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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列傳六

作者:薛居正等

王鎔,其先回鶻部人也。遠祖沒諾乾,唐至德中,事鎮州節度使王武俊為騎將。 武俊嘉其勇乾,畜為假子,號王五哥,其後子孫以王為氏。四代祖廷湊,事鎮帥王 承宗為牙將。長慶初,承宗卒,穆宗命田宏正為成德軍節度使。既而鎮人殺宏正, 推廷湊為留後,朝廷不能制,因以旄鉞授之。廷湊卒,子元逵尚文宗女壽安公主。 元逵卒,子紹鼎立。紹鼎卒,子景崇立。皆世襲鎮州節度使,並前史有傳。景崇位 至太尉、中書令,封常山王,中和二年卒。

鎔即景崇之子也,年十歲,三軍推襲父位。大順中,武皇將李存孝既平邢、洺, 因獻謀於武皇,欲兼併鎮、定,乃連年出師以擾鎮之屬邑。鎔苦之,遣使求救於幽 州。《舊唐書》云:時天子蒙塵,九州鼎沸,河東節度使李克用虎視山東,方謀吞 據。鎔以重賂結納,請以修和好。晉軍討孟方立於邢州,鎔常奉以芻糧。及方立平, 晉將李存孝侵鎔於南部,鎔求援於幽州。自是燕帥李匡威頻歲出軍,以為鎔援。時 匡威兵勢方盛,以鎔沖弱,將有窺圖之志。

景福二年春,匡威率精騎數萬,再來赴援,會匡威弟匡儔奪據兄位,匡威退無 歸路,鎔乃延入府第,館於寶壽佛寺。鎔以匡威因己而失國,又感其援助之力,事 之如父。五月,鎔謁匡威於其館,匡威陰遣部下伏甲劫鎔,抱持之。鎔曰:“公戒 部人勿造次。吾國為晉人所侵,垂將覆滅,賴公濟援之力,幸而獲存。今日之事, 本所甘心。”即並轡歸府舍。鎔軍拒之,竟殺匡威。鎔本疏瘦,時年始十七,當與 匡威並轡之時,電雨驟作,屋瓦皆飛。有一人於缺垣中望見鎔,鎔就之,遽挾於馬 上,肩之而去。翼日,鎔但覺項痛頭偏,蓋因為有力者所挾,不勝其苦故也。既而 訪之,則曰墨君和,乃鼓刀之士也,遂厚賞之。《太平廣記》引《劉氏耳目記》云: 真定墨君和,幼名三旺。眉目棱岸,肌膚若鐵,年十五六。趙王鎔初即位,曾見之, 悅而問曰:“此中何得崑崙兒也?”問其姓,與形質相應,即呼為墨崑崙,因以皁 衣賜之。是時,常山縣邑屢為并州中軍所侵掠,趙之將卒疲於戰敵。告急於燕王, 李匡威率師五萬來救之。並人攻陷數城。燕王聞之,躬領五萬騎徑與晉師戰於元氏, 晉師敗績。趙王感燕王之德,椎牛灑酒,大犒於稾城,輦金二十萬以謝之。燕王歸 國,比及境上,為其弟匡儔所拒,趙人以其有德於我,遂營東圃以居之。燕王自以 失國,又見趙王之幼,乃圖之。遂伏甲俟趙王,旦至,即使擒之。趙王請曰:“某 承先代基構,主此山河,每被鄰寇侵漁,困於守備,賴大王武略,累挫戎鋒,獲保 宗祧,實資恩力。顧惟幼懦,夙有卑誠,望不匆匆,可伸交讓。願與大王同歸衙署, 即軍府必不拒違。”燕王以為然,遂與趙王並轡而進。俄有大風並黑雲起於城上, 大雨雷電,至東角門內,有勇夫袒臂旁來,拳毆燕之介士,即挾負趙王逾垣而走, 遂得歸公府。問其姓名,君和恐其難記,但言曰:“硯中之物。”王心志之。左右 軍士既見主免難,遂逐燕王。燕王退走於東圃,趙人圍而殺之。趙王召墨生以千金 賞之,兼賜上第一區,良田萬畝,仍恕其十死,奏授光祿大夫。

