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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三十三

作者:脫脫撰

移剌履 張萬公 蒲察通 粘割斡特剌 程輝 劉瑋 董師中 王蔚 馬惠迪 馬琪 楊伯通 尼龐古鑒

移剌履字履道,遼東丹王突欲七世孫也。父聿魯,早亡。聿魯之族兄興平軍節度使德元無子,以履為後。方五歲,晚臥廡下,見微雲往來天際,忽謂乳母曰:“此所謂‘臥看青天行白雲’者耶?”德元聞之,驚曰:“是子當以文學名世。”及長,博學多藝,善屬文。初舉進士,惡搜檢煩瑣,去之。蔭補為承奉班祗候、國史院書寫。世宗方興儒術,詔譯經史,擢國史院編修官,兼筆硯直長。一日,世宗召問曰:“朕比讀《貞觀政要》,見魏徵嘉謀忠節,良可稱嘆。近世何故無如征者?”履曰:“忠嘉之士,何代無之,但上之人用與不用耳。”世宗曰:“卿不見劉仲誨、張汝霖耶,朕超用二人者,以嘗居諫職,屢有忠言故也。安得謂之不用,第人材難得耳。”履曰:“臣未聞其諫也。且海陵杜塞言路,天下緘口,習以成風。願陛下懲艾前事,開諫諍之門,天下幸甚。”

初議以時務策設女直進士科,禮部以所學不同,未可概稱進士,詔履定其事,乃上議曰:“進士之科,起於隋大業中,始試以策。唐初因之,高宗時雜以箴銘賦詩,至文宗始專用賦。且進士之初,本專試策,今女直諸生以試策稱進士,又何疑焉。”世宗大悅,事遂施行。十五年,授應奉翰林文字,兼前職,俄遷修撰。二十年,詔提控衍慶宮畫功臣像,過期,降應奉。逾年,復為修撰,轉尚書禮部員外郎。

章宗為金源郡王,喜讀《春秋左氏傳》,聞履博洽,召質所疑。履曰:“左氏多權詐,駁而不純。《尚書》、《孟子》皆聖賢純全之道,願留意焉。”王嘉納之。二十六年,進本部郎中,兼同修國史、翰林修撰,表進宋司馬光《古文孝經指解》曰:“臣竊觀近世,皆以兵刑財賦為急,而光獨以此進其君。有天下者,取其辭施諸宇內,則元元受賜。”俄以疾,乞補外,世宗曰:“履多病,可與便州。”遂授薊州刺史。無幾,召為翰林待制,同修國史。明年,擢尚書禮部侍郎,兼翰林直學士。

世宗崩,遺詔移梓宮壽安宮。章宗詔百官議,皆謂當如遺詔,履獨曰:“非禮也。天子七月而葬,同軌畢至。其可使萬國之臣朝大行於離宮乎?”上曰:“朕日夜思之,舍正殿而奠於別宮,情有所不忍,且於禮未安。”遂殯於大安殿。二十九年三月,進禮部尚書,兼翰林直學士,賜大定三年孟崇獻榜下進士及第。七月,拜參知政事,提控刊修《遼史》。明昌元年,進尚書右丞。

初,河溢曹州,帝問曰:“《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不言河決,何也?”履曰:“《春秋》止是魯史,所以鮮及他國事。”二年六月,薨,年六十一。是日,履所生也。謚曰文獻。

履秀峙通悟,精歷算書繪事。先是,舊《大明曆》舛誤,履上《乙未歷》,以金受命於乙未也,世服其善。初,德元未有子,以履為後,既而生子震,德元歿,盡推家貲與之。其自禮部兼直學士為執政,乃舉前代光院故事,以錢五十萬送學士院,學者榮之。

張萬公,字良輔,東平東阿人也。幼聰悟,喜讀書。父彌學,夢至一室,榜曰“張萬相公讀書堂”,已而萬公生,因以名焉。登正隆二年進士第,調新鄭簿。以憂去。服闋,除費縣簿。大定四年,為東京辰淥鹽副使,課增,遷長山令。時土寇未平,一旦至城下者幾萬人,萬公登陴諭以鄉里親舊意,眾感悟相率而去,邑人賴之,為立生祠。久之,補尚書省令史,擢河北西路轉運司都勾判官,改大理評事,就升司直,四遷侍御史、尚書右司員外郎。丞相徒單克寧嘗謂曰:“後代我者必汝也。”俄授郎中,敷奏明敏,世宗嘉之,謂侍臣曰:“張萬公純直人也。”尋遷刑部侍郎。

章宗即位,初置九路提刑司,選為南京路提刑使。以治最,遷御史中丞。會北邊屢有警,上命樞密使夾谷清臣發兵擊之。萬公言:“勞民非便。”詔百官議於尚書省,遂罷兵。尋為彰國軍節度使。明昌二年,知大興府事,拜參知政事。逾年,以母老乞就養,詔不許,賜告省親。還,上問山東、河北粟貴賤,今春苗稼,萬公具以實對。上謂宰臣曰:“隨處雖得雨,尚未沾足,奈何?”萬公進曰:“自陛下即位以來,興利除害,凡益國便民之事,聖心孜孜,無不舉行。至於旱災,皆由臣等,若依漢典故,皆當免官。”上曰:“卿等何罪,殆朕所行有不逮者。”對曰:“天道雖遠,實與人事相通,唯聖人言行可以動天地。昔成湯引六事自責,周宣遇災而懼,側身修行,莫不修飭人事。方今宜崇節儉,不急之務、無名之費,可俱罷去。”上曰:“災異不可專言天道,蓋必先盡人事耳,故孟子謂王無罪歲。”左丞完顏守貞曰:“陛下引咎自責,社稷之福也。”上由是以萬公所言下詔罪己。進士李邦乂者上封事,因論世俗侈靡,譏涉先朝,有司議言者罪,上謂宰臣曰:“昔唐張玄素以桀、紂比文皇。今若方我為桀、紂,亦不之罪。至於世宗功德,豈容譏毀。”顧問萬公曰:“卿謂何如?”萬公曰:“譏斥先朝,固當治罪,然舊無此法。今宜定立,使人知之。”乃命免邦乂罪,惟殿三舉。其奏對詳敏,多類此。

四年,復申前請,授知東平府事,諭之曰:“卿在政府,非不稱職,以卿母老,乞侍養,特畀鄉郡,以遂孝養。朕心所屬,不汝忘也。”萬公謝,且捧書言曰:“臣狂妄,有一言欲今日以聞,會受除未及耳。夫內外之職,憂責如一,畎畝之臣猶不忘君,芻蕘之言,明主所擇,伏望聖聰省察。”上嘉納之。六年,改知河中府,時軍興,調發叢劇,悉為寬假,使民力易辦。人為繪像於薰風樓,又建“去思堂”。

