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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十六

作者:宋濂、王禕等

乃蠻台

乃蠻台,木華黎五世孫。曾祖曰孛魯;祖曰阿禮吉失,追封莒王,謚忠惠;父曰忽速忽爾,嗣國王,追封薊王。乃蠻台身長七尺,摯靜有威,性明果善斷,射能貫札。大德五年,奉命征海都、朵哇,以功賜貂裘白金,授宣徽院使,階榮祿大夫。七年,拜嶺北行省右丞。舊制,募民中糧以餉邊,是歲中者三十萬石。用事者挾私為市,殺其數為十萬,民進退失措。乃蠻台請於朝,凡所輸者悉受之,以為下年之數,民感其德。至治二年,改甘肅行省平章政事,佩金虎符。甘肅歲糴糧於蘭州,多至二萬石,距寧夏各千餘里至甘州,自甘州又千餘里始達亦集乃路,而寧夏距亦集乃僅千里。乃蠻台下諭令挽者自寧夏徑趨亦集乃,歲省費六十萬緡。

天曆二年,遷陝西行省平章政事。關中大飢,詔募民入粟予爵。四方富民應命輸粟,露積關下。初,河南飢,告糴關中,而關中民遏其糴。至是關吏乃河南人,修宿怨,拒粟使不得入。乃蠻台杖關吏而入其粟。京兆民掠人而食之,則命分健卒為隊,捕強食人者,其患乃已。時入關粟雖多,而貧民乏鈔以糴。乃蠻台取官庫未毀昏鈔,得五百萬緡,識以省印,給民行用,俟官給賑饑鈔,如數易之。先時,民或就食他所,多毀牆屋以往。乃蠻台諭之曰:“明年歲稔,爾當復還,其勿毀之。”民由是不敢毀,及明年還,皆得按堵如初。拜西行台御史大夫,賜金幣、玩服等物。奉命送太宗皇帝舊鑄皇兄之寶於其後嗣燕只哥,乃蠻台威望素嚴,至其境,禮貌益尊。

至順元年,遷上都留守,佩元降虎符,虎賁親軍都指揮使,進階開府儀同三司,知嶺北行樞密院事,封宣寧郡王,賜金印。尋奉命出鎮北邊,錫予尤重。國初,諸軍置萬戶、千戶、百戶,時金銀符未備,惟加纓於槍以為等威。至是乃蠻台為請於朝,皆得綰符。後至元三年,詔乃蠻台襲國王,授以金印。繼又以安邊睦鄰之功,賜珠絡半臂並海東名鷹、西域文豹,國制以此為極恩。六年,拜嶺北行省左丞相,仍前國王、知行樞密院事。至正二年,遷遼陽行省左丞相,以年逾六十,上疏辭職歸。念其軍士貧乏,以麥四百石、馬二百匹、羊五百頭遍給之。八年,薨於家,帝聞之震悼,命有司厚致賻儀,詔贈攄忠宣惠綏遠輔治功臣、太師、開府儀同三司、上柱國,追封魯王,謚忠穆。

