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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十九

作者:脫脫、阿魯圖等

李迪(子柬之 肅之 承之 及之 孫孝基 孝壽 孝稱) 王曾(弟子融) 張知白 杜衍

李迪字復古,其先趙郡人,後徙幽州。曾祖在欽,避五代亂,又徙家濮。迪深厚有器局,嘗攜其所為文見柳開,開奇之曰:"公輔材也。"

舉進士第一,授將作監丞,歷通判徐、兗州。改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為三司鹽鐵判官。東封泰山,復通判兗州,坐嘗解開封府進士失當,謫監海州稅。改右司諫,起知鄆州,詔糾察在京刑獄,遷起居舍人,安撫江、淮,以尚書吏部員外郎為三司鹽鐵副使,擢知制誥。

真宗幸亳,為留守判官,遂知亳州。亡卒群剽城邑,發兵捕之,久不得。迪至,悉罷所發兵,陰聽察知賊區處,部勒驍銳士,擒賊,斬以徇。代歸,會唃廝囉叛,帝憂關中,召對長春殿,進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永興軍。城中多無賴子弟,喜犯法,迪奏取其甚者,部送闕下。徙陝西都轉運使,入為翰林學士。

嘗歸沐,忽傳詔對內東門,出三司使馬元方所上歲出入材用數以示迪。時頻歲蝗旱,問何以濟,迪請發內藏庫以佐國用,則賦斂寬,民不勞矣。帝曰:"朕欲用李士衡代元方,俟其至,當出金帛數百萬借三司。"迪曰:"天子於財無內外,願下詔賜三司,以示恩德,何必曰借。"帝悅。又言:"陛下東封時,敕所過毋伐木除道,即驛舍或州治為行宮,裁令加塗塈而已。及幸汾、亳,土木之役,過往時幾百倍。今蝗旱之災,殆天意所以儆陛下也。"帝深然之。

他日,又召對龍圖閣,命迪草詔,徐謂迪曰:"曹瑋在秦州,屢請益兵,未及遣,遽辭州事,第怯耳。誰可代瑋者?"迪對曰:"瑋知唃廝囉欲入寇,且窺關中,故請益兵為備,非怯也。且瑋有謀略,諸將皆非其比,何可代?陛下重發兵,豈非將上玉皇聖號,惡兵出宜秋門邪?今關右兵多,可分兵赴瑋。"帝因問關右兵幾何,對曰:"臣向在陝西,以方寸小冊書兵糧數備調發,今猶置佩囊中。"帝令自探取,目黃門取紙筆,具疏某處當留兵若干,余悉赴塞下。帝顧曰:"真所謂頗、牧在禁中矣。"未久,唃廝囉果犯邊。秦州方出兵,復召迪問曰:"瑋此舉勝乎?"對曰:"必勝。"居數日,奏至,瑋與敵戰三都谷,果大勝。帝曰:"卿何以知瑋必勝?"迪曰:"唃廝囉兵遠來,使諜者聲言以某日下秦州會食,以激怒瑋。瑋勒兵不動,坐待敵至,是以逸待勞也。臣用此知其勝。"帝益重之,自是欲大用矣。

初,上將立章獻後,迪屢上疏諫,以章獻起於寒微,不可母天下。章獻深銜之。天禧中,拜給事中、參知政事。周懷政之誅,帝怒甚,欲責及太子,群臣莫敢言。迪從容奏曰:"陛下有几子,乃欲為此計。"上大寤,由是獨誅懷政等。仁宗為皇太子,除太子太傅,迪辭以太宗時未嘗立保傅,止兼太子賓客,詔皇太子禮賓客如師傅。加禮部侍郎。寇準罷,帝欲相迪,迪固辭。一日,對滋福殿,有頃,皇太子出拜曰:"陛下用賓客為宰相,敢以謝。"帝顧謂迪曰:"尚可辭邪!"拜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集賢殿大學士。

初,真宗不豫,寇準議皇太子總軍國事,迪贊其策,丁謂以為不便,曰:"即日上體平,朝廷何以處此?"迪曰:"太子監國,非古制邪?"力爭不已。於是皇太子於資善堂聽常事,他皆聽旨。準既貶,謂浸擅權用事,至除吏不以聞。迪憤然語同列曰:"迪起布衣至宰相,有以報國,死猶不恨,安能附權幸為自安計邪!"自此不協。時議二府皆進秩兼東宮官,迪以為不可。謂又欲引林特為樞密副使,而遷迪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故事,宰相無為左丞者。既而帝御長春殿,內出制書置榻前,謂輔臣曰:"此卿等兼東宮官制書也。"迪進曰:"東宮官屬不當增置,臣不敢受此命。宰相丁謂罔上弄權,私林特、錢惟演而嫉寇準。特子殺人,事寢不治,準無罪罷斥,惟演姻家使預政,曹利用、馮拯相為朋黨。臣願與謂俱罷,付御史台劾正。"帝怒,留制不下,左遷迪戶部侍郎。謂再對,傳口詔入中書復視事,出迪知鄆州。

仁宗即位,太后預政,貶準雷州,以迪朋黨傅會,貶衡州團練副使。謂使人迫之,或諷謂曰:"迪若貶死,公如士論何?"謂曰:"異日諸生記事,不過曰'天下惜之'而已。謂敗,起為秘書監、知舒州,歷江寧府、兗州、青州,復兵部侍郎、知河南府。來朝京師,時太后垂簾,語迪曰:"卿向不欲吾預國事,殆過矣。今日吾保養天子至此,卿以為何如?"迪對曰:"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見天子明聖,臣不知皇太后盛德,乃至於此。"太后亦喜。以尚書左丞知河陽,遷工部尚書。太后崩,召為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未幾,復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景祐中,范諷得罪,迪坐姻黨,罷為刑部尚書,知亳州,改相州。既而為資政殿大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留京師。迪素惡呂夷簡,因奏夷簡私交荊王元儼,嘗為補門下僧惠清為守闕鑒義。夷簡請辨,詔訊之,乃迪在中書所行事,夷簡以齋祠不預。降太常卿、知密州。復刑部尚書、知徐州。迪奏所部鄰兗州,欲行縣因祠岳為上祈年、禱皇子。仁宗語輔臣曰:"大臣當為百姓訪疾苦,祈禱非迪所宜,其毋令往。"久之,改戶部尚書、知兗州,復拜資政殿大學士。

元昊攻延州,武事久弛,守將或為他名以避兵。迪願守邊,詔不許,然甚壯其意。除彰信軍節度使、知天雄軍,徙青州。逾年,之本鎮。請老,以太子太傅致仕,歸濮州。後其子柬之為侍御史知雜事,奉迪來京師。帝數遣使問勞,欲召見,以疾辭。薨,年七十七。贈司空、侍中,諡文定。帝篆其墓碑曰"遺直之碑",又改所葬鄧侯鄉曰遺直鄉。子柬之、肅之、承之、及之,孫孝壽、孝基、孝稱。

柬之字公明,曉國朝典故。獻文,召試,賜進士出身,為館閣校勘、宣化軍使。境上有廢河故道,官收行者稅,謂之"乾渡錢",奏除之。進直集賢院、判吏部南曹、開封府推官、鹽鐵判官,歷知邢漢廬州、鳳翔府,京東、陝西轉運使,擢侍御史知雜事。

柬之自少受知於寇準,至是論准保護之功。仁宗惻然,即賜其碑曰"旌忠"。拜天章閣待制、河北都轉運使,加龍圖閣直學士。建言補蔭之門太廣,遂詔裁定,自二府而下,通三歲減入仕者一千人。知荊南、河陽、澶州,改集賢院學士,判西京留司御史台。

英宗即位,富弼薦其學行,復舊職,兼侍讀。帝勞之曰:"卿通議耆儒,方咨訪以輔不逮,豈止經術而已。"帝頗欲肅正宮省,柬之諫曰:"陛下,長君也,立自宗藩,眾方觀望,願曲為容覆。"賜潁王生日禮物,故事,王拜賜竟,即退。帝諭王令留柬之食,冀其從容也。王即位未幾,柬之請老,自工部尚書拜太子少保致仕。舊無閣門謝辭式,特賜對延和,命之坐,仍置宴資善堂,遣使諭之曰:"以先帝梓宮在殯,朕不得為詩。"令講讀官皆賦詩,勸勞甚渥,又敕王珪敘其事。柬之出都門,即幅巾白衣以見客。再遷少師。熙寧六年,卒,年七十八。