鎔既失燕軍之援,會武皇出師以逼真定,鎔遣使謝罪,出絹二十萬匹,及具牛 酒犒軍,自是與鎔俱修好如初。洎梁祖兼有山東,虎視天下,鎔卑辭厚禮,以通和 好。《新唐書》:羅紹威諷鎔絕太原,共尊全忠,鎔依違,全忠不悅。光化三年秋, 梁祖將吞河朔,乃親征鎮、定,縱其軍燔鎮之關城。鎔謂賓佐曰:“事急矣,謀其 所向。”判官周式者,有口辯,出見梁祖。梁祖盛怒,逆謂式曰:“王令公朋附並 汾,違盟爽信,敝賦業已及此,期於無舍!”式曰:“公為唐室之桓、文,當以禮 義而成霸業,反欲窮兵黷武,天下其謂公何!”《新唐書》:李嗣昭攻洺州,全忠 自將擊走之,得鎔與嗣昭書,全忠怒,引軍攻鎔。周式請見全忠,全忠即出書示式 曰:“嗣昭在者,宜速遣。”式曰:“王公所與和者,息人鋒鏑間耳。況繼奉天子 詔和解,能無一番紙墜北路乎?太原與趙本無恩,嗣昭庸肯入耶!”梁祖喜,引式 袂而慰之曰:“前言戲之耳!”即送牛酒貨幣以犒軍。式請鎔子昭祚及大將梁公儒、 李宏規子各一人往質於汴。梁祖以女妻昭祚。及梁祖稱帝,鎔不得已,行其正朔。

其後梁祖常慮河朔悠久難制,會羅紹威卒,因欲除移鎮、定。先遣親軍三千, 分據鎔深、冀二郡,以鎮守為名。又遣大將王景仁、李思安率師七萬,營於柏鄉。 鎔遣使告急莊宗,莊宗命周德威率兵應之;鎔復奉唐朝正朔,稱天祐七年。及破梁 軍於高邑,我軍大振,自是遣大將王德明率三十七都從莊宗征伐,收燕降魏,皆預 其功,然鎔未嘗親軍遠出。八年七月,鎔至承天軍,與莊宗合宴同盟,奉觴獻壽, 以申感概。莊宗以鎔父友,曲加敬異,為之聲歌,鎔亦報之,謂莊宗為四十六舅。 中飲,莊宗抽佩刀斷衿為盟,許女妻鎔子昭誨。因茲堅附於莊宗矣。

鎔自幼聰悟,然仁而不武,征伐出於下,特以作籓數世。專制四州,高屏塵務, 不親軍政,多以閹人秉權,出納決斷,悉聽所為。皆雕靡第舍,崇飾園池,植奇花 異木,遞相夸尚。人士皆裒衣博帶,高車大蓋,以事嬉遊,籓府之中,當時為盛。 鎔宴安既久,惑於左道,專求長生之要,常聚緇黃,合煉仙丹,或講說佛經,親受 符籙。西山多佛寺,又有王母觀,鎔增置館宇,雕飾土木。道士王若訥者,誘鎔登 山臨水,訪求仙跡,每一出,數月方歸,百姓勞弊。王母觀石路既峻,不通輿馬, 每登行,命仆妾數下人維錦繡牽持而上。有閹人石希蒙者,奸寵用事,為鎔所嬖, 恆與之臥起。

