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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六十五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崔苗二裴呂

崔圓,字有裕,貝州武城人,後魏尚書左僕射亮八世孫。少孤貧,志向卓邁, 喜學兵家。開元中,詔舉遺逸,以鈐謀對策甲科,歷京兆府參軍,尹蕭炅薦之,遷 會昌丞。楊國忠遙領劍南節度,引圓為左司馬,知留後。玄宗西出,次撫風,遷御 史中丞、劍南節度副大使。圓銳功名,初聞難,刺國忠意,乃治城浚隍,列館宇, 儲什具。帝次河池,圓疏具陳“蜀土腴谷羨,儲供易辦”。帝省書泣下曰:“世亂 識忠臣。”即日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仍兼劍南節度使。天子至,朝廷 百司殿宇帷幔皆具,益嗟賞之。肅宗立,命與房琯、韋見素赴行在所,帝為制遺愛 碑於蜀以寵之。

至德二載,遷中書令,封趙國公,實封戶五百。乾元元年,罷為太子少師,留 守東都。於是上皇所置宰相無在者。王師之敗相州也,軍所過,皆縱剽,圓懼,委 東都,奔襄陽,詔削階、封。尋召拜濟王傅。李光弼表為懷州刺史,改汾州,以治 行稱。徙淮南節度使,在鎮六年,請朝京師,吏民乞留,詔檢校尚書右僕射,還之。 久乃檢校左僕射,入知省事。大曆中卒,年六十四,贈太子太師,謚曰昭襄。

苗晉卿,字元輔,潞州壺關人,世以儒素稱。擢進士第,調為修武尉,累進吏 部郎中、中書舍人,知吏部選事。選人訴索好官,厲言倨色紛於前,晉卿與相對, 終日無慍顏。久之,進侍郎,積寬縱,而吏下因緣作奸。方時承平,選常萬人,李 林甫為尚書,專國政,以銓事委晉卿及宋遙,然歲命它官同較書判,核才實。天寶 二年,判入等者凡六十四人,分甲、乙、丙三科,以張奭為第一。奭,御史中丞倚 之子,倚新得幸於帝,晉卿欲附之,奭本無學,故議者囂然不平。安祿山因間言之, 帝為御花萼樓覆實,中裁十一二,奭持紙終日,筆不下,人謂之“曳白”。帝大怒, 貶倚淮陽太守,遙武當太守,晉卿安康太守。明年,徙魏郡,即充河北採訪使。居 三年,政化大行。嘗入計,謁歸壺關,望縣門輒步,吏諫止,晉卿以“公門當下, 況父母邦乎”?郡太守迎犒,使所屬令行酒,酒至,必立飲白酹,侍老有獻,降西 階拜而飲,時美其恭。改河東郡,兼河東採訪使。徙撫風郡,封高平縣男。遷工部 尚書、東都留守。召為憲部,兼左丞。安祿山反,竇廷芝棄陝郡不守,楊國忠本忌 其有望,即奏“東道賊沖,非大臣不可鎮遏”,授陝郡太守、陝虢防禦使,晉卿見 帝,以老辭,忤旨,聽致仕於家。車駕入蜀,搢紳多陷賊,晉卿間道走金州。

肅宗至扶風,召赴行在,拜左相。平京師,封韓國公,食五百戶,改侍中。既 而乞骸骨,罷為太子太傅。未幾,復拜侍中。玄宗崩,肅宗疾甚,詔晉卿攝冢宰, 因讓曰:“大行遺詔,皇帝三日聽政,稽祖宗故事,則無冢宰之文,奉遺詔則宜聽 朝。惟陛下順變以幸萬國。”帝不聽。後數日,代宗立,復詔攝冢宰,固辭乃免。 時年老蹇甚,乞間日入政事堂,帝優之,聽入閤不趨,為御小延英召對。宰相對小 延英,自晉卿始。吐蕃犯京師,晉卿以病臥家,賊輿致脅之,噤不肯語,賊不敢害。 帝還,拜太保,罷政事。永泰初薨,年八十一,贈太師,京兆少尹護喪,謚曰懿獻, 元載未顯時,為晉卿所遇,載方相,故諷有司改諡文貞。

