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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二十五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劉錡 吳玠 吳璘(子挺)

劉錡,字信叔,德順軍人,滬川軍節度使仲武第九子也。美儀狀,善射,聲如洪鐘。嘗從仲武征討,牙門水斛滿,以箭射之,拔箭水注,隨以一矢窒之,人服其精。宣和間,用高俅薦,特授閣門祗候。

高宗即位,錄仲武后,錡得召見,奇之,特授閣門宣贊舍人,差知岷州,為隴右都護。與夏人戰屢勝,夏人兒啼,輒怖之曰:"劉都護來!"張浚宣撫陝西,一見奇其才,以為涇原經略使兼知渭州。浚合五路師潰於富平,慕洧以慶陽叛,攻環州。浚命錡救之,留別將守渭,自將救環。未幾,金攻渭,錡留李彥琪捍洧,親率精銳還救渭,已無及,進退不可,乃走德順軍。彥琪遁歸渭,降金。錡貶秩知綿州兼沿邊安撫。

紹興三年復官,為宣撫司統制。金人攻拔和尚原,乃分守陝、蜀之地。會使者自蜀歸,以錡名聞。召還,除帶御器械,尋為江東路副總管。六年,權提舉宿衛親軍。帝駐平江,解潛、王彥兩軍交斗,俱罷,命錡兼將之。錡因請以前護副軍及馬軍,通為前、後、左、右、中軍與游奕,凡六軍,每軍千人,為十二將。前護副軍,即彥八字軍也。於是錡始能成軍,扈從赴金陵。七年,帥合肥;八年,戍京口。九年,擢果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

十年,金人歸三京,充東京副留守,節制軍馬。所部八字軍才三萬七千人,將發,益殿司三千人,皆攜其孥,將駐於汴,家留順昌。錡自臨安溯江絕淮,凡二千二百里。至渦口,方食,暴風拔坐帳,錡曰:"此賊兆也,主暴兵。"即下令兼程而進,未至,五月,抵順昌三百里,金人果敗盟來侵。

錡與將佐舍舟陸行,先趨城中。庚寅,諜報金人入東京。知府事陳規見錡問計,錡曰:"城中有糧,則能與君共守。"規曰:"有米數萬斛。"錡曰:"可矣。"時所部選鋒、游奕兩軍及老稚輜重,相去尚遠,遣騎趣之,四鼓乃至。及旦得報,金騎已入陳。

錡與規議斂兵入城,為守御計,人心乃安。召諸將計事,皆曰:"金兵不可敵也,請以精銳為殿,步騎遮老小順流還江南。"錡曰:"吾本赴官留司,今東京雖失,幸全軍至此,有城可守,奈何棄之?吾意已決,敢言去者斬!"惟部將許清號"夜叉"者奮曰:"太尉奉命副守汴京,軍士扶攜老幼而來,今避而走,易耳。然欲棄父母妻子則不忍;欲與偕行,則敵翼而攻,何所逃之?不如相與努力一戰,於死中求生也。"議與錡合。錡大喜,鑿舟沉之,示無去意。置家寺中,積薪於門,戒守者曰:"脫有不利,即焚吾家,毋辱敵手也。"分命諸將守諸門,明斥堠,募土人為間探。於是軍士皆奮,男子備戰守,婦人礪刀劍,爭呼躍曰:"平時人欺我八字軍,今日當為國家破賊立功。"

時守備一無可恃,錡於城上躬自督厲,取偽齊所造痴車,以輪轅埋城上;又撤民戶扉,周匝蔽之;城外有民居數千家,悉焚之。凡六日粗畢,而游騎已涉潁河至城下。壬寅,金人圍順昌,錡豫於城下設伏,擒千戶阿黑等二人,詰之,云:"韓將軍營白沙渦,距城三十里。"錡夜遣千餘人擊之,連戰,殺虜頗眾。既而三路都統葛王褎以兵三萬,與龍虎大王合兵薄城。錡令開諸門,金人疑不敢近。

初,錡傅城築羊馬垣,穴垣為門。至是,與清等蔽垣為陣,金人縱矢,皆自垣端軼著於城,或止中垣上。錡用破敵弓翼以神臂、強弩,自城上或垣門射敵,無不中,敵稍卻。復以步兵邀擊,溺河死者不可勝計,破其鐵騎數千。特授鼎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時順昌受圍已四日,金兵益盛,乃移砦於東村,距城二十里。錡遣驍將閻充募壯士五百人,夜斫其營。是夕,天欲雨,電光四起,見辮髮者輒殲之。金兵退十五里。錡復募百人以往,或請銜枚,錡笑曰:"無以枚也。"命折竹為嘂,如市井兒以為戲者,人持一以為號,直犯金營。電所燭則皆奮擊,電止則匿不動,敵眾大亂。百人者聞吹聲即聚,金人益不能測,終夜自戰,積屍盈野,退軍老婆灣。

兀朮在汴聞之,即索靴上馬,過淮寧留一宿,治戰具,備糗糧,不七日至順昌。錡聞兀朮至,會諸將於城上問策,或謂今已屢捷,宜乘此勢,具舟全軍而歸。錡曰:"朝廷養兵十五年,正為緩急之用,況已挫賊鋒,軍聲稍振,雖眾寡不侔,然有進無退。且敵營甚邇,而兀朮又來,吾軍一動,彼躡其後,則前功俱廢。使敵侵軼兩淮,震驚江、浙,則平生報國之志,反成誤國之罪。"眾皆感動思奮,曰:"惟太尉命。"

錡募得曹成等二人,諭之曰:"遣汝作間,事捷重賞,第如我言,敵必不汝殺。今置汝綽路騎中,汝遇敵則佯墜馬,為敵所得。敵帥問我何如人,則曰:'太平邊帥子,喜聲伎,朝廷以兩國講好,使守東京圖逸樂耳。'"已而二人果遇敵被執,兀朮問之,對如前。兀朮喜曰:"此城易破耳。"即置鵝車炮具不用。翌日,錡登城,望見二人遠來,縋而上之,乃敵械成等歸,以文書一卷繫於械,錡懼惑軍心,立焚之。

兀朮至城下,責諸將喪師,眾皆曰:"南朝用兵,非昔之比,元帥臨城自見。"錡遣耿訓以書約戰,兀朮怒曰:"劉錡何敢與我戰,以吾力破爾城,直用靴尖趯倒耳。"訓曰:"太尉非但請與太子戰,且謂太子必不敢濟河,願獻浮橋五所,濟而大戰。"兀朮曰:"諾。"乃下令明日府治會食。遲明,錡果為五浮橋於潁河上,敵由之以濟。

錡遣人毒潁上流及草中,戒軍士雖渴死,毋得飲於河者;飲,夷其族。敵用長勝軍嚴陣以待,諸酋各居一部。眾請先擊韓將軍,錡曰:"擊韓雖退,兀朮精兵尚不可當,法當先擊兀朮。兀朮一動,則余無能為矣。"

時天大暑,敵遠來疲敝,錡士氣閒暇,敵晝夜不解甲,錡軍皆番休更食羊馬垣下。敵人馬饑渴,食水草者輒病,往往睏乏。方晨氣清涼,錡按兵不動,逮未、申間,敵力疲氣索,忽遣數百人出西門接戰。俄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勿喊,但以銳斧犯之。統制官趙撙、韓直身中數矢,戰不肯已,士殊死斗,入其陣,刀斧亂下,敵大敗。是夕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乙卯,兀朮拔營北去,錡遣兵追之,死者萬數。

方大戰時,兀朮被白袍,乘甲馬,以牙兵三千督戰,兵皆重鎧甲,號"鐵浮圖";戴鐵兜牟,周匝綴長檐。三人為伍,貫以韋索,每進一步,即用拒馬擁之,人進一步,拒馬亦進,退不可卻。官軍以槍標去其兜牟,大斧斷其臂,碎其首。敵又以鐵騎分左右翼,號"拐子馬",皆女真為之,號"長勝軍,專以攻堅,戰酣然後用之。自用兵以來,所向無前;至是,亦為錡軍所殺。戰自辰至申,敵敗,遽以拒馬木障之,少休。城上鼓聲不絕,乃出飯羹,坐餉戰士如平時,敵披靡不敢近。食已,撤拒馬木,深入斫敵,又大破之。棄屍斃馬,血肉枕藉,車旗器甲,積如山阜。

初,有河北軍告官軍曰:"我輩元是左護軍,本無鬥志,所可殺者兩翼拐子馬爾。"故錡兵力擊之。兀朮平日恃以為強者,什損七八,至陳州,數諸將之罪,韓常以下皆鞭之,乃自擁眾還汴。捷聞,帝喜甚,授錡武泰軍節度使、侍衛馬軍都虞候、知順昌府、沿淮制置使。

是役也,錡兵不盈二萬,出戰僅五千人。金兵數十萬營西北,亘十五里,每暮,鼓聲震山谷,然營中喧譁,終夜有聲。金遣人近城竊聽,城中肅然,無雞犬聲。兀朮帳前甲兵環列,持燭照夜,其眾分番假寐馬上。錡以逸待勞,以故輒勝。時洪皓在燕密奏:"順昌之捷,金人震恐喪魄,燕之重寶珍器,悉徙而北,意欲捐燕以南棄之。"故議者謂是時諸將協心,分路追討,則兀朮可擒,汴京可復;而王師亟還,自失機會,良可惜也。

七月,命為淮北宣撫判官,副楊沂中,破敵兵於太康縣。未幾,秦檜請令沂中還師鎮江,錡還太平州,岳飛以兵赴行在,出師之謀寢矣。

十一年,兀朮復簽兩河兵,謀再舉。帝亦測知敵情,必不一挫遂已,乃詔大合兵於淮西以待之。金人攻廬、和二州,錡自太平渡江,抵廬州,與張俊、楊沂中會。而敵已大入,錡據東關之險以遏其沖,引兵出清溪,兩戰皆勝。行至柘皋,與金人夾石樑河而陣。河通巢湖,廣二丈,錡命曳薪壘橋,須臾而成,遣甲士數隊路橋臥槍而坐。會沂中、王德、田師中、張子蓋之軍俱至。

翌日,兀朮以鐵騎十萬分為兩隅,夾道而陣。德薄其右隅,引弓射一酋斃之,因大呼馳擊,諸軍鼓譟。金人以拐子馬兩翼而進。德率眾鏖戰,沂中以萬兵各持長斧奮擊之,敵大敗;錡與德等追之,又敗於東山。敵望見曰:"此順昌旗幟也。"即退走。

錡駐和州,得旨,乃引兵渡江歸太平州。時並命三帥,不相節制。諸軍進退多出於張俊,而錡以順昌之捷驟貴,諸將多嫉之。俊與沂中為腹心,而與錡有隙,故柘皋之賞,錡軍獨不與。

居數日,議班師,而濠州告急。俊與沂中、錡趨黃連埠援之,距濠六十里,而南城已陷。沂中欲進戰,錡謂俊曰:"本救濠,今濠已失,不如退師據險,徐為後圖。"諸將曰:"善。"三帥鼎足而營,或言敵兵已去,錡又謂曰:"敵得城而遽退,必有謀也,宜嚴備之。"俊不從,命沂中與德將神勇步騎六萬人,直趨濠州,果遇伏敗還。

遲明,錡軍至藕塘,則沂中軍已入滁州,俊軍已入宣化。錡軍方食,俊至,曰:"敵兵已近,奈何?"錡曰:"楊宣撫兵安在?"俊曰:"已失利還矣。"錡語俊:"無恐,錡請以步卒禦敵,宣撫試觀之。"錡麾下皆曰:"兩大帥軍已渡,我軍何苦獨戰?"錡曰:"順昌孤城,旁無赤子之助,吾提兵不滿二萬,猶足取勝;況今得地利,又有銳兵邪?"遂設三覆以待之。俄而俊至,曰:"諜者妄也,乃戚方殿後之軍爾。"錡與俊益不相下。