子二:長野仙溥化,入宿衛,掌速古兒赤,特授朝列大夫、給事中,拜監察御史,繼除河西廉訪副使、淮西宣慰副使,累遷中書參知政事,由御史中丞為中書右丞;次晃忽而不花。

朵兒只

朵兒只,木華黎六世孫,脫脫子也。朵兒只生一歲而孤,稍長,備宿衛,事母至孝,喜讀書,不屑屑事章句,於古君臣行事忠君愛民之道,多所究心。至治二年,授中奉大夫、集賢學士,時年未及冠。一時同寅如郭貫、趙世延、鄧文原諸老皆器重之。天曆元年,朵羅台國王自上都領兵至古北口,與大都兵迎敵。事定,文宗殺朵羅台。二年,朵兒只襲國王位,扈蹕上都,詔便道至遼陽之國。順帝至元四年,朵羅台弟乃蠻台恃太師伯顏勢,謂國王位乃其所當襲,訴於朝。伯顏妻欲得朵兒只大珠環,價直萬六千錠。朵兒只無以應,則慨然曰:“王位我祖宗所傳,不宜從人求買。我縱不得為,設為之,亦我宗族人耳。”於是乃蠻台以賂故得為國王,而除朵兒只遼陽行省左丞相。以安靖為治,民用不擾。六年,遷河南行省左丞相,為政如在遼陽時。先是,河南范孟為亂,以詿誤連繫者千百計。朵兒只至,頗知其冤,力欲直之,而平章政事納麟乃元問官,執其說不從。已而納麟還,言於朝,以謂朵兒只心徇漢人。朵兒只為人寬弘有度,亦不恤也。至正四年,遷江浙行省左丞相。時杭城薦經災毀,別兒怯不花先為相,庶務寬紓,朵兒只繼之,鹹仍其舊,民心翕然。汀州寇竊發,朵兒只調遣將士招捕之,威信所及,數月即平。帝嘉其績,錫九龍衣、上尊酒。居二年,方面晏然。杭之耆老請建生祠,如前丞相故事。朵兒只辭之曰:“昔者我父平章官浙省,我實生於此,宜爾父老有愛於我,我於爾杭人得無情乎!然今天下承平,我叨居相位於此,唯知謹守法度不辱先人足矣,何用虛名為?”

七年,召拜御史大夫。會丞相虛位,秋,拜中書左丞相。冬,升右丞相、監修國史,而太平為左丞相。是時,朝廷無事,稽古禮文之事,有墜必舉,請賜經筵講官坐,以崇聖學,選清望官專典陳言,以求治道,核守令六事,沙汰僧尼,舉隱逸士,事見《太平傳》。歲余,留守司行致賀禮,其物先留鴻禧觀,將饋二相。朵兒只家臣寓觀中,察知物有豐殺,其致左相者特豐。家臣具白其事,請卻之。朵兒只曰:“彼縱不送我,亦又何怪。”即命受之。郯王家產既籍於官,朵兒只俾掾史錄其數。明日,掾史以復。韓嘉訥為平章,不知出丞相命,勃然變色,叱掾史曰:“公事須自下而上,何竟白丞相!”令客省使扶出。朵兒只不為動,知者鹹服其量。九年,罷丞相位,復為國王,之國遼陽。十四年,詔脫脫總兵南討。中書參議龔伯遂建言:“宜分遣諸宗王及異姓王俱出軍。”吳王朵爾赤厚賂伯遂獲免。朵兒只獨曰:“吾國家世臣,天下有事,政效力之秋也,吾豈暇與小子輩通賄賂哉!”即領兵出淮南,聽脫脫節制。脫脫遣朵兒只攻六合,拔之。既而詔削脫脫官爵,罷其兵權,朵兒只乃以本部兵守揚州。十五年,薨于軍,年五十二。

初,朵兒只為集賢學士,從其從兄丞相拜住在上都。南坡之變,拜住遇害。賊臣鐵失、赤斤鐵木兒等並欲殺朵兒只,其從子朵爾直班方八歲,走詣怯薛官失都兒求免,以故朵兒只得脫於難。朵兒只為相,務存大體,而太平則兼理庶務,一時政權頗出於太平,趨附者眾,朵兒只處之凝然,不與較。然太平亦能推讓盡禮,中外皆號為賢相雲。

