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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六十八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高定子 高斯得 張忠恕 唐璘

高定子,字瞻叔,利州路提點刑獄兼知沔州稼之弟也。嘉泰二年舉進士,授郪縣主簿。吳曦畔,乞解官養母,曦誅,攝府事宇文公紹以忠孝兩全薦之,調中江縣丞。父就養得疾,定子衣不解帶者六旬。居喪,哀毀骨立。服除,成都府路諸司辟丹稜令,尋以同產弟魏了翁守眉,改監資州酒務。丁母憂,服除,差知夾江縣。

前是,酒酤貸秫於商人,定子給錢以糴,且寬榷酤,民以為便。麻菽舊有徵,定子悉弛之。會水潦洊飢,貧民競訴無所於糴,定子曰:"女毋憂,女第持錢往常所糴家以俟。"乃發縣廩給諸富家,俾以時價糶,至秋而償,須臾米溢於市。鄰邑有爭田十餘年不決,部使者以屬定子,定子察知偽為質劑,其人不伏。定子曰:"嘉定改元詔三月始至縣,安得有嘉定元年正月文書邪?"兩造遂決。四川總領所辟主管文字,同幕有以趣辦為能迫促諸郡者,定子白使者斥去之。總領所治利州,倚酒榷以佐軍用,吏奸盤錯,定子躬自究詰,酒政遂平。後來者復欲增課,定子曰:"前以吏蠹,亦既革之,今又求益,是再榷也。"乃止。

制置使鄭損強愎自用,誤謂總領所擅十一州小會子之利,奏請廢之,令下,民疑而罷市。定子力爭,謂:"小會子實以代錢,百姓貿易,賴是以權川引,罷則關、隴之民交病,況又隆興間得旨為之,非擅也。"乃得存其半。損又欲增總領所鹽課,取舊貸軍費,定子辨其顛末,損乃釋然曰:"二司相關處,公每明白洞達言之,使人爽然自失。"尋差知長寧軍。長寧地接夷獠,公家百需皆仰淯井鹽利,來者往往因以自封殖,制置司又榷入其半。定子至,爭於制置使,得蠲重賦。

差知綿州。大元兵穿鳳州塞,破武休,下興元,小校張鉞以其徒潰入文州,殺守臣楊必復,將自龍趨綿,以闖成都。安撫使黃伯固聞之,亟奏定子兼參議官,措置文、龍備御。定子乃部分諸軍扼青塘嶺,鉞就擒。已而劍南大震,定子語僚吏曰:"諸君去留不敢拘,若某則守城郭封疆之臣,有死而已。"戒群胥曰:"潰軍流民不過欲得錢糧爾,吾將盡發吾州之藏與截諸司之綱,為朝廷捍蔽全蜀。我去,聽汝等殺我;汝等逃,吾斫汝頭矣。"乃下令招潰卒,人給緡錢五十、米一石,命都監陳訓專任接納。訓忽奔告曰:"諸軍雖受招,不肯釋甲,奈何?"定子乃令帳下卒衷甲於兩廡以俟,戒毋輕動。俄而諸軍盛陳兵以至,吏士皆股慄,定子坐堂上,傳令勞苦之,諸軍皆拜。定子開諭以理,使還本部,以俟給犒。諸將聞之,亦來上謁,定子復慰安之。因問:"汝等何為至此?"皆曰:"制置使未知存亡,諸軍無主。"定子曰:"大帥不過暫移治爾,已遣人訪所在,苟終不獲,我當為汝曹主張。且諸軍至此以無糧故,吾州當任供億。"又曰:"敵將復會於此,盍避之?"定子曰:"我文官也,不畏死,汝將軍也,世世衣食縣官,乃欲避敵乎?我是守臣,死則死於此爾。有欲殺太守者,一槍足矣,軍器安用多為?今諸軍大集,萬一敵至,能戮力出戰,是汝曹立功報國之機也,不猶愈於深入內郡為罪滋大乎?"眾悅而去。乃遣吏給犒如令,辟寺觀祠宇以舍之。

亡幾何,敗將和彥威、陳邦佐、曹篪、張涓、姚承祖等皆集於彰明,剽掠尤甚。彥威遣邦佐入州,大言駭眾,謂定子曰:"知府何不去?和太尉兼兩戎司,威權甚重,麾下兵且二萬餘,欲來駐此,今至矣。"定子謂曰:"本州素非備御之地,大將以兵入,欲何為者?第來,吾固有以相待。"邦佐色沮,乃曰:"已遣幕府來議。"至則一游士爾,繆為恭敬,要索甚大。定子答曰:"軍將入吾境,當受吾節制,惟各守紀律,則給以錢糧。若敵至,為國一死,作忠臣孝子,愈於病五日不汗死也。"幕府莫能對,出彥威符移,有云:"大府招戢散軍,人給錢米若干,今所部不下二萬人,願如數得之。"定子報曰:"本州已下此令,何敢食言;但所給者乃潰軍就招免罪之人,都統所部非潰也,若以此例相給,其肯受乎?"彥威得檄甚慚,乃乞別給錢糧以餉軍,定子即捐四十萬緡與之,仍趣其還戍。蓋定子身任兩司之責,極其勞勩,以收捕張鉞功,進三官,以防遏招收潰兵功,又進一官,進直寶章閣,再任。