一夕,俊軍士縱火劫錡軍,錡擒十六人,梟首槊上,余皆逸。錡見俊,俊怒謂錡曰:"我為宣撫,爾乃判官,何得斬吾軍?"錡曰:"不知宣撫軍,但斬劫砦賊爾。"俊曰:"有卒歸,言未嘗劫砦。"呼一人出對。錡正色曰:"錡為國家將帥,有罪,宣撫當言於朝,豈得與卒伍對事?"長揖上馬去。已,皆班師,俊、沂中還朝,每言岳飛不赴援,而錡戰不力。秦檜主其說,遂罷宣撫判官,命知荊南府。岳飛奏留錡掌兵,不許,詔以武泰之節提舉江州太平觀。

錡鎮荊南凡六年,軍民安之。魏良臣言錡名將,不當久閒。乃命知潭州,加太尉,復帥荊南府。江陵縣東有黃潭,建炎間,有司決水入江以御盜,由是夏秋漲溢,荊、衡間皆被水患。錡始命塞之,斥膏腴田數千畝,流民自占者幾千戶。詔錡遇大禮許奏文資,仍以其侄汜為江東路兵馬副都監。

三十一年,金主亮調軍六十萬,自將南來,彌望數十里,不斷如銀壁,中外大震。時宿將無在者,乃以錡為江、淮、浙西制置使,節制逐路軍馬。八月,錡引兵屯揚州,建大將旗鼓,軍容甚肅,觀者嘆息。以兵駐清河口,金人以氈裹船載糧而來,錡使善沒者鑿沉其舟。錡自楚州退軍召伯鎮,金人攻真州,錡引兵還揚州,帥劉澤以城不可守,請退軍瓜洲。金萬戶高景山攻揚州,錡遣員琦拒於皂角林,陷圍力戰,林中伏發,大敗之,斬景山,俘數百人。捷奏,賜金五百兩、銀七萬兩以犒師。

先是,金人議留精兵在淮東以御錡,而以重兵入淮西。大將王權不從錡節制,不戰而潰,自清河口退師揚州,以舟渡真、揚之民於江之南,留兵屯瓜洲。錡病,求解兵柄,留其侄汜以千五百人塞瓜洲渡,又令李橫以八千人固守。詔錡專防江,錡遂還鎮江。

十一月,金人攻瓜洲,汜以克敵弓射卻之。時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督師江、淮,至鎮江,見錡病劇,以李橫權錡軍。義問督鎮江兵渡江,眾皆以為不可,義問強之。汜固請出戰,錡不從,汜拜家廟而行。金人以重兵逼瓜洲,分兵東出江皋,逆趨瓜洲。汜先退,橫以孤軍不能當,亦卻,失其都統制印,左軍統制魏友、後軍統制王方死之,橫、汜僅以身免。

方諸軍渡江而北也,錡使人持黃、白幟登高山望之,戒之曰:"賊至舉白幟;合戰舉二幟,勝則舉黃幟。"是日二幟舉,逾時,錡曰:"黃幟久不舉,吾軍殆矣。"錡憤懣,病益甚。都督府參贊軍事虞允文自採石來,督舟師與金人戰。允文過鎮江,謁錡問疾。錡執允文手曰:"疾何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一技不施,而大功乃出一儒生,我輩愧死矣!"

召詣闕,提舉萬壽觀。錡假都亭驛居之。金之聘使將至,留守湯思退除館以待,遣黃衣諭錡徙居別試院,錡疑汜累己,常懼有後命。三十二年閏二月,錡發怒,嘔血數升而卒。贈開府儀同三司,賜其家銀三百兩,帛三百匹。後謚武穆。

錡慷慨深毅,有儒將風。金主亮之南也,下令有敢言錡姓名者,罪不赦。枚舉南朝諸將,問其下孰敢當者,皆隨姓名其答如響,至錡,莫有應者。金主曰:"吾自當之。"然錡卒以病不能成功。世傳錡通陰陽家行師所避就,錡在揚州,命盡焚城外居屋,用石灰盡白城壁,書曰:"完顏亮死於此。"金主多忌,見而惡之,遂居龜山,人眾不可容,以致是變雲。

吳玠,字晉卿,德順軍隴乾人。父葬水洛城,因徙焉。少沉毅有志節,知兵善騎射,讀書能通大義。未冠,以良家子隸涇原軍。政和中,夏人犯邊,以功補進義副尉,稍擢隊將。從討方臘,破之;及擊河北群盜,累功權涇原第十將。靖康初,夏人攻懷德軍,玠以百餘騎追擊,斬首百四十級,擢第二副將。

建炎二年春,金人渡河,出大慶關,略秦雍,謀趨涇原。都統制曲端守麻務鎮,命玠為前鋒,進據青溪嶺,逆擊大破之,追奔三十里,金人始有憚意。權涇原路兵馬都監兼知懷德軍。金人攻延安府,經略使王庶召曲端進兵,端駐邠州不赴,且曰:"不如盪其巢穴,攻其必救。"端遂攻蒲城,命玠攻華州,拔之。

三年冬,劇賊史斌寇漢中,不克,引兵欲取長安,曲端命玠擊斬之,遷忠州刺史。宣撫處置使張浚巡關陝,參議軍事劉子羽誦玠兄弟才勇,浚與玠語,大悅,即授統制,弟璘掌帳前親兵。

四年春,升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金帥婁宿與撒離喝長驅入關,端遣玠拒於彭原店,而擁兵邠州為援。金兵來攻,玠擊敗之,撒離喝懼而泣,金軍中目為"啼哭郎君"。金人整軍復戰,玠軍敗績。端退屯涇原,劾玠違節度,降武顯大夫,罷總管,復知懷德軍。張浚惜玠才,尋以為秦鳳副總管兼知鳳翔府。時兵火之餘,玠勞來安集,民賴以生。轉忠州防禦使。

九月,浚合五路兵,欲與金人決戰,玠言宜各守要害,須其弊而乘之。及次富平,都統制又會諸將議戰,玠曰:"兵以利動,今地勢不利,未見其可。宜擇高阜據之,使不可勝。"諸將皆曰:"我眾彼寡,又前阻葦澤,敵有騎不得施,何用他徙?"已而敵驟至,輿柴囊土,藉淖平行,進薄玠營。軍遂大潰,五路皆陷,巴蜀大震。

玠收散卒保散關東和尚原,積粟繕兵,列柵為死守計。或謂玠宜退守漢中,扼蜀口以安人心。玠曰:"我保此,敵決不敢越我而進,堅壁臨之,彼懼吾躡其後,是所以保蜀也。"玠在原上,鳳翔民感其遺惠,相與夜輸芻粟助之。玠償以銀帛,民益喜,輸者益多。金人怒,伏兵渭河邀殺之,且令保伍連坐;民冒禁如故,數年然後止。

紹興元年,金將沒立自鳳翔,別將烏魯折合自階、成出散關,約日會和尚原。烏魯折合先期至,陣北山索戰,玠命諸將堅陣待之,更戰迭休。山谷路狹多石,馬不能行,金人舍馬步戰,大敗,移砦黃牛,會大風雨雹,遂遁去。沒立方攻箭筈關,玠復遣將擊退之,兩軍終不得合。

始,金人之入也,玠與璘以散卒數千駐原上,朝問隔絕,人無固志。有謀劫玠兄弟北去者,玠知之,召諸將歃血盟,勉以忠義。將士皆感泣,願為用。張浚錄其功,承制拜明州觀察使。居母喪,起復,兼陝西諸路都統制。

金人自起海角,狃常勝,及與玠戰輒北,憤甚,謀必取玠。婁宿死,兀朮會諸道兵十餘萬,造浮梁跨渭,自寶雞結連珠營,壘石為城,夾澗與官軍拒。十月,攻和尚原。玠命諸將選勁弓強弩,分番迭射,號"駐隊矢",連發不絕,繁如雨注。敵稍卻,則以奇兵旁擊,絕其糧道。度其困且走,設伏於神坌以待。金兵至,伏發,眾大亂。縱兵夜擊,大敗之。兀朮中流矢,僅以身免。張浚承制以玠為鎮西軍節度使,璘為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兀朮既敗,遂自河東歸燕山;復以撒離喝為陝西經略使,屯鳳翔,與玠相持。

二年,命玠兼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節制興、文、龍三州。金久窺蜀,以璘駐兵和尚原扼其沖,不得逞,將出奇取之。時玠在河池,金人用叛將李彥琪駐秦州,睨仙人關以綴玠;復令游騎出熙河以綴關師古,撒離喝自商於直搗上津。三年正月,取金州。二月,長驅趨洋、漢,興元守臣劉子羽急命田晟守饒風關,以驛書招玠入援。

玠自河池日夜馳三百里,以黃柑遺敵曰:"大軍遠來,聊用止渴。"撒離喝大驚,以杖擊地曰:"爾來何速耶!"遂大戰饒風嶺。金人被重鎧,登山仰攻。一人先登則二人擁後;先者既死,後者代攻。玠軍弓弩亂髮,大石摧壓,如是者六晝夜,死者山積而敵不退。募敢死士,人千銀,得士五千,將夾攻。會玠小校有得罪奔金者,導以祖溪間路,出關背,乘高以闞饒風。諸軍不支,遂潰,玠退保西縣。敵入興元,劉子羽退保三泉,築潭毒山以自固,玠走三泉會之。

未幾,金人北歸,玠急遣兵邀於武休關,掩擊其後軍,墮澗死者以千計,盡棄輜重去。金人始謀,本謂玠在西邊,故道險東來,不虞玠馳至。雖入三郡,而失不償得。進玠檢校少保,充利州路、階成鳳州制置使。

四年二月,敵復大入,攻仙人關。先是,璘在和尚原,餉饋不繼;玠又謂其地去蜀遠,命璘棄之,經營仙人關右殺金平,創築一壘,移原兵守之。至是,兀朮、撒離喝及劉夔率十萬騎入侵,自鐵山鑿崖開道,循嶺東下。玠以萬人當其沖。璘率輕兵由七方關倍道而至,與金兵轉戰七晝夜,始得與玠合。

敵首攻玠營,玠擊走之。又以雲梯攻壘壁,楊政以撞竿碎其梯,以長矛刺之。璘拔刀畫地,謂諸將曰:"死則死此,退者斬!"金分軍為二,兀朮陣於東,韓常陣於西。璘率銳卒介其間,左縈右繞,隨機而發。戰久,璘軍少憊,急屯第二隘。金生兵踵至,人被重鎧,鐵鉤相連,魚貫而上。璘以駐隊矢迭射,矢下如雨,死者層積,敵踐而登。撒離喝駐馬四視曰:"吾得之矣。"翌日,命攻西北樓,姚仲登樓酣戰,樓傾,以帛為繩,挽之復正。金人用火攻樓,以酒缶撲滅之。玠急遣統領田晟以長刀大斧左右擊,明炬四山,震鼓動地。明日,大出兵。統領王喜、王武率銳士,分紫、白旗入金營,金陣亂。奮擊,射韓常,中左目,金人始宵遁。玠遣統制官張彥劫橫山砦,王俊伏河池扼歸路,又敗之。以郭震戰不力,斬之。是役也,金自元帥以下,皆攜孥來。劉夔乃豫之腹心。本謂蜀可圖,既不得逞,度玠終不可犯,則還據鳳翔,授甲士田,為久留計,自是不妄動。

捷聞,授玠川、陝宣撫副使。四月,復鳳、秦、隴三州。七月,錄仙人關功,拜檢校少師、奉寧保定軍節度使,璘自防禦使升定國軍承宣使,楊政以下遷秩有差。六年,兼營田大使,易保平、靜難節。七年,遣裨將馬希仲攻熙州,敗績,又失鞏州,玠斬之。

玠與敵對壘且十年,常苦遠餉勞民,屢汰冗員,節浮費,益治屯田,歲收至十萬斛。又調戍兵,命梁、洋守將治褒城廢堰,民知灌溉可恃,願歸業者數萬家。九年,金人請和。帝以玠功高,授特進、開府儀同三司,遷四川宣撫使,陝西階、成等州皆聽節制。遣內侍奉親札以賜,至,則玠病已甚,扶掖聽命。帝聞而憂之,命守臣就蜀求善醫,且飭國工馳視,未至,玠卒於仙人關,年四十七。贈少師,賜錢三十萬。

