竭,重加賦稅,內部的矛盾可憂。

應暫且退守,遣散士馬,估量留下精銳軍隊,移兵到糧多的墉、延,沿邊軍民都命令遷往內地。

敵寇所出役的地方,多多設定烽燧,挖溝築牆,以此作為保障。”奏摺呈上,朝廷議論不能決斷。

王越等又奏:“敵寇知道我軍大集,把軍營移近黃河,暗中謀劃北渡,大概不戰自屆。

但山西、陝西荒蕪乾旱,糧草缺乏供應,邊地早寒,凍餓相繼。

以時機考慮,攻取實在困難,請聽從防守之策,臣等也暫時還朝。”於是部科諸臣彈劾王越、趟輔欺騙朝廷。

恰好趟輔有病,被召回京,用寧晉伯劉聚代替他。

第二年,王越和劉聚敗敵於漫天嶺,晉升為左都御史。

此時三次派遣大將,都以王越總督軍務。

敵寇每次來,受很小的打擊就離去,軍隊疲憊就又回來,大概一年來好幾次。

將士更加輕視敵人,而敵人勢力轉盛。

這年九月,滿都魯及孛羅忽、乩加思蘭留妻兒老弱於紅鹽池,大舉深入,直抵秦州、安定諸州縣。

王越謀劃敵精銳都在西面,不防備東邊,於是率領延綏總兵官許寧、游擊將軍周玉各率五千騎兵作為左右哨,出榆林,過紅兒山,涉白鹽灘,兩晝夜行軍八百里。

將要到達,暴風颳起,塵土蔽目。

一個老兵上前說:“天助我也。

去而颳大風,使敵不知。

回軍,遇歸敵,處於風所吹向的那一方。

乘風攻擊,沒有不勝的。”王越趕快下馬拜謝,提升他為千戶。

分兵一千作為十處伏兵,而自己率領許寧、周玉張開兩翼,靠近敵營,大破敵軍。

擒殺敵三百五十人,繳獲駝馬器械無數,焚燒了他們的帳篷而回。

等到滿都魯等大肆掠奪回來,妻兒牲畜已蕩然無存,相視痛哭。

從此遠遠地向北遷徙而去,不敢再居住在河套,西部邊境安定了數年。

開始,文臣督率軍隊,大體跟從在大軍之後,出號令行賞罰罷了。

王越開始多選銳卒作為心腹將,親自和敵寇搏殺,又以刺探敵人疲憊時截擊他,或者消滅其零散的騎兵,因此屢次建功。

十年春,朝廷決議設總制府於固原,選拔定西侯蔣琬為總兵官,王越提督軍務,控制延綏、寧夏、甘肅三邊。

總兵、巡撫以下,一併聽從指揮。

皇上下詔罷免蔣琬,就用王越接任,三邊設總制從此開始。

論功,加官太子少保,增加俸祿一級。

紀功郎中張謹、兵科給事中郭鏜等彈劾劉聚等濫殺冒取功名,並且彈劾王越假奏。

王越正因功大賞薄,於是快怏不樂,稱病回朝。

笫二年王越與左都御史李賓同掌院事,兼督十二團營。

王越向來以才自喜,不拘小節,被朝議所排斥。

到這時更是不顧名譽禮法,和小人結交。

奸人韋英,以官奴從征延綏,冒取功名為百戶。

汪直掌管西廠特權,韋英為爪牙,王越通過韋英巴結汪直。

內閣議論撤銷西廠,王越在朝廷上遇見大學士劉吉、劉翊,公開對他們說:“汪直辦事也很公平。

比如黃賜專權受賂,非汪直不能除去。

商、萬居官任事很久,是非多有所忌憚。

二位大人入閣幾天,何必為此?”劉翊說:“我們所言,不是為自身謀利。

假使汪直辦事都公平,朝廷設公卿大夫乾什麼?”王越不能回答。

兵部尚書項忠被罷免,王越應當升遷,而朝廷任命陝西巡撫餘子俊。

王越更加不平,請求解除軍務,褒美下詔不允許。

因此,自述搗毀敵巢的功勞,被前尚書白圭所壓抑,從征將士大多沒有錄功,王越請求轉移自己所加的官職賞賜他們。

子俊也說王越賞不當功,於是晉升王越為兵部尚書,仍掌管院事。

不久加升太子太保。

王越爭於求取功名。

汪直起初東征,王越希望督軍,被陳鈸所阻。

陳鐵迅速受寵,心中更加羨慕他。

十六年春,延綏守臣上奏敵寇暗渡黃河進入靖虜,王越便勸說汪直出師。

皇上詔授保國公朱永為平虜將軍,汪童監軍,玉越提督軍務。

王越勸說汪直命令朱永率大軍由南路進發,自己和汪直率領輕銳的騎兵沿著邊塞的城牆向西,都會軍榆林。

王越到大同,聽說敵人的營帳在盛窒海子,就全部派遣宣、大兩鎮士兵二萬出軍孤店,秘密行至貓兒莊,分兵數路。

正趕上大風雨雪昏暗,進軍到威寧,敵人還沒發覺,掩殺攻擊大破敵軍。

殺敵四百三十餘人,繳獲馬駝牛羊六千頭,軍隊不到榆林而回。

朱永所出道路迂迴,沒有發覺敵人,無功。

由此封王越為威寧伯,世襲,一年俸祿一千二百石。

王越受封,不應再管都察院,而王越不想就任內閣官。

御史許進等頌揚他的功勞,援引王驥、楊善的例子,請求仍讓他統領院事,提督團營。

皇上聽從了他的話。

第二年又和汪直、朱永率軍出大同。

