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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九十三

作者:宋濂、王禕等

◎叛臣

李鋋,小字松壽,濰州人,李全子也。或曰鋋本衢州徐氏子,父嘗為揚州司理參軍,全蓋養之為子云。太祖十六年,全叛宋,舉山東州郡歸附,太師、國王孛魯承制拜全山東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其兄福為副元帥。太宗三年,全攻宋揚州,敗死,鋋遂襲為益都行省,仍得專制其地。朝廷數徵兵,輒詭辭不至。憲宗七年,又調其兵赴行在,鋋親詣帝言曰:“益都乃宋航海要津,分軍非便。”帝然之,命鋋歸取漣海數州。鋋遂發兵攻拔漣水相連四城,大張克捷之功。

中統元年,世祖即位,加鋋江淮大都督。鋋言:“近獲生口,知宋調兵將攻漣水。且諜見許浦、射陽湖舟艦相望,勢欲出膠西,向益都,請繕城塹以備。”詔出金符十、銀符五授鋋,以賞將士有功者,且賜銀三百錠,降詔獎諭。蒙古、漢軍之在邊者,鹹聽節制。鋋復揚言:“宋呂文德合淮南兵七萬五千,來攻漣水,且規築堡以臨我。及得賈似道、呂文德書,辭甚悖傲。知朝廷近有內顧之憂,必將肆志於我。乞選將益兵,臣當帥先渡淮,以雪慢書之辱。”執政得奏,諭以“朝廷方通和議,邊將惟當固封圉。且南人用間,其詐非一,彼既不至,毋或妄動”。鋋乃上言:“臣所領益都,土曠人稀,自立海州,今八載,將士未嘗釋甲,轉挽未嘗息肩,民力凋耗,莫甚斯時。以一路之兵,抗一敵國,眾寡不侔,人所共患。賴陛下神武,既克漣、海二州,復破夏貴、孫虎臣十餘萬之師。然臣豈敢恃此必敵人之不再至哉!且宋人今日西無掣肘,宜得併力而東。若以水陸綴漣,而遣舟師遵海以北,搗膠、萊之虛,然後帥步騎直指沂、莒、滕、嶧,則山東非我有矣,豈可易視而不為備哉。臣昨追敵至淮安,非不能乘勝取揚、楚,徒以執政止臣,故臣不敢深入。若以棗陽、唐、鄧、陳、蔡諸軍攻荊山,取壽、泗,以亳、宿、徐、邳諸軍,合臣所統兵,攻揚、楚,則兩淮可定。兩淮既定,則選兵以取江南,自守以寬民力,將無施不可,此上策也。”因上將校馮泰等功第狀,詔以益都官銀分賞之。

二年正月,鋋言於行中書省,以宋人聚兵糧數十萬,列艦萬三千艘於許浦,以侵內郡,而宣撫司轉輸不繼,恐一旦水陸道絕,緩急莫報。請選精騎,倍道來援,表里協攻,乘機深入,江淮可圖也。既而來獻漣水捷,詔復獎諭,仍給金符十七、銀符二十九,增賜將士。庚寅,鋋輒發兵修益都城塹,且報宋人來攻漣水。詔遣阿術、哈剌拔都、愛仙不花等悉兵赴之,仍諭度宜益兵赴調。鋋遂請節制諸道所集兵馬,且請給兵器,中書議與矢三萬,詔給矢十萬。

三年四月,又以宋賈似道誘總管張元、張進等書來上。蓋鋋專制山東者三十餘年,其前後所奏凡數十事,皆恫疑虛喝,挾敵國以要朝廷,而自為完繕益兵計,其謀亦深矣。初以其子彥簡質於朝,而潛為私驛,自益都至京師質子營。至是,彥簡遂用私驛逃歸。鋋遂反,以漣、海三城獻於宋,殲蒙古戍兵,引麾下具舟艦,還攻益都。甲午,入之,發府庫以犒其黨,遂寇蒲台。民聞鋋反,皆入保城郭,或奔竄山谷,由是自益都至臨淄數百里,寂無人聲。