玠善讀史,凡往事可師者,錄置座右,積久,牆牖皆格言也。用兵本孫、吳,務遠略,不求小近利,故能保必勝。御下嚴而有恩,虛心詢受,雖身為大將,卒伍至下者得以情達,故士樂為之死。選用將佐,視勞能為高下先後,不以親故、權貴撓之。

玠死,胡世將問玠所以制勝者,璘曰:"璘從先兄有事西夏,每戰,不過一進卻之頃,勝負輒分。至金人,則更進迭退,忍耐堅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勝不遽追,敗不至亂。蓋自昔用兵所未嘗見,與之角逐滋久,乃得其情。蓋金人弓矢,不若中國之勁利;中國士卒,不及金人之堅耐。吾常以長技洞重甲於數百步外,則其衝突固不能相及。於是選據形便,出銳卒更迭撓之,與之為無窮,使不得休暇,以沮其堅忍之勢。至決機於兩陣之間,則璘有不能言者。"

晚節頗多嗜欲,使人漁色於成都,喜餌丹石,故得咯血疾以死。方富平之敗,秦鳳皆陷,金人一意睨蜀,東南之勢亦棘,微玠身當其沖,無蜀久矣。故西人至今思之。謚武安,作廟於仙人關,號思烈。淳熙中,追封涪王。子五人:拱、扶、捴、擴、揔。拱亦握兵雲。

吳璘,字唐卿,玠弟也。少好騎射,從玠攻戰,積功至閣門宣贊舍人。紹興元年,箭筈關之戰,斷沒立與烏魯折合兵,使不得合,金人遁,璘功居多,超遷統制和尚原軍馬,於是玠駐師河池,璘專守原。及兀朮大入,玠兄弟以死守之。敵陣分合三十餘,璘隨機而應,至神坌伏發,金兵大敗,兀朮中流矢遁。張浚承制以璘為涇原路馬步軍副都總管,升康州團練使。

三年,遷榮州防禦使、知秦州,節制階、文。是歲,玠敗於祖溪嶺,時璘猶在和尚原,玠命璘岔棄原別營仙人關,以防金人深入。四年,兀朮、撒離喝果以大兵十萬至關下,璘自武、階路入援。先以書抵玠,謂殺金平地闊遠,前陣散漫,須後陣阻隘,然後可以必勝。玠從之,急修第二隘。璘冒圍轉戰,會於仙人關。敵果極力攻第二隘,諸將有請別擇形勝以守者,璘奮曰:"兵方交而退,是不戰而走也,吾度此敵去不久矣,諸君第忍之。"震鼓易幟,血戰連日。金兵大敗,二酋自是不敢窺蜀者數年。

露布獻捷,遷定國軍承宣使、熙河蘭廓路經略安撫使、知熙州。六年,新置行營兩護軍,璘為左護軍統制。九年,升都統制,尋除秦鳳路經略安撫使、知秦州。玠卒,授璘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時金人廢劉豫,歸河南、陝西地。樓炤使陝,以便宜欲命三帥分陝而守,以郭浩帥鄜延,楊政帥熙河,璘帥秦鳳,欲盡移川口諸軍於陝西。璘曰:"金人反覆難信,懼有他變。今我移軍陝右,蜀口空虛,敵若自南山要我陝右軍,直搗蜀口,我不戰自屈矣。當且依山為屯,控其要害,遲其情見力疲,漸圖進據。"炤從之,命璘與楊政兩軍屯內地保蜀,郭浩一軍屯延安以守陝。

既而胡世將以四川制置權宣撫司事,至河池,璘見之曰:"金大兵屯河中府,止隔大慶一橋爾,騎兵疾馳,不五日至川口。吾軍遠在陝西,緩急不可追集,關隘不葺,糧運斷絕,此存亡之秋也。璘家族固不足恤,如國事何!"時朝廷恃和忘戰,欲廢仙人關。於是世將抗奏謂:"當外固歡和,內修守御。今日分兵,當使陝、蜀相接,近兵宮賀仔諜知撒離喝密謀曰:'要入蜀不難,棄陝西不顧,三五歲南兵必來主之,道路吾已熟知,一發取蜀必矣。'敵情如是,萬一果然,則我當為伐謀之備,仙人關未宜遽廢,魚關倉亦宜積糧。"於是璘僅以牙校三隊赴秦州,留大軍守階、成山砦,戒諸將毋得撤備。世將尋真除宣撫,置司河池。

十年,金人敗盟,詔璘節制陝西諸路軍馬。撒離喝渡河入長安,趨鳳翔,陝右諸軍隔在敵後,遠近震恐。時楊政在鞏,郭浩在鄜延,惟璘隨世將在河池。世將急召諸將議,惟涇原帥田晟與楊政同至,參謀官孫渥謂河池不可守,欲退保仙人原,璘厲聲折之曰:"懦語沮軍,可斬也!璘請以百口保破敵。"世將壯之,指所居帳曰:"世將誓死於此!"乃遣渥之涇原,命田晟以三千人迎敵。璘又遣姚仲拒於石壁砦,敗之。詔同節制陝西諸路軍馬。

璘以書遺金將約戰,金鶻眼郎君以三千騎沖璘軍,璘使李師顏以驍騎擊走之。鶻眼入扶風,復攻拔之,獲三將及女真百十有七人。撒離喝怒甚,自戰百通坊,列陣二十里。璘遣姚仲力戰破之,授鎮西軍節度使,升侍衛步軍都虞候。十一年,與金統軍胡盞戰剡家灣,敗之,復秦州及陝右諸郡。

初,胡盞與習不祝合軍五萬屯劉家圈,璘請討之。世將問策安出,璘曰:"有新立疊陣法:每戰,以長槍居前,坐不得起;次最強弓,次強弩,跪膝以俟;次神臂弓。約賊相搏至百步內,則神臂先發;七十步,強弓並發;次陣如之。凡陣,以拒馬為限,鐵鉤相連,俟其傷則更代之。遇更代則以鼓為節。騎,兩翼以蔽於前,陣成而騎退,謂之'疊陣'。"諸將始猶竊議曰:"吾軍其殲於此乎?"璘曰:"此古束伍令也,軍法有之,諸君不識爾。得車戰余意,無出於此,戰士心定則能持滿,敵雖銳,不能當也。及與二酋遇,遂用之。

二酋老於兵,據險自固,前臨峻岭,後控臘家城,謂我必不敢輕犯。先一日,璘會諸將問所以攻,姚仲曰:"戰於山上則勝,山下則敗。"璘以為然,乃告敵請戰,敵笑之。璘夜半遣仲及王彥銜枚截坡,約二將上嶺而後發火。二將至嶺,寂無人聲,軍已畢列,萬炬齊發。敵駭愕曰:"吾事敗矣。"習不祝善謀,胡盞善戰,二酋異議。璘先以兵挑之,胡盞果出鏖戰。璘以疊陣法更休迭戰,輕裘駐馬亟麾之,士殊死斗,金人大敗。降者萬人,胡盞走保臘家城,璘圍而攻之。城垂破,朝廷以驛書詔璘班師,世將浩嘆而已。明年,竟割和尚原以與敵。撤戍割地,皆秦檜主之也。

十二年,入覲,拜檢校少師、階成岷鳳四州經略使,賜漢中田五十頃。十四年,朝議析利州路為東西路,以璘為西路安撫使,治興州,階、成、西和、鳳、文、龍、興七州隸焉。時和議方堅,而璘治軍經武,常如敵至。十七年,徙奉國軍節度使,改行營右護軍為御前諸軍都統制,安撫使如故。二十一年,以守邊安靜,拜少保。二十六年,領興州駐紥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事,改判興州。渡江以來未有使相為都統制者,時璘已為開府儀同三司,故改命之。

三十一年,金主亮叛盟,拜四川宣撫使。秋,亮渡淮,遣合喜為西元帥,以兵扼大散關,游騎攻黃牛堡。璘即肩輿上殺金平,駐軍青野原,益調內郡兵分道而進,授以方略。制置使王剛中來會璘計事,璘尋移檄契丹、西夏及山東、河北,聲金人罪以致討。未幾,兼陝西、河東招討使。璘以病還興州,總領王之望馳書告執政,謂璘多病,猝有緩急,蜀勢必危。請移璘侄京襄帥拱歸蜀,以助西師。凡五書未報。璘已力疾,復上仙人關。

三十二年,璘遣姚仲取鞏,王彥屯商、虢、陝、華,惠逢取熙河。或久攻不下,或既得復失,竟無成功。金人據大散關六十餘日,相持不能破。仲舍鞏攻德順已逾四旬,璘以知夔州李師顏代之,遣子挺節制軍馬。挺與敵戰於瓦亭,敗之。璘自將至城下,守陴者聞呼"相公來",觀望咨嗟,矢不忍發。璘按行諸屯,預治黃河戰地,斬不用命者,先以數百騎嘗敵。敵一鳴鼓,銳士空壁躍出突璘軍。璘軍得先治地,無不一當十。至暮,璘忽傳呼"某將戰不力",人益奮搏,敵大敗,遁入壁。黎明,師再出,敵堅壁不動。會天大風雷,金人拔營去,凡八日而克。璘入城,市不改肆,父老擁馬迎拜不絕。璘尋還河池。

四月,原州受圍,璘命姚仲以德順之兵往援,璘自趨鳳翔視師。諸將雖力戰,敵攻益急,增兵至七萬。五月,仲與敵戰於原州之北嶺,仲敗績。初,仲自德順至原,由九龍泉上北嶺,令諸軍持滿引行。以盧士敏兵為前陣,所統軍六千為四陣,姚仲兵為後拒。隨地便利以列,與敵鏖戰,開合數十。會輜重隊隨陣亂行,敵兵沖之,軍遂大潰,失將三十餘人。始,璘出師,王之望嘗言:"此行士卒銳氣,不及前時,仲年來數奇,不可委以要地。"及仲至原,璘亦貽仲書,謂原圍未即解,且還德順。書未達而仲敗,璘亦無功還。尋奪仲兵,欲斬之,或勸而止,械繫河池獄。

孝宗受禪,賜璘札,命兼陝西、河東路宣撫招討使。璘策金人必再爭德順,亟馳赴城下,而完顏悉烈等兵十餘萬果來攻。萬戶豁豁復領精兵自鳳翔繼至。璘築堡東山以守,敵極力爭之,殺傷太半,終不能克。時議者以為兵宿於外,去川口遠,恐敵襲之,欲棄三路。遂詔璘退師。敵乘其後,璘將士死亡者甚眾,三路復為敵有。拜少傅。隆興二年冬,金人侵岷州,璘提兵至祁山,金人聞之,退師,遣使來告曰:"兩國已講和矣。"會詔至,俱解去。

沈介為四川安撫、制置使,與璘議不協,兵部侍郎胡銓上書,語頗及璘。璘抗章請朝,上親札報可。未半道,請罷宣撫使及致仕,皆不允。乾道元年詣闕,遣中使勞問,召對便殿,許朝德壽宮。高宗見璘,嘆曰:"朕與卿,老君臣也,可數入見。"璘頓首謝。兩宮存勞之使相踵,又命皇子入謁。拜太傅,封新安郡王。越數日,詔仍領宣撫使,改判興元府。及還鎮,兩宮宴餞甚寵。璘入辭德壽宮,泣下。高宗亦為之悵然,解所佩刀賜之,曰:"異時思朕,視此可矣。"

璘至漢中,修復褒城古堰,溉田數千頃,民甚便之。三年,卒,年六十六。贈太師,追封信王。上震悼,輟視朝兩日,賻贈加等。高宗復賜銀千兩。初,璘病篤,呼幕客草遺表,命直書其事曰:"願陛下毋棄四川,毋輕出兵。"不及家事,人稱其忠。

璘剛勇,喜大節,略苛細,讀史曉大義。代兄為將,守蜀餘二十年,隱然為方面之重,威名亞於玠。高宗嘗問勝敵之術,璘曰:"弱者出戰,強者繼之。"高宗曰:"此孫臏三駟之法,一敗而二勝也。"