晉卿寬厚,所至以惠化稱。魏人為營生祠,立石頌美。再秉政,出入七年,小 心謹畏,不甚斥是非得失,故能安保寵名。然練達事體,百官簿最,一省無遺,議 者比漢胡廣。肅宗欲以李輔國為常侍,奏曰:“常侍近密,非賢不可居,豈宜任等 輩?”罷之。朝廷欲論陳希烈等死,晉卿曰:“陛下得張通儒、安守忠、孫孝哲等, 何以加罪?”帝不從。俄而史思明亂,持是以誘眾。嘗自為父碑文,有鵲巢碑上, 賊入上黨,焚盪略盡,而苗氏松檟獨無傷。大曆七年,配享肅宗廟廷。

十子:發、丕、堅、粲、垂、向、呂、稷、望、鹹。

粲,德宗時官至郎中,陸贄欲進粲官,帝不許,曰:“晉卿往攝政,有不臣之 言。又名其子,皆與帝王同,粲等宜與外官。”贄奏:“王者爵人必於朝,刑人必 於市,言與眾共之。獎而不言其善,斯謂曲貸;罰而不書其惡,斯謂中傷。曲貸, 則授受不明,而私幸之門啟;中傷,則枉直無辨,而讒間之道行。可不慎哉!若陛 下以晉卿奸邪,粲等應坐,則當公議其罪;若知見誣,亦宜擢粲等以示天下。且晉 卿起文儒,致位台輔,謙柔敦厚,為三朝所推,安肯為族滅計?雖甚狂險猶不為之, 況老臣乎?”帝然之,而粲官終不顯。

裴冕,字章甫,河中河東人,本冠族仕家,以廕再調渭南尉。王鉷為京畿採訪 使,表署判官,歷殿中侍御史。冕少學術,然明銳,果於事,眾呈稱職,釒共雅任 之。及鉷得罪,有詔廷辨,冕位甚下,而抗言其誣。鉷死,李林甫方用事,僚屬懼, 皆引去,獨冕為斂葬,由是浸知名。河西節度使哥舒翰辟行軍司馬。

玄宗入蜀,詔皇太子為天下兵馬元帥,拜冕御史中丞兼左庶子副之。初,冕在 河西,方召還,而道遇太子平涼,遂從至靈武,與杜鴻漸、崔漪同辭進曰:“主上 厭於勤,且南狩蜀,宗社神器,要須有歸。今天意人事,屬在殿下,宜正位號。有 如逡巡,失億兆心,則大事去矣。”太子曰:“我平寇逆,奉迎乘輿還京師,退居 涼貳,以侍膳左右,豈不樂哉!公等何言之過!”對曰:“殿下居東宮二十年,今 多難啟聖,以安社稷,而所從將士皆關輔人,日夜思歸,大眾一騷,不可復集,不 如因而撫之,以就大功。臣等昧死請。”太子固讓,凡五請,卒見聽。太子即位, 進冕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乃建言賣官、度僧道士,收貲濟軍興。時取償 既賤,眾不為宜。

肅宗至鳳翔,罷冕政事,拜尚書右僕射。兩京平,封冀國公,實封五百戶,出 為劍南西川節度使。復為右僕射,待制集賢院。俄充山陵使。於是,中書舍人劉烜 為李輔國所昵,冕表為判官。烜抵法,坐降施州刺史,徙澧州。

大曆中,郭子儀言於代宗曰:“冕首佐先帝,馳驅靈武,有社稷勛,程元振忌 其賢,遂加誣構,海內冤之。陛下宜還冕於朝,復俾輔相,必能致治成化。”時元 載秉政,冕早所甄引,載德之,又貪其衰瘵,且下己,遂拜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 章事。入見,拜不能興,載自扶之,代為贊謝。俄兼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 不逾月卒,有詔贈太尉。