癸卯,帝聞鋋反,遂下詔暴其罪。甲辰,命諸軍討鋋。己酉,以鋋故,戮中書平章王文統。壬子,鋋盜據濟南。癸酉,命史樞、阿術帥師赴濟南。鋋帥眾出掠輜重,將及城,官軍邀擊,大敗之,斬首四千級,鋋退保濟南。五月庚申,築環城圍之;甲戌,圍合。鋋自是不得復出,猶日夜拒守,取城中子女賞將士,以悅其心;且分軍就食民家,發其蓋藏以繼,不足,則家賦之鹽,令以人為食。至是,人情潰散,鋋不能制,各什伯相結,縋城以出。鋋知城且破,乃手刃愛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水淺不得死,為官軍所獲,縛至諸王合必赤帳前。丞相史天澤言:“宜即誅之,以安人心。”遂與蒙古軍官囊家並誅焉。

王文統,字以道,益都人也。少時讀權謀書,好以言撼人。遍乾諸侯,無所遇,乃往見李鋋。鋋與語,大喜,即留置幕府,命其子彥簡師事之,文統亦以女妻鋋。由是軍旅之事,鹹與諮決,歲上邊功,虛張敵勢,以固其位,用官物樹私恩,取宋漣、海二郡,皆文統謀也。

世祖在潛藩,訪問才智之士,素聞其名。及即位,厲精求治,有以文統為薦者,亟召用之。乃立中書省,以總內外百司之政,首擢文統為平章政事,委以更張庶務。建元為中統,詔諭天下,立十路宣撫司,示以條格,欲差發辦而民不擾,鹽課不失常額,交鈔無致阻滯。尋詔行中書省造中統元寶交鈔,立互市於潁州、漣水、光化軍。是年冬,初行中統交鈔,自十文至二貫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諸路通行,稅賦並聽收受。

明年二月,世祖在開平,召行中書省事禡禡與文統,親率各路宣撫使俱赴闕。世祖自去秋親征叛王阿里不哥於北方,凡民間差發、宣課鹽鐵等事,一委文統等裁處。及振旅還宮,未知其可否何若,且以往者急於用兵,事多不暇講究,所當振其紀綱者,宜在今日。故召文統等至,責以成效,用游顯、鄭鼎、趙良弼、董文炳等為各路宣撫司,復以所議條格詔諭各路,俾遵行之。未幾,又詔諭宣撫司,並達魯花赤管民官、課稅所官,申嚴私鹽、酒醋、曲貨等禁。

文統為人忌刻,初立中書時,張文謙為左丞。文謙素以安國利民自負,故凡講論建明,輒相可否,文統積不能平,思有以陷之,文謙竟以本職行大名等路宣撫司事而去。時姚樞、竇默、許衡,皆世祖所敬信者,文統諷世祖授樞為太子太師,默為太子太傅,衡為太子太保,外佯尊之,實不欲使朝夕備顧問於左右也。默嘗與王鶚及樞、衡俱侍世祖,面詆文統曰:“此人學術不正,必禍天下,不可處以相位。”世祖曰:“若是,則誰可為者?”默以許衡對,世祖不懌而罷。鶚嘗請以右丞相史天澤監修國史,左丞相耶律鑄監修《遼史》,文統監修《金史》。世祖曰:“監修階銜,俟修史時定之。”

又明年二月,李鋋反,以漣、海三城獻於宋。先是,其子彥簡,由京師逃歸,鋋遣人白之中書。及反書聞,人多言文統嘗遣子蕘與鋋通音耗。世祖召文統問之曰:“汝教鋋為逆,積有歲年,舉世皆知之。朕今問汝所策云何,其悉以對。”文統對曰:“臣亦忘之,容臣悉書以上。”書畢,世祖命讀之,其間有曰:“螻蟻之命,苟能存全,保為陛下取江南。”世祖曰:“汝今日猶欲緩頰於朕耶?”會鋋遣人持文統三書自洺水至,以書示之,文統始錯愕駭汗。書中有“期甲子”語,世祖曰:“甲子之期云何?”文統對曰:“李鋋久蓄反心,以臣居中,不敢即發,臣欲告陛下縛鋋久矣,第緣陛下加兵北方,猶未靖也。比至甲子,猶可數年,臣為是言,姑遲其反期耳。”世祖曰:“無多言。朕拔汝布衣,授之政柄,遇汝不薄,何負而為此?”文統猶枝辭傍說,終不自言“臣罪當死”,乃命左右斥去,始出就縛。猶召竇默、姚樞、王鶚、僧子聰及張柔等至,示以前書曰:“汝等謂文統當得何罪?”文臣皆言“人臣無將,將而必誅”。柔獨疾聲大言曰:“宜剮!”世祖又曰:“汝同辭言之。”諸臣皆曰:“當死。”世祖曰:“渠亦自服朕前矣。”

