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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一百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竇劉二張楊熊柏

竇群,字丹列,京兆金城人。父叔向,以詩自名,代宗時,位左拾遺。群兄弟 皆擢進士第,獨群以處士客隱毘陵。母卒,齧一指置棺中,廬墓次,終喪。從盧庇 傳啖助《春秋》學,著書數十篇。蘇州刺史韋夏卿薦之朝,並表其書,報聞,不召。 後夏卿入為京兆尹,復言之德宗,擢為左拾遺。時張薦持節使吐蕃,乃遷群侍御史, 為薦判官,入見帝曰:“陛下即位二十年,始自草茅擢臣為拾遺,何其難也?以二 十年難進之臣為和蕃判官,一何易?”帝壯其言,不遣。

王叔文黨盛,雅不喜群,群亦忄幸忄幸不肯附。欲逐之,韋執誼不可,乃止。 群往見叔文曰:“事有不可知者。”叔文曰:“奈何?”曰:“去年李實伐恩恃權, 震赫中外,君此時逡巡路傍,江南一吏耳。今君又處實之勢,豈不思路傍復有如君 者乎?”叔文悚然,亦卒不用。

憲宗立,轉膳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出為唐州刺史。節度使於頔聞其名, 與語,奇之,表以自副。武元衡、李吉甫皆所厚善,故召拜吏部郎中。元衡輔政, 薦群代為中丞。群引呂溫、羊士諤為御史,吉甫以二人躁險,持不下。群忮狠,反 怨吉甫。吉甫節度淮南,群謂失恩,因擠之。陳登者,善術,夜過吉甫家,群即捕 登掠考,上言吉甫陰事。憲宗面覆登,得其情,大怒,將誅群,吉甫為救解,乃免, 出為湖南觀察使。改黔中。會水壞城郛,調溪洞群蠻築作,因是群蠻亂,貶開州刺 史。稍遷容管經略使。召還,卒於行,年五十五,贈左散騎常侍。

群狠自用,果於復怨。始召,將大任之,眾皆懼,及聞其死,乃安。

兄常、牟,弟庠、鞏,皆為郎,工詞章,為《聯珠集》行於時,義取昆弟若五 星然。

常,字中行,大曆中及進士第,不肯調,客廣陵,多所論著,隱居二十年。鎮 州王武俊聞其才,奏辟不應。杜佑鎮淮南,署為參謀。歷朗夔江撫四州刺史、國子 祭酒,致仕。卒,贈越州都督。

牟,字貽周,累佐節度府。晚從昭義盧從史,從史浸驕,牟度不可諫,即移疾 歸東都。從史敗,不以覺微避去自賢。位國子司業。

庠,字胄卿,終婺州刺史。

鞏,字友封,雅裕,有名於時。平居與人言若不出口,世號“囁嚅翁”。元稹 節度武昌,奏鞏自副,卒。

劉棲楚,其出寒鄙。為鎮州小吏,王承宗奇之,薦於李逢吉,繇鄧州司倉參軍 擢右拾遺。逢吉之罷裴度、逐李紳,皆嗾而為奸者。敬宗立,視朝常晏,數游畋失 德。棲楚諫曰:“惟前世王者初嗣位,皆親庶政,坐以待旦。陛下新即位,安臥寢 內,日晏乃作。大行殯宮密邇,鼓吹之聲日聞諸朝。且憲宗及先帝皆長君,朝夕恪 勤,四方猶有叛者。陛下以少主,踐祚未幾,惡德流布,恐福祚之不長也。臣以諫 為官,使陛下負天下譏,請碎首以謝。”遂額叩龍墀,血被面。李逢吉傳詔:“毋 叩頭,待詔旨。”棲楚捧首立,帝動容,揚袂使去。棲楚曰:“不聽臣言,臣請死 於此。”有詔尉諭,乃出。遷起居郎,辭疾歸洛。後諫官對延英,帝問:“向廷爭 者在邪?”以諫議大夫召。未幾,宣授刑部侍郎。故事,侍郎無宣授者,逢吉喜助 己,故不次任之。

數月,改京兆尹,峻誅罰,不避權豪。先是,諸惡少竄名北軍,凌藉衣冠,有 罪則逃軍中,無敢捕。棲楚一切窮治,不閱旬,宿奸老蠹為斂跡。一日,軍士乘醉 有所凌突,諸少年從旁噪曰:“痴男子,不記頭上尹邪?”