冕以忠勤自將,然不知宰相大體。性豪侈,既素貴,輿服食飲皆光麗珍豐,櫪 馬直數百金者常十數,每廣會賓客,不能名其饌,自製巾子工甚,人爭效之,號 “僕射巾”。領使既眾,吏白俸簿月二千緡,冕顧視,喜見顏間,世訾其嗜利雲。 始,肅宗廟惟苗晉卿配享,冕卒後二十餘年,有蘇正元者奏言:“肅宗為元帥時, 師才一旅,冕於草創中,甄大義以勸進,收募驍勇幾十餘萬。既逾月,房琯來;又 一年,而晉卿至。今晉卿從祀,而冕乃不與。”有詔冕配享肅宗廟。

裴遵慶,字少良,絳州聞喜人。幼強學,該綜圖傳,外晦內明,不幹當世。年 既長,始以仕家推廕為興寧陵丞,調大理丞。邊將蕭克濟督役苛暴,役者有醜言, 有司以大逆論,遵慶曰:“財不足聚人,力不足加眾,焉能反?”由是全救數十族。 頻擢吏部員外郎,判南曹。天寶時,選者歲萬計,遵慶性強敏,視簿牒,詳而不苛, 世稱吏事第一。肅宗時,為吏部侍郎。蕭華輔政,屢薦之,拜黃門侍郎、同中書門 下平章事。代宗初,僕固懷恩反,帝以遵慶忠厚大臣,故奉詔宣慰,懷恩聽命將入 朝,既而為其將范志誠沮止。時帝在陝,遵慶脫身赴行在。帝還,遷太子少傅。罷 為集賢院待制,改吏部尚書,以尚書右僕射復知選事,朝廷優其老,聽就第注官, 時以為榮。

嘗有族子病狂易,告以謀反,帝識其謬,置不問。性惇正,老而彌謹。每薦賢, 有來謝者,以為恥。諫而見從,即內益畏。雖親近,但記其削稿疏數,而莫知所言。 大曆十年薨,年九十餘。初為郎時,著《王政記》,述今古治體,識者知其有公輔 器雲。子向。

向字素仁,以廕得調。建中初,李紓為同州刺史,奏署判官。李懷光叛河中, 使其將趙貴先築壘於同州,紓奔奉天,而向領州務。貴先脅吏督役,不及期,將斬 以徇,民皆駭散,向獨詣貴先壘開諭之,貴先乃降。同州不陷,向力也。累為櫟陽、 渭南令,奏課皆第一,擢戶部員外郎。德宗末,方鎮之副,多自選於朝,以待有變, 次授之,故向以選為太原少尹、行軍司馬,歷陝虢觀察使,以吏部尚書致仕。向能 以學行持門戶,內外親屬百餘口,祿俸必均,世稱其孝睦。卒年八十,贈太子少保。

子寅,官累御史大夫。寅子樞。樞字紀聖,鹹通中,第進士。杜審權鎮河中, 奏署幕府,再遷藍田尉。宰相王鐸知之,遂直弘文館。鐸罷,樞久不調。從僖宗入 蜀,擢殿中侍御史。中和初,鐸為都統,表署鄭滑掌書記。龍紀初,進給事中,改 京兆尹。與孔緯厚善,緯以罪貶,故樞改右庶子,出為歙州刺史。遷右散騎常侍, 為汴州宣諭使。

樞素與硃全忠相結納,故全忠聽命,修貢獻不絕。昭宗悅,遷兵部侍郎。時崔 胤亦倚全忠專朝柄,因與樞善。俄以戶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貶胤 官,樞亦罷為工部尚書。已還宮,拜檢校尚書右僕射、同平章事。出為清海節度使。 全忠言樞有經世才,不宜棄外,復拜門下侍郎平章事,監修國史。累進右僕射、諸 道鹽鐵轉運使。哀帝嗣位,柳璨方用事,全忠以牙將張廷范為太常卿,樞以為廷范 勛臣,自宜任方鎮,何用為卿,恐非王意,持不下。全忠怒謂賓佐曰:“吾常器樞 不浮薄,今乃爾。”璨聞,即罷樞政事,拜左僕射。俄貶登州刺史,又貶瀧州司戶 參軍。至滑州,全忠遣人殺之白馬驛,投屍於河,年六十五。初,全忠佐吏李振曰: “此等自謂清流,宜投諸訶,永為濁流。”全忠笑而許之。