頃之,召入奏事,吏民追送,莫不流涕;鄰郡聞定子至,焚香夾道,舉手加額曰:"微公,吾屬塗炭久矣。"定子之未去郡也,伯兄稼以權利路提刑上印而歸,了翁亦至自靖州,過定子於綿,定子為築棣鄂堂,飲酒賦詩為樂,一時以為美談。入對,極言時敝。時史彌遠執國柄久,故有曰:"陛下優禮元勛,俾得以弛繁機而養靜壽,朝廷得新百度而革因循,不亦善乎?"既對,人為定子危之,定子曰:"乖逢得喪,是有命焉,吾得盡言,乃報君職分也。"越兩月,乃遷刑部郎中。彌遠沒,言之者紛然,識者謂定子先事有言,視諸人為難。

尋以直寶謨閣、江南東路轉運判官。陛辭,帝曰:"淮師巡邊,卿知之乎?輔車之勢,漕運為急,卿是行宜斟酌緩急,以相通融。"定子因上疏論邊事甚周悉,帝嘉納焉。逾年,召入奏事。會稼死事於沔州,上疏引疾,乞歸田裡,不許。尋遷軍器監,又遷太府少卿,升計度轉運副使。有事於明堂,天大雷雨,詔求言,定子反覆論敬懼災異之意。復召入,遷司農卿兼玉牒所檢討官。

入對,言:"內治不修,外懼不謹,近親有預政之漸,近習有弄權之漸,小人有復用之漸,國柄有陵夷之漸,士氣有委靡之漸,主勢有孤立之漸,宗社有阽危之漸。天變日多,地形日蹙。昔有危脈,今有危形;昔有亡理,今有亡證。"又請明詔沿流帥守將吏,思出奇乘險,求為水陸可進之策。

升兼樞密都承旨,又遷太常少卿兼國史院編修官。累言邊事,遷起居舍人,尋兼中書舍人,參贊同京湖、江西督視府事,定子親往周視新城,大犒諸軍,激厲守將。遷禮部侍郎,仍兼中書舍人,即軍中賜金帶。詔以督府事入奏,既至,帝勞問甚渥,特進一官,尋兼崇政殿說書兼直學士院。未幾,改侍講、權禮部尚書,升兼侍讀。入奏,言:"國無仁賢,無禮義,無政事,有類叔世。"帝竦然。尋兼直學士,修孝宗、寧宗《日曆》,書成上進,擢拜翰林學士、知制誥兼吏部尚書,升兼修國史、實錄院修撰,賜衣帶、鞍馬。乞召收李心傳卒成四朝志、傳。

時禮部尚書杜范、吏部侍郎李韶皆以伉直稱,或乞身求去,或臥家不出。定子言:"人主寄耳目者,台諫也,補耳目之所不逮者,法從之論思,百官之輪對,則上必論君德之粹駁,次必言朝政之得失。舍是而使之但言常程,姑應故事,畏縮乎雷霆之威,阿徇乎宰執之好,遜避乎耳目之官,則凡論思等事,皆不必講矣。宜速返李韶以開不諱之門,勉起杜范以伸敢言之氣。"因乞歸田甚力。

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尋兼權參知政事。仍舊職,知福州、福建安撫,固辭,提舉洞霄宮。因請致仕,不許,改知潭州、湖南安撫大使,力辭,退居吳中,深衣大帶,日以著述自娛。以資政殿學士轉一官致仕,卒,贈少保。

字子作同人書院於夾江,修長興學,創六先生祠,蓋以教化為先務。所著《存著齋文集》、《北門類稿》、《薇垣類稿》、《經說》、《紹熙講義》、《奏議》、《歷官表奏》行世。

高斯得字不妄,利州路提點刑獄、知沔州稼之子也。少從李坤臣學,坤臣瞽,斯得左右扶持之。中成都路轉運司試,補入太學。紹定二年舉進士,授利州路觀察推官。越二年,辟差四川茶馬乾辦公事。李心傳以著作佐郎領史事,即成都修《國朝會要》,闢為檢閱文字。端平二年九月,稼死事於沔,時大元兵屯沔,斯得日夜西向號泣。會其僮至自沔,知稼戰沒處,與斯得潛行至其地,遂得稼遺體,奉以歸,見者感泣。服除而哀傷不已,無意仕進。心傳方修四朝史,闢為史館檢閱,秩同秘閣校勘,蓋創員也。斯得分修光、寧二帝《紀》。尋遷史館校勘,又遷軍器監主簿兼史館校勘。

時丞相史嵩之柄國,斯得遇對,空臆盡言。冬雷,斯得應詔上封事,乞擇才並相,由是迕嵩之意。遷太常寺主簿,仍兼史館校勘。時斯得叔父定子以禮部尚書領史事,時人以為美談。會太學博士劉應起入對,拄嵩之,嵩之恚,使其黨言叔父兄子不可同朝,以斯得添差通判紹興府。淳祐二年,四朝《帝紀》書成,上之。嵩之妄加毀譽於理宗、濟王,改斯得所草《寧宗紀》末卷,斯得與史官杜范、王遂辨之。范報書亦有"奸人剿入邪說"之語,然書已登進矣。心傳藏斯得所草,題其末曰"前史官高某撰"而已。

逾年,添差通判台州。范既入相,召為太常博士,遷秘書郎。六年正月朔,日有食之,斯得應詔上封事,言:"大奸嗜權,巧營奪服,陛下奮獨斷而罷退之,是矣。諫憲之臣,交疏其惡,或請投之荒裔,或請勒之休致。陛下苟行其言,亦足昭示意向,渙釋群疑。乃一切寢而不宣,歷時既久,人言不置,然後黽勉傳諭,委曲誨奸,俾於襲絰之時,妄致掛冠之請,因降祠命,苟塞人言,又有奸人陰為之地。是以訛言並興,善類解體,謂聖意之難測,而大奸之必還,莽、卓、操、懿之禍,將有不忍言者。"時監察御史江萬里及它台諫累疏論嵩之罪惡,竟不施行,第因嵩之致仕,予祠而已,故斯得封事首及之。