文統乃伏誅。子蕘並就戮。詔諭天下曰:“人臣無將,垂千古之彝訓;國制有定,懷二心者必誅。何期輔弼之僚,乃蓄奸邪之志。平章政事王文統,起由下列,擢置台司,倚付不為不深,待遇不為不厚,庶收成效,以底丕平。焉知李鋋之同謀,潛使子蕘之通耗。邇者獲親書之數幅,審其有反狀者累年,宜加肆市之誅,以著滔天之惡。已於今月二十三日,將反臣王文統並其子蕘,正典刑訖。於戲!負國恩而謀大逆,死有餘辜;處相位而被極刑,時或未喻。咨爾有眾,體予至懷。”然文統雖以反誅,而元之立國,其規模法度,世謂出於文統之功為多雲。

阿魯輝帖木兒,滅里大王之裔也。初,太宗生七子,而滅里位第七。世祖既定天下,乃大封宗親為王,滅里其一也。滅里生脫忽,脫忽生俺都剌,俺都剌生禿滿,至大元年,始封陽翟王,賜金印螭紐,俾鎮北藩。禿滿傳曲春,曲春傳太平,太平傳帖木兒赤,而阿魯輝帖木兒襲其封。

會兵起汝、潁,天下皆震動,帝屢詔宗王,以北方兵南討。阿魯輝帖木兒知國事已不可為,乃乘間擁眾數萬,屯於木兒古兀徹之地,而脅宗王以叛。且遣使來言於帝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何故失其太半?盍以國璽授我,我當自為之。”帝聞,神色自若,徐曰:“天命有在,汝欲為則為之。”於是降詔開諭,俾其悔罪。阿魯輝帖木兒不聽。乃命知樞密院事禿堅帖木兒等擊之。行至稱海,起哈剌赤萬人為軍。其人素不習為兵,而一旦驅之使戰,既陣,兵猶未接,皆脫其號衣,奔阿魯輝帖木兒軍中,禿堅帖木兒軍遂敗績,單騎還上都。至正二十一年,更命少保、知樞密院事老章以兵十萬擊之,且俾阿魯輝帖木兒之弟忽都帖木兒從征軍中,遂大敗其眾。阿魯輝帖木兒遂謀東遁。其部將脫歡知其勢窮,乃與宗王囊加、玉樞虎兒吐華擒阿魯輝帖木兒送闕下,帝命誅之。於是加老章太傅,脫歡知遼陽行樞密院事,仍以忽都帖木兒襲封陽翟王,而宗王囊加等,悉議加封。尋又詔加封老章和寧王,以嶺北行省丞相知行樞密院事,俾鎮北藩雲。

譯文

李鋋小字松壽,濰州人,李全的兒子。也有人說,鋋本衢州徐氏的後人,其父曾為揚州司理參軍,李全只是招鋋為養子而已。太祖成吉思汗二十一年(1226),李全背叛宋朝,舉山東州郡歸附蒙古。太師、國王孛魯承制拜李全為山東淮南楚州行省,而以全兄李福為副元帥。太宗三年(1231),李全攻宋朝揚州,兵敗而死,李 鋋便繼承父職為益都行省,仍統制其地。蒙古朝廷數次徵兵,都受鋋託詞拒絕。憲宗七年(1257),又調鋋軍來皇帝住處, 鋋親自向皇上說:“益都是宋朝航海的重要口岸,把軍隊調走一部分很不方便。”憲宗只好接受鋋的意見,不調動鋋的軍隊,但要 鋋帶兵攻取漣海數州。鋋發兵連下四城,大肆宣揚了克敵制勝之功。