然其性詭激,敢為怪行,乘險抵戲,若無顧藉,內實恃權怙寵以乾進。詣宰 相,厲色慢辭,韋處厚惡之,出為桂管觀察使。卒,贈左散騎常侍。

張又新,字孔昭,工部侍郎薦之子。元和中,及進士高第,歷左右補闕。性傾 邪。李逢吉用事,惡李紳,冀得其罪,求中朝凶果敢言者厚之,以危中紳。又新與 拾遺李續、劉棲楚等為逢吉搏吠所憎,故有“八關十六子”之目。

敬宗立,紳貶端州司馬,朝臣過宰相賀,閽者曰:“止,宰相方與補闕語,姑 伺之。”及又新出,流汗揖百官曰:“端溪之事,竊不敢讓。”人皆辟易畏之。尋 轉祠部員外郎。嘗買婢遷約,為牙儈搜尋陵突,御史劾舉,逢吉庇之,事不窮治。 及逢吉罷,領山南東道節度,表又新為行軍司馬。坐田伾事,貶汀州刺史。李訓有 寵,又新復見用,遷刑部郎中,為申州刺史。訓死,復坐貶。終左司郎中。又新善 文辭,再以諂附敗,喪其家聲雲。

楊虞卿,字師皋,虢州弘農人。父寧,有高操,談辯可喜。擢明經,調臨渙主 簿,棄官還夏,與陽城為莫逆交。德宗以諫議大夫召城,城未拜,詔寧即諭,與俱 來。陝虢觀察使李齊運表置幕府。齊運入為京兆尹,表奉先主簿,拜監察御史,坐 累免。順宗初,召為殿中侍御史,終國子祭酒。

虞卿第進士、博學宏辭,為校書郎。抵淮南,委婚幣焉,會陳商葬其先,貧不 振,虞卿未嘗與游,悉所齎助之。擢累監察御史。

穆宗初立,逸游荒恣,虞卿上疏曰:“烏鳶遭害仁鳥逝,誹謗不誅良臣進。臣 敢冒誅獻瞽言。臣聞堯、舜以天下為憂,不以位為樂。況今北虜方梗,西戎弗靖, 兩河有瘡痏之虞,五嶺罹氛厲之役。人之疾苦積下,朝之制度莫脩。邊亡見儲,國 用浸屈,固未可以高枕而息也。陛下初臨萬幾,宜有憂天下心。當日見輔臣公卿百 執事,垂意以問,使四方內外灼有所聞。而聽政六十日,入對延英,獨三數大臣承 聖問而已,它內朝臣偕入齊出,無所諮詢。諫臣盈廷,忠言不聞,臣實羞之。蓋主 恩疏而正路塞也。公卿大臣宜朝夕燕見,則君臣情接而治道得矣。今宰臣四五人, 或頃刻侍坐,鞠躬隕越,隨旨上下,無能往來,此繇君太尊、臣太卑故也。公卿列 位,雖陟降清地,曾未奉優眷、承下問。雖陛下神聖如五帝,猶宜周爰顧逮,惠以 氣色,使支體相成,君臣昭明。陛下求治於宰相,宰相求治於臣等,進忠若趨利, 論政若訴冤,此而不治,無有也。自古天子居危思安之心同,而居安慮危之心則異, 故不得皆為聖明也。”時又有衡山布衣趙知微,亦上書指言帝倡優在側,馳騁無度, 內作色荒,外作禽荒。辭頗危切,帝詔宰相尉謝。宰相因是賀天子納諫,然不能用 也。俄詔行勞西北邊。還,遷侍御史,改禮部員外郎、史館脩撰。進吏部。會曹史 李賨等鬻偽告,調官六十五員,贓千六百萬以上,虞卿發其奸,賨等系御史府。而 虞卿親吏嘗受二百萬,亡命,私奴受三十萬,虞卿縛奴送獄。三司嚴休復、高釴、 韋景休雜推,賨等皆誅死。虞卿坐不檢下免官。