又言:"大臣貴乎以道事君,今乃獻替之義少而容悅之意多,知恥之念輕而患失之心重。內降當執奏,則不待下殿而已行;濫恩當裁抑,則不從中覆而遽命。嫉正而庇邪,喜同而惡異,任術而詭道,樂媮而憚勞。陛下虛心委寄,所責者何事,而其應乃爾。"時范鍾獨當國,過失日章,故斯得及之。又言:"便嬖側媚之人,尤足為清明之累,腐夫巧讒而使傳幾搖,妖〈女監〉外通而魁邪密主,陰奸伏蠱,互煽交攻,陛下之心至是其存者幾希矣。陛下之心,大化之本也。洗濯磨淬,思所以更之,乃徒立為虛言無實之名,而謂之更化,此天心之所以未當,大異之所以示儆也。"言尤切直,帝嘉納焉。

又言:"群臣厖雜,宮禁奇邪,黷貨外交,豈可坐視而不之問!顧乃並包兼容之意多,別邪辨正之慮淺,憂讒避謗之心重,直前邁往之志微,遂使眾臣爭衡,大權旁落,養成積輕之勢,以開窺覬之漸。設有不幸,變故乘之,上心一移,凶渠立至,使宗社有淪亡之憂,衣冠遭魚肉之禍,生靈罹塗炭之厄。當是時也,能潔身以去,其能逃萬世之清議乎?"於是群憸悚懼,或泣訴上前,或上章求去,合力排擯,斯得遂求補外。在告幾百餘日,於是差知嚴州,斯得三請乞祠,不許。嚴環山為郡,雖豐歲猶仰它州。夏旱,斯得蠲租發廩,招糴勸分,請於朝,得米萬石以振濟。

遷浙東提點刑獄,遂劾知處州趙善瀚、知台州沈暨等七人倚勢厲民,疏上,不報。改江西轉運判官,斯得具辭免,上奏曰:"臣劾奏趙善瀚等七人,未聞報可,固疑必有黨與營救,惑誤聖聽,今奉恩除,乃知中臣所料。善瀚者,侍御史周坦之婦翁也,贓吏之魁,錮於聖世,鄭清之與之有舊,復與州符。沈塈者,同簽書樞密院事史宅之妻黨也。祖宗以來,未有監司按吏一不施行者,壞法亂紀,未有甚此。臣身為使者,劾吏不行,反叨易節,若貪榮冒拜,則與世之頑頓無恥者何異?乞並臣鐫罷,以戒奉使無狀者。"章既上,坦自謂己任台諫而反見攻,遍懇同列論斯得,同列難之,計急,自上章劾罷斯得新任,未幾,坦亦罷,七人竟罷去。

移湖南提點刑獄,薦通判潭州徐經孫等六人。攸懸富民陳衡老,以家丁糧食資強賊,劫殺平民。斯得至,有訴其事者,首吏受賕而左右之,衡老造庭,首吏拱立。斯得發其奸,械首吏下獄,群胥失色股慄。於是研鞫具得其狀,乃黥配首吏,具白朝省,追毀衡老官資,簿錄其家。會諸邑水災,衡老願出米五萬石振濟以贖罪。衡老婿吳自性,與衡老館客太學生馮煒等謀中傷斯得盜拆官櫝。斯得白於朝,復正其罪,出一篋書,具得自性等交通省部吏胥情狀。斯得並言於朝,下其事天府,索出賕銀六萬餘兩,黥配自性及省寺高鑄等二十餘人。初,自性厚賂宦者言於理宗曰:"斯得以緡錢百萬進,願易近地一節。"理宗曰:"高某硬漢,安得有是。"而斯得力求去,清之以書留之。又薦李晞顏等五人。

加直秘閣、湖南轉運判官,改尚右郎官,未至,改禮部郎中。上疏極論時事,改權左司,力辭,內批兼侍立修注官。言水災曰:"願陛下立罷新寺土木,速反迕旨諸臣,遏絕邪說,主張善良,謹重刑辟,愛惜士類,抑遠佞臣,絕其乾撓,則天意可回,和氣可召矣。"會斥左司徐霖,帝慮給事中趙汝騰爭逐霖事,乃徙汝騰翰林學士,汝騰聞命即去國。斯得言:"汝騰一世之望,宗老之重,飄然引去,陛下遂亦棄之有如弁髦,中外驚怪,將見賢者力爭不勝而去,小人踴躍增氣而來。陛下改紀僅數月,初意遽變,臣深惜之。"

時上封事言得失者眾,或者惡其讙詉,遂謂"空言徒亂人聽,無補國事。"斯得因轉對,言:"諸臣之言,上則切劘聖主,下則砥礪大臣,內則摧壓奸邪,外則銷遏寇虐,顧以為無補於實政乎?空言之譏,好名之說,欲一網君子而盡去之,其言易入,其禍難言,此君子去留之機,國家安危之候,不可不深留聖慮者也。"監察御史蕭泰來論罷。