有李受者,字益之,長沙之瀏陽人也。仕於治平中,至右諫議大夫、天章閣待制兼侍讀。屢以老乞骸骨,不聽。神宗立,進給事中、龍圖閣直學士。復言:"臣在先帝時,年已七十,不敢竊祿以自安。今又加數年,筋力憊矣,惟陛下哀之。"於是拜刑部侍郎致仕,賜宴賦詩及序,如柬之禮。相去數月,故時稱"二李"。卒年八十,贈工部尚書。

肅之字公儀,迪弟子也。以迪蔭,監大名府軍資庫。大河溢,府檄修冠氏堤,工就弗擾,民悅之,請為宰。邑多盜,時出害人。肅之令比戶置鼓,有盜,輒擊鼓,遠近皆應,盜為之衰止。為御河催綱。橫隴之決,使者檄護金堤,滿歲無河患。

通判澶州。契丹泛使將過郡,而樓堞壞圮,肅之謂郡守曰:"吾州為景德破敵之地,當示雄疆,今保障若是,且奈何?"遂鳩工構城屋,凡千區。已而中貴人銜命來視,規置一新,驚賞嗟異,聞之朝。擢知德州,提點開封府界內縣鎮,夔路、湖南刑獄。儂蠻暴嶺外,肅之親捍諸境,會蔣偕失利,亟率兵往躡於臨賀,賊引去。狄青、孫沔交薦之,徙湖北轉運使。辰陽彭仕羲叛,討平之,猶以過左遷,知齊州。改江東、兩浙、河北轉運使,進度支副使、江淮發運使。

神宗初即位,諒祚寇大順城。肅之入奏,帝訪以西夏事,奏對稱旨。以為右諫議大夫、知慶州;數日,徙瀛州。大雨地震,官舍民廬推陷。肅之出入泥潦中,結草囷以儲庾粟之暴露者,為茇舍以居民,啟廩振給,嚴儆盜竊,一以軍法從事。天子聞而嘉之,遣使勞賜。遷天章閣待制、知開封府,出知定州。還,遷三司使,又出為永興軍、青、齊二州。元豐二年,復知開封,為樞密都承旨,加龍圖閣直學士、知鄆州。四年,提舉太極觀。卒,年八十二。

肅之內行修飭,母喪,廬墓三年,不入城郭。季弟承之,生而孤,鞠育誨道,至於成人,遂相繼為侍從。帝稱其一門忠孝雲。

承之字奉世,性嚴重,有忠節。從兄柬之將仕以官,辭不受,而中進士第,調明州司法參軍。郡守任情骫法,人莫敢忤,承之獨毅然力爭之。守怒曰:"曹掾敢如是邪?"承之曰:"事始至,公自為之則已,既下有司,則當循三尺之法矣。"守憚其言。

嘗建免役議,王安石見而稱之。熙寧初,以為條例司檢詳文字,得召見。神宗語執政曰:"承之言制置司事甚詳,非他人所及也。"改京官。他日,謂之曰:"朕即位以來,不輕與人改秩,今以命汝,異恩也。"

檢正中書刑房,察訪淮浙常平、農田水利、差役事,還奏《役書》二十篇,加集賢校理。又察訪陝西,時郡縣昧於奉法,斂羨餘過制。承之曰:"是豈朝廷意邪?"悉裁正其數。遷集賢殿修撰,擢寶文閣待制,為同群牧使,糾察在京刑獄兼樞密都承旨,出知延州,入權三司使。

蔡確治相州獄,多引朝士,皆望風自折服。承之為帝言其險詖之狀,帝意始悟,趣使詰竟。遷龍圖閣直學士,懇辭,乞授兄肅之,曰:"臣少鞠於兄,且兄為待制十年矣。"帝曰:"卿兄弟孝友,足厲風俗。肅之亦當遷也。"即並命焉。

商人犯禁貨北珠,乃為公主售,三司久不敢決。承之曰:"朝廷法令,畏王姬乎?"亟索之。帝聞之曰:"有司當如此矣。"進樞密直學士。坐補吏不當,降待制、知汝州。未幾,為陝西都轉運使,召拜給事中、吏部侍郎、戶部尚書,復以樞密直學士知青州。歷應天府、河陽、陳、鄆、揚州而卒。

及之字公達,亦迪弟之子。由蔭登第,通判安肅軍。康定中,夏人犯邊,契丹復發兵並塞,疆候戒嚴。及之言:"契丹以與夏人甥舅之故,特此慰其心,且姑張虛勢以疑我,必不失誓好,願毋過虞。"已而果然。

徙通判河南府。亡卒張海倚山嘯聚,白晝掠城市。及之督捕,單騎與海語,諭使歸命,當奏貸其死。海感動弛備,奏方上,而眾兵集,悉獲之。知信州,靈鷲山浮屠,犯法者眾,及之治其奸,流數十人,乃自劾。朝廷嘉之,釋不問。入判刑部。嘗撰次唐史有益治體者,為《君臣龜監》八十卷。王堯臣上其書,並表其學行,韓琦亦以館職薦之。召試,除直秘閣,歷開封府判官、知涇、晉、陝三州。

及之吏事精明,所居官皆稱職。以太中大夫致仕,再轉正議大夫。卒,年八十五。

柬之子孝基,及之子孝壽、孝稱。

孝基字伯始。進士高第,唱名至墀下,仁宗顧侍臣曰:"此李迪孫邪?能世其家,可尚也。"晏殊、富弼薦其材任館閣,欲一見之。孝基曰:"名器可私謁邪?"竟不往。

知汝陰、雍丘縣,通判閬州、舒州,知隨州。所治雖劇,然事來亟斷,不為證左回枉,甫日中,庭已空矣。或問其術,曰:"無他,省事耳。"閬中江水齧城幾沒,郡吏多引避,孝基率其下決水歸旁谷,城賴以全。舒吏受賂鬻獄,以殺人罪加平民,孝基劾治三日,得其情,乃抵吏罪。以親須養,求監崇福宮,判西京國子監。凡就閒十年,累官光祿卿,與父柬之同謝事,才年五十,士大夫美之,以比二疏。

孝基為人沖澹,善養生,平居輕安。弟孝稱進對,帝問起居狀,歡曰:"度越常人遠矣。"後十一年,無疾卒。

孝壽字景山,為開封府戶曹參軍。元符中,呂嘉問知府事,受章惇、蔡卞指,鍛鍊上書人,命孝壽攝司錄事,成其獄。徽宗即位,嘉問先已得罪,孝壽亦削秩。蔡京為政,以為府推官,遷大理、太僕卿,擢顯謨閣待制,為開封尹。

前此,閭里亡賴子,自斷截臂腕,托廢疾凌良民,無所憚畏。孝壽悉搜出之,部付旁郡,一切治理。加直學士,出知興仁、開德府。京起蘇州章綖獄,還孝壽開封,使往即訊。至蘇州,窮治鑄錢,逮系逾千數,方冬慘掠囚,墮指脫足不可計,死則投於垣外。日夜鍛鍊,疑未就,京猶嫌其緩,召使還。其後,綖兄弟竟用此黥竄。又知虢、兗二州。坐守興仁日與巡檢戲射狂人張立死,除名。居無何,起知蘇州。

政和初,拜刑部侍郎,復改開封尹。奉宸庫吏呂壽盜金,系獄而逃。孝壽盡執守兵,論為故縱,非任事之吏與不上直者,亦以不即追掩繩之。凡配隸四十人,陰賂杖者使加重,六七人才出關而死。帝聞之,命悉還餘人。於是諫議大夫毛注論其殘忍苛虐,乞加譴,不聽。孝壽猶以獄空上表賀。

孝壽雖亡狀,亦時有可觀。有舉子為仆所凌,忿甚,具牒欲送府,同捨生勸解,久乃釋。戲取牒效孝壽花書判云:"不勘案,決杖二十。"仆明日持詣府,告其主仿尹書判私用刑。孝壽即追至,備言本末,孝壽幡然曰:"所判正合我意。"如數與仆杖,而謝舉子。時都下數千人,無一仆敢肆者,時以此稱之。明年,以疾,罷為龍圖閣學士、提舉醴泉觀。卒,贈正奉大夫。

孝稱字彥聞,以蔭登朝。值郊恩得封父,及之已官通議大夫,有司限以格,孝稱言,恐非朝廷所以推恩優老之意,詔特許之,遂為著令。

崇寧中,提舉湖北、京西常平,提點京西南路刑獄。蔡京之姻宋喬年為京畿轉運使,有囚逸,捕得之。孝稱上其功,喬年受賞,而孝稱用是得工部員外郎。不閱月,遷大理少卿。連奏獄空,進為卿,且數增秩,擢工部、戶部二侍郎,為開封尹。