移鎮濟南,以母憂去職。卒哭,詔起復,拜平章政事,躐遷資善大夫,封壽國公。時李淑妃有寵,用事,帝意惑之,欲立為後,大臣多不可。御史姬端修上書論之,帝怒,御史大夫張暐削一官,侍御史路鐸削兩官,端修杖七十,以贖論。淑妃竟進封元妃。又大兵雖罷,而邊事方殷,連歲旱,災異數見。又多變更制度,民以為弗便而又改之。紛紛無定。萬公素沉厚深謹,務安靜少事以為治,與同列議多不合。然頗嫌畏,不敢犯顏強諫,須帝有問,然後審畫利害而質言之,帝雖從而弗行也。萬公於是兩上表以衰病丐閒,詔諭曰:“近卿言數事,朕未嘗行,乃朕之過。卿年未老,而遽告病,今特賜告兩月,復起視事。”

初,明昌間,有司建議,自西南、西北路,沿臨潢達泰州,開築壕塹以備大兵,役者三萬人,連年未就。御史台言:“所開鏇為風沙所平,無益於禦侮,而徒勞民。”上因旱災,問萬公所由致。萬公對以“勞民之久,恐傷和氣,宜從御史台所言,罷之為便”。後丞相襄師還,卒為開築,民甚苦之。主兵者又言:“比歲征伐,軍多敗衄,蓋屯田地寡,無以養贍,至有不免饑寒者,故無鬥志。願括民田之冒稅者分給之,則戰士氣自倍矣。”朝臣議已定,萬公獨上書,言其不可者五,大略以為:“軍旅之後,瘡痍未復,百姓拊摩之不暇,何可重擾,一也。通檢未久,田有定籍,括之必不能盡,適足以增猾吏之敝,長告訐之風,二也。浮費侈用,不可勝計,推之以養軍,可斂不及民而足,無待於奪民之田,三也。兵士失於選擇,強弱不別,而使同田共食,振厲者無以盡其力,疲劣者得以容其奸,四也。奪民而與軍,得軍心而失天下心,其禍有不可勝言者,五也。必不得已,乞以冒地之已括者,召民蒔之,以所入贍軍,則軍有坐獲之利,而民無被奪怨矣。”皆不報。一日奏事,上謂萬公曰:“卿昨言天久陰晦,亦由人君用人邪正不分。君子當在內,小人當在外,甚有理也,然孰謂小人?”萬公奏“張煒、田櫟、張嘉貞等,雖有才幹,無德可稱”。上即命三人補外。

泰和元年,連章請老,不許,遷榮祿大夫,賜其子進士及第。明年,章再上,有旨:“得非卿有所言,朕有不從者乎?或同列情見不一,而多違卿意邪?不然,何求去如是之數也。”萬公謝無他,第以病言。三年正月,章再上,不允,加銀青光祿大夫。三月,歷舉朝臣有名者以自代,求去甚力。上知其不能留,諭曰:“朕初即位,擢卿執政,繼遷相位,以卿先朝舊人,練習典故,朕甚重之。且年雖高而精力未衰,故以機務相勞。為卿屢求退去,故勉從之,甚非朕意也。”加金紫光祿大夫,致仕。

六年,南鄙用兵,上以山東重地,須大臣鎮撫之,先任完顏守貞卒,於是特起萬公知濟南府、山東路安撫使。山東連歲旱蝗,沂、密、萊、莒、濰五州尤甚。萬公慮民飢盜起,當預備賑濟。時兵興,國用不給,萬公乃上言乞將僧道度牒、師德號、觀院名額並鹽引,付山東行部,於五州給賣,納粟易換。又言督責有司禁戢盜賊之方。上皆從之。宋人請和,復乞致仕,許之,加崇進,仍給平章政事俸之半。泰和七年,薨。命依宰臣故事,燒飯,賻葬。贈儀同三司,謚曰文貞。

萬公淳厚剛正,門無雜賓,典章文物,多所裁正。上嘗與司空襄言秋山之樂,意將有事於春蒐也。顧視萬公,萬公曰:“動何如靜。”上改容而止。輔政八年,其所薦引,多廉讓之士焉。大安元年,配享章宗廟廷。

蒲察通,本名蒲魯渾,中都路胡土愛割蠻猛安人也。熙宗選護衛,見通名,以筆識之。通以父老,懇乞就養。眾訝之曰:“得充侍衛,終身榮貴,今乃辭,過人遠矣。”朝廷義而從之。後因會葬宋王宗望於房山,以門閥,加昭信校尉,授頓舍。改御院通進。

海陵伐宋,隆州諸軍尤精銳,付通總之。兵壓淮,令通率騎二百先濟覘敵。及弇中,敵兵躍出,通按兵直前,傍有舞槊來刺者,回身射之,應弦而斃。諸軍並擊,敗之。海陵召見,喜形於色,曰:“兵事定,汝勿憂爵賞。”至揚州,通營別屯。是夜,海陵遇弒,有來告者,通欲執而殺之,續聞其實,哀悶仆地,眾掖而起,逕入營門哭之。

軍還,入見,世宗顧謂近臣曰:“朕素知是人,幼嘗從游,性溫厚,有識慮,又精騎射。”授尚廄局副使。又諭近臣曰:“常令見朕,欲問以事而考其言,朕將用之。”窩斡反,命通佩金符,詣軍前督戰。賊破,以功授世襲謀克。奚人亂,承詔繼往蒞軍。遷本局使,以母喪免。起為殿前右衛將軍,兼領閒廄。尋命其子蒲速烈尚衛國公主。出為肇州防禦使,賜以金帶,仍諭以補外之意,因戒敕之,語在《世宗紀》中。尋擢蒲與路節度使,移鎮歸德軍,遷西南路招討,入知大興府事,除殿前都點檢。初,大理卿闕,世宗欲令通為之,問宰臣,對曰:“通,點檢器也。”上曰:“點檢繁冗,無由顯其能。通明敏才幹,正掌法之官。”又曰:“通之機識,崇尹不及也。”

大定十七年,拜尚書右丞,轉左丞。詔議推排猛安謀克事,大臣皆以為止驗見在產業,定貧富,依舊科差為便。通言:“必須通括各謀克人戶物力多寡,則貧富自分。貧富分,則版籍定,如有緩急,驗籍科差,富者不得隱,貧者不重困。與一例科差者,大不侔矣。”上是通言,謂宰臣曰:“議事當如通之盡心也。”閱三歲,進平章政事,封任國公。