嘗著《兵法》二篇,大略謂:"金人有四長,我有四短,當反我之短,制彼之長。四長曰騎兵,曰堅忍,曰重甲,曰弓矢。吾集蕃漢所長,兼收而並用之,以分隊制其騎兵;以番休迭戰制其堅忍;制其重甲,則勁弓強弩;制其弓矢,則以遠克近,以強制弱。布陣之法,則以步軍為陣心、左右翼,以馬軍為左右肋,拒馬布兩肋之間;至帖撥增損之不同,則系乎臨機。"知兵者取焉。

王剛中嘗談劉錡之美,璘曰:"信叔有雅量、無英概,天下雷同譽之,恐不能當逆亮,璘竊憂之。"剛中不以為然,錡果無功,以憂憤卒。璘選諸將率以功。有薦才者,璘曰:"兵官非嘗試,難知其才。以小善進之,則僥倖者獲志,而邊人宿將之心怠矣。"子挺。

挺字仲烈,以門功補官。從璘為中郎將,部西兵詣行在。高宗問西邊形勢、兵力與戰守之宜,挺占對稱旨,超授右武郎、浙西都監兼御前祗候,賜金帶。尋差利路鈐轄,改利州東路前軍同統制,繼改西路。

紹興三十一年,金人渝盟,璘以宣撫使總三路兵御之,挺願自力軍前,璘以為中軍統制。王師既復秦州,金將合喜孛堇介叛將張中彥以兵來爭,挺破其治平砦。已而南市城賊亦掎角為援,轉戰竟日。挺令前軍統制梅彥麾眾直據城門,眾弗喻,彥亦懼力不敵。挺督之,彥出兵殊死戰,挺率背嵬騎盡易黃旗繞出敵後,憑高突之。敵嘩曰:"黃旗兒至矣!"遂驚敗。挺不自為功,狀彥第一,士頗多之。璘亦引嫌,並匿其功。擢榮州刺史,尋拜熙河經略、安撫使。

明年,挺被檄與都統制姚仲率東西路兵攻德順。金左都監空平涼之眾以援合喜,又遣精兵數萬自鳳翔來會。仲駐軍六盤,挺獨趨瓦亭,身冒矢石,眾從之。金人舍騎操短兵奮鬥,挺遣別將盡奪其馬,金眾遂潰。挺勒兵追之,禽千戶耶律九斤、孛堇等百三十七人。

金人懲前衄,悉兵趨德順。璘自秦州來督師,先壁於險,且治夾河戰地。金人果大至,挺誘致之,至所治戰地,盛兵蹙之,敵不能支,一夕遁去。鞏州久不下,挺以選鋒至城下,諸將鹹曰:"西北坡陀地易攻,若分兵各當一面,宜得利。"挺曰:"西北雖卑而土堅,東南並河多沙礫善圮。且兵分則少,以少當堅城,可得而下乎?"乃命悉眾擊東南陬。不二日,樓櫓俱盡。夜半,其將雷千戶約降,黎明,城破。以功授團練使,又以瓦亭功授郢州防禦使。

孝宗即位,加璘兼陝西、河東路招討宣撫使。璘慮敵必再爭德順,至自河池,金人果合兵十餘萬列柵以拒。有大酋引騎數千睨東山,璘命挺領騎迎擊,卻之。遂據東山,築堡以守。敵不能爭,乃益修攻具,為大車匿戰士其中,將填隍而進。挺命掄大木植中道,車至不得前。拜武昌軍承宣使,尋加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熙河路經略安撫使中軍統制,時年二十五。會朝廷主議和,詔西師解嚴,父子遂鏇軍。

乾道元年,升本軍都統制。三年,以父命入奏,拜侍衛親步軍指揮使,節制興州軍馬。璘卒,起復金州都統、金房開達安撫使,改利州東路總管。挺力求終喪,服除,召為左衛上將軍。朝廷方議置神武中軍五千人以屬御前,命挺為都統制。挺力陳不當輕變祖宗法,事遂寢。拜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

挺每燕見從容,嘗論兩淮形勢曠漫,備多力分,宜擇勝地扼以重兵,敵仰攻則不克,越西南又不敢,我以全力乘其弊,蔑不濟者。帝頗嘉納。淳熙元年,改興州都統,拜定江軍節度使。初,軍中自置互市於宕昌,以來羌馬,西路騎兵遂雄天下。自張松典榷牧,奏絕軍中互市,自以馬給之,所得多下駟。挺至,首陳利害以聞,乞歲市五百匹,詔許七百匹。

始,武興所部就餉諸郡,漫不相屬。挺奏以十軍為名,自北邊至武興列五軍,曰踏白、摧鋒、選鋒、策選鋒、游奕;武興以西至綿為左、右、後三軍;而駐武興者前軍、中軍。營部於是始井井然。四年,入覲,除知興州、利州西路安撫使。密修皂郊堡,增二堡,繕戎器,儲於兩庫,敵終不覺。

十年冬,特加檢校少保。成州、西和歲大侵,挺力為振恤,諭總賦者分軍儲以佐之,全活殆數千萬。蜀自諸軍宿師,凡廩賜,官率糴三之一,視價高下給之,名曰"折估",隨所屯地相為乘除。歲久屯他徙,廩賜不易舊,至有同部伍而廩相倍蓰者,挺裒為中制上之。

光宗即位,御筆獎勞。而西和、階、成、鳳、文、龍六州器械弗繕,挺節冗費,屯工徒,悉創為之。御軍雖嚴,而能時其緩急,士以不困。郡東北有二谷水,挺作二堤以捍之。紹熙二年,水暴發入城。挺既振被水者,復增築長堤,民賴以安。詔問備邊急務,即建增儲之策,由是糧糗不乏。四年春,以疾乞致仕,詔加太尉。卒,年五十六。贈少師、開府儀同三司。

挺少起勛閥,弗居其貴,禮賢下士,雖遇小官賤吏,不敢怠忽。拊循將士,人人有恩。璘故部曲拜於庭下,輒降答之,即失律,誅治無少貸。璘嘗對孝宗言,諸子中惟挺可任。孝宗亦曰:"挺是朕千百人中選者。"歲時問勞不絕,被遇尤深厚。光宗賜內府珍奇,以示殊禮。子五人,曦,其次也。曦仕至太尉、昭信軍節度使,以叛誅,見別傳。

論曰:劉錡神機武略,出奇制勝,順昌之捷,威震敵國,雖韓信泜上之軍,無以過焉。或謂其英概不足,雅量有餘,豈其然乎?吳玠與弟璘智勇忠實,戮力協心,據險抗敵,卒保全蜀,以功名終,盛哉!挺累從征討,功效甚著,有父風矣。然玠晚頗荒淫,璘多喪敗,豈狃於常勝,驕心侈歟!抑三世為將,釀成逆曦之變,覆其宗祀,蓋有由焉。

部分譯文

劉錡字信叔,德順軍人,瀘川軍節度使劉仲武的第九個兒子,相貌俊美,善於射箭,聲如洪鐘。曾經隨從劉仲武征戰,營門口水缸中盛滿水,劉錡一箭射中水缸,拔出箭矢缸中水如注湧出,劉錡隨後又射出一箭正好將原來的箭孔塞住,人們嘆服其射技精湛。宣和年間,朝廷採用高俅的推薦,特授予他為..門祗候。

高宗即位後,錄用劉仲武的後代,劉錡因此得以被高宗召見,高宗感到十分驚奇,特授予他為..門宣贊舍人,派他知岷州,任隴右都護。同西夏軍隊作戰多獲勝,夏國小孩啼哭,其母就恐嚇他說:“劉都護來了!”張浚巡視陝西時,一見驚奇他的才能,任命他為涇原路經略使兼知渭州。張浚會合五路軍隊同金作戰,在富平潰敗,慕氵有在慶陽叛變投敵,進攻環州。張浚命令劉錡前往救援,劉錡留下部將守衛渭州,自己率兵救援環州。不久,金軍進攻渭州,劉錡留下部將李彥琪抵禦慕氵有,自己親率精銳部隊回軍救援渭州,但已經來不及,由於進退兩難,劉錡於是率領軍隊撤到德順軍。李彥琪逃歸渭州,投降金朝。劉錡因此被貶官降秩知綿州兼任沿邊安撫。

紹興三年(1133)恢復原來官職,任宣撫司統制。金軍攻拔和尚原後,劉錡率兵分守陝西、四川地區。恰逢使者從四川歸來,將劉錡的姓名事跡報告朝廷。高宗詔令劉錡返回朝廷,被任命為帶御器械,不久改為江東路副總管。紹興六年(1136),充任宿衛親軍指揮官。高宗駐於平江時,解潛、王彥兩軍爭鬥,兩人都被罷免,朝廷命令劉錡兼任兩軍將領。劉錡於是請求以前護副軍及馬軍,合併分為前、後、左、右、中軍和游奕軍,共六軍,每軍各一千人,設有十二將。其中的前護副軍,就是原來王彥的八字軍。至此劉錡的部隊才開始單獨成軍,隨從護衛高宗到金陵。紹興七年(1137),任合肥軍事長官;紹興八年(1138),率部戍守京口。紹興九年(1139),被擢升為果州團練使、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主管侍衛馬軍司。

紹興十年(1140),金朝歸還三京,劉錡任東京副留守,統轄當地兵馬。所部八字軍只有三萬七千人,將要出發時,又增加了殿前司三千人,都攜帶家屬子女,準備駐守在汴京,家屬留在順昌。劉錡率部從臨安渡過長江淮河,共二千二百里。到達渦口,正準備吃飯時,大風將他的坐帳拔起,劉錡說“:這是不祥之兆,說明敵大軍將至。”立即下令部隊兼程前進,沒有到汴京,五月抵達離順昌三百里的地方,金朝果然毀棄盟約南侵。

劉錡和將佐捨棄舟船登入急行,首先進入順昌城中。間諜報告金軍進入東京。知順昌府陳規面見劉錡詢問計策,劉錡說:“如果城中有糧草,就能同你一起共同守衛順昌。”陳規說“:有糧食幾萬斛。”劉錡說:“行了。”當時劉錡所部選鋒、游奕兩軍和老幼輜重,距離順昌城還很遠,劉錡派騎督促,夜裡四更才趕到。等到第二天早晨得到報告,金軍騎兵已進入陳州。

劉錡同陳規商議收縮兵力進入城中,以做守衛防禦的打算,人心才安定下來。劉錡召集各位將領討論計策,都說:“金軍難以抵擋,請讓精銳部隊殿後,步兵騎兵掩護老幼順流返回江南。”劉錡說“:我本來是到東京留守司上任,現在東京雖然已經喪失,但幸運的是全軍到了此地,有城池可以守御,怎么能放棄?我的決心已定,有敢說離開這裡的斬首!”只有部將中號稱“夜叉”的許清激奮地說“:太尉奉命任汴京副留守,士兵扶老攜幼前來,今天避敵退走,是很容易的。但如果打算不顧父母妻子,則於心不忍;打算與他們同行,那么敵人從兩面進攻,又逃到哪裡去?不如互相努力同敵人作戰,從死中求取生路。”這種見解正與劉錡不謀而合。劉錡十分高興,鑿穿舟船沉於河中,表示決不逃走的決心。把家屬安置在寺廟中,在寺門口堆積柴薪,告誡守衛的士卒說:“假若戰鬥失利,便點火焚燒我的家屬,不要讓他們落入敵手受到侮辱。”命令各位將領分別把守各個城門,明確偵察,召募當地人為間諜探明敵情。於是全軍將士人人振奮,男子準備戰鬥守御,婦女磨礪刀劍,爭相歡呼雀躍說“:平時人們都看不起我們八字軍,今天應該為國家擊敗敵人建立戰功。”

當時順昌城的防禦工事沒有一處可以依恃,劉錡親自在城上督促激勵,將原偽齊所遺留下來的車輛,置於城牆,埋固輪轅;又將城中民戶門板拆下,在周圍加以禁止;城外的數千家民房,全部焚毀。共經過六天時間的準備才粗略完畢,而金軍先頭騎兵已經渡過潁河進抵城下。五月二十九日,金兵包圍順昌城,劉錡預先在城下設定伏兵,擒獲敵將千戶阿黑等兩人,審問他們,他們說“:韓將軍駐紮在白沙渦,距離順昌城三十里。”劉錡當天夜晚派遣一千多人前去突襲,殺傷敵人甚多。不久金三路都統葛王..率兵三萬人,與龍虎大王合兵攻城。劉錡下令打開各個城門,金軍驚疑不敢逼近。