逾年,以直寶文閣知泉州,力辭,遷福建路計度轉運副使。朝廷行自實田,斯得言:"按《史記》,秦始皇三十一年,令民自實田。主上臨御適三十一年,而異日書之史冊,自實之名正與秦同。"丞相謝方叔大愧,即為之罷。董槐入相,召為司農卿。程元鳳入相,改秘書監。丁大全入相,監察御史沈炎論斯得以閩漕交承錢物,下郡吏天府,榜死數人。先是,吳自性之獄,高鑄為首惡黥配廣州,捐資免行,至是為相府監奴,嗾炎發其端。京尹顧岩傅會其獄,安吉守何夢然奉行其事,陵鑠甚至,斯得不少挫,竟無所得。大全既謫,朝廷罪其委任非人,遂斬鑄。斯得既拜浙西提點刑獄之命,炎,浙西人,泣於上前,乞更之,移浙東提舉常平。命下,給事中章鑒繳還。斯得杜門不出,著《孝宗系年要錄》。

彗星見,應詔上封事,曰:"陛下專任一相,虛心委之,果得其人,宜天心克享,災害不生。而庚申、己未之歲,大水為災,浙西之民死者數百千萬。連年旱暵,田野蕭條,物價翔躍,民命如線。今妖星突出,其變不小。若非大失人心,何以致天怒如此之烈。"封事之上也,似道匿不以聞。

度宗即位,召為秘書監,又論罷。復遷秘書監,屢辭不許,擢起居舍人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兼侍講。進讀之時,每於天命去留之際,人心得失之因,前代治亂之故,祖宗基業之難,必反覆陳之。兼權工部侍郎,遂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仍兼侍講。進《高宗系年要錄綱目》,帝善之。大元軍下襄陽,斯得疏論言事,最為切要,帝嘉納,遷工部侍郎。屢求補外,以顯文閣待制、知建寧府。

度宗崩,陳宜中入相,以權兵部尚書召。斯得痛國事之阽危,疏言誅奸臣以謝天下,開言路以回天心,聚人才以濟國事,旌節義以厲懦夫,竭財力以收散亡。忠憤激烈,指陳當時之事無所遺。擢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進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同提舉編修《敕令》及《經武要略》。大元年下饒州,江萬里赴水死,事聞,贈太傅。斯得言贈恤之典,所當度越故常,以風厲天下,遂加贈太師。又言賞通判池州趙卯發死節太薄,乃加贈待制。

台諫徐直方等四人論似道誤國之罪,乞安置嶺表,簿錄其家。丞相留夢炎庇護似道,止令散官居住,且謂簿錄擾及無辜。斯得謂"散官則安置,追降官分司則居住,祖宗制也。"夢炎語塞。夢炎乘間直罷去平章事王鑰、監察御史俞浙,並罷斯得,於是宋亡矣。所著有《詩膚說》、《儀禮合抄》、《增損刊正杜佑通典》、《徽宗長編》、《孝宗系年要錄》、《恥堂文集》行世。

張忠恕,字行父,右僕射浚之孫。以祖任,監樓店務。入府幕,時韓侂胄權勢熏灼,嘗奪民間已許嫁女,夫家以告,忠恕白尹歸其父母,尹不能難。再調廣西轉運司主管文字,改通判沅州,主管京湖宣撫司機宜文字,知澧州。開禧末,入為籍田令。屬太廟鴟吻為雷雨壞,神主遷御,忠恕因輪對,請廣言路,通下情,寧宗嘉納。

嘉定五年,遷軍器丞,進太府丞。出知湖州。遷司農丞、知寧國府。夏旱,請於朝,得賜僧牒五十,米十萬七千餘石。常平使者欲均濟而勿勸糶,忠恕慮後無以濟,遂核戶口、計歲月,嚴戒諸邑諭大家發蓋藏。所見浸異,以言去,主管沖佑觀。起知鄂州,改湖北轉運判官兼知鄂州。召為屯田郎官,丁內艱。免喪,入為戶部郎官。入對,極言邊事,其慮至遠。

理宗即位,忠恕移書史彌遠請取法孝宗,行三年喪,且曰:"孝宗始自踐祚,服勤子職凡二十有七年,今上自外邸入繼大統,未嘗躬一日定省之勞,欲報之德,視孝宗宜有加。"既而宰輔率百僚請太母同聽政,忠恕復貽書史彌遠,謂:"英宗以疾,仁、哲以幼,母后垂簾,有不容已,惟欽聖出於勉強,務從抑損。今吾君長矣,若姑援以請,此亦中策爾。"詔群臣集議廟制,忠恕謂:"九廟非古。若升先帝,則十世之廟昉於今日,於禮無稽。"

寶慶初,詔求直言,忠恕上封事,陳八事:

一曰天人之應,捷於影響。自冬徂春,雷雪非時,西霅、東淮,狂悖洊興。客星為妖,太白見晝,正統所系,不宜諉之分野。

二曰人道莫先乎孝,送死尤為大事。孝宗朝衣朝冠,皆以大布,迨寧考以適孫承重,光宗雖有疾,未嘗不服喪宮中也。洎光宗上賓,權焰方張,莫有言者。去秋禮寺受成胥吏,未嘗以義折衷。慶元間,再期而祥,百僚始純服吉。今若甫經練祭,雖朝臣一帶之微,不復有凶吉之別,則是三年之喪降而為期,害理滋甚。況人主執喪於內,而群工之服無異常日,是有父子而無君臣也。

三曰太母方卻垂簾之請,而慶壽前期,陛下吉服稱觴,播為詩什,此世俗之見,非所以表儀於天下也。

四曰陛下斬然在疚,大昏之期,固未暇問,然非豫講夙定,恐俚說乘間而入。臣所望於今日者,亦曰嚴取捨而正法度,廣詢謀而協公議爾。

五曰陛下於濟王之恩,自謂彌縫曲盡矣。然不留京師,徙之外郡,不擇牧守,混之民居,一夫奮呼,闔城風靡,尋雖弭患,莫副初心。謂當此時,亟下哀詔,痛自引咎,優崇恤典,選立嗣子,則陛下所以身處者,庶幾無憾,而造訛騰謗者,靡所致力。自始至今,率誤於含糊,而猶不此之思,臣所不解也。