呂諲,河中河東人。少力於學,志行整飭。孤貧不自業,里人程氏財雄於鄉, 以女妻諲,亦以諲才不久困,厚分貲贍濟所欲,故稱譽日廣。開元末,入京師,第 進士,調寧陵尉,採訪使韋陟署為支使。哥舒翰節度河西,表支度判官。歷太子通 事舍人。性靜慎,勤總吏職,諸僚或出遊,諲獨頹然據案,鉤視簿最,翰益親之。 累兼殿中侍御史。翰敗潼關,諲西趨靈武,由中人尉薦,肅宗才之,拜御史中丞, 所陳事無不順納。從至鳳翔,遷武部侍郎。

帝復兩京,詔盡系群臣之污賊者,以御史中丞崔器、憲部侍郎韓擇木、大理卿 嚴向為三司使處其罪,又詔御史大夫李峴及諲領使。諲於權宜知大體不及峴,而援 律傅經過之,當時憚其持法,然以峴故,多所平反。

乾元二年,九節度兵敗,帝憂之。擢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知門下省,翌日, 復以李峴、李揆、第五琦為宰相,而苗晉卿、王璵罷。會母喪解,三月復召知門下 省事,兼判度支,還執政。累封須昌縣伯,遷黃門侍郎。上元初,加同中書門下三 品,當賜門戟,或勸諲以凶服受吉賜不宜,諲釋縗拜賜,人譏其失禮。

諲引妻之父楚賓為衛尉少卿,楚賓子震為郎官。中人馬尚言者,素匿於諲, 為人求官,諲奏為藍田尉。事覺,帝怒,命敬羽窮治,殺尚言,以其肉賜從官,罷 諲為太子賓客。數月,拜荊州長史、澧朗峽忠等五州節度使。諲始建請荊州置南都, 詔可。於是更號江陵府,以諲為尹,置永平軍萬人,遏吳、蜀之沖,以湖南之岳、 潭、郴、道、邵、連,黔中之涪凡七州,隸其道。初,荊州長史張惟一以衡州蠻酋 陳希昂為司馬,督家兵千人自防,惟一親將牟遂金與相忤,希昂率兵至惟一所捕之, 惟一懼,斬其首以謝,悉以遂金兵屬之,乃退,自是政一出希昂,後入朝,遷常州 刺史,過江陵入謁,諲伏甲擊殺之,誅黨偶數十人,積屍府門,內外震服。

妖人申泰芝用左道事李輔國,擢諫議大夫,置軍邵、道二州間,以泰芝總之, 納群蠻金,賞以緋紫,出褚中詔書賜衣示之,群蠻怵於賞,而財不足,更為剽掠, 吏不敢制。潭州刺史龐承鼎疾其奸,因泰芝過潭,縛付吏,劾贓鉅萬,得左道讖記, 並奏之。輔國矯追泰芝還京,既召見,反譖承鼎陷不辜,詔諲按罪。諲使判官嚴郢 具獄,暴泰芝惡。帝不省,賜承鼎死,流郢建州。後泰芝終以贓徙死,承鼎追原其 誣。

諲為治,不急細務,決大事剛果不撓。始在河西,悉知諸將能否,及為尹,奏 取材者數十人總牙兵,故威惠兩行。諲之相,與李揆不平,既斥,乃用善治聞。揆 恐帝復用,即妄奏置軍湖南非便,又陰遣人刺諲過失。諲上疏訟其事,帝怒,逐揆 出之,顯條其罪。諲苦羸疾,卒,年五十一,贈吏部尚書。

諲在朝不稱任職相,及為荊州,號令明,賦斂均一。其治尚威信,故軍士用命, 闔境無盜賊,民歌詠之。自至德以來,處方面數十人,諲最有名。荊人生構房祠, 及歿,吏裒錢十萬徙祠府西。始,諲知杜鴻漸、元載才,薦於朝,後皆為宰相。