陳瓘之子正匯在杭州上書,告京不利社稷。郡守蔡薿執送京師,並逮瓘詣獄,孝稱脅使證其子,瓘不可。暨獄上,竟竄正匯海島。京愈德之,進刑部尚書,而以其兄孝壽代為尹。孝稱請班兄下,不許。避親嫌,徙工部。卒,贈光祿大夫。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少孤,鞠於仲父宗元,從學於里人張震,善為文辭。鹹平中,由鄉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楊億見其賦,嘆曰:"王佐器也。"以將作監丞通判濟州。代還,當召試學士院,宰相寇準奇之,特試政事堂,授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初,始通和契丹,歲遣使致書稱南朝,以契丹為北朝。曾曰:"從其國號足矣。"業已遣使,弗果易。遷右正言、知制誥兼史館修撰。時瑞應沓至,曾嘗入對,帝語及之。曾奏曰:"此誠國家承平所致,然願推而弗居,異日或有災沴,則免輿議。"及帝既受符命,大建玉清昭應宮,下莫敢言者,曾陳五害以諫。舊用郎中官判大理寺,帝欲重之,特命曾。且謂曾曰:"獄,重典也,今以屈卿。"曾頓首謝。仍賜錢三十萬,因請自辟僚屬,著為令。遷翰林學士。帝嘗晚坐承明殿,召對久之,既退,使內侍諭曰:"向思卿甚,故不及朝服見卿,卿勿以我為慢也。"其見尊禮如此。

知審刑院。舊違制無故失,率坐徒二年,曾請須親被旨乃坐。既而有犯者,曾乃以失論。帝曰:"如卿言,是無復有違制者。"曾曰:"天下至廣,豈人人盡曉制書,如陛下言,亦無復有失者。"帝悟,卒從曾議。再遷尚書主客郎中。知審官院、通進銀台司,勾當三班院,遂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時宮觀皆以輔臣為使。王欽若方挾符瑞,傅會帝意,又陰欲排異己者,曾當使會靈,因以推欽若,帝始疑曾自異。及欽若相,會曾市賀皇后家舊第,其家未徙去,而曾令人舁土置門外,賀氏訴禁中。明日,帝以語欽若,乃罷曾為尚書禮部侍郎、判都省,出知應天府。天禧中,民間訛言有妖起若飛帽,夜搏人,自京師以南,人皆恐。曾令夜開里門,敢倡言者即捕之,卒無妖。徙天雄軍,復參知政事,遷吏部侍郎兼太子賓客。

真宗不豫,皇后居中預政,太子雖聽事資善堂,然事皆決於後,中外以為憂。錢惟演,後戚也,曾密語惟演曰:"太子幼,非宮中不能立。加恩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所以安劉氏也。"惟演以為然,因以白後。帝崩,曾奉命入殿廬草遺詔:"以明肅皇后輔立皇太子,權聽斷軍國大事。"丁謂入,去"權"字。曾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且增減制書有法,表則之地,先欲亂之邪?"遂不敢去。仁宗立,遷禮部尚書。群臣議太后臨朝儀,曾請如東漢故事,太后坐帝右,垂簾奏事,丁謂獨欲帝朔望見群臣,大事則太后召對輔臣決之,非大事令入內押班雷允恭傳奏禁中,畫可以下。曾曰:"兩宮異處,而柄歸宦官,禍端兆矣。"謂不聽。既而允恭坐誅,謂亦得罪。自是兩宮垂簾,輔臣奏事如曾議。

謂初敗,任中正言:"謂被先帝顧托,雖有罪,請如律議功。"曾曰:"謂以不忠得罪宗廟,尚何議邪!"時真宗初崩,內外洶洶,曾正色獨立,朝廷倚以為重。拜中書侍郎兼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會靈觀使。王欽若卒,曾以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為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曾以帝初即位,宜近師儒,即召孫奭、馮元勸講崇政殿。天聖四年夏,大雨。傳言汴口決,水且大至,都人恐,欲東奔。帝問曾,曾曰:"河決奏未至,第民間妖言爾,不足慮也。"已而果然。陝西轉過使置醋務,以榷其利,且請推其法天下,曾請罷之。

曾方嚴持重,每進見,言利害事,審而中理;多所薦拔,尤惡僥倖。帝問曾曰:"比臣僚請對,多求進者。"曾對曰:"惟陛下抑奔競而崇恬靜,庶幾有難進易退之人矣。"曹利用惡曾班己上,嘗怏怏不悅,語在《利用傳》。及利用坐事,太后大怒,曾為之解。太后曰:"卿嘗言利用強橫,今何解也?"曾曰:"利用素恃恩,臣故嘗以理折之。今加以大惡,則非臣所知也。"太后意少釋,卒從輕議。

始,太后受冊,將御大安殿,曾執以為不可,及長寧節上壽,止共張便殿。太后左右姻家稍通請謁,曾多所裁抑,太后滋不悅。會玉清昭應宮災,乃出知青州。以彰信軍節度使復知天雄軍,契丹使者往還,斂車徒而後過,無敢嘩者。人樂其政,為畫像而生祠之。改天平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府。景祐元年,為樞密使。明年,拜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封沂國公。

曾進退士人,莫有知者。范仲淹嘗問曾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耳。"曾曰:"夫執政者,恩欲歸己,怨使誰歸?"仲淹服其言。初,呂夷簡參知政事,事曾謹甚,曾力薦為相。及夷簡位曾上,任事久,多所專決,曾不能堪,論議間有異同,遂求罷。仁宗疑以問曾曰:"卿亦有所不足邪?"時外傳知秦州王繼明納賂夷簡,曾因及之。帝以問夷簡,曾與夷簡交論帝前。曾言亦有過者,遂與夷簡俱罷,以左僕射、資政殿大學士判鄆州。寶元元年冬,大星晨墜其寢,左右驚告。曾曰:"後一月當知之。"如期而薨,年六十一。贈侍中,諡文正。

曾資質端厚,眉目如畫。在朝廷,進止皆有常處,平居寡言笑,人莫敢幹以私。少與楊億同在侍從,億喜談謔,凡僚友無不狎侮。至與曾言,則曰:"余不敢以戲也。"平生自奉甚儉,有故人子孫京來告別,曾留之具饌,食後,合中送數軸簡紙,啟視之,皆它人書簡後裁取者也。皇祐中,仁宗為篆其碑曰"旌賢之碑",後又改其鄉曰旌賢鄉。大臣賜碑篆自曾始。仁宗既祔廟,詔擇將相配享,以曾為第一。曾無子,養子曰縡。又以弟子融之子繹為後,尚書兵部郎中、秘閣校理致仕,卒。

子融字熙仲。初以曾奏,為將作監主簿。祥符進士及第,累遷太常丞、同知禮院。獻所為文,召試,直集賢院。嘗論次國朝以來典禮因革,為《禮閣新編》上之。以其書藏太常。

權三司度支、鹽鐵判官。任布請鑄大錢,行之京城。三司使程琳集官議,子融曰:"今軍營半在城外,獨行大錢城中,可乎?"事遂寢。權同糾察刑獄、知河陽。又集五代事,為《唐余錄》六十卷以獻。進直龍圖閣,累遷太常少卿、權判大理寺。乃取讞獄輕重可為準者,類次以為斷例。

拜天章閣待制、尚書吏部郎中、知荊南。盜張海縱掠襄、鄧,至荊門,子融閱州兵,將迎擊之,賊引去。遷右諫議大夫、知陝州,徙河中府。既而勾當三班院,遷給事中,以尚書工部侍郎、集賢院學士知兗州。不赴,改刑部侍郎致仕。英宗即位,進兵部,卒。

本名皞,字子融。元昊反,請以字為名。性儉嗇,街道卒除道,侵子融邸店尺寸地,至自詣開封府訴之。然教飭子孫,嚴厲有家法。晚學佛氏,從僧懷璉游。

張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幼篤學,中進士第,累遷河陽節度判官。鹹平中疏,言當今要務,真宗異之,召試舍人院,權右正言。獻《鳳扆箴》,出知劍州。逾年,召試中書,加直史館,面賜五品服,判三司開拆司。