二子:朵蠻帖木兒,翰林學士;俺木哥失里,襲國王。

朵爾直班

朵爾直班,字惟中,木華黎七世孫。祖曰碩德,父曰別理哥帖木爾。朵爾直班甫晬而孤,育於從祖母。拜住,從父也,請於仁宗,降璽書護其家。稍長,好讀書。年十四,見文宗,適將幸上都,親閱御衣,命錄於簿,顧左右無能書漢字者,朵爾直班引筆書之。文宗喜曰:“世臣之家乃能知學,豈易得哉!”命為尚衣奉御,尋授工部郎中。元統元年,擢監察御史。首上疏,請親祀宗廟,赦命不宜數。又陳時政五事,其一曰:“太史言三月癸卯望月食既,四月戊午朔,日又食。皇上宜奮乾綱,修刑政,疏遠邪佞,顓任忠良,庶可消弭災變以為禎祥。”二曰:“親祀郊廟。”三曰:“博選勛舊世臣之子,端謹正直之人,前後輔導,使嬉戲之事不接於目,俚俗之言不及於耳,則聖德日新矣。”四曰:“樞機之臣固宜尊寵,然必賞罰公,則民心服。”五曰:“弭安盜賊,振救饑民。”是時日月薄蝕,烈風暴作,河北、山東旱蝗為災,乃復條陳九事上之,一曰:“比日幸門漸啟,刑罰漸差,無功者覬覦希賞,有罪者僥倖求免。恐刑政漸隳,紀綱漸紊,勞臣何以示勸,奸臣無所警懼。”二曰:“天下之財皆出於民,民竭其力以佐公上,而用猶不足,則嗟怨之氣上乾陰陽之和,水旱災變所由生也。宜顓命中書省官二員,督責戶部詳定減省,罷不急之工役,止無名之賞賜。”三曰:“禁中常作佛事,權宜停止。”四曰:“官府日增,選法愈敝,宜省冗員。”五曰均公田。六曰鑄錢幣。七曰罷山東田賦總管府。八曰蠲河南自實田糧。九曰禁取姬妾于海外。

正月元日,朝賀大明殿,朵爾直班當糾正班次,即上言:“百官逾越班制者,當同失儀論,以懲不敬。”先是,教坊官位在百官後,御史大夫撒迪傳旨俾入正班,朵爾直班執不可。撒迪曰:“御史不奉詔耶?”朵爾直班曰:“事不可行,大夫宜覆奏可也。”西僧為佛事內廷,醉酒失火,朵爾直班劾其不守戒律,延燒宮殿,震驚九重。撒迪傳旨免其罪,朵爾直班又執不可,一日間傳旨者八,乃已。丞相伯顏、御史大夫唐其勢二家家奴怙勢為民害,朵爾直班巡歷至漷州,悉捕其人致於法,民大悅。及還,唐其勢怒曰:“御史不禮我已甚,辱我家人,我何面目見人耶?”答曰:“朵爾直班知奉法而已,它不知也。”唐其勢從子馬馬沙為欽察親軍指揮使,恣橫不法,朵爾直班劾奏之。馬馬沙因集無賴子欲加害,會唐其勢被誅,乃罷。

遷太府監,改奎章閣學士院供奉學士,進承制學士,皆兼經筵官,又升侍書學士、同知經筵事。是時朵爾直班甫弱冠,又世家子,乃獨以經術侍帝左右,世以為盛事。至正元年,罷學士院,除翰林學士,升資善大夫。於是經筵亦歸翰林,仍命朵爾直班知經筵事。是時康里巙巙以翰林學士承旨亦在經筵,在上前敷陳經義,朵爾直班則為翻譯,曲盡其意,多所啟沃,禁中語秘不傳。俄遷大宗正府也可紥魯火赤,聽訟之際,引諭律令,曲當事情。有同僚年老者,嘆曰:“吾居是官四十年,見公論事殆神人也。”宗王有殺其大母者,朵爾直班與同僚拔實力請於朝,必正其罪。時相難之。出為淮東肅政廉訪使。遷江南行台治書侍御史,未行,又遷江西行省左丞,以疾不赴。北還,養疾黃厓山中。起為資正院使。五年,拜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提調宣文閣。時纂集《至正條格》,朵爾直班以謂是書上有祖宗制誥,安得獨稱今日年號;又律中條格乃其一門耳,安可獨以為書名。時相不能從,唯除制誥而已。有以善音樂得幸者,有旨用為崇文監丞。朵爾直班它擬一人以聞。帝怒曰:“選法盡由中書省耶?”朵爾直班頓首曰:“用幸人居清選,臣恐後世議陛下。今選它人,臣之罪也,省臣無與焉。”帝乃悅。升右丞,尋拜御史中丞。監察御史劾奏別兒怯不花,章甫上,黜御史大夫懿憐真班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朵爾直班曰:“若此則台綱安在?”乃再上章劾奏,並留大夫,不允。台臣皆上印綬辭職。帝諭朵爾直班曰:“汝其毋辭。”對曰:“憲綱隳矣,臣安得獨留?”帝為之出涕。朵爾直班即杜門謝賓客。