當初,劉錡依附城牆修築一道矮土牆,在牆上鑿孔為門,至此,同許清等人以牆為屏障布置陣勢,金軍朝城中射箭,箭矢都飛越矮土牆掉到城中,有的射入矮土牆上。劉錡用破敵弓和神臂弓、強弩互相配合,從城牆之上或者矮土牆的孔門中射擊敵人,無不中敵,敵軍稍退。又用步兵出城邀擊敵軍,金軍在混亂中溺死潁河的不可勝計,擊敗敵鐵騎兵數千人。朝廷授予劉錡為鼎州觀察使、樞密副都承旨、沿淮制置使。

這時順昌城被包圍已經有四天,金兵越來越多,於是移營駐紮在東村,距離順昌城二十里,劉錡派遣猛將閻充召募壯士五百人,於夜晚突襲敵營。這天晚上,天將下雨,電閃雷鳴,閻充率部看到有辮髮的就殺掉。金兵後退十五里。劉錡又召募百人前往,有人請求讓士兵口中銜枚禁止出聲以免被敵人發覺,劉錡笑著說:“不需銜枚。”命令吹竹子做口哨,如同市井中兒童遊戲一樣,每人手持一個作為暗號,直衝金營。雷電閃耀時便奮起出擊,雷電停止時則藏匿不動,敵眾大亂。一百人聽到哨聲便聚集一起,金軍更加難測虛實,整個夜晚自相殘殺積屍布滿田野,被迫退居老婆灣。

兀..在汴京聽到失敗的訊息,立即找來皮靴登鞍上馬,過淮寧時停留一夜,修治戰具,準備糧草,不到七天便趕到順昌。劉錡聽說兀..趕到,召集各位將領在城上商議對策,有的人認為今天已屢次獲勝,應該乘此機會,修治舟船全軍而退。劉錡說:“朝廷養兵十五年,正是為了在形勢危急時使用,況且已挫敗敵軍鋒芒,軍威有些振奮,雖然敵我眾寡懸殊,但只能前進不能後退。而且敵營距離我們很近,兀..又趕來了,我軍一動,敵人必然在後面追擊,那么就前功盡棄了。如果讓敵人侵犯兩淮地區,震動江浙一帶,那么不僅平生報國的志向難伸,反而有貽誤國家的罪過。”眾人都感動振奮,說:“願意聽從太尉的命令。”

劉錡召募到曹成等兩人,對他們說:“派遣你們做間諜,事情成功後重賞你們,只管按照我說的去做,敵人必定不會殺死你們。今天你們裝作在路上掉隊的騎兵,遇到敵人便佯裝落馬,被敵人俘虜。敵人將領詢問我是什麼樣的人,就回答說‘:劉錡原是邊帥的兒子,喜愛聲色,朝廷由於兩國講和修好,讓他留守東京以圖安逸享樂罷了。’”不久兩人果然遇敵被俘,兀..問他們,對答如前。兀..高興地說“:此城容易攻破。”即將鵝車炮具等攻城裝備置於一邊不用。第二天,劉錡登上城牆,望見兩人遠道趕來,用繩子把他們拉上來,原來是敵人將曹成等捆綁送來,並將一卷文書系在上面,劉錡恐怕迷惑動搖軍心,立即將文書焚毀。

兀..到城下時,責備諸位將領失敗,眾人都說“:宋朝用兵,不比過去,元帥親自察看便可見到。”劉錡派遣耿訓到金營送達書信約定決戰,兀..大怒道:“劉錡怎么敢同我交戰,以我的兵力攻破你的城池,只用靴尖就可以踢倒。”耿訓說:“太尉不但請求同太子決戰,並且說太子一定不敢渡河,願意供獻五座浮橋,以便貴軍渡河決戰。”兀..說“:好。”於是下令部隊次日在順昌城中會餐。天剛亮,劉錡果然在潁河上造成五座浮橋,金軍由此渡河。

劉錡派人在潁河上游和草木中投放毒藥,並告誡己軍將士即使是渴死,也不能飲用河中之水;有敢於飲用的,滅其家族。敵軍以長勝軍嚴陣以待,眾位將領各率一部。眾人請求先攻打韓將軍部,劉錡說:“即使擊退韓軍,兀..精銳部隊依然難以抵擋,應該先攻打兀..。兀..一動,那么其餘的敵軍就無所作為了。”

當時天氣酷暑炎熱,敵軍遠道而來疲憊不堪,劉錡軍以逸待勞,士氣高漲悠閒,敵人日夜不敢解甲休息,劉錡軍在矮土牆下都能輪番休息輪番進食。敵軍人馬饑渴,飲食水草便生病,往往疲睏乏力。早晨天氣清涼時,劉錡按兵不動,待到中午時分,敵人力疲氣沮,劉錡突然派遣數百人出西門同金軍交戰。隨即以數千人出南門,戒令士兵不要喊叫,只以利斧砍殺敵人。統制官趙撙、韓直身中數箭,依然奮戰不止,士兵都殊死搏鬥,沖入敵陣,刀斧亂砍,金軍大敗。這天夜晚天下大雨,平地積水一尺多深。兀..拔營北撤,劉錡派兵追擊,金軍死傷以萬計。

正當雙方激戰之時,兀..身穿白袍,率領侍衛親兵三千人往來督戰,每名士兵都身穿厚重的鎧甲,號稱“鐵浮圖”;胸戴鐵兜牟,周圍連綴長檐。三人為一組,以繩索連貫,每前進一步,即用拒馬木堵塞退路,人進一步,拒馬木也隨之跟進一步,退無可退。宋軍以長槍挑去其兜牟,大斧砍斷他的手臂,擊碎他的腦袋。金軍又把鐵騎兵分為左右兩翼,號稱“拐子馬“,都是由女真族人組成,號稱“長勝軍”,專門用於攻堅作戰,戰鬥緊張時才使用它。自用兵以來,這支部隊所向無敵;至此,也被劉錡軍所擊破。戰鬥自中午到黃昏,金軍失敗,劉錡於是用拒馬木做屏障,稍做休息。城上鼓聲不斷,拿出飯湯,戰士坐下吃飯如同平時一樣,敵人潰散不敢逼近。飯罷,撤除拒馬木,深入敵陣中砍殺,又大破金軍。敵軍遺棄的屍體和倒斃的馬匹,血肉互相枕藉,車旗器甲,堆積如山。

當初,有河北軍對官軍說:“我們原是左護軍,本來就沒有鬥志,應該擊殺的只有兩翼的拐子馬。”因此劉錡的部隊極力攻擊拐子馬。兀..平時藉以依恃強大的拐子馬十損七八,兀..逃至陳州,歷數諸將罪過,韓常以下都被鞭打,然後率領軍隊返回汴京。捷報傳來,高宗十分高興,授予劉錡武泰軍節度使、侍衛馬軍都虞候、知順昌府、沿淮制置使。

這次戰役,劉錡兵力不滿二萬,能夠出戰的僅有五千人。金軍數十萬人在西北紮營,綿亘十五里,每天傍晚,鼓聲震動山谷,但營中喧譁吵鬧,整個夜晚都有聲音。金派人接近順昌城竊聽訊息,城中秩序井然安靜,連雞犬聲也不能聽到。兀..大帳前甲兵環列,手持蠟燭照明,部眾分班輪流在馬上睡覺。劉錡以逸待勞,因此獲得勝利。當時出使金朝的洪皓在燕京秘密上奏:“順昌之戰,金人驚懼喪魂落魄,燕京的重寶珍器,全部轉移到北方,準備放棄燕京以南土地。”因此人們議論說這時如果諸將同心協力,分路追擊,那么兀..就可擒獲,汴京可以收復;但是宋軍忽忙撤返,自喪機會,實在可惜。

七月,朝廷命令劉錡任淮北宣撫判官,協助楊沂中,擊敗敵兵於太康縣。不久,秦檜請求命令楊沂中回師鎮江,劉錡返回太平州,岳飛率兵趕往行在,出師北伐的謀議停止下來了。

紹興十一年(1141),兀..又徵發兩河地區的兵力,圖謀再次舉兵南下。高宗也猜測到金軍情況,必然不會一敗而止,於是詔令在淮西大規模集結軍隊以等待金軍到來。金軍進攻廬州、和州兩州,劉錡從太平渡過長江,進抵廬州,同張俊、楊沂中會合。這時金軍已大規模南下深入宋境,劉錡占據東關險阻地形以阻遏金軍,率軍出清溪,兩戰都勝。前行到柘皋,與金軍隔石樑河對陣,石樑河通向巢湖,寬二丈,劉錡命令士兵用柴草堆捷豹橋,片刻之間橋成,派遣幾隊士兵橫槍坐在橋上。恰逢楊沂中、王德、田師中、張子蓋等軍都趕到。

第二天,兀..將十萬鐵騎兵分為兩部,對面列陣。王德攻其右部,操弓射死一名金軍將領,接著大聲呼喊衝擊敵人,士兵也隨之鼓譟助威。金軍以拐子馬為兩翼前進。王德率眾同金軍鏖戰,楊沂中率領三萬士兵各持長斧奮擊敵人,金軍大敗;劉錡與王德等率軍追擊,又在東山擊敗金軍。敵兵望見說“:這是順昌的旗幟。”立即逃走。

劉錡駐紮在和州,得到朝廷詔令後,率兵渡江回到太平州。當時三位大帥並立,互不統屬。各軍進退大多由張俊決定,而劉錡因為順昌之戰的勝利突然顯貴,諸將大多嫉妒他。張俊與楊沂中結為心腹,而同劉錡不和,因此朝廷給予柘皋之捷的賞賜,唯獨劉錡的部隊沒有得到。

停留數天,朝廷計議班師,而濠州形勢又告緊急。張俊同楊沂中、劉錡率軍赴黃連埠增援,距濠州六十里時,濠州南城已經淪陷。楊沂中打算前進同金交戰,劉錡對張俊說“:本來是救援濠州,現在濠州已經喪失,不如退兵占據險隘地形,以後再慢做打算。”眾將說:“好。”劉錡、張俊、楊沂中三人的部隊鼎足紮營,有人報告金軍退走,劉錡又說:“敵軍得到濠州城而突然退走,必有詭計,應該嚴加防備。”張俊不聽,命令楊沂中與王德率領神勇步騎兵六萬人,直奔濠州,果然遭到金軍埋伏敗歸。

第二天天剛亮,劉錡率軍至藕塘,而楊沂中部已進入滁州,張俊軍已進入宣化。劉錡軍剛吃飯,張俊到,說:“敵軍已經逼近,怎么辦?”劉錡問:“楊沂中部隊在哪裡?”張俊說“:已經失敗回師了。”劉錡對張俊說:“不必害怕,劉錡請求用步兵抵禦敵人,請閣下拭目以待。”劉錡部下都說:“兩位大帥的部隊已經渡江南撤,我軍又何必獨自苦戰?”劉錡說:“順昌一座孤城,旁無其他友軍援助,我率軍不滿兩萬,依然取得了勝利,況且今天得到地利,又有精兵銳卒呢?”於是布設三道埋伏等待敵人。不久張俊來到,說:“這是間諜謊報軍情,原來是戚方殿後的部隊。”劉錡與張俊因此更加不和。”

一天夜晚,張俊部下士卒放火搶劫劉錡軍,劉錡捉住十六人,斬殺之後將頭掛在槍上,其餘的都逃走了。劉錡面見張俊,張俊憤怒地對劉錡說“:我是宣撫,你不過是判官,怎么能斬殺我的士兵?”劉錡說:“不知是宣撫的部眾,我斬的只是劫營的盜賊。”張俊說:“有士卒歸來,說沒有劫營。”呼叫一人出來對質,劉錡嚴正地說:“劉錡身為國家將帥,即使有罪,宣撫應該向朝廷說明,怎么能讓我與士卒對質?”然後長揖上馬離去。不久,各部都班師南歸,張俊、楊沂中回到朝廷,總是說岳飛沒有率兵赴援,而劉錡戰鬥不力。秦檜支持他們的說法,於是朝廷罷免劉錡宣撫司判官職務,任命他知荊南府。岳飛上奏請求留劉錡執掌軍隊,朝廷不許,詔令他以武泰節度使的身份管理江州太平觀。