六曰近世憸佞之徒,凡直言正論,率指為好名歸過;夫好名歸過,其自為者非也,若首萌逆億厭惡之心,則自今言者望風見疑,此危國之鴆毒。

七曰當今名流雖已褒顯,而搜羅未廣,遺才尚多。經明行修如柴中行、陳孔碩、楊簡,識高氣直如陳宓、徐僑、傅伯成,僉論所推:史筆如李心傅,何惜一官,不俾與聞。況邇來取人,以名節為矯激,以忠讜為迂疏,以介潔為不通,以寬厚為無用,以趣辦為強敏,以拱默為靖共,以迎合為適時,以操切為任事。是以正士不遇,小人見親。

八曰士習日異,民生益艱。第宅之麗,聲伎之美,服用之侈,饋遺之珍,向來宗戚、閹官猶或間見,今縉紳士大夫殆過之。公家之財,視為己物。薦舉、獄訟,軍伎、吏役、僧道、富民,凡可以得賄者,無不為也。至其避譏媒進,往往分獻厥余。欲基本之不搖,殆卻行而求前也。

疏入,朝紳傳誦。始魏了翁嘗勉忠恕以"植立名節,無隤家聲"。及是嘆曰:"忠獻有後矣!"真德秀聞之,更納交焉。

忠恕又因輪對,引以伯父栻告孝宗之語曰:"當求曉事之臣,不求辦事之臣;欲求伏節死義之臣,必求犯顏敢諫之臣。"語益剴切。忠恕自知不為時所容,力請外補,遂以直秘閣知贛州。抵郡才兩月,言者指為朋比,落職,降兩官,罷。紹定三年,復元官,進秩一等,提舉沖佑觀。卒,遷一官致仕。魏了翁嘗許忠恕"拳拳體國似浚,撥繁剸劇似其父枃,斂華就實則有志義理之學,嘗有聞乎栻之教矣"。

唐璘,字伯玉,古田人。游太學。嘉定十年舉進士,時台臣李安行奏次對官不許論邊事,璘對策極詆之,曰:"吾始進,可坏於天子之庭乎?"調吳縣尉,有殺人於貨挾其舟亡者,有司求賊急,屠者自告吾兒實殺之,兒亦自誣伏。璘問:"舟安在?錢何用?"其辭差,為緩之,果得賊太湖,與舟俱至,舉縣感服。縣有勢家治圃,將鑿渠通舟,繆言古有渠,常平使者主之。璘視乾道故籍,則誠民田也,力爭,迕使者意,移監縣稅。璘遂以直聞。調瑞州學教授,用白鹿洞教法,崇禮讓,後文藝,士翕然知向。監行在榷貨務門。

辟淮東運司催轄綱運官。屬出師楚州,盡瘁焉。捷聞,以金人據淮陰,欲乘勢取之。璘言:"捷奏多夸,詎得信乎?須聚兵二十萬,日費米斛餘五千,緡錢餘二萬,調夫幾萬人,僅能使賊全師北去。今出沒漣、海,謀結北邊,政欲迭出撓我,憂方大爾。淮陰緊壘與楚城等,濠之廣又過之,我士疲丁困,可一拔得乎?恢復,美名也,而賈實禍,仆竊危之。"不聽,制司恥楚城之捷自趙范與葵出,議贖淮陰二城為功。洎聞金變,即轉攻之,我師死傷者六萬,璘在兵間憤之,著《讜論》,直書其事上之。知晉陵縣,鄰州田訟,至有泣訴諸使願送晉陵可否者。制置使陳韡留守建康,闢為通判,舉府事以聽。

監六部門,擢監察御史,台吏且至,璘皇駭趨避不敢詣闕。母曰:"人言此官好,汝何得憂乎?"璘曰:"此官須為朝廷爭是非,一咈上意或迕權貴,恐重為大人累,何得不憂?"母曰:"而第盡言,吾有而兄在,忽憂。"璘拜謝,入就職。

故事,御史惟常服拜下,有論奏繳進,至是獨召對緝熙殿,令服窄衫面讀。首疏奏:"天變而至於怒,民怨而幾於離,海宇將傾,天下有不可勝諱之慮。陛下謂此何時,縱慾累德,文過飾非,疏遠正人,狎昵戚宦,濁亂朝政,自取覆亡。宰相用時文之才為經世之具,不顧民命,輕挑兵端,不度事宜,頓空國帑。委政厥子,內交商人,賄塗大開,小雅盡廢。瑣瑣姻婭,敢預邪謀,視國事如俳優,以神器為奇貨,都人側目,朝士痛心。盍正無將之誅,以著不忠之戒。崔與之操行類楊綰,雖修途莫景,力不逮心,而命下之日,聞者興起。喬行簡頗識大體,朝望稍孚,而除授偏私,事多遺忘。宜擇家相,贊宗子,輔民物,以慰父母之望,毋使天變浸極,人心愈離也。"上為改容。又請號召土豪,經理荊、襄,亟擇帥臣,安集淮西,帝嘉納;至問邊事甚悉。