尋出為遼陽行省平章政事,階榮祿大夫。至官,詢民所疾苦,知米粟羊豕薪炭諸貨皆藉鄉民販負入城,而貴室僮奴、公府隸卒爭強買之,僅酬其半直。又其俗編柳為斗,大小不一,豪賈猾儈得以高下其手,民鹹病之。即飭有司厲防禁,齊稱量,諸物乃畢集而價自平。又存恤孤老,平準錢法,清銓選,汰胥吏,慎勾稽,興廢墜,巨細畢舉。苟有罪,雖勛舊不貸。王邸百司聞風悚懼。召為太常禮儀院使,俄遷中政使,又遷資正使。

會盜起河南,帝憂之。拜中書平章政事,階光祿大夫。首言:“治國之道,綱常為重。前西台御史張桓伏節死義,不污於寇,宜首旌之,以勸來者。”又言:“宜守荊襄、湖廣以絕後患。”又數論:“祖宗之用兵,匪專於殺人,蓋必有其道焉。今倡亂者止數人,顧乃盡坐中華之民為畔逆,豈足以服人心。”其言頗迕丞相脫脫意。時脫脫倚信左司郎中汝中柏、員外郎伯帖木兒,故兩人因擅權用事,而朵爾直班正色立朝,無所附麗。適陝州危急,因出為陝西行台御史大夫。行至中途,聞商州陷,武關不守,即輕騎晝夜兼程至奉元,而賊已至鴻門。吏白涓日署事,不許,曰:“賊勢若此,尚何顧陰陽拘忌哉!”即就署。省、台素以舉措為嫌,不相聚論事。朵爾直班曰:“多事如此,惡得以常例論?”乃與行省平章朵朵約五日一會集。尋有旨,命與朵朵便宜同討賊,即督諸軍復商州。乃修築奉元城壘。募民為兵,出庫所藏銀為大錢,射而中的者賞之,由是人皆為精兵。金、商義兵以獸皮為矢房,狀如瓠,號毛葫蘆軍,甚精銳,列其功以聞,賜敕書褒獎之,由是其軍遂盛,而國家獲其用。金州由興元、鳳翔達奉元,道里回遠,乃開義谷,創置七驛,路近以便。

時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師敗於河南,西台御史蒙古魯海牙、範文等十二人劾奏之。朵爾直班當署字,顧謂左右曰:“吾其為平章湖廣矣。”未幾命下,果然。也先帖木兒者,脫脫之弟,章既上,脫脫怒,故左遷朵爾直班,而御史十二人皆見黜。關中人遮道涕泣曰:“生我者公也,何遽去我而不留乎?”朵爾直班慰遣之,不聽,乃從間道得出。至重慶,聞江陵陷,道路阻不可行,或請少留以俟之,不從,期必達乃已。

湖廣行省時權治澧州,既至,律諸軍以法,而授納粟者以官,人心翕然。汝中柏、伯帖木兒言於丞相曰:“不殺朵爾直班,則丞相終不安。”蓋謂其帝意所眷屬,必復用耳。乃命朵爾直班職專供給軍食。時官廩所儲無幾,即延州民有粟者,親予酒諭勸之而貸其粟,約俟朝廷頒鈔至即還以直,民無不從者。又遣官糴粟河南、四川之境,民聞其名,爭輸粟以助軍餉。右丞伯顏不花方總兵,承順風旨,數侵辱之。朵爾直班不為動。會官軍復武昌,至蘄、黃伯顏不花百計征索,無不給之,猶欲言其供需失期。達剌罕軍帥王不花奮言曰:“平章國之貴臣,今坐不重茵,食無珍味,徒為我曹軍食耳。今百需立辦,顧猶欲誣之,是無人心也。我曹便當散還鄉里矣。”脫脫遣國子助教完者至軍中,風使害之。完者至,則反加敬禮,語人曰:“平章勛舊之家,國之祥瑞,吾苟傷之,則人將不食吾余矣。”朵爾直班素有風疾,軍中感霧露,所患日劇,遂卒於黃州蘭溪驛,年四十。