江南旱,與李防分路安撫。及還,權管勾京東轉運使事。周伯星見,司天以瑞奏,群臣伏閣稱賀。知白以為人君當修德應天,而星之見伏無所系,因陳治道之要。帝謂宰臣曰:"知白可謂乃心朝廷矣。"東封,進右司諫。又言:"鹹平中,河湟未平,臣嘗請罷郡國所上祥瑞。今天下無事,靈貺並至,望以《泰山諸瑞圖》寘玉清昭應宮,其副藏秘閣。"

陝西飢,命按巡之。尋知鄧州。會關右流傭至境,知白既發倉廩,又募民出粟以濟。擢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再遷尚書工部郎中,使契丹。知白以朝廷制官,重內輕外,為引唐李嶠議遷台閣典藩郡,乃自請補外,不許,遂命糾察在京刑獄,固請,知青州。還京師,求領國子監。帝曰:"知白豈倦於處劇邪?"宰臣言:"知白更踐中外,未嘗為身謀。"乃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拜給事中、參知政事。

郊禮成,遷尚書工部侍郎。時同列王曾遷給事中,猶班知白上,知白心不能平,累表辭之。曾亦固請列知白下,乃加知白金紫光祿大夫,復為給事中、判禮儀院。曾罷,還所辭官。時王欽若為相,知白論議多相失,因稱疾辭位,罷為刑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知大名府。及欽若分司南京,宰相丁謂素惡欽若,徙知白南京留守,意其報怨。既至,待欽若加厚。謂怒,復徙知白亳州,遷兵部。仁宗即位,進尚書右丞,為樞密副使,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會靈觀使、集賢殿大學士。時進士唱第,賜《中庸篇》,中書上其本,乃命知白進讀,至修身治家之道,必反覆陳之。

知白在相位,慎名器,無毫髮私。常以盛滿為戒,雖顯貴,其清約如寒士。然體素羸,憂畏日侵,在中書忽感風眩,輿歸第。帝親問疾,不能語,薨。為罷上巳宴,贈太傅、中書令。禮官謝絳議諡文節,御史王嘉言言:"知白守道徇公,當官不撓,可謂正矣,諡文正。"王曾曰:"文節,美謚矣。"遂不改。

知白九歲,其父終邢州,殯於佛寺。及契丹寇河北,寺宇多頹廢,殯不可辨。知白既登第,徒行訪之,得佛寺殿基,恍然識其處。既發,其衣衾皆可驗,眾嘆其誠孝。嘗過陝州,與通判孫何遇,讀道旁古碑凡數千言,及還,知白略無所遺。天聖中,契丹大閱,聲言獵幽州,朝廷患之。帝以問二府,眾曰:"備粟練師,以備不虞。"知白曰:"不然,契丹修好未遠,今其舉者,以上初政,試觀朝廷耳,豈可自生釁邪!若終以為疑,莫如因今河決,發兵以防河為名,彼亦不虞也。"未幾,契丹果罷去。無子,以兄子子思為後,仕至尚書工部侍郎致仕。

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陰人。父遂良,仕至尚書度支員外郎。衍總發苦志厲操,尤篤於學。擢進士甲科,補揚州觀察推官,改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平遙縣。使者薦之,通判晉州。

詔舉良吏,擢知乾州。陳堯咨安撫陝西,有詔藩府乃賜宴,堯咨至乾州,以衍賢,特賜宴,仍徙衍權知鳳翔府。及罷歸,二州民邀留境上,曰:"何奪我賢太守也?"以太常博士提點河東路刑獄,遷尚書祠部員外郎。按行潞州,折冤獄,知州王曙為作《辨獄記》。高繼升知石州,人告繼升連蕃族謀變,逮捕系治,久不決,衍辯其誣,抵告者罪。寧化軍守將鞫人死罪,不以實,衍覆正之。守將不伏,訴之,詔為置獄,果不當死。徒京西路,又徙知揚州。有司奏衍辨獄法當賞,遷刑部。章獻太后遣使安撫淮南,使還,未及他語,問杜衍安否,使者以治狀對。太后嘆曰:"吾知之久矣。"

徙河東轉運副使、陝西轉運使。召為三司戶部副使,擢天章閣待制、知江陵府。未行,會河北乏軍費,選為都轉運使,遷工部郎中,不增賦於民而用足。還為樞密直學士。求補外,以右諫議大夫知天雄軍。

始,衍為治謹密,不以威刑督吏,然吏民亦憚其清整。仁宗特召為御史中丞。奏言:"中書、樞密,古之三事大臣,所謂坐而論道者也。止只日對前殿,何以盡天下之事?宜迭召見,賜坐便殿,以極獻替可否,其他,不必親煩陛下也。"又議常平法曰:"歲有豐凶,谷有貴賤,官以法平之,則農有餘利矣。今豪商大賈,乘時賤收,水旱,則稽伏而不出,冀其翔踴,以圖厚利,而困吾民也。請量州郡遠近,戶口眾寡,嚴賞罰,課責官吏,出納無壅,增損有宜。公糴未充,則禁爭糴以規利者;糴畢而儲之,則察其以供軍為名而假借者。州郡闕母錢,願出官帑助之。否則勸課之官,家至日見,亦奚益於事哉。"

兼判吏部流內銓。選補科格繁長,主判不能悉閱,吏多受賕,出縮為奸。衍既視事,即敕吏函銓法,問曰:"盡乎?"曰:"盡矣。"力閱視,具得本末曲折。明日,令諸吏無得升堂,各坐曹聽行文書,銓事悉自予奪,由是吏不能為奸利。數月,聲動京師。改知審官院,其裁製如判銓時。遷尚書工部侍郎、知永興軍。民有晝亡其婦者,為設方略捕,立得殺人賊,發所瘞屍,並得賊殺他婦人屍二,秦人大驚。徙并州。元昊反,以太原要衝,加龍圖閣學士。

寶元二年,遷刑部侍郎、復知永興軍。時方用兵,民苦調發,吏因緣為奸。衍區處計畫,量道里遠近,寬其期會,使民得次第輸官,比他州費,省錢過半。召還,權知開封府,權近聞衍名,莫敢幹以私。拜同知樞密院事,改樞密副使。夏竦上攻守策,宰相欲用出師。衍曰:"僥倖成功,非萬全計。"爭議久之,求罷不許,賜手詔敦勉。為河東宣撫使,拜吏部侍郎、樞密使。每內降恩,率寢格不行,積詔旨至十數,輒納帝前。諫官歐陽修入對,帝曰:"外人知杜衍封還內降邪?凡有求於朕,每以衍不可告之而止者,多於所封還也。"

契丹與元昊戰黃河外,參知政事范仲淹宣撫河東,欲以兵自從。衍曰:"二國方交斗,勢必不來,我兵不可妄出。"仲淹爭議帝前,詆衍,語甚切。仲淹嘗父行事衍,衍不以為恨。契丹婿劉三嘏避罪來歸,輔臣議厚館之,以詰契丹陰事。諫官歐陽修亦請留三嘏,帝以問衍。衍曰:"中國主忠信,若自違誓約,納叛亡,則不直在我。且三嘏為契丹近親,而逋逃來歸,其謀身若此,尚足與謀國乎!納之何益,不如還之。"乃還三嘏。拜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

衍好薦引賢士,而沮止僥倖,小人多不悅。其婿蘇舜欽,少年能文章,論議稍侵權貴,監進奏院,循前例,祠神以伎樂娛賓,集賢校理王益柔為衍所知,或言益柔嘗戲作《傲歌》,御史皆劾奏之,欲因以危衍。諫官孫甫言:"丁度因對求大用,請屬吏。"度知甫所奏誤,力求置對。衍以甫方奉使契丹,寢甫奏,度深銜之。及衍罷,度草制指衍朋比。時范仲淹、富弼欲更理天下事,與用事者不合,仲淹、弼既出宣撫,言者附會,益攻二人之短。帝欲罷仲淹、弼政事,衍獨左右之,然衍平日議論,實非朋比也。以尚書左丞出知兗州。慶曆七年,衍甫七十,上表請還印綬,乃以太子少師致仕。

衍為宰相,賈昌朝不喜,議者謂故相一上章得請,以三少致仕,皆非故事,蓋昌朝抑之也。皇祐元年,特遷太子太保,召陪祀明堂,仍詔應天府敦遣就道,都亭驛設帳具几杖待之,稱疾固辭。進太子太傅,賜其子同進士出身,又進太子太師。知制誥王洙謁告歸應天府,有詔撫問,封祁國公。

衍清介不殖私產,既退,寓南都凡十年,第室卑陋,才數十楹,居之裕如也。出入從者十許人,烏帽、皂履、綈袍、革帶。或勸衍為居士服,衍曰:"老而謝事,尚可竊高士名邪!"善為詩,正書、行、草皆有法、病革,帝遣中使賜藥,挾太醫往視,不及,卒,年八十。贈司徒兼侍中,謚正獻。戒其子努力忠孝,斂以一枕一席,小壙庳冢以葬。自作遺疏,其略曰:"無以久安而忽邊防,無以既富而輕財用,宜早建儲副,以安人心。"語不及私。

論曰:李迪、王曾、張知白、杜衍,皆賢相也。四人風烈,往往相似。方仁宗初立,章獻臨朝,頗挾其才,將有專制之患。迪、曾正色危言,能使宦官近習,不敢窺覦;而仁宗君德日就,章獻亦全令名,古人所謂社稷臣,於斯見之。知白、衍勁正清約,皆能靳惜名器,裁抑僥倖,凜然有大臣之概焉。宋之賢相,莫盛於真、仁之世,漢魏相,唐宋璟、楊綰,豈得專美哉!