李宗閔、牛僧孺輔政,引為右司郎中、弘文館學士。再遷給事中。虞卿佞柔, 善諧麗權幸,倚為奸利。歲舉選者,皆走門下,署第注員,無不得所欲,升沈在牙 頰間。當時有蘇景胤、張元夫,而虞卿兄弟汝士、漢公為人所奔向,故語曰:“欲 趨舉場,問蘇、張;蘇、張猶可,三楊殺我。”宗閔待之尤厚,就黨中為最能唱和 者,以口語軒輊事機,故時號“黨魁”。

德裕之相,出為常州刺史。宗閔復入,以工部侍郎召,遷京兆尹。太和九年, 京師訛言鄭注為帝治丹,剔小兒肝心用之。民相驚,扃護兒曹。帝不悅,注亦內不 安,而雅與虞卿有怨,即約李訓奏言:“語出虞卿家,因京兆騶伍布都下。”御史 大夫李固言素嫉虞卿周比,因傅左端倪。帝大怒,下虞卿詔獄。於是諸子弟自囚闕 下稱冤,虞卿得釋,貶虔州司戶參軍,死。

子知退、知權、擅、堪、漢公,皆擢進士第,漢公最顯。

漢公,字用乂。始辟興元李絳幕府,絳死,不與其禍。遷累戶部郎中、史館修 撰,轉司封郎中。坐虞卿,下除舒州刺史,徙湖、亳、蘇三州。擢桂管、浙東觀察 使。繇戶部侍郎拜荊南節度使,召為工部尚書。或劾漢公治荊南有貪贓,降秘書監。 稍遷國子祭酒。

宣宗擢為同州刺史。於是,給事中鄭裔綽、鄭公輿共奏漢公冒猥無廉概,不可 處近輔,三還制書。帝它日凡門下論執駁正未嘗卻。漢公素結左右,有奧助。至是, 帝惑不從,制卒行。會寒食宴近臣,帝自擊球為樂,巡勞從臣,見裔綽等曰:“省 中議無不從,唯漢公事為有黨。”裔綽獨對:“同州,太宗興王地。陛下為人子孫 當精擇守長付之,漢公既以墨敗,陛下容可舉劇部私貪人?”帝恚見顏間。翌日, 斥裔綽為商州刺史。漢公自同州更宣武、天平兩節度使,卒。子籌、范,仕亦顯。

汝士,字慕巢。中進士第,又擢宏辭。牛李待之善,引為中書舍人。開成初, 繇兵部侍郎為東川節度使。時嗣復鎮西川,乃族昆弟,對擁旄節,世榮其門。終刑 部尚書。

子知溫、知至,悉以進士第入官。知溫終荊南節使。知至為宰相劉瞻所善,以 比部郎中知制誥。瞻得罪,亦貶瓊州司馬,擢累戶部侍郎。

楊氏自汝士後,貴赫為冠族。所居靜恭里,兄弟並列門戟。鹹通後,在台省方 鎮率十餘人。

張宿者,本寒人,自名諸生。憲宗為廣陵王時,因張茂宗薦尉,得出入邸中, 誕譎敢言。及監撫,自布衣授左拾遺,交通權幸,四方賂遺滿門。數召對,不能慎 密,坐漏禁中語,貶郴丞十餘年。

累遷比部員外郎。宰相李逢吉數言其狡譎不可信,白為濠州刺史,宿上疏自言, 留不遣。帝欲以為諫議大夫,逢吉曰:“諫議職要重,當待賢者。宿細人,不可使 污是官。陛下必用之,請先去臣乃可。”帝不悅。後逢吉罷,詔權知諫議大夫,宰 相崔群、王涯同請曰:“諫議大夫,前世或自山林、擢行伍任之者,然皆道義卓異 於時。今宿望輕,若待以不次,未足以寵,適以累之也。”請授他官,不聽,使中 人宣授焉。宿怨執政不與己,乃日肆讒甚,與皇甫鎛相附離,多中傷正人君子。元 和末,持節至淄青,李師道願割地遣子入侍。既而悔,復遣宿往,暴卒於道,贈秘 書監。

熊望者,字原師,擢進士第。性險躁,以辯說游公卿間。劉棲楚為京兆尹,樹 權勢,望日出入門下,為刺取事機,陰佐計畫。敬宗喜為歌詩,議置東頭學士,以 備燕狎。棲楚薦望,未及用,帝崩。文宗立,韋處厚秉政,詔望因緣險薄,營密職, 圖褻幸,訁雚沸眾議,貶漳州司戶參軍。