劉錡鎮守荊南府共六年時間,軍民安居樂業。魏良臣說劉錡是著名的將領,不應當讓他長期閒居。朝廷於是命令他知潭州,加太尉,併兼管荊南府。江陵縣東有一黃潭,建炎年間,有關部門決開潭水進入長江以抵禦盜寇,因此到夏秋兩季河水泛濫,荊、衡之間都受到水害。劉錡開始命令堵塞缺口,開闢肥沃田地數千畝,安置流民幾千戶。詔令劉錡每遇重大慶典時允許上奏任用文職官吏,並任用他的侄兒劉汜為江東路兵馬副都監。

紹興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顏亮調集六十萬大軍,親自率軍大規模南侵,遠遠望去,其軍隊綿延數十里,像白色的牆壁一樣連綿不斷,朝廷內外極為震恐。當時的舊將無一人健在,朝廷於是任命劉錡為江、淮、浙西制置使,指揮各路兵馬。八月,劉錡率軍屯駐揚州,建立大將旗鼓號令,軍容十分嚴整,觀看的人群嘆息敬服。率兵駐於清河口,金軍用皮氈包裹舟船載糧而來,劉錡派遣善於游泳的人鑿沉敵人舟船。劉錡從楚州退軍至召伯鎮,金軍攻真州,劉錡率軍返回揚州,將領劉澤認為城池不能防守,請求退軍至瓜洲。金軍萬戶高景山攻揚州,劉錡派遣員琦在皂角林抵禦,陷入包圍而極力苦戰,林中埋伏突起,大敗金軍,殺死高景山,俘虜數百人。捷報傳來,朝廷賜予金五百兩、銀七萬兩犒賞軍隊。

開始,金軍計畫留精兵在淮東抵禦劉錡,而以主力侵犯淮西。大將王權不服從劉錡指揮,不戰而潰,從清河口退軍回揚州,用舟船將真、揚州的民眾渡運到長江以南,留下部分兵力屯駐瓜洲。劉錡生病,請求解除兵權,留下侄兒劉汜率一千五百人守衛瓜洲渡,又命令李橫率八千人固守瓜洲。朝廷詔令劉錡專門防衛長江,劉錡於是還回鎮江。

十一月,金軍攻打瓜洲,劉汜用克敵弓將金兵擊退。當時知樞密院事葉義問到江、淮監督宋軍行動,葉義問到鎮江,看見劉錡病重,以李橫暫時指揮劉錡軍。葉義問督促鎮江守軍渡過長江,眾人都認為不能這樣做,葉義問強迫他們執行命令。劉汜堅決請求出戰,劉錡不聽,劉汜拜別家廟而後行動。金軍以重兵進逼瓜洲,分兵東向江皋,直赴瓜洲。劉汜先行退走,李橫因為孤軍難以抵擋,也退軍,丟失都統制印章,左軍統制魏友、後軍統制王方戰死,李橫、劉汜僅以身免。

當各軍渡江北進時,劉錡派人手持黃、白兩色旗幟登上高山觀察戰況,告誡他們說“:敵至舉白旗,兩軍交戰舉起黃白旗,勝利就舉黃旗。”這天黃白兩旗舉起,超過時間,劉錡說:“黃旗很長時間沒有舉起,我軍危險了。”劉錡憤恨不已,病情更加嚴重。都督府參贊軍事虞允文從採石來到,督促水軍同金軍交戰。虞允文經過鎮江,拜謁劉錡詢視病情。劉錡握著虞允文的手說“:病情不必問。朝廷養兵三十年,一事無成,而大功反由一位儒生建立,我們慚愧死了!”

詔令劉錡到朝廷,管理萬壽觀。劉錡借都亭驛館居住。金朝講和的使者將要到來,留守湯思退清理驛館等待金使,派使者勸劉錡移居別試院,劉錡懷疑劉汜之事連累自己,常常恐懼朝廷還有其他命令。紹興三十二年(1162)閏二月,劉錡憂憤交加,吐血數升而死。朝廷追贈開府儀同三司,賜給家屬銀三百兩、帛三百匹。後來諡號稱“武穆”。

劉錡性格慷慨深沉果斷,有儒將風度。金主完顏亮南犯之時,下令有敢說劉錡姓名的,罪不饒恕。歷數宋朝諸將,詢問部下有誰敢於抵擋,部下都隨著姓名響亮回答,到劉錡時,沒人敢於答應。完顏亮說“:我自己親自對付他。”但劉錡最終因病沒能成功。世上傳說劉錡精通陰陽五行居住師行的吉凶,劉錡在揚州時,命令全部焚毀城外居民房屋,用石灰把城牆全部塗成白色,上面寫著“完顏亮死於此地。”金主完顏亮性格多疑,看見之後十分厭惡,於是駐紮在龜山,人數太多難以容下,終於因此導致兵變。

吳玠字晉卿,德順軍隴乾人。由於父親死後葬在水洛城,因此遷徙到該地。年少時即深沉果敢有節操志向,知曉軍事善長騎馬射箭,讀書能精通大義。不滿二十歲時,以良家子的身份投軍隸屬涇原軍。政和年間,西夏軍隊侵犯邊境,吳 玠因功補為進義副尉,不久擢升為隊將。隨從討伐方臘,攻破方臘部隊;等到攻打河北盜賊時,因多次立功任涇原第十將。靖康初年,西夏軍隊進攻懷德軍,吳 玠率一百多名騎兵追擊,斬殺夏軍一百四十人,擢升為第二副將。

建炎二年(1128)春天,金軍渡過黃河,出大慶關,寇略秦雍,企圖直撲涇原。都統制曲端守衛麻務鎮,命令吳 玠為前鋒,進據青溪嶺,迎擊並大敗金軍,追擊逃奔的敵人三十里,金軍開始感到害怕。被任命為涇原路兵馬都監兼知懷德軍。金軍攻打延安府,經略使王庶命令曲端進兵,曲端駐於 玠州沒有前去,並且說:“不如掃蕩金軍巢穴,攻敵必救之處。”曲端於是攻打蒲城,命令吳玠攻打華州,攻占華州。

建炎三年(1129)冬天,一股勢力龐大的盜賊史斌進犯漢中,沒有攻克,打算率部攻取長安,曲端命令吳 玠攻打斬殺史斌,升為忠州刺史。宣撫處置使張浚巡視關陝,參議軍事劉子羽稱讚吳玠兄弟才能勇氣,張浚同吳玠交談,大喜,當即任命吳 玠為統制,他的弟弟吳王玠掌管帳前親兵。

建炎四年(1130)春天,吳玠升任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金將婁宿和撒離喝率部長驅入關,曲端派遣吳 玠在彭原抵禦,而自率兵至玠州作為援兵。金軍前來進攻,吳玠將敵人擊敗,撒離喝由於害怕而哭泣不止,金軍之中把他看成“啼哭郎君”。金朝重整軍馬再戰,吳 玠軍失敗。曲端退兵屯駐涇原,彈劾吳玠不聽指揮,被降為武顯大夫,罷免總管職務,又任知懷德軍。張浚愛惜吳玠才能,不久讓他擔任秦鳳路副總管和兼知鳳翔府。當時正是戰亂之後,吳 玠慰問前來歸附的兵士和安撫聚集的民眾,民眾依賴他得到安寧,轉任忠州防禦使。

九月,張浚會合五路大軍,準備同金軍決戰,吳 玠建議應該把守各個要害地區,等到敵軍困敝時乘機出擊。軍隊到達富平時,都統制又會合眾將商議決戰,吳玠說“:軍隊因為有利才行動,現在地勢對我不利,沒有看到可以決戰的理由。應該選擇高山占據,使敵人難以戰勝。”眾將都說:“我眾敵寡,前面又有沼澤蘆葦阻礙,敵人騎兵難以施展,何必轉移到其他地方?”不久敵軍突然趕到,用車載柴皮囊包土,填平沼澤順利通過,進攻吳 玠營壘。宋軍於是大潰而散,五路都淪陷敵手,巴蜀地區極為震恐。

吳玠收集散兵保衛大散關東面的和尚原,積聚糧餉修繕兵器,排列柵欄做死守的打算。有人對吳 玠說應退軍屯駐漢中,控扼蜀口以安定人心。吳玠說:“我保住此地,敵人決不敢越過我前進,堅壁清野等待敵人,敵人害怕我從它後面進攻,這才是保衛巴蜀的最好辦法。”吳 玠在和尚原上,鳳翔民眾感激他過去的恩惠,在夜晚運送糧草幫助他。吳玠賞給他們銀帛,百姓更加高興,偷偷為他運輸糧草的人更多。金軍惱怒,在渭河設伏兵邀擊斬殺,並下令實行保伍連坐之法;民眾違背禁令依然像過去那樣運送糧草,數年之後才停止。

紹興元年(1131),金將沒立從鳳翔,別將烏魯折合從階、成州出大散關,約期會攻和尚原。烏魯折合提前趕到,在北山列陣求戰,吳 玠命令眾將堅固陣勢等待,輪番作戰輪番休息。山谷道路狹窄石塊眾多,馬匹不能行走,金兵捨棄戰馬在地上交戰,遭到大敗,移營於黃牛,恰逢颳起大風天降冰雹,於是逃走。沒立剛進攻箭薚關,吳 玠又派遣將領將其擊退,因此兩路金軍終於沒能會合。

開始,金軍進入之時,吳玠和吳王玠率領散兵數千人駐紮在和尚原上,同朝廷的聯繫斷絕,士兵沒有固守的鬥志。有人暗中謀劃劫掠吳 玠兄弟投降金朝,吳玠預先知道,召集眾將歃血盟誓,用忠義勉勵眾將。全軍將士都感動淚下,願意聽令使用。張浚記錄他的功績,按朝廷命令拜吳 玠為明州觀察使。因母親去世辭職服喪,喪期滿後重任原職。兼任陝西諸路都統制。

金人自從海邊興起後,屢戰屢勝習以為常,等到同吳 玠交戰總是失敗,十分憤怒,計謀一定要殺死吳玠。婁宿死後,兀玠會合各路兵十餘萬人,建造浮橋跨越渭河,從寶雞結為連珠營,用石頭堆壘成城,夾著澗谷同宋軍對峙。十月,進攻和尚原。吳 玠命令諸將選擇勁弓強弩,輪番射擊,號稱“駐隊矢”,連發不斷,密如雨下。敵人稍稍後退,吳玠就用奇兵從側翼進襲,斷絕敵人糧道。預測敵人困疲將要退走,在神坌設埋伏等待敵人。金兵一到,埋伏突起,敵眾大亂。吳 玠指揮軍隊乘夜出擊,大敗金軍。兀玠身中流矢,僅以身免。張浚按照朝廷命令任命吳玠為鎮西軍節度使,吳王..為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兀..失敗之後,於是從河東回到燕山,又命撒離喝任陝西經略使,屯駐於鳳翔,同吳 玠對峙相持。

紹興二年(1132),朝廷任命吳玠兼任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節制管理興、文、龍三州。金朝長期窺視四川,因為吳王 玠駐兵在和尚原控制了要衝地帶,不能得逞,準備出奇制勝奪取和尚原。當時吳玠在河池,金朝讓宋叛將李彥琪駐於秦州,睨視仙人關以牽制吳 玠;又令遊騎兵前出熙河以牽制關師古,撒離喝自己從商於直搗上津。紹興三年(1133)正月,金軍攻取金州。二月,長驅直入撲向洋、漢,興元守將劉子羽急令田晟率兵守衛饒風關,同時用快信招吳 玠增援。