部分譯文

李迪字復古,先世為趙郡人,後來移住幽州。曾祖父李在欽,為躲避五代戰亂,又移住濮州。李迪深厚穩重有才學,曾經攜帶他所寫的文章拜見柳開,柳開認為他是一個奇才,並說:“李迪是輔佐人主之才。”

推舉為進士第一,授予將作監丞,歷任徐州、兗州通判。改任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任三司鹽鐵判官。東封泰山,又任兗州通判,曾經因為解送開封府進士失當,被貶為監海州稅。改為右司諫,起任鄆州知州,被召任糾察在京刑獄,升任起居舍人,安撫江州、淮州,以尚書吏部員外郎任三司鹽鐵副使,提升為知制誥。

真宗巡幸亳州,李迪為留守判官,於是任亳州知州。逃亡的士卒合夥搶劫城市,朝廷派兵進行追捕,長久沒有結果。李迪到達亳州,撤除所有朝廷派兵,暗中派人偵察弄清了盜賊活動區域和住所,派遣驍勇之士,捉拿盜賊,將他們斬首示眾。回京,恰遇口角廝口羅發動叛亂,真宗憂慮關中,將李迪召對長春殿,升任右諫議大夫、集賢院學士、知永興軍。城中有許多遊手好閒之輩,經常作亂犯法,李迪上奏捉拿賊首,派人送往朝廷。李迪調任陝西都轉運使,入京城成為翰林學士。

曾經於假日回家省親,忽然接到朝廷詔令問對於內東門,真宗拿出三司使馬元方所上奏的每年朝廷收入和支出的數目給李迪看。這時每年都要發生蟲災和旱災,真宗詢問用什麼辦法來補救損失,李迪請求拿出內藏庫所藏來資助國家急需,那么賦稅征斂寬鬆,老百姓不會感到煩勞。真宗說“:朕打算讓李士衡接替馬元方,等李士衡到任後,朕會拿出金帛數百萬借給三司。”李迪說“:天子的財產沒有內外之分,希望下詔將金帛賜予三司,來顯示皇帝的恩德,又何必說借呢。”真宗十分喜悅。李迪又說“:陛下東封泰山時,下敕令所過之處不要砍伐樹木清除道路,將驛舍或州治的官署作為行宮,僅僅派人修飾休息罷了。到巡幸汾州、亳州,土木勞役,超過往年百倍。如今蟲旱之災,大概是上天降下旨意警告陛下。”真宗認為很正確。

又一天,李迪被召到龍圖閣應對,真宗命李迪起草詔書,慢慢地對李迪說:“曹瑋在秦州,多次請求增加兵力,沒有等到朝廷派兵,就辭去了秦州之事,只是害怕而已。誰可以替代曹瑋呢?”李迪奏對說:“曹瑋知道口角廝口羅打算叛亂,並要窺探關中,因此請求增加兵力加以防備,不是害怕。而且曹瑋有謀略,諸將都不能和他相比,誰能代替他呢?陛下如派遣大軍,難道不是將加封玉皇稱號,忌諱從宜秋門出兵嗎?如今關右兵力多,可以派兵奔赴曹瑋駐處。”真宗因而問李迪關右應布置多少兵力,李迪說:“臣下過去在陝西,用一個小本子記載了兵力和軍糧的數量以備將來調發,如今這本小冊仍放置在口袋中。”真宗要李迪拿出來,叫黃門侍郎取出紙和筆,具體地陳述某處應當留兵若干,其餘的全部開赴塞下。真宗對李迪說:“這真是廉頗、李牧在禁中。”

不久,口角廝口羅果然進犯邊境。秦州剛出兵,又召見李迪問說:“曹瑋這次能取勝嗎?”李迪說:“一定勝利。”居留數日,上奏到達,曹瑋與敵人在三都谷交戰,果然大獲全勝。真宗對李迪說:“愛卿又怎么知道曹瑋一定會取勝呢?”李迪說“:口角廝口羅的軍隊遠道而來,派遣間諜放言說某一天到秦州會合慶祝勝利,來激怒曹瑋。曹瑋按兵不動,原地等待敵人到來,這是以安逸之軍對待疲勞之軍。臣下根據這點知道曹瑋一定取勝。”真宗因此更加器重李迪,從此以後打算對李迪委以重任。

起初,真宗打算立章獻後,李迪多次上疏規勸,認為章獻後出身貧寒,不能作為皇后。章獻從此十分恨李迪。天禧年間(1017-1021),授予給事中、參知政事之職。周懷政的被誅,真宗十分惱怒,打算連同太子一起責罰,大臣們都不敢勸諫。李迪從容上奏說“:陛下有多少個兒子,卻打算執行這一辦法?”真宗完全恢復了理智,因此只誅殺了周懷政等人。仁宗為皇太子,李迪被任命為太子太傅,李迪以太宗時沒有設立保傅,只兼任太子賓客,詔令皇太子對待賓客要像對待師傅一樣優禮有加。兼任禮部侍郎。寇準被罷去宰相,真宗打算讓李迪任宰相,李迪堅決辭謝。一天,在滋福殿應對,不久,皇太子出門拜見說:“陛下用賓客當宰相,怎么辭謝呢?”真宗對李迪說:“還要辭謝嗎!”授職吏部侍郎兼太子少傅、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景靈宮使、集賢殿大學士。

起初,真宗身體不適,寇準議奏皇太子總管軍國之事,李迪贊同此策,丁謂認為不妥,說:“等到以後陛下身體康復,朝廷又將怎樣處理此事呢?”李迪說“:太子監督國事,難道不是古已有之的制度嗎?”據理力爭,於是皇太子在資善堂聽取日常國事,其他事情都聽從皇上旨意。寇準被貶以後,丁謂逐漸獨斷專權,以至於給官吏授職、任命官員都不上報朝廷。李迪憤怒地對同僚們說“:我是從布衣出身而官至宰相的,只要能報答國家,即使一死也毫無遺憾,又怎么能依附權貴奸佞來考慮自己的安樂呢?”從此與丁謂不和。這時朝廷議論二府都進官秩兼東宮官,李迪認為不行。丁謂又準備任用林特為樞密副使,而升遷李迪任中書侍郎兼尚書左丞。按過去的慣例,宰相沒有兼任尚書左丞的。不久真宗御駕長春殿,拿出制書放在床榻前,對輔佐大臣說“:這是你們兼任東宮官的制書。”李迪進言說“:東宮官之類不應當增置,臣下不敢接受這一任命。宰相丁謂欺騙皇上玩弄權術,偏私林特、錢惟演而嫉妒寇準。林特的兒子殺人,事情被壓住而不處治,寇準無罪被罷官,錢惟演身為姻家干預朝政,曹利用、馮拯互相結成朋黨。臣下願與丁謂一起免官,交付御史台彈劾。”真宗惱怒,留下制書沒有下達,李迪降為戶部侍郎。丁謂再次上對,傳達真宗口頭詔令入中書省視事,李迪離京知鄆州。

仁宗即位,太后參預朝政,將寇準貶到雷州,以李迪為寇準朋黨,李迪被貶為衡州團練副使。丁謂派人迫害李迪,有人譏諷地對丁謂說:“李迪若被貶致死,你認為天下人會如何評價他呢?”丁謂說“:以後諸生記載這件事,只不過說‘天下憐惜他’罷了。”丁謂事敗,李迪起職為秘書監、知舒州,歷任江寧府尹,兗州、青州知州,又任兵部侍郎、知河南府。到京師上朝,這時太后在簾後對李迪說:“你一直不想讓我參預國事,恐怕是一種過失。如今我將天子撫養成人並登皇位,你以為怎么樣?”李迪對答說“:臣下蒙受先帝的恩德,如今見天子聰明通達事理,臣不知道皇太后的大德,到了這種地步。”太后也很高興。以尚書左丞知河陽,升任工部尚書。太后去世,奉召任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不久,又授予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