朵爾直班立朝,以扶持名教為己任,薦拔人才而不以為私恩。留心經術,凡伊、洛諸儒之書,未嘗去手。喜為五言詩,於字畫尤精。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嘗客於朵爾直班,諫之曰:“明公之學,當務安國家、利讓稷,毋為留神於末藝。”朵爾直班深服其言。其在經筵,開陳大義為多。間采前賢遺言,各以類次,為書凡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明道、厚倫、制行、稽古、遊藝,五者《學本》之目也;敬天、愛民、知人、納諫、治內,五者《君道》之目也;宰輔、台察、守令、將帥、暬御,五者《臣職》之目也;興學、訓農、理財、審刑、議兵,五者《國政》之目也。帝覽而善之,賜名曰《治原通訓》,藏於宣文閣。二子:鐵固思帖木而、篤堅帖木而。

阿魯圖

阿魯圖,博爾朮四世孫。父木剌忽。阿魯圖由經正監襲職為怯薛官,掌環衛,遂拜翰林學士承旨,遷知樞密院事。至元三年,襲封廣平王。至正四年,脫脫辭相位,順帝問誰可代脫脫為相者,脫脫以阿魯圖薦。五月,詔拜中書右丞相、監修國史,而別兒怯不花為左丞相,從駕行幸,每同車出入,一時朝野以二相協和為喜。時詔修遼、金、宋三史,阿魯圖為總裁。五年,三史成。十月,阿魯圖等既以其書進,帝御宣文閣,阿魯圖復與平章政事帖木兒塔識、太平上奏:“太祖取金,世祖平宋,混一區宇,典章圖籍皆歸秘府。今陛下以三國事績命儒士纂修,而臣阿魯圖總裁。臣素不讀漢人文書,未解其義。今者進呈,萬機之暇,乞以備乙覽。”帝曰:“此事卿誠未解,史書所系甚重,非儒士泛作文字也。彼一國人君行善則國興,朕為君者宜取以為法;彼一朝行惡則國廢,朕當取以為戒。然豈止儆勸人君,其間亦有為宰相事,善則卿等宜仿效,惡則宜監戒。朕與卿等皆當取前代善惡為勉。朕或思有未至,卿等其言之。”阿魯圖頓首舞蹈而出。

右司郎中陳思謙建言諸事,阿魯圖曰:“左右司之職所以贊助宰相。今郎中有所言,與我輩共議見諸行事,何必別為文字自有所陳耶?郎中若居他官,則可建言,今居左右司而建言,是徒欲顯一己自能言耳。將置我輩於何地?”思謙大慚服。一日,與僚佐議除刑部尚書,宰執有所舉,或難之曰:“此人柔軟,非刑部所可用。”阿魯圖曰:“廟堂即今選儈子耶?若選儈子,須選強壯人。尚書欲其詳讞刑牘耳,若不枉人,不壞法,即是好刑官,何必求強壯人耶?”左右無以答。其為治知大體,類如此。

先是,別兒怯不花嘗與阿魯圖謀擠害脫脫。阿魯圖曰:“我等豈能久居相位,當亦有退休之日,人將謂我何?”別兒怯不花屢以為言,終不從。六年,別兒怯不花乃諷監察御史劾奏阿魯圖不宜居相位,阿魯圖即避出城。其姻黨皆為之不平,請曰:“丞相所行皆善,而御史言者無理,丞相何不見帝自陳,帝必辯焉。”阿魯圖曰:“我博爾朮世裔,豈丞相為難得耶?但帝命我不敢辭,今御史劾我,我宜即去。蓋御史台乃世祖所設定,我若與御史抗,即與世祖抗矣。爾等無復言。“阿魯圖既罷去,明年,別兒怯不花遂為右丞相,不久亦去。十一年,阿魯圖復起為太傅,出守和林邊,薨,無嗣。