吳玠從河池日夜兼程三百里,把黃柑送給金軍說:“貴軍遠道而來,用它聊以止渴。”撒離喝大驚失色,以手杖擊地說“:你怎么來得這么迅速呢!”於是雙方在饒風嶺展開激戰。金軍身穿重鎧,登山向上仰攻。一人先登,後面兩人緊跟;前面的人戰死,後面的取代他繼續進攻。吳 玠軍弓弩齊發,並用巨石向下滾壓,像這樣六晝夜,金軍士兵戰死的堆積如山但並未後退。吳玠召募敢死士,每人給銀一千兩,召到五千名敢死士,準備夾攻敵人。恰逢吳 玠部下有一位低級軍官犯罪投降金軍,引導金軍通過祖溪小路,潛出饒風關背後,乘高闞視饒風關。吳玠各軍難以抵擋,於是潰敗,吳 玠退保西縣。金軍進入興元,劉子羽退保三泉,修建潭毒山以自衛,吳玠到三泉同劉子羽會合。

不久,金軍北撤,吳 玠急忙派兵在武休關攔截金軍,掩擊金軍後衛部隊,金兵墮落深澗而死的數以千計,遺棄全部輜重逃走。金朝開始謀劃攻宋時,本以為吳 玠在西邊,因此通過隘阻地區從東邊發起進攻,沒想到吳玠賓士而至。雖然侵入宋三郡,但得不償失。朝廷晉升吳玠為檢校少保,充任利州路、階、成、鳳州制置使。

紹興四年(1134)二月,金軍再次大舉入侵,進攻仙人關。早先,吳璘在和尚原,糧餉供給不上;吳 玠又說該地距離四川太遠,命令吳璘放棄,經營仙人關右邊的殺金平,修築一座堡壘,將和尚原上的兵力移住此地守衛。到這時,兀..、撒離喝和劉夔率領十萬騎兵入侵,在鐵山懸崖上開鑿通路,沿著山嶺東下。吳 玠用一萬人守衛要衝地帶。吳璘率領輕兵從七方關倍道兼程趕到,同金兵連續交戰七晝夜,才得以同吳玠會合。

敵人首先進攻吳 玠營壘,吳玠將金兵擊退。金兵又用雲梯進攻堡壘,楊政用撞竿撞碎雲梯,用長矛刺殺敵人。吳璘拔出大刀畫地,對眾將說:“死就死在這裡,後退的斬首!”金軍把部隊分為兩部,兀..在東邊列陣,韓常在西邊列陣。吳璘率領精銳部隊在敵軍兩部之間,左抵右擋,根據情況出擊。戰鬥進行了很長時間,吳璘部隊稍稍疲憊,急忙退居第二道防線。金軍跟著到來,人披重鎧,用鐵鉤相連,魚貫而上。吳璘用駐隊矢輪番射擊,矢如雨下,金軍死者層層堆積,依然踏屍而上。撒離喝立馬四處觀察說“:我得到擊破宋軍的方法了。”第二天,命令部隊進攻西北城樓,姚仲登樓激戰,樓傾斜,用布匹做繩,將傾斜的城樓攔正。金軍用火攻樓,用水將火撲滅。吳 玠急令統領田晟率部用長刀大斧左砍右擊,在四周的山點燃火炬,擂擊戰鼓震天動地。次日,派出大部軍隊。統領王喜、王武率領精銳士兵,分執紫、白兩色旗沖入金軍營中,金軍陣勢大亂。吳 玠軍奮起衝擊,射擊韓常,中其左眼,金人開始在晚上撤軍奔逃,吳玠派統制官張產攻劫橫山砦,命王俊率部埋伏在河池控制敵人去路,又擊敗金軍。因為郭震沒有極力作戰,將他處死。這次戰役,金軍自元帥以下,都攜帶家眷前來。劉夔是劉豫的心腹大將。他們本以為四川可輕易到手,既然沒能得逞,估計吳 玠始終不可侵犯,於是退據鳳翔,授予士兵田地,作為久留的打算,自此不敢對吳玠輕舉妄動。

捷報傳來,朝廷授予吳 玠為川、陝宣撫副使。四月,收復鳳、秦、隴三州。七月,朝廷錄用仙人關有功人員,拜吳玠為檢校少師、奉寧保定軍節度使,吳璘從防禦使升為定國軍承宣使,楊政以下升官不等。紹興六年(1136),吳 玠兼任營田大使,改為保平、靖難節度使。紹興七年(1137),派遣偏將馬希仲進攻熙州,遭到失敗,又喪失了鞏州,吳玠將他處死。

吳 玠同敵人對峙將近十年,常常苦於遠道轉運糧餉勞民傷財,屢次裁汰冗員,節省不必要的開支,開墾屯田,每年收成至十萬斛。又徵調守衛部隊,命令梁州、洋州守將治理褒城廢棄的堤壩,民眾知道灌溉可以依賴,願意歸業的達到數萬家。紹興九年(1139),金國請求議和。高宗因為吳 玠功大,授予他為特進、開府儀同三司,升任四川宣撫使,陝西階、成等州都聽從他治理。派遣宦官賜給吳玠親筆書信,使者到時,吳 玠病情已重,被人攙扶起來聽從詔令。高宗聽說後十分憂慮,命令當地守臣就近在四川搜求良醫,並派國醫奔赴前去看病,還未趕到,吳 玠已在仙人關病逝,時年四十七歲。朝廷追贈他為少師,賜錢三十萬貫。

吳玠善於閱讀史書,凡是過去可以效法的事情,都記錄下來置於座右,時間一久,牆壁上都是格言。用兵作戰遵從孫武、吳起之法,只講遠大的謀略,不追求眼前的小利,因此能保證每戰必勝。統御部下嚴格而有恩惠,虛心詢問和接受意見,雖然身為大將,最下層的士卒也能將下情上達,因此士卒樂意為他拚死效命。選用將佐時,看他的功勞才能決定高下先後,不因為是親朋故舊、權貴而屈情私授官職。

吳玠死後,胡世將詢問吳玠所以能用兵制勝的原因,吳璘回答說:“吳璘跟隨兄長進攻西夏時,每次作戰,不過一進一退之間,就分出勝負。至於金軍,則輪番進退,忍耐堅強持久,命令嚴酷而部下報必死的決心,每次戰鬥不經過幾天不能結束,勝利時不急忙追敵,失敗時陣腳不亂。大概是過去用兵作戰所未嘗見到的,同他們角逐長久之後,才了解到敵人的這種情況。金軍的弓矢,沒有中國的強勁銳利;中國的士卒,不如金軍堅韌耐勞。我常常用弓箭在數百步外射穿厚重的盔甲,但敵人的往來奔突能力我們又不能趕上。於是選擇占據險要便利的地形,派出精兵輪番騷擾敵人,使敵人窮於應付,得不到休息閒暇,以此敗壞敵人堅韌持久的氣勢。至於在雙方交鋒之間臨機決勝的奧妙,則是我難以說明的。”

吳玠晚年有不少不好的嗜好,曾派人到成都搶取美女,喜歡服用丹石,因此得吐血病而死。當富平失敗之時,秦、鳳等地都淪陷敵手,金軍一意一心睨視四川,東南地區的形勢也很危急,沒有吳 玠挺身而出抵擋金軍的衝擊,那么早就沒有四川了。因此西部的民眾至今仍在思念他。諡號為“武安”,建吳玠廟在仙人關,稱為思烈廟。淳熙年中,朝廷追封他為涪王。

吳璘字唐卿,吳..的弟弟。年少時愛好騎馬射箭,隨從吳..征戰,立功升官到..門宣贊舍人。紹興元年(1131),箭璘關之戰時,隔斷沒立與烏魯折合的部隊,使他們不能會合,金兵北逃,吳璘立功最多,朝廷破格提升他為和尚原兵馬統制,於是吳..駐兵河池,吳璘專門守衛和尚原。等到兀..大舉入侵,吳..兄弟拚死守衛。金兵陣勢集中分散三十多次,吳璘隨機應變,到神坌發起伏兵,金軍大敗,兀..中流矢負傷逃遁。張俊秉承朝廷命令任命吳璘為涇原路馬步軍副都總管,晉升為康州團練使。

紹興三年(1133),升為榮州防禦使、知秦州,管轄階、文州。這年,吳..在祖溪嶺失利,當時吳璘還在和尚原,吳..命令吳璘放棄和尚原在仙人關列營紮寨,以防止金軍深入。紹興四年(1134),兀..、撒離喝果然率十萬大軍到仙人關下,吳璘從武、階路率兵增援。先寫信送給吳..,說殺金平地勢開闊,前面的防線分散漫長,必須在後面險隘地區建立第二道防線,然後才能夠戰勝敵人。吳..採納這一意見,急忙修築第二道防線。吳璘在敵人的包圍中接連轉戰,同吳..會合於仙人關。敵人果然極力進攻第二道防線,眾將中有人請求另選險要地形守御,吳璘激奮地說:“兩軍剛剛交鋒而退走,這是不戰而敗,我估計敵人不久就要撤走,諸君只管忍耐。”擂鼓換旗,連日血戰。金軍大敗,兀..、撒離喝兩人從此之後數年期間不敢窺視四川。

捷報傳告朝廷,升任定國軍承宣使、熙河蘭廓路經略安撫使、知熙州。紹興六年(1136),朝廷新設行營兩護軍,吳璘任左護軍統制。紹興九年(1139),升任都統制,不久又任秦鳳路經略安撫使、知秦州。吳..去世後,朝廷授予吳璘為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當時金朝廢黜劉豫,歸還河南、陝西地區。樓火召出使陝西,以可以便宜行事的身份打算任命三位將領分區守衛陝西,以郭浩為..延路首領,楊政為熙河路首領,吳璘為秦鳳路首領,準備把川口各軍全部移駐到陝西。吳璘說“:金朝反覆無常難以信任,恐怕會發生變故。現在我移居陝西,蜀口一帶空虛,敵人如果從南山截擊我陝右的軍隊,直搗川口,我不戰而自敗。應當暫且依託山險為營寨,控制要害地區,等到看見敵人真實情況精疲力盡時,再逐漸圖謀進據陝西地區。”樓火召採納了他的意見,命令吳璘和楊政兩軍屯駐內地保衛四川,郭浩一軍屯駐延安以守衛陝西。

不久胡世將以四川制置使的身份權任宣撫司事務,來到河池,吳璘會見他說“:金軍大部隊屯駐於河中府,中間只隔著大慶一座橋樑,騎兵賓士而來,不用五天時間就能到達川口。我軍遠在陝西,緊急之時不能集結,關口險隘沒有修繕,糧運道路斷絕,這正是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吳璘的家庭親族固然不足憐憫,但對於國家大事卻不可不慮!”當時朝廷依賴講和忘記戰備,打算放棄仙人關。於是胡世將拒絕接受朝廷命令上奏說“:應當對外堅持講和歡好,內部加強防禦守備,今天部署軍隊,應使陝西、四川互相連線,近日士兵宮賀仔偵察了解到撒離喝曾密謀說:‘要進入四川並不難,只要放棄陝西不顧,三五年宋軍必來占據,陝西山川道路我已全部了解,一旦出兵必然奪取四川。’敵情像這樣,萬一果然如此,那我就應該做破壞敵人謀略的準備,仙人關不宜急忙放棄,魚關倉也應該屯積糧餉。”於是吳璘只派一名小校率三隊士兵奔赴秦州,留下大軍守備階、成州山寨,告誡眾將不得撤除守備。不久胡世將被任命為真正的宣撫使,置宣撫司於河池。

紹興十年(1140),金人毀棄盟約,朝廷詔令吳璘指揮陝西各路兵馬。撒離喝渡河進入長安,直撲鳳翔,陝右各軍被阻隔在敵人後方,遠近都十分震驚恐慌。當時楊政在鞏州,郭浩在..延,只有吳璘隨從胡世將在河池。胡世將急忙召集眾將商議對策,只有涇原將田晟和楊政一同趕至,參謀官孫渥說河池不能守御,想退保仙人原,吳璘嚴厲地斥責他說:“懦弱的言論沮喪我軍士氣,應該斬首!吳璘請求用全家百口性命做保擊破敵軍。”胡世將激勵他,並指著自己所居的軍帳說“:世將立誓死於此地!”於是派遣孫渥到涇原,命令田晟率三千人迎戰。吳璘又派遣姚仲在石壁寨抵禦敵人,將金軍擊敗。詔令他指揮陝西各路軍隊。