中統元年(1260)世祖即位,加 鋋官位為江淮大都督,鋋說:“近日抓到一些百姓,知道宋在調兵將攻漣水,且偵察到許浦射陽湖一帶,舟艦相望,看來宋兵的勢頭是想出膠西,向益都進發,請修繕城池以備。”世祖便下詔,授 鋋金符十、銀符五,以賞有功,且賜銀三百錠,降詔嘉獎一般將士。又令蒙古軍與漢人軍都聽從鋋的節制。鋋又宣稱“:宋朝呂文德集中淮南兵七萬五千來攻漣水,且分區築堡威脅我。及得宋賈似道、呂文德書,措辭傲慢。他們大概知道蒙古朝廷近來有內顧之憂,一定是想乘機進攻。因此請求朝廷選將增兵,我當率先渡淮,以雪其來書出言不遜之辱。”執政得了 鋋的報告後,告諭鋋說:“朝廷方與宋通和議,邊將只能固守所轄地區。且南人好用離間之計,其欺詐行為已不止一次。所以,只要他軍隊未來,就不要輕舉妄動。”鋋接通知後又向皇帝上奏說:“我所領的益都,地廣人稀,自立海州,至今八載,不曾解甲,運輸者不曾休息。民力之凋疲,此時最甚。我們以一路之兵,抗擊一國之師,眾寡不等,人們都擔憂。幸賴皇帝神武,已攻下漣海二州,還打敗夏貴、孫虎臣等十餘萬軍隊,但是,我怎敢恃此而使敵人不再來呢?而且,今日宋朝在西方已無牽制,它可以合併所有力量向東。若他們以水陸力量包圍漣州,再遣海軍北上乘虛進攻膠州、萊州,然後率步兵騎兵直指沂、莒、滕、嶧,則山東將不再是我所有了。對此我們怎能輕視而不做好充分準備呢?臣昨日追宋兵至淮安,不是不能乘勝占取揚、楚,只是因為執政制止我進攻,所以我不敢深入。若以棗陽、唐、鄧、陳、蔡諸軍攻荊山,取壽、泗,以亳、宿、徐、邳諸軍聯合我統率的軍隊,進攻揚、楚,則兩淮可定。兩淮若定,則進兵可取江南,自守可減輕人民負擔,那時,你要做什麼就可做什麼,這實是上策也。”鋋在上這篇要求採取進攻策略的說明的同時,進呈將校馮泰等的功勳等級的名字,皇上便下詔以益都官銀分賞諸將校。

二年正月, 鋋向行中書省說:“宋人聚兵糧數十萬,列舟艦三千艘於許浦,準備進攻內郡。而宣撫司在運輸方面不能保證暢通,我擔心一旦水陸交通割斷,連報告戰況信息也不可能,那就糟了。所以請選派精良奇軍,兼程來援,內外配合,乘機出擊,則江淮是能為我所占領的。”接著,又向皇上送來漣水捷報,皇上便再下詔書表示嘉獎,並給金符十七、銀符二十九贈賜將士。正月二十九日, 鋋擅自發兵修治益都城牆和圍城河,且向皇上報告宋人來攻漣水的訊息。皇上乃下詔派遣阿鋋、哈剌拔都、愛仙不花等全部兵力開赴益都,還告諭說,在認為適宜的情況下還要增兵調赴益都。於是 鋋向朝廷要求給予他以節制各路來集的兵馬的權力,並請求調撥一批兵器。中書議定給與箭三萬,皇上下詔給十萬。

三年正月,又將宋朝賈似道引誘蒙古總管張元、張進等人投宋的招降書呈送皇上。 鋋統制山東三十餘年,他對皇上前後所奏的有幾十件事,說的都是些恫嚇朝廷的虛話,其目的是謊報敵國的動向以要挾朝廷對他做各種讓步,而他自己卻想方設法修繕城池和增加軍隊。 鋋的謀算也可說是很深的了。開始,鋋將兒子彥簡作為人質送到京師,而自己又暗地私設從益都到京師質子營的驛站。後來,彥簡便利用此私驛逃回益都, 鋋便公開反叛朝廷,將漣、海三城獻給宋。並殲滅蒙古駐兵,率領自己指揮的舟艦,返攻益都。二月八日,攻入益都,開倉庫犒賞部下,又繼續進攻蒲台。民眾聽說李 鋋反叛,或入保城郭,或逃奔山林,因此,自益都至臨淄的數百里之地,寂無人聲。