柏耆者,有縱橫學。父良器,為時威名將。耆志健而望高,急於立名。是時, 王承宗以常山叛,朝廷厭兵,耆杖策詣淮西行營謁裴度,且言願得天子一節馳入鎮, 可掉舌下之。度為言,乃以左拾遺往。既至,以大誼動承宗,至泣下。乃請獻二州, 以二子入質。真擢耆左拾遺,由是聲震一時。遷起居舍人。王承元徙義成軍,遣諫 議大夫鄭覃往慰成德軍,賚緡錢百萬。賚未至,舉軍嘩議,穆宗遣耆諭天子意,眾 乃信悅。轉兵部郎中、諫議大夫。太和初,李同捷反,詔兩河諸鎮出兵,久無功。 乃授耆德州行營諸軍計會使,與判官沈亞之諭旨。會橫海節度使李祐平德州,同捷 窮,請降,祐使大將萬洪代守滄州,同捷未出也,耆以三百騎馳入滄,以事誅洪, 與同捷朝京師。既行,諜言王廷湊欲以奇兵劫同捷,耆遂斬其首以獻。諸將嫉耆功, 比奏攢詆,文宗不獲已,貶耆循州司戶參軍、亞之南康尉。宦人馬國亮譖耆受同捷 先所得王稷女及奴婢珍貲。初,祐聞耆殺洪,大驚,疾遂劇。帝曰:“祐若死,是 耆殺之。”至是,積前怒,詔長流愛州,賜死。

贊曰:詩人斥譖人最甚,投之豺虎、有北,不置也。如群、棲楚輩則然,肆訐 以示公,構黨以植私,其言纚纚若可聽,卒而入於敗亂也。孔子所謂“順非而澤” 者歟,“利口覆邦家”者歟?耆掩眾取功,自速其死,哀哉!

部分譯文

竇群的字叫丹列,京兆府金城縣人。

他父親竇叔向,因寫得好出名,代宗時,任左拾遺。竇群的哥哥弟弟們都考中了進士,只有他住在毗陵當隱士。他母親去世時,他咬斷自己一根指頭放到棺材裡,在墓邊搭棚子住到守喪期滿。

他跟隨盧庇傳授啖助的《春秋》學說,撰寫了幾十卷書。蘇州刺史韋夏卿向朝廷推薦他,並呈報了他撰寫的書,報告送到朝廷後,沒召見他。後來韋夏卿進朝廷任京兆尹,又推薦他,德宗任命他為左拾遺。當時張薦被派出使吐蕃,就提升他為侍御史,任張薦的判官。他進宮去見皇帝時說:“皇上登基後二十年,才從民間提升我當拾遺官,是多么艱難哪?用二十年難當官的臣子當和蕃判官,太輕率了吧?”皇帝認為他說得對,就沒派他去。

王叔文集團得勢時,都不喜歡他,他也憤恨不肯依附他們,他們想把他趕出朝廷,韋執宜不同意,才算了。他去見王叔文說:“事情有難以預料的。”王叔文說“:你指什麼?”他說“:過去李實仗著有權和受寵,威風震動朝廷內外,您那時在路邊徘徊,只是江南一名小官。現您又有了李實的權勢,難道不想想路邊還有像您這樣的人嗎?”王叔文雖感到驚訝,但終於沒任用他。

憲宗即位,調他當膳部員外郎,兼任侍御史知雜事。後又調出京城任唐州刺史。節度使於由頁聽說了他的名字,和他談話,認為他是奇才,任命他為副手。武元衡、李吉甫都和他要好,因此把他召去任吏部郎中。武元衡當權,推薦他代替自己任御史中丞。他推薦呂溫、羊士諤任御史,李吉甫認為這兩個人急躁、不正派,沒有批准。他懷恨在心,反而恨李吉甫了。李吉甫任淮南節度使時,他以為李吉甫失寵,就算計李吉甫。陳登擅長星象,夜晚去過李吉甫家,他就把陳登抓來拷打,誣告李吉甫有密謀。憲宗親自審問陳登核查,知道了實情,很生氣,要殺竇群,李吉甫幫忙勸解,才免去了死罪,調他出朝廷任湖南觀察使。後又調到黔中,遇上洪水沖壞了城牆,他調各地少數民族來築城,為這少數民族叛亂了,他因此被貶為開州刺史。後略升官任容管經略使。此後召他回京,在路上去世了,享年五十五歲,贈官為左散騎常侍。