永泰中,嚴郢以故吏請謚有司,博士獨孤及謚曰“肅”,郢以故事宰相謚皆二 名,請益曰“忠肅”。及執奏,謂:“謚在義美惡,不在多名。文王伐崇,周公殺 三監、淮夷,重耳一戰而霸,而謚曰文。冀缺之恪,寧俞之忠,隨會不忘其君,而 謚曰武。故知稱其大、略其細也。且二名謚,非古也。漢興,蕭何、張良、霍去病、 霍光以文武大略,佐漢致太平,一名不盡其善,乃有文終、文成、景桓、宣成之謚。 唐興,參用漢制,魏徵以王道佐時近‘文’,愛君忘身近‘貞’,二者並優,廢一 莫可,故曰文貞。蕭瑀端直近‘貞’,性多猜近‘褊’,言‘褊’則失‘貞’,稱 ‘貞’則遺‘褊’,故曰貞褊。蓋有為為之也。若跡無異稱,則易以一字。故杜如 晦曰成,封德彝曰明,王珪曰懿,陳叔達曰忠,溫彥博曰恭,岑文本曰憲,韋世源 曰昭,皆當時赫赫居宰相位者,謚不過一名。而言故事宰相必以二名,固所未聞。 宜如前謚。”遂不改。

贊曰:孔子稱才難。然人之才有限,不得皆善。觀圓之銳,而失守出奔;晉卿 雅厚,而少風采臧否;冕明強,嗜利不知大體;諲輔政,功名不及治郡。然各以所 長顯於時。故聖人使人也器之,不窮所不能而後為治也。遵慶寡疵,中人之賢與。

部分譯文

苗晉卿的字叫元輔,潞州壺關縣人,世代都以儒學出名。他考中了進士,被封為懷州修武縣縣尉,多次升官後任吏部郎中、中書舍人、知吏部選事。入選的人扯皮要好官,紛紛到他面前言辭激烈、態度傲慢地要求,他和他們談話,從早到晚沒有生氣的神色。一段時間以後,升任吏部侍郎,因總是寬大放縱,手下官吏因此幹壞事。當時天下太平,參加科舉的常有一萬人,李林甫任吏部尚書,一心掌管國家大政,將科舉選官的事交給苗晉卿和宗遙,只是每年任命另一名官員一起參加評卷和錄取,考察才能和實際。

天寶二年(743),決定錄取的共六十四人,分為甲、乙、丙三等,定張..為第一名。張..是御史中丞張倚的兒子,張倚新近被皇帝寵幸,苗晉卿想討好他。張..本來沒有學識,因此批評的人議論紛紛。安祿山藉機會報告了這事,皇帝為此駕臨花萼樓考核實情,錄取的人能通過考核的只有十分之一二。張..拿著捲紙一整天,沒有落筆,人們稱他“交白卷”。皇帝非常生氣,貶張倚為淮陽郡太守、宗遙為武當郡太守、苗晉卿為安康郡太守。

第二年,他調任魏郡太守,隨即任河北採訪使。三年之後,政令教化很突出。

有次入京報賬,請求回壺關看望,老遠看見城門就下馬步行,部下勸阻,他認為:“看見官府的門就應下馬,何況是故鄉呢?”當地太守迎接犒勞他,讓屬下縣令巡行勸酒,酒斟了,他必定站著喝乾,主人敬酒,他從西邊台階下堂跪拜後才喝,當時人讚揚他的恭敬。後調任河東郡太守,兼任河東採訪使。又調任撫風郡太守,封高平縣男爵。後升任工部尚書、東都留守。又調進京城任憲部尚書,兼任左丞。安祿山反叛了,竇廷芝放棄陝郡不守衛,楊國忠本來忌妒他有聲望,就上奏說“:東邊是叛軍進軍的方向,不是重臣不能守住。”任命他為陝郡太守、陝虢防禦使,苗晉卿拜見皇帝時,用年邁來推辭,違背了皇帝的心意,就讓他退休回家了。皇帝逃到蜀地,大臣多被叛軍抓獲,苗晉卿從小路逃往金州。