吳璘寫信給金將約戰,金將鶻眼郎君率領三千名騎兵攻擊吳璘的軍隊,吳璘派李師顏率精銳騎兵將敵軍擊退。鶻眼郎君敗入扶風,吳璘又攻拔扶風,俘虜金軍三位將領及一百一十七人。撒離喝十分惱怒,自率軍在百通坊同宋軍交戰,排開二十里的陣勢。吳璘派姚仲極力苦戰擊敗撒離喝軍隊,朝廷授予吳璘為鎮西軍節度使,升任侍衛步軍都虞候。紹興十一年(1141),吳璘同金統軍胡盞在剡家灣大戰,擊敗胡盞,收復秦州及陝右各州郡。

當初,胡盞同習不祝會合軍隊五萬人屯駐在劉家圈,吳璘請求進攻他們。胡世將詢問進攻的計策,吳璘說:“有一種新近創立的疊陣法:再次戰鬥,將長槍手部署在前面,坐下而不能站起;其次是強大的弓箭,再次是強勁的弩,士兵屈膝跪立等待;最後是神臂弓。敵軍前來進攻大約至一百步以內,就先用神臂弓箭擊;到七十步內,用強弓齊射;就這樣依次擊敵。凡是布列陣勢,用拒馬木做屏障,其間用鐵鉤互相連線,等到毀壞之後就用新的替代。替代之時擊鼓為號。騎兵分兩翼布列在前面掩護,陣勢布成後騎兵後撤,稱之為‘疊陣’。”眾將開始時還私下議論說“:我軍不會被殲滅在此地吧?”吳璘回答說“:這是古代約束部伍的法令,古代軍法上有記載,諸君不知道罷了。得車戰的遺意,古兵法之奇,無出於此者,將士心情安定就能持久,敵軍即使士氣旺盛,也不能抵擋。”等到同胡盞和習不祝相遇時,便使用這種戰法。

胡盞和習不祝精通軍事,占據險阻自固,前面面臨峻岭,後面控制臘家城,以為宋軍必然不敢輕易冒犯。戰鬥的前一天,吳璘召會眾將詢問攻敵的方法,姚仲說“:同敵人在山上交戰就能勝利,在山下交戰就會失敗。”吳璘認為他說得對,於是告知敵軍請求決戰,敵軍譏笑他。吳璘半夜時分派遣姚仲和王彥銜枚登上山嶺,約定兩人登上山嶺後發火為號。兩將到達山嶺後,四周寂靜聽不到聲音,軍隊布列完畢之後,萬把火炬一齊點燃,金軍驚駭地說:“我們的事情失敗了。”習不祝善長謀畫,胡盞善於攻戰,兩人意見不合。吳璘先派兵挑戰,胡盞果然出兵同吳璘部鏖戰。吳璘用疊陣法輪番休息作戰,自己身披一層薄薄的皮衣立馬指揮部隊,士卒都殊死搏鬥,金軍大敗。投降的達到一萬人,胡盞敗退入保臘家城,吳璘揮軍將臘家城包圍並發起進攻。臘家城就要攻破時,朝廷用快信詔令吳璘班師,胡世將長嘆停止攻城。次年,宋朝竟將和尚原割讓給金朝。撤回戍兵割讓土地,都是秦檜主持的。

紹興十二年(1142),吳璘入朝覲見高宗,被高宗拜為檢校少師,階、成、岷、鳳四州經略使,賜給漢中田地五十頃。紹興十四年(1144),朝廷議論將利州路分為東西兩路,以吳璘任西路安撫使,治所興州,將階、成、西和、鳳、文、龍、興七州劃歸他管轄。當時朝廷正堅決同金講和,而吳璘治理軍隊經營武備,常常如同敵軍就要到來。紹興十七年(1147),朝廷移吳璘為奉國軍節度使,改行營右護軍為御前諸軍都統制,吳璘依舊任安撫使。紹興二十一年(1151),朝廷因為吳璘守衛邊境安全寧靜,拜他為少保。紹興二十六年(1156)吳璘領受興州駐答刂御前諸軍都統制職位事務,改判興州。南宋自渡江以後從沒有節度使兼任都統制職務的先例,當時吳璘已是開府儀同三司,因此改任此職。

紹興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顏亮背叛盟約,朝廷拜吳璘為四川宣撫使。秋天,完顏亮渡過淮河,派合喜任西元帥,以兵控制大散關,派遣游騎進攻黃牛堡。吳璘乘坐肩輿上殺金平,將軍隊駐紮在青野原,增調內地州郡兵分道前進,授給進取的方法謀略。制置使王剛中前來會見吳璘商計對策,吳璘不久即將檄文傳告契丹、西夏及山東、河北,聲討金朝的罪行。不久,朝廷任命他兼任陝西、河東招討使。吳璘因病返回興州,總領王之望快信報告當朝執政,說吳璘多病,突然發生緊急情況,四川形勢必然危險。請求讓吳璘的侄兒京襄守將吳拱回到四川,以協助西線軍事。共上報五封書信而朝廷沒有回答。當時吳璘病情已十分嚴重,又帶病來到仙人關。

紹興三十二年(1162),吳璘派遣姚仲攻取鞏州,王彥屯駐商、虢、陝、華等州,惠逢攻取熙河。有的久攻不下,有的得而復失,最終沒有成功。金軍占據大散關六十多天,雙方對峙不分勝負。姚仲捨棄鞏州轉攻德順已超過四十天,吳璘以知夔州李師彥取代他,派遣自己的兒子吳挺指揮兵馬。吳挺與敵人在瓦亭交戰,擊敗敵人。吳璘親自率軍至城下,守衛城牆的敵兵聽說高呼“相公來了”,互相觀望議論嗟嘆,不忍發箭。吳璘按視巡察各部,預先修治黃河戰場工事,斬殺不服從命令的士兵,先用數百名騎兵引誘敵人。敵軍鼓聲一響,精銳士兵傾城躍出突擊吳璘的部隊。吳璘軍由於事先修築了工事,無不以一當十。到暮色降臨時,吳璘忽然高聲傳呼:“某將沒有極力作戰”,士兵更加奮然搏鬥,敵軍大敗,逃入城中。第二天黎明,吳璘再次派出軍隊,敵人堅壁不動。恰逢天颳大風電閃雷鳴,金軍拔營退走,共八天時間攻克德順城。吳璘進入城中,集市照常營業,父老百姓擁住他的坐騎歡迎叩拜的連綿不斷。吳璘不久返回河池。

四月,原州被金軍包圍,吳璘命令姚仲率領德順的兵力前往救援,吳璘親自前往鳳翔視察軍隊。眾將雖然極力苦戰,敵人進攻更加急迫,增加兵力達到七萬人。五月,姚仲同敵人在原州的北嶺展開激戰,姚仲遭到失敗。當初,姚仲從德州到原州,自九龍泉登上北嶺,命令各軍小心戒備慢慢行進。以盧士敏部為前鋒,所部六千軍士分為四陣,姚志部為後衛。隨著地形便利排列陣勢,同敵人鏖戰數十個回合。恰逢輜重車隊隨行擾亂了陣形,敵軍衝擊,姚仲軍於是潰敗,喪失將領三十多人。開始,吳璘出兵時,王之望曾經說:“這次行動士兵的鬥志士氣,已不如前時候旺盛銳利,姚仲今年以來數次發生意外,不能委派他擔任重要職位。”等到姚仲至原州,吳璘也寫信給姚仲,說原州之圍不能立即解除,暫且還回德順。書信未到而姚仲已經失敗,吳璘也無功而返。不久解除姚仲兵權,準備把他處死,因有人勸說作罷,把他囚禁在河池監獄之中。

孝宗即位以後,賜給吳璘書信,命令他兼任陝西、河東路宣撫招討使。吳璘估計金軍必然再次爭奪德順,急忙奔赴德順城下,而完顏悉烈等率領十多萬大軍果然前來進攻。金萬戶豁豁又領精兵從鳳翔隨即趕到。吳璘在東山修築堡壘守衛,金兵極力爭奪,被殺傷大半,而最終沒能攻克城堡。當時議論者認為大軍駐紮在外,距離川口遙遠,恐怕敵人襲擊,打算放棄三路。於是詔令吳璘退兵。敵人乘機在後面尾追,吳璘將士傷亡甚多,三路又被敵人占有。朝廷拜吳璘為少傅。隆興二年(1164)冬天,金軍入侵岷州,吳璘率兵至祁山,金軍聽說這一訊息,退兵,派遣使者前來通告說“:兩國已經修好講和了。”恰逢詔令到達,於是雙方都解兵而退。

沈介任四川安撫、制置使,同吳璘議論不合,兵部侍郎胡銓上書,其中有不少話語涉及到吳璘。吳璘拒絕詔令請求到朝廷,孝宗親自寫信準許他前來。還沒到一半路程,吳璘請求罷免宣撫使和退休,都沒被允許。乾道元年(1165)吳璘來到京城,孝宗派遣宦官前往慰問,並在便殿召見他,準許他到德壽宮朝見高宗。高宗接見吳璘,嘆息說:“我與你,是老君老臣了,可以數次前來見我。”吳璘叩首感謝。高宗和孝宗派往慰勞吳璘的使者前後相繼,又命皇太子前去看望。朝廷拜吳璘為太傅,封為新安郡王。過了數天,詔令吳璘仍任宣撫使,改判興元府。等到返回四川時,高宗和孝宗設宴餞行十分榮寵。吳璘到德壽宮向高宗辭行,悽然淚下。高宗也為分別悵然難過,解下所佩帶的刀劍賜給吳璘說“:以後思念我,看到它就可以了。”

吳璘到達漢中,修復褒城舊壩,灌溉田地數千頃,民眾感到十分便利。乾道三年(1167),吳璘去世,終年六十六歲。朝廷贈太師官銜,追封他為信王。孝宗震驚哀悼,停止兩天上朝視事,加倍贈送財物給家屬置辦喪禮。高宗也賜給白銀一千兩。當初,吳璘病重,招呼幕僚草擬遺書,命令在書中直接寫著:“希望陛下不放棄四川,不要輕易出兵。”而沒有言語說到自己的家事,人人稱讚他的忠誠。

吳璘剛強勇敢,喜愛大節,忽略小節,閱讀史書通曉大義。代替兄長吳..為將後,守衛四川二十多年,儼然為方面重臣,威名僅次於吳..。高宗曾詢問戰勝敵人的方法,吳璘回答說:“先派老弱出戰,然後用精銳繼後跟進。”高宗說:“這是孫臏三駟的方法,一敗而兩勝。”

曾經著作《兵法》兩篇,大概意思是說“:金軍有四種長處,我軍有四種短處,應當避開我的短處,抑制敵人的長處。金軍的四項長處一是騎兵強大,二是士兵堅韌,三是身穿重甲,四是善長弓矢。我集中漢和少數民族所長,兼收並用,用分隊抑制敵人騎兵;用輪番休戰抑制敵人堅韌;抑制敵人重甲,就用強弩勁弓;抑制敵人弓矢,就用遠克近,以強制弱。布列陣勢的方法,就是用步兵作為陣心、左右兩翼,將騎兵布列在左右兩肋,拒馬木布列在兩肋之間,至於臨時增加減少的不同,就在於隨機應變。”了解軍事的人認為有可取之處。

王剛中曾談論劉釒奇的長處,吳璘說:“劉釒奇有寬宏的氣度,但卻沒有英雄的氣概,天下人都隨聲附和同聲讚譽他,恐怕不能抵擋叛逆完顏亮,吳璘私下為此憂慮。”王剛中不以為然,劉釒奇果然無功,因憂憤而逝。吳璘選拔眾將都以功勞做標準,有推薦人才的,吳璘說“:執掌軍隊的官員如不經過嘗試,難以了解他的才能。如果因小小優點而提升他任將,那么投機取巧的人得志,而長期戍邊的士兵和久經戰陣的老將的心就渙散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