世宗將幸上京,以通朝廷舊人,命為上京留守,先往鎮撫之。二十五年,除知真定府事,世宗曰:“朕復欲相卿,惜卿老矣,故以此授卿。”仍賜錢千貫。未幾,改知平陽府事,移鳳翔,致仕。明昌四年,上諭宰臣曰:“通先朝重臣,年雖高而未衰。”因命知廣寧府事。累表請老,復以開府儀同三司致仕。承安三年薨。諭旨於其弟曰:“舊制,致仕宰相無祭葬禮,通舊臣懿戚,故特命敕祭及葬。”初,通在政府,舉太子率府完顏守貞、監察御史裔俱可大用,其後皆為名臣,世多其知人云。

粘割斡特剌,蓋州別里賣猛安奚屈謀克人也。貞元初,以習女直字試補戶部令史,轉尚書省令史。大定七年,選授吏部主事,歷右補闕、修起居注。九年,河南路統軍使宗敘以宋人慾啟兵釁,上言求入見,世宗遣斡特剌就問之,仍究其實。至汴,問宗敘,及召凡嘗言邊事者詰之,皆無狀。還報,世宗喜曰:“朕固知妄也。”授左司員外郎。

十年,以夏國發兵築祁安城及襲殺喬家族首領結什角,又諜者言夏與宋人通謀犯邊,詔大理卿李昌圖與斡特剌往按其事。夏人報言,結什角以兵犯夏境故殺之,祁安城本上國所賜舊積石地,發兵修築以備他盜耳。又察知宋、夏無交通狀,及喬家族民戶願令結什角侄趙師古為首領,具以聞。世宗甚悅,轉右衛將軍,賜衣馬車牛弓矢器仗。十二年,為夏國生日使,還授右司郎中,遷右副都點檢。久之,出為河南路統軍都監,賜金帶及具裝馬。

十七年,授昌武軍節度使,兼領前職。明年,入為刑部尚書,拜參知政事。世宗嘗諭平章政事唐括安禮曰:“朕思為治之道,考擇人材最為難事,其餘常務各有程式,非此比也。如斡特剌所舉者,頗稱朕意。”時右三部檢法蒙括蠻都告斡特剌與招討哲典朋黨,乞付刑部詰問,世宗曰:“若哲典免死,則可謂朋黨。今已伏誅,乃誣謗耳。”又謂宰臣曰:“朕素知此人極有識慮,貌雖柔而心甚剛直,所行不率易也。”二十二年,委提控代州阜通監,召見諭之曰:“朕自任卿以來,悉卿材幹,故擢為執政。卿亦體朕待遇之意,能勉盡所職,凡謀議奏對多副朕心,莫倚上有宰相而自嫌外。蓋舊人年老,新人未苦經練,是以委責於卿,但有所見悉心以言,勿持嫌以為不知也。”二十三年,進尚書右丞,兼樞密副使,表乞解一職,詔許解樞密。世宗以猛安謀克拋留土田,責宰臣曰:“此事皆卿輩所當陳舉,乃俟朕言而後行,蓋卿輩以為細務非天子所親。朕嘗思之,獄訟簿書有斡特剌在,餘事卿輩略不介意,朕亦安能置而不問邪?”俄坐事削一階,令視事如故。

二十六年,轉尚書左丞,世宗謂曰:“朕昨與宰臣議可授執政者,卿不在焉。今阿魯罕年老,斡魯也多病,吾欲用宗浩,何如?”斡特剌奏曰:“彼二人者恐不得力,獨宗浩乾能可任。”遂用宗浩。又謂曰:“朕於天下事無不用心,一如草創時。”斡特剌曰:“自古人君,始勤終怠者多矣,有始有終,惟聖人能之。”上曰:“唐太宗,至明之主也,然魏徵諫以十事,謂其不能有終,是則有終始者,實為難矣。”二十八年,為上京留守,賜通犀帶及射生馬一。

明昌二年致仕。承安初,有事北方,朝廷欲得舊臣任之,乃起為東京留守,遣監察御史完顏綱諭旨曰:“知汝精神尚健,故復用也。”明年,改上京留守,又諭之曰:“上京祖先基業之地,卿馳驛之任,到彼便宜行事。邊事稍息,即召卿還。”二年九月,還朝,拜平章政事,封芮國公。在位數月,薨,年六十九。訃聞,上傷悼久之,遣官致祭,賻贈銀千二百五十兩、重幣四十五端、絹四百五十疋、錢二千貫,謚曰成肅。

斡特剌性溫厚醞藉,嘗為丞相紇石烈良弼所薦,後世宗謂宰臣曰:“良弼善知人,如斡特剌輩其才真可用也。”在相位十餘年,甚見寵遇,唯奏定五品官子與外路司吏同試部令史、及令隨朝吏員得試國史院書寫,世宗以為非雲。

程輝,字日新,蔚州靈仙人也。皇統二年,擢進士第,由尚書省令史升左司都事。久之,為南京路轉運使,以宮殿火,降授磁州刺史。有吳僧者殺州人張善友而取其妻,輝督捕之,命張母以長錐刺僧與其妻無完膚以死。改陝西東路轉運使,再遷戶部尚書。

大定二十三年,拜參知政事。世宗諭之曰:“卿年雖老,猶可宣力。事有當言,毋或隱默。卿其勉之。”一日,輝侍朝,世宗曰:“人嘗謂卿言語荒唐,今遇事輒言,過於王蔚。”顧謂宰臣曰:“卿等以為何如?”皆曰:“輝議政可否,略無隱情。”輝對曰:“臣年老耳聵,第患聽聞不審,或失奏對。苟有所聞,敢不盡心。”舊廟祭用牛,世宗晚年欲以他牲易之,輝奏曰:“凡祭用牛者,以牲之最重,故號太牢。《語》曰‘犁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古禮不可廢也。”

二十四年,世宗幸上京,尚書省奏來歲正旦外國朝賀事,世宗曰:“上京地遠天寒,朕甚憫人使勞苦,欲即南京受宋書,何如?”輝對曰:“外國使來,必面見天子,今半途受書,異時宋人託事效之,何以辭為?”世宗曰:“朕以誠實,彼若相詐,朕自有處置耳。”輝以為不可,於是議權免一年。會有司市面不時酬直,世宗怒監察不舉劾,杖責之。以問輝,輝對曰:“監察,君之耳目。所犯罪輕,不贖而杖,亦一時之怒也。”世宗曰:“職事不舉,是故犯也,杖之何不可!”輝對曰:“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二十六年,以老致仕。次年,復起知河南府事,輝辭以衰老不任,召入香閣,諭之曰:“卿年老而精力尚強,雖久歷外,未嘗得嘉郡。河南地勝事簡,故以處卿,卿可優遊頤養。”輝曰:“臣猶老馬也,芻豆待養,豈可責以筋力。向者南京宮殿火,非聖恩寬貸,臣死久矣。今河之徑河南境上下千餘里,河防之責視彼尤重,此臣所以憂不任也。”於是特詔不預河事。章宗立,時輝年七十六,復乞致仕,詔許之,仍給參知政事半俸。承安元年卒,謚曰忠簡。