唐肅宗到了扶風,把他召到駐地,任命為左相。收復京城後,又封為韓國公,食實封五百戶,調任侍中。後來他請求退休,被免職任太子太傅。不久,又任命為侍中。唐玄宗去世了,唐肅宗病重,下詔命苗晉卿代理冢宰,他堅決推辭說:“故世皇帝有遺詔,要皇帝三天后上朝聽政,考察祖宗慣例,沒有冢宰的說法,按照先帝遺詔就應由皇帝聽朝。希望皇上順應民心,改變決定,造福天下。”皇帝不聽從。幾天后,唐代宗登基,又下詔命他代理冢宰,他堅決辭謝才免除了。當時他年紀大,腳病重,請求隔一天去一次政事堂,皇帝優待他,準許他進宰相官署時不行趨禮,駕臨小延英殿召他談話。宰相在小延英殿召見,從苗晉卿開始。吐蕃進犯京城,苗晉卿因病躺在家中,敵人把他抬到官署里威逼他,他閉口不肯說話,敵人不敢加害於他。皇帝回京後,任命他為太保,罷免了他的知政事職。

永泰初年他去世了,享年八十一歲,贈官為太師,命京兆少尹辦理喪事,擬賜諡號叫懿獻。元載沒任高官時,曾受苗晉卿提拔,元載當時任宰相,因此示意有關部門改諡號為文貞。

苗晉卿寬大仁厚,所到之處都以仁惠教化被人稱道。魏郡人在他活著時為他建祠廟,樹碑讚美他。他兩次執政,共任宰相七年,小心謹慎,不過分計較是非得失,因此能保住寵信和名聲。他辦事幹練、通曉制度,各部門的文書,他過目不忘,評論的人把他比作漢代的胡廣。

唐肅宗想任命李輔國為常侍,他上奏說:“常侍與皇帝關係親近密切,不是賢才不能任此職,怎能任命這類人呢?”就罷免了他。朝中想判陳希烈等人為死罪,苗晉卿說“:皇上抓到張通儒、安守忠、孫孝哲等人後,怎么加重處罰呢?”皇帝不聽。

不久史思明又反叛了,用這來脅迫叛軍。

他曾自己寫了父親的碑文,有喜鵲到碑上做窩。叛軍攻進上黨,焚燒、搶劫一空,苗家墓地單單沒有損壞。大曆七年(772),將他供到唐肅宗廟裡接受祭祀。

裴冕的字叫章甫,河中府河東人,本是當地為首的名門當官家庭出身,因上輩的功勞兩次升官後任渭南縣縣尉。王釒共任京畿採訪使,任命他為判官,後任殿中侍御史。裴冕沒什麼學問,但明察敏銳,遇事果斷,人稱稱職,王釒共很信任他。

到王釒共被抓,皇帝下詔在朝廷上辯論,裴冕官職很低,卻直說他冤枉。王釒共被處死,李林甫正當權,同僚和屬官怕李林甫,都走開了,只有裴冕為他入殮安葬,從此漸漸有了名氣。河西節度使哥舒翰任命他為行軍司馬。

唐玄宗逃到蜀地,下詔命皇太子任天下兵馬元帥,任命裴冕為御史中丞兼任左庶子輔佐他。此前,裴冕在河西,奉詔歸京,路上在平涼遇到了太子,於是跟隨他到了靈武。裴冕和杜鴻漸、崔漪一起勸太子登基說:“皇帝對辛勞厭倦了,並已南去蜀地,國家皇位,應有歸屬;現天意人心,都朝向您,應登基稱帝;如有猶豫,使萬民失望,國家就完了。”太子說“:我掃平叛賊後,迎接皇帝回到京城,我仍當太子,侍奉皇帝飲食,豈不快樂嗎?你們怎么說這樣的錯話!”他們回答說“:您任太子二十年了,現天下有難,需要賢君來平定國家,跟隨您的兵將都是關中人,日夜想回家,軍隊如散去,不可能再聚攏,不如順應、安撫他們,建立平叛大功。我們冒著死罪請求您。”太子堅決推辭,他們共請求了五次,終於被採納了。太子登基後,提升他任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建議出賣官職、剃度僧人道士,收集錢財來接濟軍費。當時出價很低,眾人認為不恰當。