他剛愎自用,喜歡報復別人。當初召他回京,皇上想重用他,大家都害怕,到聽說他死了,才安心了。

他哥哥竇常、竇牟,弟弟竇庠、竇鞏,都任郎官,善於寫詩歌文章,寫了《聯珠集》在當時流傳,當時人稱讚他們五兄弟像五大行星那樣都有名氣。

劉棲楚出身貧賤。當鎮州小官時,王承宗認為他是奇才,推薦給李逢吉,從鄧州司倉參軍升任右拾遺。李逢吉罷免裴度的宰相,趕走李紳,都指使他幹壞事。敬宗即位,上朝常較晚,多次遊玩打獵不合君德。劉棲楚進諫說“:前代皇帝剛即位,都親自管理朝政,早起坐著等待早朝。皇上剛登基,安穩地睡在宮裡,很晚才起來。先帝的靈柩就在附近,奏樂的聲音在朝廷每天都聽得到。憲宗皇帝和先帝都是年長當皇帝,成天謹慎勤勉,各地還有叛亂的。皇上年輕當皇帝,剛剛登基,壞名聲傳出去了,我擔心帝位不能長久。我靠進諫當官,讓皇上被全國人非議,請求撞碎腦袋來表歉意。”於是就用前額在皇帝殿前叩擊,血流滿面。

李逢吉傳詔令說:“不要叩頭了,等候詔令。”他捧著頭站著,皇帝被感動了,揮手要他下殿。他說:“您不聽取我的話,我就請求死在這裡。”皇帝下詔安慰開導他,他才出殿去了。後升任起居郎,因病辭官回到洛陽。後來諫官在延英殿被皇帝召見,皇帝問道:“以前在朝廷上和我爭執的那個人還在嗎?”召他去任諫議大夫。不久,宣詔任命他為刑部侍郎。按慣例,侍郎沒有宣詔任命的,李逢吉喜歡他幫助自己,因此不按慣例任命他。

幾個月後,他調任京兆尹。執法嚴厲,不怕權貴。此前,一些無賴青年在北軍中掛名,欺負士人,犯了罪就逃到軍隊里,沒有人敢去抓。他窮究懲辦所有人,不到一個月,慣犯老滑頭都不敢犯法了。

有一天,兵將們乘著喝醉酒在欺負人,一些年青人在旁邊喊道:“蠢漢子們,不怕上司京兆尹了嗎?”

但他性格古怪偏激,敢做奇異的舉動,在危險的情況下鑽營,好像無所畏懼,內心實際是仗著權勢和受寵想升官。

他到宰相那裡去,容貌傲慢言語不恭敬,韋處厚討厭他,把他調出朝廷任桂管觀察使。後去世了,贈官為左散騎常侍。

張又新的字叫孔昭,是工部侍郎張薦的兒子。元和年間,考進士中了高等。

當過左、右補闕。生性偏激,不正派。李逢吉當權,討厭李紳,想發現他的罪狀,就搜羅朝廷中兇惡、潑辣、敢說話的人附和罪名,來搞垮李紳。張又新和李續、劉棲楚等人為李逢吉攻擊他討厭的人,因此有“八大將十六個兒子”的說法。

敬宗即位,李紳被貶任端州司馬,朝中臣子到宰相府去道賀,守門人說:“別進去,宰相正和補闕談話,請稍候。”到張又新出來,流著汗對大家行禮說:“端溪的事,我不敢推讓功勞。”人們都害怕躲開他。不久調任祠部員外郎。曾因買婢女違約,遭市場掮客搜查侮辱,御史彈劾他,但李逢吉庇護,事情就沒有追究。到李逢吉罷相,任山南東道節度使,任命他為行軍司馬。後為田亻丕事被判罪,貶任汀州刺史。李訓受寵信,他又被任用,升任刑部郎中、申州刺史。李訓被處死,他又牽連貶官。後來官當到左司郎中。