紐的該

紐的該,博爾朮之四世孫也。早歲備宿衛,累遷同知樞密院事,既而廢處於家。順帝至元五年,奉使宣撫達達之地,整理有司不公不法事三十餘條,由是朝廷知其才,升知嶺北行樞密院事。至正十五年,召拜中書平章政事,遷知樞密院事。十七年,以太尉總山東諸軍,守鎮東昌路,擊退田豐兵。十八年,田豐復陷濟寧,進逼東昌。紐的該以乏糧棄城,退屯柏鄉,東昌遂陷。還京師,拜中書添設左丞相,與太平同居相位。紐的該有識量,處事平允。倭人攻金復州,殺紅軍據其州者,即奏遣人往賞賚而撫安之。浙西張士誠既降,紐的該處置江南諸事,鹹得其宜,士誠大服。興和路富民調戲子婦,系獄,車載楮幣至京師行賂,以故刑部官持其事久不決。紐的該乃除刑部侍郎為興和路達魯花赤,俾決其事,富民遂自縊死。凡授官,惟才是選,不用私人,眾稱其有大臣體。已而遽罷相,遷知樞密院事。嘗臥病,謂其所知曰:“太平真宰相才也。我疾固不起,而太平亦不能久於位,此可嘆也。”朝官至門候疾者,皆謝遣之。二十年正月卒。

部分譯文

朵爾直班字惟中,木華黎七世孫。祖父名碩德,父名別理哥帖木兒。

朵爾直班出生不過百日父親就去世了,由叔祖父撫育。叔父拜住奏請仁宗降詔書以保護其家。朵爾直班好讀書,十四歲拜見文宗。文宗將御駕上都,親自視察其御衣,命登於冊,但左右沒有能寫漢字的人,朵爾直班則秉筆書寫,文宗大喜曰:“世臣之家只有你能知道學習,真是難得。”任命他為尚衣奉御,不久授工部郎中。

元統元年(1333),提升為監察御史。首先上疏請皇帝親自祭祀宗廟,並提出赦令不應多發。又陳述時政五事:其一,“太史說(明年)三月十五有月蝕,四月初一有日蝕。皇上應整頓朝綱,改進政治和刑法,疏遠奸邪小人,專任忠良,這樣就可望化災難為吉祥”。其二,“皇上親祭天地和宗廟”。其三,“請端莊正直之人來輔導勛臣故吏的子弟,使他們不好玩耍,不聽街巷鄙俗之言,專心學習,則聖賢之道可以發揚光大”。其四,“機要之臣固然應該尊敬愛護,但必須賞罰公平,這樣才使民心悅服”。其五“,消除盜賊,賑救饑民”。屆時真有日月蝕,烈風大作,河北、山東發生旱災和蝗災。朵爾直班乘機再條陳九事:一曰“近來僥倖之門漸開,刑罰漸漸鬆弛,無功者企望賞賜,有罪者僥倖求免。這樣下去,恐刑法漸毀,綱紀漸亂,為國效力之臣如何得到鼓勵,奸臣無所警惕畏懼”。二曰“天子之財皆來自人民,人民竭其力來供官府,而官府還感到費用不足,恐官民抱怨之氣會影響陰陽之調和,水旱災害會由此而生。應專命中書省派官員二人去督責戶部詳細擬定減免賦稅辦法,停止不急需的工役,不進行無名的賞賜”。三曰“宮中常做佛事,應暫時停止”。四曰“官府官吏日增,官吏考選之法日益破壞,應該減少冗員”。五曰“均公田”。六曰“鑄錢幣。”七曰“廢除山東田賦總管府”。八曰“免除河南自報的田糧。”九曰“禁止在海外取妾納姬”。