天祐八年冬十二月,鎔自西山回,宿於鶻營莊,將歸府第,希蒙勸之他所。宦 者李宏規謂鎔曰:“方今晉王親當矢石,櫛沐風雨,王殫供軍之租賦,為不急之游 盤,世道未夷,人心多梗,久虛府第,遠出遊從,如樂禍之徒,翻然起變,拒門不 納,則王欲何歸!”鎔懼,促歸。希蒙譖宏規專作威福,多蓄猜防,鎔由是復無歸 志。宏規聞之怒,使親事偏將蘇漢衡率兵擐甲遽至鎔前,露刃謂鎔曰:“軍人在外 已久,願從王歸。”宏規進曰:“石希蒙說王游從,勞弊士庶,又結構陰邪,將為 大逆。臣已偵視情狀不虛,請王殺之,以除禍本。”鎔不聽。宏規因命軍士聚噪, 斬希蒙首抵於前。鎔大恐,遂歸。是日,令其子昭祚與張文禮以兵圍李宏規及行軍 司馬李藹宅,並族誅之,詿誤者凡數十家。又殺蘇漢衡,收部下偏將下獄,窮其反 狀,親軍皆恐,復不時給賜,眾益懼。文禮因其反側,密諭之曰;“王將坑爾曹, 宜自圖之。”眾皆掩泣相謂曰:“王待我如是,我等焉能效忠?”是夜,親事軍十 餘人,自子城西門逾垣而入,鎔方焚香受籙,軍士二人突入,斷其首,袖之而出, 遂焚其府第,煙焰亘天,兵士大亂。鎔姬妾數百,皆赴水投火而死。軍校有張友順 者,率軍人至張文禮之第,請為留後。遂盡殺王氏之族。鎔於昭宗朝賜號敦睦保定 久大功臣,位至成德軍節度使、守太師、中書令、趙王,梁祖加尚書令。初,鎔之 遇害,不獲其屍,及莊宗攻下鎮州,鎔之舊人於所焚府第灰間方得鎔之殘骸。莊宗 命幕客致祭,葬於王氏故塋。

鎔長子昭祚,亂之翼日,張文禮索之,斬于軍門。次子昭誨。當鎔被禍之夕, 昭誨為軍人攜出府第,置之地穴十餘日,乃髡其發,被以僧衣。屬湖南綱官李震南 還,軍士以昭誨托于震,震置之茶褚中。既至湖湘,乃令依南嶽寺僧習業,歲給其 費。昭誨年長思歸,震即齎送而還。時鎔故將符習為汴州節度使,會昭誨來投,即 表其事曰:“故趙王王鎔小男昭誨,年十餘歲遇禍,為人所匿免,今尚為僧,名崇 隱,謹令赴闕。”明宗賜衣一襲,令脫僧服。頃之,昭誨稱前成德軍中軍使、檢校 太傅,詣中書陳狀,特授朝議大夫、檢校考功郎中、司農少卿,賜金紫。符習因以 女妻之。其後,累歷少列,周顯德中,遷少府監。

王處直。《王處直傳》,原本止存王都廢立之事,而處直事闕佚。今考《舊唐 書》列傳云:處直,字允明,處存母弟也。初為定州後院軍都知兵馬使,汴人入寇, 處直拒戰,不利而退,三軍大噪,推處直為帥,乃權知留後事。汴將張存敬攻城, 梯衝雲合,處直登城呼曰:“敝邑於朝廷未嘗不忠,於籓鄰未嘗失禮,不虞君之涉 吾地,何也?”硃溫使人報之曰:“何以附太原而弱鄰道?”處直報曰:“吾兄與 太原同時立勛王室,地又親鄰,修好往來,常道也。請從此改圖。”溫許之,仍歸 罪於孔目吏梁問,出絹十萬匹,牛酒以犒汴軍,存敬修盟而退;溫因表授旄鉞、檢 校左僕射。天祐元年,加太保,封太原王。後仕偽梁,授北平王、檢校太尉,不數 歲,復歸於莊宗。後十餘年,為其子都廢歸私第,尋卒,年六十一。

王都,本姓劉,小字雲郎,中山陘邑人也。初,有妖人李應之得於村落間,養 為己子。及處直有疾,應之以左道醫之,不久病間,處直神之,待為羽人。始假幕 職,出入無間,漸署為行軍司馬,軍府之事,鹹取決焉。處直時未有子,應之以都 遺於處直曰:“此子生而有異。”因是都得為處直之子。其後應之閱白丁於管內, 別置新軍,起第於博陵坊,面開一門,動皆鬼道。處直信重日隆,將校相慮,變在 朝夕,謀先事為禍。會燕師假道,伏甲於外城,以備為不虞,昧旦入郭,諸校因引 軍以圍其第,應之死於亂兵,鹹雲不見其屍,眾不解甲。乃逼牙帳請殺都,處直堅 靳之,久乃得免。翼日賞勞,籍其兵於臥內,自隊長已上記於別簿,漸以他事孥戮。 迨二十年,別簿之記,略無孑遺。都既成長,總其兵柄,奸詐巧佞,生而知之。處 直愛養,漸有付託之意,時處直諸子尚幼,乃以都為節度副大使。