輝性倜儻敢言,喜雜學,尤好論醫。從河間劉守真說,率用涼藥。神童嘗添壽者方數歲,輝召之,因書“醫非細事”四字,添壽塗“細”字,改書作“相”,輝頗慚,人亦以此為中其病雲。

劉瑋,字德玉,鹹平人也。唐盧龍節度使仁敬之裔。祖弘,遼季鎮懿州,王師至,弘以州降,太祖俾知鹹州,後以同平章政事致仕。父君詔,同知宣徽院事。瑋幼警悟,業進士舉,熙宗錄其舊,特賜及第。調安次丞。由遵化縣令補尚書省令史,歷戶部主事、監察御史,累轉尚書省都事。宰臣奏擬瑋經畫軍民田土,世宗見其名曰:“劉瑋尚淹此乎。”遷戶部員外郎。時將東巡,命瑋同工部郎中宋中往營行宮,就升郎中。改同知宣徽院事,為使宋國信副使。瑋父兄皆以是官使江左,當時榮之。還授戶部侍郎。

初,世宗器瑋材幹,以為無施不可,及將幸上京,以行在所須皆隸太府,欲瑋領其事,嫌其稍下,故移戶部侍郎張大節於工部,而以戶部授瑋。上還,謂宰臣曰:“劉瑋極有心力,臨事閒暇,第用心不正耳。若心正當,其人才不可得也。”

明年,擢戶部尚書。時河決於衛,自衛抵清、滄皆被其害,詔兼工部尚書往塞之。或以謂天災流行,非人力所能御,惟當徙民以避其沖,瑋曰:“不然。天生五材,遞相休王,今河決者土不勝水也。俟秋冬之交,水勢稍殺,以漸興築,庶幾可塞。”明年春,瑋齋戒禱於河,功役齊舉,河乃復故。召還增秩,以為宋弔祭副使。世宗不豫,拜參知政事,仍領戶部,既而為山陵使。尋上表請外,出知濟南府事,移鎮河中。明昌二年,徙知大名府,仍領河防事。

三年,入拜尚書右丞。上嘗問考課法今可行否,右丞相夾谷清臣曰:“行之亦可,但格法繁則有司難於承用耳。”瑋曰:“考課之法,本於總核名實,今提刑司體察廉能贓濫,以行賞罰,亦其意也。若別議設法,恐涉太繁。”上問唐代何如,瑋對以“四善、二十七最”。明年六月,卒。是日,上將擊球於臨武殿,聞瑋卒而止,謚曰安敏。

後上謂宰臣曰:“人為小官或稱才幹,及其大用則不然。如劉瑋固甚乾,然自世宗朝逮輔朕,於事多有知而不言者。若實愚人,則不足論,知及之而不肯盡心,可乎?”平章政事完顏守貞曰:“《春秋》之法,責備賢者。”上曰:“夫為宰相而欲收恩避怨,使人人皆稱己是,賢者固若是乎?”

董師中,字紹祖,洺州人也。少敏贍,好學強記。擢皇統九年進士第,調澤州軍事判官。改平遙丞。縣有劇賊王乙,素兇悍不可制,師中捕得杖殺之,一境遂安。時大軍後,野多枯胔,縣有遺櫬寓於驛舍者,悉為葬之。遷綿上令,補尚書省令史。右相唐括訛魯古尤器重之,撫其座曰:“子議論英發,襟度開朗,他日必居此座。”再考,擢監察御史,遷尚書省都事。初,師中為監察時,漏察大名總管忽剌不公事,及忽剌以罪誅,世宗怒曰:“監察出使郡縣,職在彈糾,忽剌親貴,尤當用意,乃徇不以聞。”削官一階,降授沁南軍節度副使。累遷坊州刺史。

明昌元年,初置九路提刑司,師中選為陝西路副使,坐修公廨濫支官錢罪,以贖論。及御史台言其寬和有體,召為大理卿。御史中丞吳鼎樞舉以自代,尚書省亦奏其才行,遂擢中丞。時西北路招討使宗肅以平章夾谷清臣薦,知大興府事。師中上言:“宗肅近以贓罪鞫於有司,獄未竟,不宜改除。”上納其言,曰:“朕知之矣。有功不賞,有罪不罰,雖唐、虞不能化天下。”命復送有司。

四年,上將幸景明宮,師中及侍御史賈鉉、治書侍御史粘割遵古諫,以謂“勞人費財,蓋其小者,變生不虞,所系非輕。聖人法天地以順動,故萬舉萬全。今邊鄙不馴,反側無定,必里哥孛瓦貪暴強悍,深可為慮。陛下若問諸左右,必有容悅而言者,謂堂堂大國,何彼之恤。夫蜂蠆有毒,患起所忽。今都邑壯麗,內外苑囿足以優佚皇情,近畿山川飛走充牣,足以閱習武事,何必千車萬騎,草居露宿,逼介邊陲,遠煩偵候,以冒不惻之悔哉。”上不納。師中等又上疏曰:“近年水旱為沴,明詔罪己求言,罷不急之役,省無名之費,天下欣幸。今方春東作,而亟遣有司修建行宮,揆之於事,似為不急。況西、北二京,臨潢諸路,比歲不登。加以民有養馬簽軍挑壕之役,財力大困,流移未復,米價甚貴,若扈從至彼,又必增價。日糴升合者口以萬數,舊藉北京等路商販給之,倘以物貴或不時至,則飢餓之徒將復有如曩歲,殺太尉馬、毀太府瓜果、出忿怨言、起而為亂者矣。《書》曰:‘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況南北兩屬部數十年捍邊者,今為必里哥孛瓦誘脅,傾族隨去,邊境盪搖如此可虞,若忽之而往,豈聖人萬舉萬全之道哉。乃者太白晝見,京師地震,又北方有赤色,遲明始散。天之示象,冀有以警悟聖意,修德銷變。矧夫逸游,古人所戒,遠自周、秦,近逮隋、唐與遼,皆以是生釁,可不慎哉,可不畏哉。”左補闕許安仁、右拾遺路鐸亦皆上書論諫。是日,上御後閣,召師中等賜對,即從其奏,仍遣諭輔臣曰:“朕欲巡幸山後,無他,不禁暑熱故也。今台諫官鹹言民間缺食處甚多,朕初不盡知,既已知之,暑雖可畏,其忍私奉而重民之困哉!”乃罷北幸。尋為宋生日國信使,還以所得金帛分遺親舊。五年,上復如景明宮,師中及台諫官各上疏極諫,上怒,遣近侍局直長李仁願詣尚書省,召師中等諭之曰:“卿等所言,非無可取,然亦有失君臣之體者。今命平章諭旨,其往聽焉。”