據說他善於寫文章,兩次因巴結別人栽跟頭,把家庭的名聲都搞壞了。

楊虞卿的字叫師皋,虢州弘農縣人。

他父親楊寧,有高尚的節操,擅長言談論辯。楊寧考中了明經科,調任臨渙縣主簿,他離職回到夏縣,和陽城是知心朋友。德宗召陽城任諫議大夫,陽城沒接受,有詔命楊寧去勸說,就和他一起來了。陝虢觀察使李齊運召他到府中任職。李齊運進京任京兆尹,任命他為奉先縣主簿,後任監察御史,受連累免官。

順宗初年,召進京任殿中侍御史,去世時任國子祭酒。

楊虞卿考中了進士和博學宏辭科,任校書郎。他到淮南去送娶親聘禮,遇到陳商埋葬長輩,窮得沒辦法,楊虞卿沒和他交往過,將帶去的財物都用來幫助他。後多次升官任監察御史。

穆宗剛登基,遊樂沒有節制,楊虞卿上奏說“:烏鴉和鷹被打死,鳳凰就飛走了,提意見的不殺頭忠臣就來了。我斗膽冒死罪提出淺陋的看法。我聽說堯、舜為百姓擔憂,而不視在位為樂事。何況現在與回紇不和,吐蕃又沒制服,河北、河南有藩鎮戰亂,五嶺又遭受凶災。

人民痛苦增加,朝廷制度不健全。邊境沒有儲備,國家用度逐漸不足,確實不能高枕無憂。皇上剛登皇位,應有為全國操勞的心愿。當天就召見宰相和百官,認真詢問,使朝中和各地都清楚知道。

但皇上臨朝六十天了,八次在延英殿召見,只有三五個大臣受到詢問,其他進內廷的朝臣同進同出,沒有詢問。諫官滿朝,不能進忠言,我確實感到羞愧。皇上恩寵少言路就堵塞了。公卿宰相應早晚在內廷朝見,君主和臣子的感情就融洽了,就能知道治理的好辦法了。現四五位宰相,偶爾侍奉皇上坐一會兒,行禮之後,按要求進退,不能交談,這是因為皇上太威嚴,臣下太卑微。大臣上朝,雖置身朝廷,竟沒被您看一眼、問一句。即使皇上像五帝一樣聖明,也應爭取大家的幫助,聽取意見,讓大家感到親切,使君臣能相輔相成,互相了解。皇上要求宰相幫助治理,宰相要求我們幫助治理,使大家進忠言像為自己謀利,談政事像為自己訴說冤屈一樣,這樣還治理不好,從未有過。古代皇帝身處危亡都想太平,太平時節卻不一定想到危亡,所以不是所有君主都聖明。”當時還有衡山縣平民趙知微,也上奏指出皇帝親近藝人,遊獵沒節制,貪圖女色,迷戀田獵。話說得很尖銳、懇切,皇帝下詔命宰相安慰感謝。

宰相為這祝賀皇帝能聽勸諫,但皇帝沒重用他。

不久他奉詔慰問西北邊境。歸來,升任侍御史,後調任禮部員外郎、史館修撰。又提升到吏部任職。遇到曹史李躴等人賣假委任狀,提升官員六十五人,得贓款一千六百萬文以上,楊虞卿揭發了他們的罪行,李躴等人被關進了御史台。

但楊虞卿的侍從曾接受兩百萬文,逃跑了,他的奴僕接受了三十萬文,楊虞卿把奴僕捆起來送進監獄。三司使嚴休復、高釒弋、韋景修共同審訊,李宗貝等人都被處死。楊虞卿被判對手下人管束不嚴免去了官職。

李宗閔、牛僧孺當宰相,推薦他任右司郎中、弘文館學士。兩次升官後任給事中。楊虞卿諂媚溫和,善於說笑話附合權貴,倚仗他們做壞事謀利。每年參加科舉的人,都到他家來,要求錄取和任官,沒有不成功的,只需他一開口。當時這樣做的還有蘇景胤、張元夫,但楊虞卿和兄弟楊汝士、楊漢公找的人更多,所以流傳說“:想進考場,先找蘇、張,蘇、張還好說,三楊要殺我。”李宗閔對他特別好,他是宗派中最會興風作浪的,一句話就能褒貶人和事,因此當時被稱為宗派首領。