二月十七日,皇上聽說李 鋋反元,便下詔書公開揭發李鋋的罪過。十八日,世祖命諸將討鋋。二十三日殺與李鋋有勾結的中書平章王文統。二十六日,鋋軍占據濟南。 鋋軍出掠蒙古軍輜重,受到蒙古軍阻擊,鋋軍敗,斬首四千級,鋋乃退保濟南。五月五日,官軍築環城圍攻濟南,十九日環城合圍, 鋋自是不得復出,猶日夜拒守。據說鋋還取城中子女賞將士,以取悅將士;又分軍人就食民家,盡取民家所藏以繼續守城。不足,便每家征鹽,令以人為食。至此,人情潰散, 鋋已無法控制,人們各自十百結夥,縋城出走。鋋知城將破,乃手刃愛妾,乘舟入大明湖,自投水中。水淺,很難淹死,為蒙古軍所俘,捆至諸王合必赤的帳前,丞相史天澤說:“應馬上殺死他,以便安人心。”遂與蒙古軍官囊家一起將 鋋處死。

王文統字以道,益都人。少時讀講權謀的書,好以言詞打動人。到處拜訪諸侯,都沒有見到。於是去見李..,..和他談話後大喜,即留置於幕府中,並要求自己兒子彥簡以文統為師。文統也把自己的女兒嫁給..。因此,有關軍事行動的事,也都由兩人共同商議決定。每年向上報告邊境將士的功勞,誇大宣傳宋人的實力,藉以鞏固自己的地位。還用官府的財物樹立私恩,取得漣、海二郡,這些都是文統的計謀。

世祖在即位以前,訪求才智之士,素聞文統之名。及即位,勵精圖治,有人推薦文統,便迅速用了他。於是成立中書省,總管內外百司之政。第一個提拔的平章政事便是王文統,讓他改革各種政務。這年建元為中統(1260),詔告天下,立十路宣撫司,提出各種例式規定,所以,想發辦什麼差事,百姓並不驚擾。政府的鹽稅收入,不失常額。市面上的貨幣流通,也無阻滯。接著又詔行中書省,造中統寶鈔,在潁州、漣水、光化軍設立交易市場。此年冬,初次發行中統交鈔,自十文至二貫文,凡十等。不限年月,諸路通行,民眾可以鈔交納賦稅。

明年二月,世祖在開平,召見行中書省事....與文統,文統親率各路宣撫使都到上都開平。世祖自去年秋天,在北方親自征討叛王阿里不哥時起,凡民間的差派及徵收鹽鐵稅等事,都由文統等裁處。以往急於用兵,許多事來不及研究。因此,在今天,應搞些規矩以整頓綱紀。但不知哪些該辦、應如何辦,所以在班師回朝前,便把文統等召來,責成他們在這方面做出成效。用游顯、鄭鼎、趙良弼、董文炳等為各路宣撫司,又以所議的各種條款詔告各路,以便遵行。不久,又詔告宣撫司及達魯花赤管民官及稅官,嚴禁製造和販賣私鹽、私酒醋及曲貨等。

文統為人妒忌尖刻,開始成立中書省時,張文謙為左丞,文謙素以安國利民為己任,故凡討論問題,觀點明確,總和文統意見不一致。文統便對此憤憤不平,總想找個藉口來陷害文謙。後來,文謙終於以左丞之職行大名等路宣撫司事而離開中書省。這時姚樞、竇默、許衡等都是世祖所敬重和信任的人。文統便暗示世祖授樞為太子太師,授默為太子太傅,授衡為太子太保。在外表上,文統裝出對這些人很尊重的樣子,其實不想他們朝夕作為顧問在世祖左右。默曾與王鶚、樞、衡都侍奉在世祖身旁,他們在世祖面前斥責文統,說:“此人學術不正,必禍天下,不可把他安插在相位上。”世祖說“:如是這樣,則誰可為相呢?”默說許衡可以。世祖不高興,此議就作罷了。鶚曾請世祖讓右丞相史天澤監修國史,讓左丞相耶律鑄監修遼史,讓文統監修金史,世祖說:“監修諸史的階銜,俟修史時再定。”