正月初一,在大明殿朝賀皇帝,朵爾直班負責糾正官員們列隊次序和向皇帝朝拜的順序,奏請:“百官逾越次序者,應同違反禮節論罪,以懲戒不敬。”以前,管理宮廷樂隊的官,其位置排在百官之後,御史大夫撒迪傳旨,把他們列入正班,朵爾直班堅持不可。撒迪說“:御史不服從皇上詔令嗎?”朵爾直班說“:事情不能這樣辦,大夫應該再去請示皇上的好。”西域僧侶在內廷做佛事,酒醉失火,朵爾直班彈劾僧侶不守戒律,延燒宮殿,震驚天子,應治罪。撒迪傳旨免該僧侶之罪,朵爾直班又堅持不可,一天內傳旨八次,這才遵命不治僧侶之罪。

丞相伯顏和御使大夫唐其勢的兩家家奴,仗勢害民,朵爾直班巡視到氵郭州,將這些家奴一律逮捕法辦,百姓拍手稱快。回朝後,唐其勢大發雷霆:“御史對我太不禮貌,侮辱我家人,我有何面目去見別人。”回答說:“我朵爾直班只知奉法,不知其他。”唐其勢的侄子馬馬沙為欽察親軍指揮使,橫行霸道,目無法紀,朵爾直班進行彈劾。馬馬沙糾集一幫無賴之徒欲加害朵爾直班,正在此時唐其勢被誅,馬馬沙的暗害未能得逞。朵爾直班調入太府監,後改任奎章閣學士院供奉學士,又升為承制學士,都兼為經筵官。再升為侍讀學士、同知經筵事。這時,朵爾直班剛二十歲,又是世家子弟,能獨以儒家學說侍奉皇帝,人們傳為佳話。

至正元年(1341),廢學士院,任朵爾直班為翰林學士,官階升為資善大夫。於是經筵由翰林負責,仍命朵爾直班為同知經筵事。這時康里....以翰林學士承旨也在經筵,向皇帝講解經義,朵爾直班任翻譯,講得透徹,多有開誠忠告之處,但這是宮內的事,秘不外傳。不久,調朵爾直班任大宗正府也可扎魯火赤,在審理訴訟時,援引律令,無有不當。有同僚年老者稱讚道“:我做這方面的官已四十年了,今見公論事完全如神人一般。”宗王中有殺其祖母的,朵爾直班與同僚拔實極力請朝廷依法治罪,使宰相感到為難。朝廷任命他為淮東肅政廉訪使,又調任江南行台治書侍御史,尚未啟程又調任江西行省左丞,因病沒有赴任。北還,在黃..山療養。後起任資正院使。

至正五年,拜中書參知政事、同知經筵事,領導宣文閣。當時正纂集《至正條格》,朵爾直班認為該書上有祖宗制誥,怎能獨以今日之年號命名;又指出條格只不過是律令中一種,怎可單獨為書名。當時宰相不接受他的意見,只是把其中的制誥去掉。有個善於音樂的人得到皇帝寵愛,詔令此人任崇文監丞。朵爾直班另薦舉一人為崇文監丞,順帝大怒說:“選拔人才完全由中書省來決定嗎?”朵爾直班忙頓首回答說“:陛下用自己寵幸的人居如此高雅職位,臣恐後有議論。今選他人,是臣一人之罪,與中書省其他臣僚無關。”聽他這樣一說,帝才高興。升朵爾直班為右丞,不久拜為御史中丞。監察御史彈劾別兒怯不花,奏章剛上,便貶御史大夫懿憐真班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朵爾直班認為“:像這樣則御史台的綱紀何在。”便再上章劾奏,並請留懿憐真班為御史大夫,不允,台臣們都交印辭職。帝對朵爾直班說“:你不能辭職。”回答說:“綱紀破壞,臣怎能獨留。”帝不禁落淚。朵爾直班辭職回家,杜門謝客。

不久,出任遼陽行省平章政事,官階榮祿大夫。到任後詢問民間疾苦,知該地的米粟、羊豕、薪炭諸貨,都是依靠鄉民送到城裡販賣,而貴室的僮僕、官府的隸卒,強行購買,僅付半價。又知本地習俗,編柳條為斗,大小不一,豪商和狡猾的市儈從中操縱,人民受害。朵爾直班令地方官府嚴防並禁豪商猾儈操縱市場,統一度量衡。又撫恤孤老,整頓官吏的任免,淘汰多餘的胥吏,如此等等。犯罪者,雖是勛臣故吏都不寬恕。王府及各衙門官吏,無不懼怕。朝廷召為太常禮儀院使,不久任命為中政使,又轉為資正使。