王郁者,亦處直之孽子也。案:以下有闕文。

天祐十八年十二月,莊宗親征鎮州,敗契丹於沙河。明年正月,乘勝追敵,過 定州,都馬前奉迎,莊宗幸其府第曲宴。都有愛女,十餘歲,莊宗與之論婚,許為 皇子繼岌妻之。自是恩寵特異,奏請無不從。同光三年,莊宗幸鄴都,都來朝覲, 留宴旬日,錫賚鉅萬,遷太尉、侍中。時周元豹見之曰;“形若鯉魚,難免刀匕。” 及明宗嗣位,加中書令,然以其奪據父位,深心惡之。

初,同光中,祁、易二州刺史,都奏部下將校為之,不進戶口,租賦自贍本軍, 天成初仍舊。既而安重誨用事,稍以朝政厘之。時契丹犯塞,諸軍多屯幽、易間, 大將往來,都陰為之備,屢廢迎送,漸成猜間。和昭訓為都籌畫曰:“主上新有四 海,其勢易離,可圖自安之計。”會硃守殷據汴州反,鎮州節度使王建立與安重誨 不協,心懷怨嫉。都陰知之,乃遣人說建立謀叛,建立偽許之,密以狀聞。都又與 青、徐、岐、潞、梓五帥蠟書以離聞之。

三年四月,制削都在身官爵,遣宋州節度使王晏球率師討之。都急與王郁謀, 引契丹為援。洎王師攻城,契丹將托諾率騎萬人來援,都與契丹合兵大戰於嘉山, 為王師所敗,惟托諾以二千騎奔入定州。都仗之守城,呼為諾王,屈身瀝懇,冀其 盡力。孤壘周年,亦甚有備,諸校或思歸向,以其訪察嚴密,殺人相繼,人無宿謀, 故數構不就。

都好聚圖書,自常山始破,梁國初平,令人廣將金帛收市,以得為務,不責貴 賤,書至三萬卷,名畫樂器各數百,皆四方之精妙者,萃於其府。四年三月,晏球 拔定州,時都校馬讓能降於曲陽門,都巷戰而敗,奔馬歸於府第,縱火焚之,府庫 妻孥,一夕俱燼,惟擒托諾並其男四人、弟一人獻於行在。

李繼陶者,莊宗初略地河朔,俘而得之,收養於宮中,故名曰得得。天成初, 安重誨知其本末,付段佪養之為兒;佪知其不稱,許其就便。王都素蓄異志,潛取 以歸,呼為莊宗太子。及都叛,遂僭其服裝,時俾乘墉,欲惑軍士,人鹹知其偽, 競詬辱之。城陷,晏球獲之,拘送於闕下,行至邢州,遣使戮焉。

史臣曰:王鎔據鎮、冀以稱王,治將數世;處直分易、定以為帥,亦既重侯。 一則惑佞臣而覆其宗,一則嬖孽子而失其國,其故何哉?蓋富貴斯久,仁義不修, 目眩於妖妍,耳惑於絲竹,故不能防奸於未兆,察禍於未萌,相繼敗亡,又誰咎也!

部分譯文

王鎔,祖先是回鶻部族人。遠祖沒諾乾,唐朝至德年間,在鎮州節度使王武俊手下為騎兵將領。王武俊喜歡他勇敢能幹,收為義子,稱王五哥,他的後代子孫便以王為姓。四代祖王廷湊,在鎮州統帥王承宗手下為牙將。長慶初年,王承宗去世,穆宗任命田弘正為成德軍節度使。不久鎮州人殺死田弘正,推舉王廷湊為留後,朝廷不能控制,因而授以節旄斧鉞。王廷湊死,其子王元逵娶文宗之女壽安公主。王元逵死,其子王紹鼎接任。王紹鼎死,其子王景崇接任。都世襲鎮州節度使。王景崇官位至太尉、中書令,封為常山王,中和二年(882)去世。