璘感激知遇,自是彈擊無所避,再疏:"鄭清之妄庸誤國,乞褫職罷祠。其子士昌,招權納賄,拔庸將為統帥,起贓吏為守臣,乞削籍廢棄。鄭性之懦而多私,黨庇奸庸,臣受其改官舉狀,嘗蒙薦之陛下,國事至此,不敢顧私。李鳴復甘心諂鄭損,得薦入朝,適清之議張天綱之獄,迎合從輕,遂擢台端。會趙桄夫遣史寅午囑清之父子,鳴復又結寅午得登政府。"會杜范亦論鳴復,不行,而范去,璘遂力丐外,疏七上,授廣西運判,改知嘉興府,尋改江東運判。

時邊事急,置四察訪使,就詔璘分建康、太平、池州、江西。璘揭榜馬前,咨所部以利害,又戒土豪團結漁業水手、茶鹽舟夫、蘆丁,悉備燎舟之具,人人思奮。即選將總二州兵舟以耀敵,檄當塗宿設戰具,防採石,撥和糴續生券,且奏損總領所錢二十萬緡助江防,軍聲大振。

尋升直華文閣、知廣州、廣東經略安撫使。梅州寇作,璘示以威信,寇尋息。江淮旱,議下廣右和糴,璘言:"公家赤立,糴本無所辦,終恐日取於民,非臣不敢撥本,召釁重朝廷多事之憂。"明年上章乞致仕,帝思見之,亟命入奏,擢太常少卿。尋丁內艱,璘居喪哀毀不食,久之疾革,卒。

璘立台僅百日,世謂再見唐介,至切劘上躬,盡言無隱,帝益嚴憚之。居官大節,則母教之助為多。

論曰:觀高定子在西陲,政業著聞矣。斯得屢起而屢仆於權臣之手,及其再起,宋事已非。張忠恕論濟邸事,有父祖風焉。唐璘者,亦可謂古之遺直。

部分譯文

高斯得,字不妄,是利州路提點刑獄、沔州知州高稼的兒子。少年時跟從李坤臣學習,李坤臣失明後,高斯得在左右扶持他。他參加成都路轉運司的考試合格後,被補入太學。紹定二年(1229),他被推舉參加進士考試,被授予利州路觀察推官。過了兩年,他被召用為四川茶馬乾辦公事。李心傳以著作佐郎的身份管理修史的事,就在成都修《國朝會要》,高斯得被徵辟為檢閱文字。端平二年(1235)九月,高稼在沔州戰死,當時大元兵駐在沔州,高斯得日夜向著西方哭泣。恰好他的僕僮從沔州回來,知道高稼戰死的地方,和高斯得偷偷地走到那個地方,就找到了高稼的遺體,他們把遺體運回來,見到的人都感慨地哭了。高斯得給父親服喪期滿後,仍是哀傷不已,無意做官。李心傳正修四朝史,召用他為史館校勘,官俸和秘閣校勘一樣,是班子成立時的成員。高斯得負責寫光、寧二帝《紀》。不久高斯得升為史館校勘,又升為軍器監主簿兼史館校勘。

當時丞相史嵩之掌權,高斯得在回答詢問時,暢所欲言,把自己的肺腑之言都說了。冬天打雷,高斯得應詔旨上疏,請求選用有才能的人和史嵩之一起任宰相,因此違背了史嵩之的心愿。高斯得升為太常寺主簿,仍兼史館校勘。這時高斯得的叔父高定子以禮部尚書的身份負責修史,當時人認為這是令人稱道的好事。恰好太學博士劉應起入朝奏對,譏刺史嵩之,史嵩之惱恨,就指使他的黨羽說叔父兄子不能同為朝官,高斯得被任命為添差通判紹興府。淳..二年(1242),四朝《帝紀》寫成,把它上給皇上。史嵩之在理宗、濟王面前妄加誹謗,改高斯得所寫的《寧宗紀》末卷,高斯得和史官杜范、王遂辯論這件事。杜范的回書也有“奸人抄入邪說”的話,但史書已進獻給皇上了。李心傳收藏高斯得所寫的部分,在後面寫上“前史官高某撰”。

過了一年,高斯得為添差通判台州。杜范已任宰相,召用他為太常博士,升為秘書郎。淳..六年正月初一,日食,高斯得應詔上疏,說:“最奸邪的人特別喜歡權力,通過巧妙的辦法使自己超過別人,陛下獨自決斷而罷退他,是對的。台諫官相繼彈劾他的罪惡,有的請求把他流放到偏遠荒涼的地方,有的請求勒令他辭官。陛下如果採納台諫官的話,也足以表明自己的意圖,消除大家的疑慮。陛下卻把彈劾他的奏章扣住不發布,時間長了,別人的議論不放在心上,然後努力傳達諭旨,委曲自己的意圖教導奸邪,使他在服喪的時候,胡亂地提出辭職的請求,於是才降下給他宮觀之職的任命,暫時搪塞人們的議論,又有奸邪的人暗中幫助他。所以謠言並起,善良的人解體,認為皇上的意志難推測,大奸定會還朝,王莽、董卓、曹操、司馬懿的禍患,將有不堪說的。”那時監察御史江萬里和別的台諫多次上疏論奏史嵩之的罪惡,最終都沒施行。只因史嵩之辭官,給他宮觀的官職才這樣,因此高斯得上封事首先議論這件事。