景祐年間(1034-1038),范諷獲罪,李迪由於與范諷為姻親而被獲罪,罷為刑部尚書、知亳州,後又改任相州知州。不久又任資政殿大學士、翰林侍讀學士,留任京師。李迪一直討厭呂夷簡,於是上奏呂夷簡私自結交荊王趙元儼,曾經補門下僧惠清為守闕鑒義。呂夷簡請求辯護,詔令對呂夷簡加以審訊,都是李迪在中書所行之事,呂夷簡因而沒有參預祭祠神殿。李迪降為太常卿、知密州。又為刑部尚書、知徐州。李迪上奏自己所在之地鄰近兗州,打算巡視州縣順便祭祠大山來為皇上祈求豐年、皇子。仁宗對輔臣說:“大臣應當替百姓訪問疾苦,祈禱對李迪不適宜,不要讓他前往。”以後,李迪又改任戶部尚書、知兗州,又授予資政殿大學士。

趙元昊攻打延州,因為宋朝軍備早已廢弛,守將有的以其他名義來逃避敵兵的攻打。李迪願意防守邊疆,詔令不許,但十分欣賞李迪的心意。授予彰信軍節度使、知天雄軍,調任青州。第二年,駐守本鎮,請求告老回鄉,以太子太傅致仕,歸濮州。後來李迪之子李柬之為侍御史知雜事,侍奉李迪來到京師。仁宗多次派遣使者前來慰問,並想召見他,李迪以身體有病而辭謝。去世,終年七十七歲。追贈司空、侍中,諡號“文定”。仁宗以篆書撰寫了他的墓碑,叫作《遺直之碑》,又將其所葬之處鄧侯鄉改名為遺直鄉。李迪之子有李柬之、李肅之、李承之、李及之,孫子李孝壽、李孝基、李孝稱。

王曾字孝先,青州益都人。年少喪父,由其叔父王宗元撫養成人,向里人張震學習學問,善於寫作文辭。鹹平年間(998~1003),由鄉貢試禮部、廷對都是第一名。楊億見到了王曾所作之賦,讚嘆說“:這是輔佐帝王的人才。”以將作監丞通判濟州。回京,奉召試學士院,宰相寇準對王曾感到很驚奇,特地考試政事堂,授予秘書省著作郎、直史館、三司戶部判官。

景德(1004~1007)初年,宋朝才開始與契丹交往講和,宋朝每年派使者給契丹的書信都自稱為南朝,以契丹作為北朝。王曾說“:遵從契丹的國號就可以了。”使者已經出發,最終沒有更改。升任右正言、知制誥兼史館修撰。這時各種吉祥的現象紛紛出現,王曾曾入朝進對,真宗向他說及了此事。王曾上奏說:“這確實是國家太平的結果,但希望陛下進一步推廣而不要居功自驕,如果有一天發生災荒,則可以免除世人的議論。”到真定接受符命,大建玉清昭應宮,臣下都不敢勸諫,王曾陳述了五大危害用以勸諫。過去任用郎中官判大理寺,真宗想重新沿用這一官制,特地任命王曾任此職。並且對王曾說:“刑獄,是國家的一項重要制度,如今將以此職委屈你了。”王曾叩頭致謝。賜錢三十萬,於是請求自己徵召幕僚,作為一項規定。升任翰林學士。真宗曾經晚上坐在承明殿,召見王曾並應對很長時間,退朝後,真宗派內侍告訴王曾說:“我十分想見你,因此來不及穿著官服見你,請你不要以為我慢待你。”王曾被真宗如此尊重禮待。

主管審刑院。以往對於違背制書無論是故意還是過失,都被判罰服勞役兩年,王曾請求只對接受皇帝親自下詔者才予以判刑。不久有違制者,王曾於是以過失論處。真宗說:“按你所說,這樣就沒有違反制書的人了。”王曾說“:天下無限廣大,又怎能人人都知道皇帝的詔令,像陛下所說,也不再有犯過失罪的人了。”真宗領悟了,最後依從了王曾的建議。又升任為尚書主客郎中,知審官院、通進銀台司、勾當三班院,於是以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這時宮觀都以輔臣為使者。王欽若正攜帶著符瑞,來附會真宗的旨意,又暗中排除異己,這時王曾將出使會靈,於是向朝廷推薦王欽若,這樣真宗就懷疑王曾有異心。到王欽若任宰相時,恰好王曾在出賣賀皇后家的舊宅,賀家還沒有遷走,王曾就讓人在門外抬土填屋,賀皇后在宮中向真宗哭訴。第二天上朝,真宗向王欽若提及此事,於是將王曾罷官為尚書禮部侍郎、判都省,離開京師任應天府知府。天禧年間(1017~1022),民間傳出謠言有妖像飛帽一樣飄來飄去,到了晚上就抓人,從京師以南,人們都害怕。王曾下令晚上打開里門,有膽敢說妖者馬上逮捕,最終無妖怪。調往天雄軍,復任參知政事,升任吏部侍郎兼太子賓客。

真宗身體不適,皇后執掌朝政,太子雖然在資善堂聽事,但一切都由皇后決定,朝廷內外都為此而擔憂。錢惟演是皇后的親戚,屬於外戚,王曾悄悄地對錢惟演說“:太子年小,不是皇后執政就不能立法。加恩太子,則太子安定;太子安定,也就是安定了劉氏家族。”錢惟演認為王曾說得有理,於是就告訴皇后。真宗逝世,王曾奉命入殿廬起草遺詔:“以明肅皇后輔立皇太子,權聽斷軍國大事。”丁謂進來,說去掉“權”字。王曾說:“皇帝年幼,太后執掌朝政,這已經是國運不好的表現。稱‘權’,還表示後繼有人。而且增減詔令有一定的章法,表則之地,難道我們要破壞它嗎?”於是不敢去掉“權”字。仁宗即位,升任禮部尚書。大臣們議論太后上朝的儀式,王曾請求像東漢過去的禮儀一樣,太后坐在皇帝的右邊,垂簾奏事。丁謂卻想皇帝只在每月初一日和十五日接見大臣,大事則由太后召見輔臣斷定,不是大事就讓入內,押班雷允恭傳奏禁中,決定可由雷允恭下達。王曾說:“兩宮不在一處,但大權歸宦官執掌,這是禍害的一種徵兆。”丁謂不聽。不久雷允恭犯罪被殺,丁謂也由此而獲罪。從此以後兩宮垂簾,輔臣上奏議事都依照王曾的建議。

丁謂罪行開始敗露,任中正說:“丁謂受到先帝的關照和托護,雖然有罪,請按照刑律定罪時考慮他的功績。”王曾說“:丁謂以不忠誠獲罪於宗廟,還有什麼可商議的呢?”這時真宗剛駕崩,朝廷內外一片爭辯喧鬧,紛亂不已,王曾面容嚴肅,神態莊重,朝廷將王曾作為重要大臣加以依靠。授予中書侍郎兼任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會靈觀使。王欽若死後,王曾以門下侍郎兼戶部尚書任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玉清昭應宮使。王曾以仁宗剛即位,應當親近儒生以他們為師,於是召集孫..、馮元在崇政殿講學。天聖四年(1026)夏天,天降大雨。紛紛傳言汴河決口,將要發生大水,京城人都十分害怕,打算向東逃竄。仁宗問王曾,王曾說:“黃河決口,並沒有奏報,只是民間流傳的蠱惑人心的話罷了,不值得憂慮。”後來果然如王曾所說。陝西轉運使設定醋務,靠家專營來獲利,準備將這種辦法推廣至全國,王曾請求罷除此法。

王曾方正嚴整穩重,每次進朝覲見皇帝,陳述事情的利害得失,都詳細切中事理,許多人受他推薦而被朝廷提拔,他特別厭惡僥倖受寵之人。仁宗問王曾說“:等到臣僚請對,許多都是想得到一官半職。”王曾說“:只要陛下抑制投機鑽營者崇尚恬靜,這樣就有升官難而降職容易的人了。”曹利用嫉妒王曾官級比他高,曾經因不服氣而不高興,其言語記載在《曹利用傳》中。到曹利用因事而犯罪時,太后大怒,王曾反而替曹利用辯解。太后說:“愛卿曾經說曹利用強行蠻橫,如今又為什麼要替他辯解呢?”王曾說:“曹利用一直依仗皇恩,臣下因此曾經以理駁斥他,現在曹利用被加以大惡之名,臣下並不知道。”太后稍稍息怒,最後對曹利用從輕發落。