戶部尚書馬琪表舉自代,擢吏部尚書。初,完顏守貞改為西京留守,朝京師,上欲復用,監察御史蒲剌都等糾彈數事,師中辨其誣,而舉守貞正人可用,守貞由是復拜平章政事。及守貞以罪斥,上曰:“向薦守貞者應降黜。如董師中言台省無此人不治,路鐸、李敬義亦嘗推舉,可左遷於外。然三人者後俱可用,今姑出之,以正失舉罪。”除陝西西路轉運使。歲余,征為御史大夫,命與禮部尚書張暐看讀陳言文字。逾三月,拜參知政事,進尚書左丞。他日奏事,上語輔臣曰:“御史姬端修言小人在側,果誰歟?”師中曰:“應謂李喜兒輩。”上默然。

師中通古今,善敷奏,練達典憲,處事精敏,嘗言曰:“宰相不當事細務,要在知人才,振綱紀,但一心正、兩目明,足矣。”承安四年,表乞致仕,詔賜宅一區,留居京師。以寒食,乞過家上冢,許之,且命賦《寒食還家上冢詩》。每節辰朝會,召入侍宴,其眷禮如此。泰和二年,薨,年七十四。上聞之,甚悼惜,顧謂大臣曰:“凡正人多執方而不通,獨師中正而通。”詔依見任宰執例葬祭,仍賻贈之,謚曰文定。

師中工文,性通達,疏財尚義,平居則樂易真率,其臨事則剛決,挺然不可奪。弟師儉,初業進士,欲籍其資蔭。師中保任之,密令人代給堂帖,使之肄業。師儉感其義方,力學後遂登第。方在政府,近侍傳詔,將錄用其子,師中奏曰:“臣有侄孤幼,若蒙恩錄,勝於臣子。”上義之,以其侄為筆硯承奉。與胥持國同輔政,頗相親附,世以此少之。

王蔚,字叔文,香河人也。登皇統二年進士第,調良鄉丞。治績優等,補尚書省令史,知管差除。蔚性通敏,曉析吏事。尋授都事,以喪去。起復,行左司員外郎,遷郎中。大定二年,超授河東北路轉運使,諭旨曰:“汝在海陵時,行事多不法。然朕素知爾才幹,欲授以內除,而憲台有言,以是補外。如能澡心易行,必當升擢,否則勿望再用。”既而察廉為第一,授中都路都轉運使。改吏部尚書,以斷護衛出職事不當,奪官一階。頃之,出知河中府事,遷南京留守。十五年,拜參知政事,蔚懇辭不任負荷,敕諭之曰:“卿但履正奉公,無或阿順,何以辭為?”十六年,出知真定府事,累轉知河中府。明昌元年,召拜尚書右丞,致仕,卒。

馬惠迪,字吉甫,漷陰人也。擢天德三年進士第,再調昌邑令,察廉第一,補尚書省令史。大定中,出為西京留守判官,以治最,擢同知崇義軍節度事。累遷左司郎中。先是,鄧儼居是職,世宗愛其明敏,惠迪一日奏事退,上謂宰臣曰:“人之聰明,多失於浮炫,若惠迪聰明而樸實,甚可喜也。朕嘗與論事,五品以下朝官少有如者。”未幾,超授御確中丞,拜參知政事。時烏底改叛亡,世宗已遣人討之,又欲益以甲士,毀其船筏。惠迪奏曰:“得其人不可用,有其地不可居,恐不足勞聖慮。”上曰:“朕固知之。所以毀其船筏,正欲不使再窺邊境耳。”尋以憂去。起為昭義軍節度使。明昌元年,為南京留守,致仕,卒。

馬琪,字德玉,大興寶坻人。正隆五年擢進士第,調清源主簿‖三遷永清令。永清畿縣,號難治,前令要介有能聲,琪繼以治聞。補尚書省令史,以永清治最,授同知定武軍節度使事、興中府治中,召為戶部員外郎,改侍御史。

世宗謂宰臣曰:“比者馬琪主奏高德溫獄,其於富戶寄錢事皆略不奏。朕以琪明法律而正直,所為乃爾,稱職之才何其難也?古人雖雲‘罪疑惟輕’,非為全尚寬縱也。”尋轉左司員外郎,扈從東巡,遷右司郎中,移左司。時擇使宋國者,世宗欲命琪,宰臣言其資淺,詔特遣之,還授吏部侍郎,改戶部。

章宗即位,除中都路都轉運使。時戶部闕官,上命宰臣選可任者,或舉同知大興府事烏古孫仲和,上曰:“仲和雖有智力,恐不能主錢穀。理財安得如劉晏者,官用足而民不困,唐以來一人而已。”或舉琪,上然之,曰:“琪不肯欺官,亦不肯害民,是可用也。”遂擢為戶部尚書。久之,削官一階。初,琪病告,近侍傳旨,不具服曳履而出,有司議當徒二年,減外猶追官解任。大理少卿閻公貞以為琪本荒遽失措,與非病告有違不同,宜減徒二年三等論之。上從公貞議,任職如故。

明昌四年,拜參知政事,詔諭之曰:“戶部遽難得人,顧無以代卿者,故用卿晚耳。”一日,上謂琪曰:“卿在省久矣,比來事少於往時何也?”琪曰:“昔宰職多有異同,今情見不同者甚少。”上曰:“往多情見為是耶,今無者為是耶?”琪曰:“事狀明者不假情見,便用情見,亦要歸之是而已。”五年,河決陽武,灌封丘而東,琪行尚書省事往治之,訖役而還。遷中大夫。承安元年,北邊用兵,而連歲旱,表乞致仕,不許。明年,出鎮安武軍,致仕,卒。子師周,閣門祗候,當給假,以聞。上悼之,以不奏聞責諭有司,後二品官卒皆具以聞,自琪始。

琪性明敏,習吏事,其治錢穀尤長,然性吝好利,頗為上所少雲。

楊伯通,字吉甫,弘州人。擢大定三年進士第,由尚書省令史為吏部主事、順義軍節度副使,以憂去。吏部侍郎馬琪表薦伯通廉乾,尚書省復察如所舉,召為尚書省都事,授同知定武軍節度使事。明昌元年,擢左司員外郎,轉郎中,累遷吏部尚書,尋移戶部。