高斯得又說“:大臣可貴之處就是以道事君,如今大臣們諍言進諫的少而逢迎取悅的多,知道羞恥的念頭輕而患得患失的心思重。內降應該奏明,卻不等離開宮殿就已經實行了;不合規定的恩典應該裁減和抑制,卻不經過認真審查就已經下達了命令。嫉妒正直的人,包庇邪惡的人,喜歡和自己觀點一致的人,討厭不同意自己觀點的人,玩弄權術並違背道理,喜歡享樂但害怕勞苦。陛下虛心把政事託付給他們,他們要負責的是哪些事,而他們只是應付而已。”當時范鍾獨自掌權,他的過錯日益顯露出來,所以高斯得議論觸及到他。高斯得又說“:靠阿諛奉承得到皇上寵信的近臣,足以連累陛下的清明,宦官的讒言幾乎可以造成使臣傳達詔書的變化,宮女與外面勾結,最奸邪的人偷著做主,這些人包藏禍心,互相煽動,交替攻擊,陛下的心至此保存的差不多只有一點點了。陛下的心,是教化的根本,洗滌磨礪,考慮怎么去改變它,而現在只說空話卻沒有實際內容,卻稱為革新,這就是上天不應時,出現大災異以示警告的原因。”高斯得講得十分恰當,皇上高興地採納了。

高斯得又說:“群臣龐雜,後宮與他們貪污納賄,內外勾結,陛下怎能坐視不管!於是對此多是兼容並包,很少考慮去分辨直正和邪惡,大臣們擔心讒言,躲避誹謗的心思很重,勇往直前的志向很小,這就使群臣爭相橫行,大權旁落,逐漸形成陛下被看輕的形勢,開啟了窺伺陛下的局面。如果有不幸的事發生,變故乘機而出,陛下的心一動搖,兇險的事就會馬上發生,會使國家有淪亡的憂患,百官遭到被魚肉的大禍,百姓遭到塗炭。在那時候,即使能潔身而去,又怎能逃脫萬世公正的評論呢?”於是那些奸邪的人恐懼,有的哭著在皇上面前論訴高斯得,有的上奏章請求罷免高斯得,他們一起排擠高斯得,高斯得就請求到地方去任職。他的請求過了一百多天,才被差派為嚴州知州,高斯得三次請求擔任閒職,皇上不許。嚴州在山的周圍,即使是豐年也要依賴別的州。夏季大旱,高斯得免去百姓的租稅並發放救濟糧,招集人買糧,勸人們互助,向朝廷奏請,得到朝廷調撥的一萬石米來賑濟災民。

高斯得升為浙東提點刑獄,他就彈劾處州知州趙善瀚、台州知州沈..等七人仗勢欺壓百姓,他的奏疏獻上後,沒得到答覆。高斯得改任江西轉運判官,高斯得請求辭職,並一五一十地陳述自己的理由,他上奏說:“臣彈劾趙善瀚等七人,沒得到批准奏章的答覆,我本來就懷疑這一定是有他們的黨羽營救他們,蠱惑陛下,現在我蒙受恩惠改任江西轉運判官,才知道與我預料的一樣。趙善瀚,是侍御史周坦的岳父,贓吏魁首,釒固於聖世,鄭清之和趙善瀚有老交情,就又給他知州的官職。沈..,是同簽書樞密院事史宅之妻子的親戚。自從祖宗以來,沒有監司彈劾官吏而不施行的,破壞法制、紊亂綱紀,沒有比這更嚴重的。我身為使臣,彈劾官吏卻沒被採納,反而被調走擔任別的官職,我如果貪圖榮華富貴接受這個任命,那與世間沒有骨氣、不知羞恥的人有什麼區別?請罷去我的官職,用來告誡那些在其位不謀其政的人。”高斯得的奏章獻上後,周坦自認為自己身為台諫反而被別人攻擊,就廣泛地懇請同僚彈劾高斯得,同僚們反駁他,周坦黔驢技窮,就親自上奏彈劾高斯得,希望皇上罷免高斯得的新任官職,不久,周坦也被罷官,趙善瀚等七人最終也被罷官。

高斯得擔任湖南提點刑獄,他推薦潭州通判徐經孫等六人。攸縣富豪陳衡老,用自己家的僕從和糧食資助盜賊,劫殺平民百姓。高斯得到任後,有訴訟這件事的,為首的官吏受賄後幫助陳衡老,陳衡老到公堂,為首的官吏拱手而立,十分恭敬。高斯得揭露他的罪狀,把為首的官吏投到獄中,其他官員都驚慌失色、十分恐懼。於是經過審問完全了解了這件事的情況,就處為首的官吏黥刑並被發配,高斯得把這件事一五一十地匯報給朝廷,朝廷毀去了陳衡老做官的資歷,記錄下他家。恰好各縣發生水災,陳衡老願意拿出五萬石米賑濟災荒以便贖罪。陳衡老的女婿吳自性,與陳衡老的館客太學生馮煒等謀劃中傷高斯得不經允許拆開官府的卷櫃。高斯得向朝廷匯報,重新定下陳衡老的罪名。拿出一箱文書,完全得到了吳自性等同省部官員勾結的情況。高斯得一併把這些向朝廷匯報,皇上把這事送交天府,追查出受賄的銀子六萬多兩,吳自性與那些受賄的中央官吏高鑄等二十多人都被處以黥刑並被發配。當初,吳自性用厚禮賄賂宦官對理宗說:“高斯得進獻了一百萬緡錢,希望能改在離京城近的地方做官。”理宗說“:高某是有骨氣的人,怎能做這種事。”高斯得極力請求辭官,鄭清之寫信挽留他。高斯得又薦舉李日希顏等五人。