王鎔是王景崇的兒子,十歲時,三軍推舉他接父親職位。大順年中,武皇的將軍李存孝平定邢州、氵名州後,向武皇獻策,想兼併鎮州、定州,於是連年發兵擾亂鎮州的屬邑。王鎔深受其苦,派使者向幽州求救。從此燕帥李匡威連年出動軍隊,來救援王鎔。此時李匡威兵勢正強盛,因王鎔年幼弱小,心有窺視圖謀之志。

景福二年(893)春,李匡威率領數萬精銳騎兵,再來救援,這時李匡威弟李匡儔奪取了他哥哥的職位,李匡威沒有退路,王鎔於是把他請進自己府第,住在寶壽佛寺。王鎔覺得李匡威因為自己而失去國家,又感謝他多次援助,對他像父親般尊重。五月,王鎔到住所拜見李匡威,李匡威暗地派部下埋伏劫持王鎔,抱住他。王鎔說“:您告誡部下不要亂來。我國被晉人侵犯,即將覆滅,依靠你們救援,幸而生存下來。今天的事,也是甘心情願的。”隨即兩人並排騎馬回府第,王鎔軍隊最後殺了李匡威。王鎔本來長得清瘦,這時才十七歲,和李匡威並排走的時候,突然閃電下雨,屋上瓦片亂飛。有一人在斷牆中看見王鎔,王鎔靠近他,他迅速挾在馬上,扛著王鎔而去。第二天,王鎔只覺得脖子痛頭偏斜,是因為被那位有力氣的人挾住他,而非常疼痛的緣故。隨即查訪,是叫墨君和的一個屠戶,於是給重賞。

王鎔失去燕軍的援助,此時武皇李克用發兵逼近真定,王鎔派使者請罪,獻出絹布二十萬匹,又供給牛酒犒勞軍隊,從此與王鎔和好如初。當時梁太祖兼有山東,虎視天下,王鎔用卑微言詞厚重禮品與之交好。光化三年(900)秋,梁太祖將吞併河朔,於是親自征討真、定二州,放縱軍隊焚燒鎮州關城。王鎔對輔佐他的人說:“事情緊急,該謀劃一下怎么辦。”判官周式,有辯論口才,出城求見梁祖。梁祖盛怒,面對周式說:“王令公依附并州、汾州,違反盟約失信用,我的兵馬已到這裡,不想放棄什麼!”周式說:“您是唐王朝的齊桓公、晉文公一類人物,應當憑據禮義而成霸業,但您反而要窮兵黷武,天下將會怎么談論你呢?”梁祖聽了高興,牽著周式的衣服安慰他說:“剛才的話是說著玩的。”隨即送牛酒貨幣犒勞軍隊。周式請派王鎔的兒子王昭祚和大將梁公儒、李弘規每人的一個兒子到汴州做人質。梁祖把女兒嫁給王昭祚。到梁祖稱帝時,王鎔不得已奉行梁朝正朔。

以後梁祖常憂慮河朔隔得遠難以控制,適逢羅紹威死,因而想占領鎮、定二州。先派三千親軍,分據王鎔的深、冀二郡,以鎮守為名。又派大將王景仁、李思安率七萬大軍,在柏鄉紮營。王鎔派使者向莊宗告急,莊宗命周德威率兵接應,王鎔重新奉唐朝正朔,稱天..七年。待到在高邑攻破梁軍,唐軍大振,從此派大將王德明率三十七都跟隨莊宗征伐,收復燕、魏,都參預了戰事,然而王鎔未曾親自率軍遠征。天..八年(911)七月,王鎔到承天軍,與莊宗宴會結盟,捧酒祝壽,以抒發感慨。莊宗與王鎔父親是朋友,所以對王鎔更加敬重,為他唱歌,王鎔也予以回報,稱莊宗為四十六舅。酒宴中間,莊宗抽出佩刀截斷衣帶作為盟誓,把女兒嫁給王鎔的兒子王昭誨,因此王鎔更加依附於莊宗了。