承安二年,拜參知政事。監察御史路鐸劾奏伯通引用鄉人李浩,以公器結私恩。左司郎中賈益承望風旨,不復檢詳,言之台端,欲加糾劾,大夫張暐輒尼不行。上命同知大興府事賈鉉詰之,伯通居家待罪。鉉奏:“暐言彈絀大臣,須有實跡,所劾不當,徒壞台綱。益言除授皆宰執公議,不言伯通私枉。”詔責鐸言事輕率,而慰諭伯通治事。伯通再上表辭,不許。四年,進尚書左丞,致仕,卒。

尼龐古鑒,本名外留,隆州人也。識女直小字及漢字,登大定十三年進士第,調隆安教授。改即墨主簿,召授國子助教,擢近侍局直長。世宗器其材,謂宰臣曰:“新進士中如徒單鎰、夾谷衡、尼龐古鑒,皆可用也。”改太子侍丞。逾年,遷應奉翰林文字,兼右三部司正。世宗復謂宰臣曰:“鑒嘗近侍,朕知其正直乾治。及為東宮侍丞,保護太孫,禮節言動猶有國俗純厚舊風,朕甚嘉之。”章宗立,累遷尚書戶部侍郎,兼翰林直學士。俄轉同知大興府,用大臣薦,改知大興府事。明昌五年拜參知政事,薨,謚曰文肅。

贊曰:移剌履從容進說,信孚於君,至論經純傳駁,以孝行為治本,其得古人遺學歟!昔臧孫達忠諫於魯,君子知其有後,信矣。張萬公引正守己,質言無華。開壕括地之議,明灼利害,如指諸掌,閉於群說而不式,致仕而歸,理勢然也。蒲察通之哭海陵,君臣大義死生一之,其志烈矣。程輝、斡特剌之鯁直,劉瑋、董師中之通敏,才皆足以發聞,然師中有附胥之譏,劉瑋見避事之責,其視前人,多有愧矣。王蔚、馬惠迪之徒,何足算也。

部分譯文

移剌履字履道,遼東丹王移剌突欲的第七世孫。其父移剌聿魯,早年去世。移剌聿魯的族兄興平軍節度使移剌德元沒兒子,把移剌履作為後人。移剌履五歲的時候,躺在廊房下,見微雲在天上往來,他忽然對乳母說:“這是所說的‘臥看青天行白雲’嗎?”移剌德元聽說這件事,很驚訝地說“:這個孩子應當以文學名於世。”等到移剌履長大了,他博學多藝善於做文。起初推舉為進士,他厭惡那種煩瑣的方式,辭去不受。後移剌履受蔭恩補為承奉班祗候、國史院書寫。

金世宗皇帝始興儒術,詔令移剌履為譯經史,擢升國史院編修官,兼筆硯直長。一天,世宗召喚他問:“朕接連地讀《貞觀政要》,見魏徵謀劃忠節,值得稱讚,近世為什麼沒有像魏徵那樣的人?”移剌履說“:忠誠可贊的人士,哪代都有,只是上面的人用與不用罷了。”世宗說;“你不見劉仲誨、張汝霖嗎?朕破格任用這兩人,因為他們曾居諫職,多有忠言。哪裡叫不用,只是人才難得罷了。”移剌履說“:臣沒聽到他們的諫言。海陵皇帝限制言論自由,天下人都閉口不言,已經成風。希望陛下引以為戒,廣開言論勸諫之門,那么天下都很幸運了。”

當初討論用時務策問設立女真進士科,禮部說因為所學的不同,不能全稱進士,世宗詔令移剌履定此事,移剌履於是上奏說“:進士科,起源於隋朝大業年間,起初用策問考試。唐朝初年沿襲隋朝,唐高宗時夾雜有規戒文體、銘文、作賦、題,到唐文宗才開始專用賦考試。進士的初置,本是專考試策問,現在女真諸生用考策問稱進士,又有什麼疑問。”金世宗很高興,於是此事施行。大定十五年(1175),移剌履被授予應奉翰林文字,兼以前的職務,不久升為修撰。大定二十年(1180),詔令移剌履管理在衍慶宮畫功臣像,因為過期未完成,降為應奉。一年後,又任修撰,轉為尚書禮部員外郎。

章宗為金源郡王,他喜歡讀《春秋左氏傳》,聽說移剌履知識廣博,召來向他請教問題。移剌履說:“左丘明多奸詐,雜而不純。《尚書》、《孟子》都是聖賢純潔的道理,希望您留意。”金源郡王高興地接納他的意見。大定二十六年(1186),移剌履進升本部郎中,兼同修國史、翰林修撰,他上奏章進獻宋朝司馬光的《古文孝經指解》。不久移剌履因為有病,請求外出任職,世宗皇帝說“:移剌履多病,可給他便利的州。”於是授予他薊州刺史。不久,他又被召為翰林待制、同修國史。第二年,升為尚書禮部侍郎,兼翰林直學士。

金世宗皇帝去世,遺詔把靈柩移到壽安宮。章宗下詔百官議論此事,都說應當按遺詔說的做,只有移剌履獨個說;“這樣做是非禮。天子七月才安葬,難道讓萬國之臣在離宮裡行悼念禮嗎?”皇帝章宗說“:朕日夜考慮此事,捨棄正殿而在別宮祭奠,感情上過不去,也不合大禮。”於是停殯在大安殿。大定二十九年(1189)三月,移剌履進升禮部尚書,兼翰林直學士,賜給大定三年(1163)孟崇獻榜下進士及第。七月,移剌履被授予參知政事,掌管刊修《遼史》。明昌元年(1190),移剌履進升為尚書右丞。

起初,黃河決口水淹曹州,皇帝問:“《春秋》寫了二百四十二年的歷史,沒有提到河流決口,為什麼?”移剌履回答說:“《春秋》只是魯史,所以很少提及其他國家的事。”明昌二年(1191)六月,移剌履去世,終年六十一歲。這一天,也是移剌履的生日。他諡號文獻。

移剌履飄逸靈悟,精通曆法算術書法繪畫。以前,舊的《大明曆》有錯誤,移剌履進上《乙未歷》,因為金朝是在乙未年受命的,世人信服此法是好的。起初,移剌德元沒有兒子,把移剌履當作後代。不久移剌德元生了兒子移剌震,移剌德元死後,移剌履把家財都給了移剌震。他從禮部兼直學士到執政,拿五十萬錢送給學士院,學習的人引以為榮。