高斯得被加官為直秘閣、湖南轉運判官,改任尚右郎官,他還沒到任,又改為禮部郎中。高斯得上疏透徹地論述時事,他被改為權左司,極力推辭,皇上又任命他兼任侍立修注官。他上疏講水災說“:希望陛下馬上停止修建新的寺院,趕緊召回那些違反陛下心意的大臣們,遏止邪說,主張善良,謹慎地使用刑法,愛惜士大夫,壓制和疏遠奸邪的官員,阻斷他們對朝政的干擾,這樣才能挽回天意,招來和氣。”正巧左司徐霖被貶斥,皇上擔心給事中趙汝騰爭辯逐走徐霖的事,就調趙汝騰擔任翰林學士,趙汝騰聽到這個任命後就辭官。高斯得說“:趙汝騰有一世的名望,是當朝很重要的老臣,很容易就辭去官職,陛下也就像丟棄無用之物而丟棄了他,朝內外十分驚異,將要出現賢德的人力爭不勝而離去,奸邪的人增加勇氣紛紛而來的局面。陛下改元才幾個月,就改變了最初的想法,我深為陛下惋惜。”

當時上封事講朝政得失的很多,有的人討厭這種事,認為是喧鬧,就說“:空話只能擾亂人心,對國事沒有好處。”高斯得在輪次奏對時,對皇上說:“眾大臣的話,對上是和聖明的君主切磋,對下是磨礪大臣,對內是摧壓奸邪,對外是阻止寇盜,能認為這是對朝政沒好處嗎?認為大臣講朝政得失是空話的譏議,追求名聲的說法的人,是想把正人君子一網打盡,這些話容易說,災禍卻難說,這是正人君子離開或者留下的時機,國家安危的時候,陛下不能不深深地留意啊。”監察御史蕭泰來上奏請求罷免高斯得。

過了一年,高斯得以直寶文閣的身份為泉州知州,他極力推辭,被升為福建路計度轉運副使。朝廷施行讓百姓自報田賦數目,由官府註冊核實的自實法,高斯得說“:據《史記》記載,秦始皇三十一年,下令百姓自實田。陛下統治現在正好是三十一年,等來日把這寫入史書,自實的名正和秦代相同。”丞相謝方叔十分羞愧,因此被罷去相位。董槐擔任宰相時,召高斯得為司農卿。程元鳳擔任宰相時,高斯得改任秘書監。在丁大全擔任宰相時,監察御史沈炎彈劾高斯得因閩漕交承錢物一事,把郡中的官吏送到天府處治,鞭打致死好幾個人。從前,吳自性一案,高鑄作為首犯被處以黥刑發配到廣州,高鑄拿出財產作為不去廣州的補償,這時擔任宰相府的管家,唆使沈炎揭發高斯得。京尹顧岩附會這一案件,安吉守臣何夢然受命處理這件事,對高斯得倍加凌侮,高斯得毫不屈服,他們最終一無所得。丁大全被貶後,朝廷認為他犯有用人不當的罪過,於是就殺了高鑄。高斯得接受了浙西提點刑獄的任命,沈炎,是浙西人,他在皇上面前哭著請求改派高斯得到別處任官,高斯得被改為浙東提舉常平。皇上的詔命下達後,被給事中章鑒封駁歸還。高斯得閉門不出,編著《孝宗系年要錄》。

天上出現彗星,高斯得應皇上的詔命上封事說:“陛下專門任用一個宰相,誠心把政事委託給他,如果用人得當,就應該是符合天意,不發生災害。然而庚申、己未兩年,發生水災,浙西百姓死的數百千萬。連年乾旱,田野蕭條,物價暴漲,人命如線。如今妖星突然出現,變故不小。如果不是大失人心,怎能招致上天如此暴怒。”高斯得封事獻上後,賈似道藏起來沒交給皇上。

度宗即位後,高斯得被召用為秘書監,又被彈劾罷官。高斯得再任秘書監,多次辭官都沒被允許,他被提升為起居舍人兼國史院編修官、實錄院檢討官兼侍講。他在為皇上講讀時,關於天命去留的時機,人心得失的原因,前代治亂的緣故,祖宗創業的艱難,每次都一定要反覆講述。高斯得兼權工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仍兼侍講。他進獻《高宗系年要錄綱目》,皇上認為這很好。大元軍隊攻下襄陽,高斯得上疏議論國事,十分切中要害,皇上欣然採納,他升為工部侍郎。高斯得多次請求到地方任職,他以顯文閣待制的身份,擔任建寧府知府。

度宗去世,陳宜中入朝擔任宰相,召用高斯得為權兵部尚書。高斯得對國家的危機感到悲痛,他上疏說應該殺奸臣以謝天下,廣開言路以挽回天意,招攬人才以利國事,表彰節義以激勵懦夫,傾全部財力使流散的人回來。他的話忠憤激烈,毫不遺漏地指明和陳述當時的事。高斯得被提升為翰林學士、知制誥兼侍讀,進升為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同提舉編修《敕令》及《武經要略》。大元兵攻下饒州,江萬里赴水而死,此事傳到朝廷,江萬里被贈為太傅。高斯得說追封官爵的制度,是可以超越的,這樣可以勸勉天下人,於是江萬里被加贈為太師。高斯得又說對池州通判趙卯發為國而死的賞賜太薄,於是趙卯發被加贈為待制。

台諫徐直方等四人彈劾賈似道的誤國罪狀,請求把賈似道安置到嶺表,登記籍沒他家。丞相留夢炎庇護賈似道,只命令讓賈似道以散官的身份居住,並說登記籍沒他家會連累無辜的人。高斯得說“:散官就安置,追降官分司則居住,這是祖宗時的制度。”留夢炎無以回答。留夢炎乘機罷免了平章事王火龠、監察御史俞浙,並罷免了高斯得,於是宋朝滅亡了。高斯得著有《膚說》、《儀禮合抄》、《增損刊正杜佑通典》、《徽宗長編》、《孝宗系年要錄》、《恥堂文集》,它們在世上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