中統三年二月,李..反元,以漣海三城獻給宋朝。先是其子彥簡,由京師逃回山東後,..遣人告訴中書。及李..的反書傳及世祖時,許多人都說文統曾派遣自己的兒子蕘與..暗通音信。世祖召見王文統質問:“你教唆李..反對朝廷,已經有好多年了,這是舉世皆知的事,我今問你,到底你策劃些什麼,要都告訴我!”文統對答說:“我也忘了,容我詳細寫下來,再交給您。”寫完後,世祖要他自己宣讀。其中有句話說“:如果你保存我螻蟻之命,那我就保證為皇上奪取江南。”世祖對文統說“:你今天還想向朕為李..說情嗎?”恰..遣人持文統三書自氵名水來,世祖以書示文統,文統驚慌失措,汗流不止。書中有“甲子期”字樣,世祖問“:甲子期是什麼意思?”文統答道“:李..久有反元之心,因我在朝中,不敢立即發動。我很久就想告之皇上以捉拿李..,但因皇上用兵北方,局勢還未平定,等到甲子年,則還有數年,我說這話,是為了推遲他的反期而已。”世祖說“:不必多說了,我把你從一個平民的地位提拔起來,給你以很大的權力,待你可說不薄,你為何負心做出這種事?”文統還支吾其詞,始終不肯自己說出“臣罪當死”四個字。世祖乃命左右趕他出去,一出去就將他捆起來。世祖還召竇默、姚樞、王鶚、僧子聰及張柔等來,將文統三書給他們看,並問道:“你們看文統當得何罪?”張柔高呼道“:宜千刀萬剮!”世祖又說“:你們說該如何?”眾臣都說“:當死。”世祖說“:他自己也在我跟前服罪了。”

文統伏誅,子蕘也同時被殺。世祖乃詔告天下,其中說:“國制有規定,懷二心者必殺。沒有想到,地位如此之高的宰相居然會心懷奸邪。平章政事王文統,自底層起用,提升到台司,我對他的信賴不可說不深,對他的待遇不可說不厚,是希望他報效朝廷,誰知他與李..是同謀,暗中使子蕘通訊息。近來得到他的親筆書信數幅,察覺他的謀反之心已有多年,宜斬首示眾,使民眾知道其滔天罪惡。已於二十三日將反臣王文統及其子蕘依法處死。嗚呼,負國而謀反,死有餘辜,處宰相之位而被刑,一時還不明白,你們眾百姓,應該好好體會我的這些用心。”文統雖以反元而被處死,但元之立國,元的規模法度,實多出自文統之功。

阿魯輝帖木兒是滅里大王的後裔。開始時,太宗生七子,滅里最小。世祖既定天下,便大封宗室為王,所以滅里也被封王。後來,滅里生脫忽,脫忽生俺都剌,俺都剌生禿滿。至大元年(1308)始封陽翟王,賜金印螭紐,使鎮守北藩。禿滿傳曲春,曲春傳太平,太平傳帖木兒赤,後來阿魯輝帖木兒承襲這個封號。

在阿魯輝帖木兒承襲王位時,適逢汝州、潁州興起反對元朝的起義運動,這時天下震動,帝屢詔宗室親王,帶北方兵到南方來鎮壓起義。阿魯輝帖木兒知國家大勢已去,便乘機發展勢力,擁有數萬之眾,屯兵於木兒古兀徹之地,要挾其他宗王起來反叛朝廷。並且還派人向皇帝說“:祖宗以天下給你,你何故失其大半?何不持國璽給我,由我來當元朝的皇帝?”皇帝聽到這些話後,神色自若,慢慢說“:天命有一定,難道你想當皇帝就能當皇帝嗎?”於是降詔書啟發他自己悔罪。阿魯輝帖木兒不肯聽勸告,皇帝乃命知樞密院事禿堅帖木兒等攻擊之。行至稱海,徵發哈剌赤萬人為軍。這些人素來不知兵,臨時讓他們上戰場,戰鬥還未打響,便紛紛脫號衣奔投阿魯輝帖木兒軍中,使禿堅帖木兒慘敗,單騎回上都。

至正二十一年(1361),又命少保、知樞密院事老章,以兵十萬再度攻打阿魯輝帖木兒軍,這次政府軍中因為有阿魯輝帖木兒弟弟忽都帖木兒從征,大敗阿魯輝帖木兒。阿魯輝帖木兒準備東遁,其部將脫..與宗王囊加、玉樞虎兒吐華等將阿魯輝帖木兒擒送帝都,被帝處死。於是,加封老章為太傅,授脫..知遼陽行樞密院事,以忽都帖木兒襲封陽翟王。宗王囊加等也都加封。不久,又詔加封老章為和寧王,以嶺北行省丞相知行樞密院事的職務鎮守北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