張萬公,字良輔,東平東阿人。他幼年聰穎,喜歡讀書。其父張彌學,做夢夢到一室,其上貼有一紙,上寫“張萬相公讀書堂”,不久張萬公出生,就用此為名。他登正隆二年(1157)進士第,調任新鄭簿。因父去世而辭職。服孝期滿,他被授予費縣簿。大定四年(1164),他為東京辰氵錄鹽副使,他在任時,鹽稅有所增加,升為長山令。當時土匪未平,一天早上有幾萬百姓到城下請求保護,張萬公登上城上的矮牆告訴鄉親父老相信他,人們感悟相互離去,境內人依賴他,為他建立祠堂。很久後,他補任尚書省令使,擢升河北西路轉運司都勾判官,改任大理評事,因有成就升為司直,四次升任侍御史、尚書右司員外郎。丞相徒單克寧曾對他說“:後代取代我的一定是你。”不久他被授予郎中,他陳述奏章清楚簡練,金世宗讚揚他,對侍臣說:“張萬公是純樸正直之人。”不久升為刑部侍郎。

章宗即皇帝位,始設立九路提刑司,張萬公被選拔做南京路提刑使。因為他管理功勞最高,升為御史中丞。適逢北部邊疆多次有警報,皇帝章宗命令樞密使夾谷清臣發兵前去攻打。張萬公說:“此次行動勞民又無利益。”皇帝詔百官在尚書省討論此事,於是停止發兵。不久張萬公為彰國軍節度使。

明昌二年(1191),張萬公為知大興府事,授職為參知政事。一年後,張萬公因為母親年老,他請求休養,皇帝不允許,賜給他探親。張萬公探親歸朝,皇帝問他山東、河北糧價貴賤,現在的春苗種植,張萬公都如實回答。皇帝章宗對宰臣說“:每個地方雖然都下了雨,但還沒有完全下透,怎么辦?”張萬公進言:“自陛下即位以來,興利除害,凡是益國便民的事情,您都勤勉操心,沒有不實行的。至於旱災,都由於我們這些大臣們的罪過,如果按照漢朝的典故,我們都應當免官。”皇帝說:“你們什麼罪,大概是朕的行為沒達到吧。”張萬公回答說“:天道雖遠,實際上與人事相關聯,只有聖人的言行可以感動天地。昔日成湯拿六件事自責,周宣遇到災難而怕,側身修行,沒有不是治理人事的。現在應該推崇節儉,不緊急的事務、沒名份的費用,都可廢除。”皇帝說:“災難不可專說是天道,大概有時可能是人為造成的,所以孟子說帝王沒有罪惡的年成。”左丞相完顏守貞說“:陛下引咎自責,這是國家的福呀。”皇帝因此按張萬公所說的下詔治罪自己。

進士李邦礰上奏事情,因論世俗侈靡,譏諷涉及先朝,有司議論他說的話有罪,皇帝章宗對宰臣說:“昔日唐朝張玄素用桀王、紂王比作文皇。今天如果把我比作桀王、紂王,也沒有罪。至於世宗的功德,豈容譏諷詆毀。”皇帝回頭問張萬公“:你以為如何?”張萬公說“:譏諷斥責先朝,應當治罪,然而一直沒有這種法律。今天應該立此法,讓人們知道。”於是命令免去李邦礰的罪。

明昌四年(1193),張萬公又請求辭職,皇帝授予他知東平府事,並告訴他說“:你在政府中,不是不稱職,因為你母親年老,乞求侍候贍養,特給你鄉郡,以遂你的孝心贍養。朕的心意,你不要忘了。”張萬公致謝,且捧著奏章說:“臣狂妄,有一句話想今天讓你知道,會面結束就來不及了。內外的官職,擔憂責罰不一,希望皇上考察此事。”皇帝高興地接納了。明昌六年(1195),張萬公改任知河中府,當時軍隊興盛。人們把張萬公的像畫在薰風樓里,又為他建“去思堂”。

張萬公移守濟南,因母親去世離職。服孝完,皇帝詔用張萬公,授予平章政事,破格升為資善大夫,封為壽國公。當時李淑妃受寵,皇帝想立她為皇后,大臣大多數認為不可以。御史姬端..上奏章討論此事,皇帝發怒,御史大夫張日韋降官一級,侍御史路鐸降官二級,姬端..打七十下,以抵償他的討論。李淑妃最終被進封為元妃。軍隊雖然休戰,然而邊疆的事情很多,連年乾旱,天災多次出現。又多次改變制度,以為不好又改過來,變來變去沒有定下來。張萬公一向深沉謹慎,致力於安定少事為準則,他與同事們議論多不一樣,然而很害怕,不敢犯龍顏強諫,皇帝問到了,就視其利害而回答,皇帝雖然聽從但卻不施行。張萬公於是兩次奏章用衰老有病請求休假,皇帝下詔告訴他:“近來你說了幾件事,朕未曾實行,這是朕的過錯。你年紀不大,而急切請求休病假,現在賜給你兩個月的假,然後繼續出來工作。”

起初,即明昌年間,有司建議,從西南、西北路,沿臨潢到泰州,開挖大壕塹用來防備大軍,三萬人勞役,幾年未完成。御史台說“:開挖的壕塹不久就被風沙填平,對防禦侵略沒有用,而只是白白勞民。”皇帝章宗因旱災,問張萬公導致的原由。張萬公用“勞民時間長久了,恐怕傷了和氣,應該聽從御史台的話,停止挖壕塹為益”做回答。後來丞相完顏襄軍隊還朝,又讓開挖,對此百姓很受苦。主兵者又說“:連年征伐,軍隊多次失敗,這大概是因為屯田地少,沒法供給,到時免不了受饑寒,所以沒有鬥志。希望收回漏稅的民田分給軍隊,那么戰士的士氣就會增加一倍。”當朝大臣議論已定,獨有張萬公上奏章說此事不可行,有五種原因,大意是:“戰爭剛結束,戰爭的創傷還未恢復,無暇撫慰老百姓,不可再打擾他們,這是一條原因。剛通檢不久,田地有固定的戶籍,一定不能全部收取,否則正好增長了狡猾官吏的弊病,長了邪惡之風,這是第二條原因。浮用奢侈的費用,不可勝計,用它來養軍隊,可以補充軍費的不足,而老百姓也可充足,不需要去奪取百姓的田地,這是第三條原因。軍隊士兵沒有選擇,強弱沒有分別,而讓他們共同耕田吃飯,勤奮的人不能盡其力,疲弱的人得以允許他的奸猾,這是第四條原因。奪老百姓的田而給軍隊耕種,得了軍心卻失了民心,其禍患不可勝言,這是第五條原因。一定不能奪取百姓已經耕種的地,用已經收回的漏稅田地,召喚百姓耕種它,用其收入的一部分供給軍隊,這樣軍隊可坐收其利,而老百姓也沒有被奪的怨恨。”這些都沒被批准。一天上朝,皇帝章宗對張萬公說:“你昨天說天下長時間陰暗,這也是因為人君用人邪正不分。君子應當在朝廷內,小人應當在朝廷外,很有道理,然而誰是小人?”張萬公奏說“:張煒、田櫟、張嘉貞等,雖有才幹,沒有德可稱讚。”皇帝即命這三人到外地做官。