開始,太后受冊封,將御駕大安殿,王曾堅持認為不可以,到長寧節給太后祝壽,只在便殿恭敬地進行慶典。太后的左右姻親之家請求王曾通報求見太后,王曾往往加以制裁和壓制,太后更加不高興。正好玉清昭應宮發生火災,王曾於是被逐出京任青州知州。以彰德軍節度使再次知天雄軍,契丹使者來往,徵召車夫來護送使者,沒有人敢議論。當地百姓對其治理措施十分高興,替王曾畫一幅像並為他建祠廟進行祭祀。改任天平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判河南府。景..元年(1034)任樞密使。第二年,授予右僕射兼門下侍郎、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封為沂國公。

王曾推薦和貶斥士人,沒有人知道。范仲淹曾問王曾說:“公開選拔士人,是宰相的職責。您的大德,唯獨缺少這一點。”王曾說:“執政的人,如果將恩德歸於自己,那怨恨又歸於誰呢?”范仲淹深深佩服他所說的話。開初,呂夷簡任參知政事,對王曾十分謹慎地服侍,王曾極力推薦他任宰相。到呂夷簡位在王曾之上,任職時間一長,往往獨斷專行,王曾不能忍受,議論中雙方意見不一,於是請求朝廷罷免呂夷簡。仁宗疑惑地問王曾說“:你也有不足之處嗎?”這時外面紛紛傳言秦州知州王繼明賄賂呂夷簡,王曾因此請求罷免呂夷簡,仁宗以此問訊呂夷簡,王曾與呂夷簡在仁宗面前辯論不休。王曾說自己也有過錯,於是與呂夷簡一起被罷官,以左僕射、資政殿大學士判鄆州。寶元元年(1038)冬天,大星墜落在王曾的寢處,左右驚恐地告訴他。王曾說“:一個月後就可以知道後果了。”一月後王曾死,終年六十一歲,被追贈侍中,諡號“文正”。

王曾五官端正厚重,眉目像畫的一樣濃黑。在朝廷進退舉止都有常規,不苟言笑,人們不敢私自請託。年輕時與楊億同在侍從,楊億喜歡談論言語詼謔,凡是幕僚沒有不被他輕侮的。到與王曾談論,則說:“我不敢與他開玩笑。”一生中對自己的生活都十分節儉,王曾一位朋友的兒子孫京來到京師與他告別,王曾將他留下吃飯,總共送給他許多卷簡紙,打開一看,都是其他人所來書信後將它們裁取下來的。皇..年間(1049~1054),仁宗替王曾以篆書寫了墓碑叫作《旌賢之碑》,後來又將其所葬之鄉改名旌賢鄉。大臣被皇帝賜予墓碑是從王曾開始的。仁宗在宗廟祭祀先祖,詔令選擇將相進行配祭,將王曾列為第一。王曾沒有兒子,養子叫王糹宰。又將其弟王子融之子王繹過繼為後,以尚書兵部郎中、秘閣校理致仕,死。

張知白字用晦,滄州清池人。幼年酷愛學習,考中進士,經多次升遷河陽節度判官。鹹平年間(998~1003)上疏奏對,言說當今最要緊的事情,真宗感到十分奇異,奉召應試舍人院,代理右正言。敬獻《鳳..箴》,出知劍州。過了一年,奉召考試中書,兼任直史館,真宗親自給他賜予五品官服,判三司開拆司。

江南發生乾旱,張知白與李防分路安撫。回到京師後,暫時主管京東轉運使事。天上星象不斷出現,司天將它作為祥瑞上奏,大臣們跪伏在官署表示慶賀。張知白認為人君應當實行德政來符合上天的旨意,而星象出現群臣跪伏慶賀沒有任何根據,因而張知白陳述治理國家事務的關鍵。真宗對執政大臣們說“:張知白可說是忠於朝廷啊。”真宗東封泰山,張知白任右司諫。張知白又進言說“:鹹平年間,河湟還沒有平定,臣下曾請求罷除郡國所敬獻的祥瑞。如今天下平安,神靈的賞賜不斷顯現,望將《泰山諸瑞圖》放置在玉清昭應宮,將副本收藏在秘閣。”

陝西發生饑荒,朝廷命令張知白進行巡視。不久任鄧州知州。正好關右流民到達鄧州,張知白既發給流民糧食,又招募流民供給糧食來救濟饑民。提升為龍圖閣待制、知審官院,再升任尚書工部郎中,出使契丹。張知白認為朝廷的官制,重視京官而輕視外官,給朝廷引用唐李嶠建議讓台閣主管屬國郡縣,於是自己上疏請求出京補官,未獲批准,於是被朝廷命令督察在京的刑事案件,堅決請求離開京師外補,任青州知州。回到京師,請求主管國子監。真宗說:“張知白難道對複雜繁難的事務感到厭倦嗎?”執政大臣說:“張知白在朝內外任職,沒有為自己作過任何謀劃。”於是張知白被升任為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授予給事中、參知政事。

郊祀禮儀完成後,張知白升任尚書工部侍郎。這時同僚王曾升任為給事中,官級仍在張知白之上,張知白心裡不能平衡,多次上表請求辭職。王曾也請求位居張知白之下,朝廷於是給張知白授予金紫光祿大夫,又任為給事中、判禮儀院。王曾罷官,將王曾所任之職授予張知白。這時王欽若任宰相,張知白與王欽若的意見經常不一致,於是張知白聲稱有病而辭去官位,被免為刑部侍郎、翰林侍讀學士、知大名府。到王欽若分管南京,宰相丁謂一直討厭王欽若,就將張知白調任南京留守,意在報復王欽若。張知白到任後,對王欽若十分友好。丁謂十分氣憤,又將張知白調任亳州,升為兵部。仁宗即位後,張知白進升尚書右丞,為樞密副使,以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會靈觀使、集賢殿大學士。這時公布進士的等級,張知白被賜予《中庸篇》,中書敬獻此篇,朝廷於是命張知白進行註解,關於修身治家的道理,一定反覆陳述。

張知白任宰相,慎用名器,沒有一絲一毫的私心。經常以太滿作為警戒,雖然身為顯貴,但仍像一般士大夫一樣清貧節儉。張知白身體一直瘦弱,每天憂慮擔心外族入侵,任中書時突然感染風寒致使眼睛發花,看不清東西,坐車回到官邸。仁宗親自詢問他的病情,張知白不能說話,去世。仁宗因此撤除了上巳宴,給他追贈太傅、中書令。禮官謝絳建議授予張知白諡號“文節”,御史王嘉言說“:張知白堅持真理為公殉職,為官正直,可說公正無私了,應贈諡號‘文正’。”王曾說“:‘文節’是一個美好的諡號。”於是不改變。

張知白九歲時,父親在邢州過世,靈柩停放在佛寺中。契丹侵犯河北時,寺宇大多頹敗廢舊,靈柩不能辨認。張知白考中進士後,步行尋訪,尋得佛寺的大殿基石,猛然明白認出了他父親靈柩的停放處。打開一看,其父所穿葬服都一一得到了驗證,眾人都感嘆他確實孝順。曾經路過陝州,與通判孫何相遇,閱讀道旁古碑共數千字,回來後,張知白能全部背誦出來,沒有任何遺落。天聖年間(1023~1032),契丹大規模檢閱軍隊,揚言要攻取幽州,朝廷為此十分憂慮。仁宗以此詢問二府,大臣們都說:“準備糧食訓練軍隊,以防備不測。”張知白說:“不能這樣,契丹與我們剛建交不久,如今大舉發兵,是因為仁宗剛即位,來以此觀察朝廷的舉動罷了,我們怎能自造禍亂呢!如果對他們有懷疑,還不如利用黃河決口,派兵以防止黃河決口為由,契丹也不會擔心。”不久,契丹果然撤兵離去。張知白無子,以其兄之子張子思為後,官至尚書工部侍郎後退休。

杜衍字世昌,越州山陰人。父親杜遂良,官至尚書度支員外郎。杜衍束髮苦志厲操,尤其酷愛讀書。考中進士甲科,補揚州觀察推官,改任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平遙縣。朝廷使者推薦他,任晉州通判。