河南人民起義反元,順帝為之憂慮。拜朵爾直班為中書平章政事,官階光祿大夫。他首先提出“治國之道綱常倫理為重”,因此應該旌表在反人民起義鬥爭中為忠於朝廷而死難的前西台御史張桓,以此來勸誡後來人;認為應守住荊襄、湖廣以絕後患。指出倡亂反元的只是少數人,不能把中華百姓都視為叛逆。他這番議論與丞相脫脫的意見不合。當時脫脫信賴左司郎中汝中柏和員外郎伯帖木兒,此二人專權獨斷,而朵爾直班為人正直,在朝廷不依附於任何人。這時陝州危急,朝廷任命朵爾直班為陝西行台御史大夫去加強防禦。行至中途聞商州陷落,武關不守,便立即晝夜趕到奉元,人民起義軍已到鴻門。奉元官吏提出要擇吉日辦理公務,朵爾直班不準,令他們立即入衙辦事。他自己督各軍收復商州,修築奉元城堡,募民為兵,將府庫所存白銀作為對有戰功的人獎賞。

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在河南為起義軍所敗,西台御史蒙古魯海牙、範文等十二人上章彈劾,朵爾直班也在奏章上署名,簽名後對左右說:“我將去為湖廣平章。”不久,朝廷果下令調他為湖廣平章政事。因為也先帖木兒是丞相脫脫之弟,奏章上後,脫脫大怒,故把朵爾直班調去湖廣,其他十二御史也被貶官。朵爾直班臨行時關中人含淚送別,依依不捨。到重慶時,聞江陵失守,道路不通,有人勸稍留等待,他不肯,務必按期到任。

湖廣行省的省會當時暫在澧州,朵爾直班到任後嚴肅軍紀,獻粟者授以官,人心一致。丞相脫脫命朵爾直班專門供給軍糧。當時官倉儲糧所剩無幾,朵爾直班宴請本州有糧財主,親自敬酒,勸他們貸糧給官府,將來朝廷頒發錢鈔則按值還錢,這些人都答應了。他還派人到河南、四川去買糧。右丞伯顏不花總領軍隊,他遵照脫脫的暗示,多次侮辱朵爾直班,而朵爾直班不為所動。官軍收復武昌,進軍蘄、黃。伯顏不花無休止地向他索取軍糧,雖無不給予,但還指責他供給失期。達剌罕軍帥王不花憤憤不平地說“:平章是國家貴臣,如今他睡不好,吃不好,為我們軍隊糧食操勞。要什麼就立即辦理,還要誣陷他,真無人性,我們各自還鄉去吧。”脫脫遣國子助教完者到軍中來害他。完者到來後,見他為國事操勞,反而敬重他。朵爾直班素有風濕病,在軍中受霧露之寒氣,病情加重,卒於黃州蘭溪驛,年四十歲。

朵爾直班在朝中以提倡儒家的綱常名教為己任,薦拔人才不從私恩出發。他留心經學,凡程頤、程顥之書,總是手不釋卷。愛好五言,尤精於字畫。他深深佩服翰林學士承旨臨川危素關於“學以安國家、利社稷”的主張。在經筵為皇帝講學,多陳述大義。空閒時收集古代聖賢遺言,編纂成書四卷,一曰《學本》,二曰《君道》,三曰《臣職》,四曰《國政》。《學本》包括:明道、厚倫、制行、稽古、遊藝這五項;《君道》包括敬天、愛民、知人、納諫、治內五項;《臣職》包括:宰輔、台察、守令、將帥、暫御五項;《國政》包括:興學、訓農、理財、審刑、議兵五項。順帝看了這書認為很好,賜名為《治原通訓》,藏於宣文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