泰和元年(1201),張萬公連上奏章請求養老,沒被批准,升為榮祿大夫,賜其子進士及第。第二年,張萬公再上奏章,皇帝下旨:“難道你所說的,朕有不聽從的事嗎?或者同事意見不統一,而多違背你的意願?不然,為什麼多次請求辭職。”張萬公道歉說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有病。泰和三年(1203)正月,張萬公再上奏章,未被允許,加為銀青光祿大夫。三月,張萬公列舉朝中有名的人代替自己,皇帝知道不能挽留了,告訴他說“:朕剛即皇帝位時,擢你為執政,既而升為相位,因為你是先朝的老人,熟悉典章制度,朕很看重你。你年紀雖大但精力未衰,所以用政務來勞累你。因為你多次請求離職,所以盡力聽從你,這不是朕的意思。”張萬公加為金紫光祿大夫,後退休。

泰和六年(1206),南疆用兵攻打宋朝,皇帝認為山東是重地,一定得大臣前去鎮撫它,先任的完顏守貞死了,於是特起用張萬公知濟南府、山東路安撫使。山東連年乾旱蝗災,沂、密、萊、莒、濰五州最厲害。張萬公考慮人民飢餓必生盜賊,應當準備賑濟。當時正興兵打仗,國家不給費用,張萬公於是上言乞求將僧道度牒、師德號、觀院名額並鹽引,交付山東行部,在五州變賣,換取糧食。又說督責有司禁止盜賊的方法。皇帝都聽從了。宋朝人請求議和,張萬公又請求退休,皇帝批准了,並加為崇進,仍然給他平章政事一半的俸祿。泰和七年(1207),張萬公死。皇帝命令依照宰臣舊的制度,贈給財物安葬。贈為儀同三司,諡號文貞。

張萬公純厚剛正,家中沒有不純的客人,典章文物,多由他裁正。皇帝曾經與司空完顏襄說秋山之樂,意思是在春天打獵。皇帝回頭看張萬公,張萬公說:“動不如靜。”皇帝變了臉色而停止了。他輔正八年來,所推薦的人,多是廉潔謙讓之士。大安元年(1209),張萬公配享章宗廟廷祭祀。

蒲察通本名蒲魯渾,中都路胡土愛割蠻猛安人。熙宗皇帝挑選護衛,見到蒲察通的名字,用筆勾劃了要他。蒲察通因為父親年老,懇切要求贍養他而不當護衛。眾人驚訝說“:得到當護衛的差使,終身榮華富貴,現在你辭去了,親近你的人就會疏遠你。”朝廷議論並批准了他的要求。後來因為適逢在房山埋葬宋王完顏宗望,依靠門閥關係,蒲察通加為昭信校尉,授予頓舍官。改為御院通進。

海陵皇帝攻打宋朝,隆州諸軍尤其精銳,交給蒲察通總領。軍隊逼近淮河,命令蒲察通率領二百騎兵先渡河偵察敵情。等到了..中,敵兵躍出,蒲察通率兵直前,旁邊有敵人舞長矛來刺他,他回身射之,敵人應聲而斃。諸軍一起攻擊,打敗了敵軍。海陵皇帝召見蒲察通,喜形於色說“:戰事平定後,你不要擔憂爵位賞賜。”到了揚州,蒲察通宿營別的屯子裡。當天夜裡,海陵皇帝被殺,有人前來報告,蒲察通想拘捕殺了他,後來繼續聽到訊息,悲哀地躺到地上,眾人把他扯了起來,他徑直進到營門哭泣。

班師回朝,蒲察通入朝拜見,金世宗皇帝對近臣說:“朕素知此人,幼時曾同他遊玩,性情溫厚,有見識,又精通騎馬射箭。”授給蒲察通尚廄局副使。又告訴近臣說“:常常讓他見我,我想問他一些事並考察他的言論,朕將任用他。”移剌窩斡謀反,命令蒲察通佩帶金符到軍中督戰。叛軍被打敗,蒲察通因功被授予世襲謀克。奚人作亂,蒲察通奉詔前往軍中。蒲察通升為尚局局使,因為母親去世而免職,出來後為殿前右衛將軍,兼領閒廄。不久命令他的兒子蒲速烈娶衛國公主。他出朝任肇州防禦使,賞賜給金帶,皇帝多次告訴他讓他出朝任職的意義,並告誡囑咐他,這些話都記錄在《世宗紀》中。不久蒲察通升為蒲興路節度使,移防歸德軍,升西南路招討,又為知大興府事,授他殿前都點檢職。起初,大理卿位置空缺,世宗皇帝想讓蒲察通擔任,因此問宰臣,宰臣回答“:蒲察通是點檢的材料。”皇帝說:“點檢繁雜平冗,沒法顯示其才能,蒲察通聰明有才幹,正是掌管法規的官。”又說“:蒲察通的機靈博識,完顏崇尹比不了。”

大定十七年(1177),蒲察通任尚書右丞,後轉為左丞。皇帝下詔議論排列猛安謀克,大臣都認為只檢驗現有產業,定貧富,依照舊律區分最為便利。蒲察通說:“必須通盤檢驗謀克人戶物力多少,那樣貧富自然就分開了。貧富分,那么版圖就會定下來。”皇帝肯定了蒲察通的上奏,對宰臣說:“議論事情應當像蒲察通一樣盡心。”三年後,蒲察通進昇平章政事,封為任國公。

世宗準備到上京,因為蒲察通是朝廷舊人,任命他為上京留守,先去安定上京。大定二十五年(1185),蒲察通任真定府事,世宗說:“朕想用你為相但憐惜你年紀大了,所以授你任此職。”仍舊賜他一千貫錢。爾後,蒲察通改任知平陽府事,遷到鳳翔,不久退休。明昌四年(1193),皇帝章宗告訴宰臣說:“蒲察通是先朝的重臣,年紀雖大卻沒衰老。”因此任命他知廣寧府事。他多次上書請求養老,又任他為開府儀同三司,一段時間後退休。

承安三年(1198),蒲察通死去,皇帝下旨給他弟弟說:“依照舊例,退休的宰相,沒有祭葬禮,蒲察通是舊臣和親戚,所以特地命令祭祀和安葬。”當初,蒲察通在政府部門中,推舉太子率府完顏守貞、監察御使完顏裔都可重用,後來他們都成為名臣,世人大多都知道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