詔令推舉品質優良的官吏,杜衍被提升為乾州知州。陳堯咨安撫陝西,朝廷詔令藩府賜宴,陳堯咨到乾州,由於杜衍有才能,特地賜宴,於是將杜衍調任鳳翔府知府。到罷官回鄉,二州的老百姓將杜衍阻攔在州境上,說:“為什麼要調走我們賢明的太守呢?”以太常博士提點河東路刑獄,升任尚書祠部員外郎。巡視潞州,澄清冤案,知州王曙因此寫了《辨獄記》。高繼升任石州知州,有人報告說高繼升勾結外族策劃變亂,將其逮捕捉拿,久不判決,杜衍辨明這是一起冤案,於是將誣告者治罪。寧化軍守將將人審訊定為死罪,案情不實,杜衍反覆核實加以改正。守將不伏罪,抗訴朝廷,詔令刑獄複審,果然罪不當死。移任京西路,又調任揚州知州。有司上奏杜衍辨別冤獄依法當受賞賜,升職刑部。章獻太后派遣使者安撫淮南,使者回京,還沒有說其他話,就問杜衍是否安康,使者將杜衍的治理情況向太后做了匯報。太后感嘆說“:我知道很久了。”

調任河東轉運副使、陝西轉運使。奉召任三司戶部副使,提升為天章閣待制、知江陵府。未到任,恰遇河北軍費缺乏,轉為都轉運使,升為工部侍郎,不向老百姓徵收賦稅而軍費充足。回京,任樞密直學士,求出京補外,以右諫議大夫知天雄軍。

開初,杜衍為政嚴謹細密,不用嚴刑來督責官吏,但官吏和百姓也畏懼他的清廉嚴整。仁宗特地召他為御史中丞。杜衍上奏說“:中書、樞密,是古代所說的三事大臣,也就是所謂坐而論道之人。如果只逢雙日進對前殿,又憑什麼來全知天下之事呢?應不斷地召見他們,賜坐便殿,來敬獻可否之議,其他,就不必親自煩勞陛下了。”又議論常平法說“:年成有好有壞,因而谷價有高有低,官府用法律來平抑價格,那么老百姓能獲利。如今富商大賈,乘糧價低時收取,發生旱澇災荒時,則進行囤積而不發放,希望價格不斷上漲,來獲取豐厚之利,這樣老百姓就會感到生活困難。請求根據州郡的遠近,戶口的多少,嚴格賞罰,督促官吏,按時收放不要誤時,價格要適宜。官府買進的糧食不充足,則禁止爭相買糧來謀求暴利;買完糧食將它們進行儲藏,則要考察有的以供應軍隊為名謀取暴利。州郡缺少母錢,希望拿出官府的錢物救濟它們。否則勸課之官,即使到其家每天覲見,對事情又有什麼益處呢。”

兼任吏部流內銓主管。選補條律繁多冗長,主判官不能全部閱覽,官吏多接受賄賂,在支出和徵收上鑽法律的空子。杜衍接任後,立即頒發給屬史們函銓法,並問說“:全部都知道了嗎?”回答說“:都知道。”杜衍盡力閱覽,將本末典折全部了解清楚了。第二天,命令其他官吏不要升堂,各自在本署聽取行文書,選舉之事全部由自己決定,這樣官吏就不能謀取奸利。過了數日,聲聞驚動京師。改任知審官院,裁決取斷就像主管官吏選舉時一樣。升任尚書工部侍郎、知永興軍。當地有位百姓白天失去了他的妻子,杜衍為了捕捉殺人賊採用了一定的謀略,立即捕捉了殺人賊,將埋葬的屍體發掘出來,還獲得了賊殺死其他婦人的兩具屍體,秦人大為震驚。調任并州。趙元昊叛亂,因為太原為戰略要地,加封龍圖閣學士。

寶元二年(1039),升任刑部侍郎,復知永興軍。這時朝廷正大舉用兵,老百姓對徵發兵役感到痛苦,官吏因此為奸。杜衍分別處置進行策劃,根據道路的遠近,給予充裕的集合時間,讓老百姓依次服役,與其他各州的費用相比,要節省一半的費用。回到京師,暫代開封府知府,在其任職附近的人久聞了杜衍的名聲,都不敢私自請託。授職同知樞密院事,改任樞密副使。夏竦上奏攻守策,宰相打算採用出兵。杜衍說:“偶然成功,不是萬全之計。”爭議了很長時間,請求罷免未獲允許,被仁宗親自賜予詔書以資勸勉鼓勵。任河東宣撫使,授職吏部侍郎、樞密使。每次逢到朝內降恩,杜衍都放置起來不執行,共積累詔旨至十封,便獻納在仁宗面前。諫官歐陽修入朝進對,仁宗說:“外人都知道杜衍將朝內降恩旨退還嗎?凡是有求於朕的人,每次都以杜衍不同意而告知於求者從而停止的,比杜衍所封還的降恩詔書要多得多。”

契丹與趙元昊在黃河外交戰,參知政事范仲淹宣撫河東,想自己率兵出戰。杜衍說“:二國正在交戰,勢力正盛,我們不可輕易出兵。”范仲淹在仁宗面前與杜衍爭議,並詆毀杜衍,言辭十分尖刻急迫。范仲淹曾經以父行服侍杜衍,杜衍不因此而忌恨他。契丹女婿劉三嘏為逃避罪行前來歸順,輔臣們議論要豐厚地安置他,來追問契丹的秘密軍事。諫官歐陽修也請求留住劉三嘏,仁宗以此來問杜衍。杜衍說:“我國提倡忠信,如果自己違背誓約,接納叛逃之人,那么我們就不理直氣壯了。而且劉三嘏是契丹的近親,而逃跑前來歸順,這樣謀身,還能與他計謀國事嗎?接納他有什麼益處,還不如將他歸還契丹。”於是將劉三嘏歸還契丹。授職同平章事、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

杜衍喜歡推薦賢士,阻止佞幸之徒,因此小人多不高興。他的女婿蘇舜欽,少年時就能寫文章,論議有些冒犯權貴,監進奏院,按照以前的慣例,祭祠神廟時要使用伎樂來使賓客得到娛樂。集賢校理王益柔被杜衍推薦,有人說王益柔曾經戲作《傲歌》,御史將王益柔、杜衍一一上奏彈劾,想以此使杜衍感到危難。諫官孫甫說:“丁度因上奏問對求以大用,請求以此任用官吏。”丁度知道孫甫上奏有誤,極力請求置對。杜衍由於孫甫剛奉詔出使契丹,扣留了孫甫的上奏,丁度因此對杜衍十分懷恨。到杜衍罷職,丁度起草詔書制令指責杜衍結納朋黨。這時范仲淹、富弼想重新治理國事,與執政者不和,范仲淹、富弼已離京任宣撫使,上奏者附會執政者,更加攻擊二人的過失。仁宗打算罷免范仲淹、富弼,杜衍獨自相助,但杜衍平日的議論,實際上並不是結納朋黨。以尚書左丞離開京師任兗州知州。慶曆七年(1047),杜衍剛剛七十歲,上奏請求歸還官印,於是以太子少師致仕。

杜衍任宰相,賈昌朝不高興,有人說以前的宰相一旦上章,得以三少致仕,都不是過去的成例,這是由於賈昌朝壓抑他。皇..元年(1049),特地升任太子太保,奉召陪祀明堂,詔令應天府敦促派遣杜衍上道,都亭驛站設定帳具幾仗等待他,杜衍聲稱有病極力辭謝。任太子太傅,賜予他的兒子同進士出身,又任太子太師。知制誥王洙拜謁告歸應天府,朝廷下詔撫問,封為祁國公。

杜衍清廉正直不積聚私產,退職後,寄寓南都共十年,房屋簡陋狹小,只有數十楹,居住好像寬餘。出入隨從的人約十來人,戴烏帽、穿皂綈袍、系革帶。有人規勸杜衍穿居士服,杜衍說:“年老謝職,還可以盜用高士之名嗎?”善於寫,正書、行、草都有章法。病重,仁宗派遣宦官賜藥,帶著太醫前去看望,沒有來得及,去世,終年八十歲。追贈司徒兼侍中,諡號“正獻”。告誡他的兒子努力忠孝,用一枕一席來進行裝殮,用小的墓穴低矮的墳冢來安葬。曾自作遺疏“:不要由於長久平安而忽略邊防,不要因為已經富裕就輕視財產的節用,應當儘早地樹立皇太子,來安定人心。”言語中沒有談到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