正好敲寇來搶掠,王越等追擊到黑石崖,擒殺敵一百二十餘人,繳獲戰馬七百匹。

晉升為太子太傅,增加俸祿四百石。

明朝規定,文臣不得封公侯。

王越依照勛臣例,改任掌管前軍都督府,總領五軍營兵,和以前一樣提督團營。

從此真正成為武將,並且希望封侯。

這年五月,宣府告警,皇上命王越佩帶平胡將軍印,充任總兵官。

又用汪直監督軍務,率京城軍隊一萬人前往。

等到達,敵寇已逃去,就留下來駐紮在這個地方。

到了冬天,汪直被他的同輩離間,失寵。

王越等人再請求班師回朝,皇上不許。

陳鐵官居兵部,也替汪直請求。

皇帝嚴厲斥責他們,兩人纔開始恐懼。

隨後,大同總兵官孫鐵去世,就命王越代替他,而以汪直總領鎮守大同、宣府,把京營將士全都召回。

第二年,敵寇侵犯延綏。

王越等調兵增援,頗有斬獲,增加俸祿五十石。

皇帝這時更加知道王越、汪直相互交結的情況。

大學士萬安等人因王越有智謀,恐怕他誘導汪直再晉升,於是請求皇上把王越調離延綏來拆散他們,兩人的勢力更加衰弱。

第二年,汪直獲罪,諫官一併彈劾王越。

皇上下詔剝奪爵位革除官名,貶謫居住在安陸,三個兒子因功封蔭得官的,都削奪官籍,並且派使者拿著敕令告諭他。

王越聽說使者到,想自殺,發現敕令中有從輕處分的話,纔稍感自安,王越既已為禮法之士所忌恨,自負豪傑,高傲自如。

飲食供奉模擬王者,射獵聲樂恣意享受,即使謫遷也汝減弱。

所以他獲罪,當時的輿論多認為太過分,然而終於沒有為他表白的。

孝宗即位,赦免他回來。

弘治七年,王越屢次上疏訴訟冤屈。

詔令復任左都御史,退休。

王越年紀七十歲,老了,又巴結宦官李廣,以皇帝旨命掌管都察院事。

給事中李源、御史王一言等先後上奏章議論,纔停止。

十年冬,敵寇侵犯甘肅。

朝廷決議復設總制官,先後推舉七人,不稱職。

吏部尚書屠浦推薦王越,於是下詔起用王越,恢復原來的官職,加授太子太保,總制甘、涼邊務兼任巡撫。

王越說甘鎮兵弱,不憑藉延、寧兩鎮兵難以克敵,請求兼制兩鎮,解除巡撫職務。

皇帝聽從了他。

第二年.王越因敵寇築巢於賀蘭山後,數次騷擾邊境,就分兵三路進軍剿除。

斬敵四十三人,繳獲馬駝百餘匹。

加授少保,兼太子太傅。

於是向皇上條述設定哈密事宜。

恰巧李廣獲罪被處死,諫官連續上章彈劾李廣同黨,都涉及王越。

王越聽說後內心憂恨,這年冬死於甘州。

贈太傅,謐號襄敏。

玉越姿態外表奇偉,議論風發。

長久經歷邊陲,身經十餘戰,了解敵人的真偽及將士勇怯,出奇制勝,出兵便有成功。

獎勵提拔士卒,聚集豪俊,用財如流水,因此人們樂於為他所用。

又曾推薦楊守隨、倡鍾、屠溏等人,都有名於世。

和睦家族、敦睦故舊,賑濟窮困、撫恤貧苦,惟恐做不到。

他的膽量智慧過人。

曾經和朱永率千人巡邊,敵寇突然來到,朱永想逃跑,王越阻止他,列陣自我固守,敵疑惑不敢前進。

傍晚,王越令騎兵都下馬,銜枚魚貫而行,自率驍勇之士殿後,從山後行走五十里抵達城堡,對朱永說:“我們一動,敵人就會追擊,就沒有我們這些人了,我不動,是表示閒暇來迷惑他們。

下馬行走,沒有軍隊行進的聲音,讓敵人不覺而已。”至越性格本來豪放。

曾經西行謁見秦王,王設筵進獻歌妓,王越對王說:“下官為王吠犬很久了,難道沒有可賞賜的嗎?”因此全部請求他的妓女而歸。

一天傍晚下大雪,正圍爐飲酒,眾歌妓擁抱琵琶而侍。

一個小校偵察敵情回來,陳述敵情,沒有說完,王越大喜,向金卮中添酒讓他喝,命令歌妓彈琵琶勸酒助興,就用金卮賜他。

話說完更加高興,指著歌妓中最美麗的,用眼看化說:“如果得到她怎么樣?”小校惶恐謝罪。

王越大笑,立即給了他。

小校所到之處為他盡死力。

至越在時,人多責備他貪功。

等到死後,將士驕惰,冒功浪費軍餉更加厲害,邊臣終沒有如王越的。

贊曰:人不是難在有才,而是難在善用其才。

王驥、王越帶兵,楊善奉命出使,徐有貞治河,他們的才能都有遇人之處。

假如隨波而進,以才幹謀略自奮,不失為名卿大夫。

祇是急於進取,依附攀援,即使剖符受封,在文臣看來為希世之遇,而聲譽名望因此隳損,甚至難免被削奪。

名節所關,難道不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