李德裕任宰相,把他貶出朝廷任常州刺史。後李宗閔又進朝廷任宰相,召他任工部侍郎,又升任京兆尹。大和九年(835),京城謠傳鄭注給皇帝煉丹,要挖小孩肝和心做藥。百姓害怕,都把小孩關在家裡。皇帝不高興,鄭注也心裡不安,又一向和楊虞卿有仇,就叫李訓上奏說“:這話是從楊虞卿家裡傳出來,通過京兆尹侍從傳播到民間的。”御史大夫李固言一向討厭楊虞卿結黨營私,因此附和作證。皇帝很生氣,將楊虞卿關進奉詔令關押的監獄。這時他的弟弟兒子們把自己捆起來到皇宮前喊冤,楊虞卿被釋放了,貶任虔州司戶參軍,後去世了。

他兒子楊知退、楊知權、楊壇、楊堪,弟弟楊漢公,都考中了進士。楊漢公官職最高。

張宿本是貧賤的人,自己考取了生員。唐憲宗當廣陵王時,通過張茂宗推薦,能進出王府,他怪誕狡詐敢說話,到唐憲宗代行國政時,從百姓提升為左拾遺。他交結權貴幸臣,各地的賄賂堆了一屋。皇帝多次召見他,他不能保守機密,因泄露皇帝在宮中說的話被判罪,貶任郴縣丞十多年。

他多次升官後任比部員外郎。宰相李逢吉多次說他狡詐不能信任,建議任命為濠州刺史,他上奏表白,就留下沒有派去。皇帝想任命他為諫議大夫,李逢吉說“:諫議大夫職務重要,應留待賢人。

張宿是小人,不能糟踏了這官職。皇上一定要任用他,請先將我免職才行。”皇帝不高興了。後來李逢吉免相,有詔命他代理諫議大夫,宰相崔群、王涯都議論說“:諫議大夫,前代有從民間、軍隊中提拔擔任的,但都是德行特別優異的。現張宿威望不夠,如不按常規提拔,不能表示寵信,只會拖累他。”請求授予他別的官職。皇帝不聽從,派宦官宣布了任命。

張宿怨恨宰相們不容納自己,就每天大肆進讒言設密謀,和皇甫..相勾結,傷害了很多直臣和賢人。元和末年,他出使到淄青,李師道願意割讓地盤派兒子進京侍從皇帝,後又反悔了。皇帝又派他去,他在路上得急病去世了,贈官為秘書監。

柏耆有縱橫家的本領,他的父親柏良器,是當時有聲威的將領。柏耆有志向抱負,急著想建立功名。當時,王承宗占據常山郡反叛,朝中大臣不想動武,柏耆騎著馬到淮西軍營中去拜訪裴度,並說希望得到皇上一個任命趕赴鎮州,可以憑口才招降他。裴度為他轉達後,皇帝就任命他以左拾遺身份出使。他去後,用仁義打動了王承宗,以至於流下了眼淚。王承宗於是請求獻出兩個州,派兩個兒子到京城做抵押。皇帝正式任命柏耆為左拾遺,他因為這一時很有名氣。

後升任起居舍人。

王承元調任義成軍統領,朝廷派諫議大夫鄭覃去慰問成德軍,並賞賜一百萬貫錢。賞錢沒送去,全軍都議論紛紛,唐穆宗派柏耆去宣布皇帝的旨意,大家才信服高興了。他後來調任兵部郎中、諫議大夫。

大和初年,李同捷反叛了,皇帝下詔命河北、河南各鎮派兵征討,長期沒能平定。於是任命柏耆為德州大營諸軍計會使,和判官沈亞之同去宣布皇帝旨意。

遇上橫海節度使李佑攻占了德州,李同捷兵敗,請求投降。李佑派大將萬洪代替他駐守滄州,李同捷沒有出城,柏耆率三百名騎兵進入滄州,找藉口殺死了萬洪,和李同捷一起去京城朝拜。上路後,有探子報告說王廷湊想出其不意派兵劫持李同捷,柏耆就殺死李同捷獻上他的頭。眾將妒忌柏耆的功勞,都上奏章攻擊他,唐文宗不得已,貶柏耆為循州司戶參軍、沈亞之為南康縣縣尉。宦官馬國亮誣衊柏耆接受了李同捷以前得到的王稷的女兒和奴僕婢女、珍寶。當初,李佑聽說柏耆殺死了萬洪,很吃驚,病就加重了。皇帝說:“李佑如果去世,就等於是柏耆殺死了他。”到這時,加上先前的怒氣,下詔又貶為愛州長流參軍,後殺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