王鎔從小聰明,然而講仁義不習武,征伐之事由手下人乾,所以幾代為藩鎮,治理四州遠離世俗事務,不親自處理軍政,多以宦官掌權,往來決策命令全聽他們所為。卻修建豪華府舍,裝飾花園池台,種植奇花異草,互相競比。官員士人都寬衣博帶,高車大蓋,遊戲取樂,藩府之中,盛行一時,王鎔享受安樂已久,又被左道邪術惑亂,專求長生之術,經常召來和尚道士,合煉仙丹,或是講說佛經,親受符..。西山有很多佛寺,又有王母觀,王鎔增設館舍,大興土木。道士王若訥引誘王鎔登山臨水,訪求仙跡。每次出去,幾個月才回,弄得百姓勞苦困敝。王母觀石路險峻,車馬不通,每次登行,命仆妾數十人拉著錦繡牽持而上。太監石希蒙靠奸詐行事,受王鎔寵信,常常與他一起起居。

天祐八年(911)十二月,王鎔從西山回來,在鶻營莊過夜,將回府第,石希蒙勸王鎔再到別的地方去。宦官李弘規對王鎔說“:現在晉王親自上陣衝鋒,頂風冒雨,王卻用盡軍隊使用的租賦,從事不急需的旅遊,世道還沒太平,人心多有不安,府第常常沒人,遠出遊玩,如果有生事興禍之徒,突然作亂,把住門不讓進,王將回到哪裡呢?”王鎔害怕,催促回去。石希蒙誹謗李弘規作威作福,總是蓄意猜測防備他人,王鎔因此又沒回家的打算。李弘規聽了發怒,派親事偏將蘇漢衡率兵穿甲衣突然來到王鎔跟前,抽戈拔刀對王鎔說:“軍人在外很久,願隨王回家。”李弘規進言說“:石希蒙誘說王遊玩,使官民勞敝,又交結陰邪之徒,將為大逆不道。我已偵察到確實情況,請王殺掉他,以除禍根。”王鎔不聽。李弘規因而命軍士聚眾起鬨,斬下石希蒙的頭送到王鎔跟前。王鎔大為恐懼,於是回到府第。這一天,令他兒子昭祚與張文禮領兵包圍李弘規和行軍司馬李藹的住宅,殺掉全族人,誤殺的有幾十家。又殺死蘇漢衡,收捕部下偏將下獄,追究謀反罪狀,親軍都大為恐慌,又時常賜東西,大家更害怕。張文禮趁此混亂對他們秘密地說“:王今晚將活埋你們,你們自己想辦法。”大家相互哭著說“:王這樣對我們,我們怎么還能效忠。”這晚,親事軍十幾人,從子城西門翻牆而入,王鎔正在燒香受..,兩位軍士突然衝進來,砍斷他的頭放在衣袖中帶出來,於是燒掉府第,火焰沖天,兵士大亂。王鎔姬妾數百,都投水火而死。軍校張友順率領軍人到張文禮家裡,請他做留後,於是殺盡王氏一族人。王鎔在昭宗朝被賜號為敦睦保定久大功臣,位至成德軍節度使、守太師、中書令、趙王,梁祖加尚書令。起初,王鎔遇害時,找不到他的屍體,到莊宗攻下鎮州時,王鎔以前的部下在燒掉的府第灰燼里找到王鎔的殘骸。莊宗命幕客為他致祭,葬在王氏故塋。

王鎔的長子王昭祚,在變亂第二天被張文禮搜尋抓住,斬于軍門。

次子王昭誨,當王鎔遇害那晚,被軍人帶出府第,藏在地洞十幾天,剃掉頭髮,穿上和尚衣服。這時湖南運輸官李震回南方,軍士把王昭誨託付給他,李震把王昭誨藏在茶葉袋中。到湖湘後,就讓他到南嶽寺學習為僧,每年供給費用。王昭誨長大後想回家,李震便送他回去。這時王鎔故將符習任汴州節度使,王昭誨來投奔他。他上表章說“:已故趙王王鎔小兒子王昭誨,十多歲時遭禍被人藏起免難,現在仍是和尚,法名叫崇隱,謹令到宮裡朝見。”明宗賜給衣服一套,令脫去僧服。不久,稱王昭誨為前成德軍中軍使、檢校太傅,到中書陳狀,特授朝議大夫、檢校考功郎中、司農少卿,賜與金紫。符習將女兒嫁給他。以後,多次任官,周顯德年間,遷任少府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