唐肅宗到了鳳翔府,罷免了裴冕的知政事職,任命為尚書右僕射。長安、洛陽收復後,封他為冀國公,食實封五百戶,派他出京任劍南西川節度使。後又任右僕射、集賢院待制。不久任皇陵使。

這時,中書舍人劉火亘與李輔國親近,裴冕任命他為判官。劉火亘被治罪,他受牽連貶任施州刺史,又調任澧州刺史。

大曆年間,郭子儀對唐代宗說:“裴冕首先擁戴肅宗皇帝,到靈武效力,有安定國家的功勞,程元振忌妒他的賢德,就誣陷他,天下人都認為他冤枉。皇上應把他調回朝中,再任宰相,定能治好國家。”當時元載當權,裴冕過去曾提拔過他,元載感他的恩,又認為他衰老可以利用,並又順從自己,就任命他為左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他入朝見皇帝,跪拜後站不起來,元載親自去扶他,代替他謝恩。不久兼任河南、江淮副元帥、東都留守。沒過一個月就去世了,皇帝下詔贈官為太尉。

裴冕以忠誠勤奮要求自己,但不知道宰相的主要政務。生性奢侈,長期任高官,車輛衣裳飲食都豪華豐盛,欄中價值幾百金的馬常有幾十匹,每次大宴賓客,菜的名字別人都叫不出來。他自製的頭巾做工極精,人們爭著模仿他,稱為“僕射巾”。有人說他擔任的使職多了,官吏報告每月的俸祿有兩千貫,裴冕回頭炫耀,喜笑顏開,當時人批評他好財。

當初,唐肅宗廟中只有苗晉卿陪受祭祀。裴冕死後二十多年,蘇正元上奏說“:肅宗皇帝任元帥時,軍隊很少,裴冕在創業之時,明大義勸登基,招募軍隊近十多萬。過了一個多月,房..才來;又過了一年,苗晉卿才到。現苗晉卿陪受祭祀,裴冕卻沒有。”皇帝下詔將裴冕供到肅宗廟裡接受祭祀。

裴遵慶的字叫少良,絳州聞喜縣人。

他從小刻苦學習,博覽群書,胸有才幹卻含而不露,不參加科舉。年齡已大,才因上輩的功勞被任命為興寧陵丞,後調任大理丞。邊境將領蕭克濟督促勞役苛刻暴虐,役夫說他的壞話,有關部門要按反叛論罪,裴遵慶說:“他們講財產不能招兵,講勇力不能服眾,怎能造反?”因此保全了十幾族的性命。他多次升官後任吏部員外郎、判南曹。天寶年間,參加科舉的每年上萬人,裴遵慶生性能幹敏捷,閱卷評選,詳細而不苛刻,當時認為他是吏部第一人。

唐肅宗時,他任吏部侍郎。蕭華任宰相,多次推薦他,於是任命他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唐代宗初年,僕固懷恩不聽命令,皇帝因為裴遵慶性情寬厚又任重臣,派他帶詔書去宣詔慰問,僕固懷恩接受詔命後準備進京朝拜,後被他的部將范志誠勸阻。當時皇帝逃到陝郡,裴遵慶抽身趕赴皇帝駐地。皇帝回到京城後,提升他任太子少傅。後免職任集賢院待制,又調任吏部尚書,以尚書右僕射身份又任知選事,皇帝優待他年邁,讓到他家裡去任命官職,當時人認為榮耀。

曾有同族兄弟的兒子有瘋癲病,告發他謀劃反叛,皇帝知道他是瞎說,擱置不予追究。他生性厚道正直,年老後更加謹慎。每次推薦了賢才,有來感謝他的,他認為是恥辱。勸諫被採納了,他去宮中反更謹慎了。即使是親人近侍,只知道他常寫奏疏,但不知道他說了什麼。

大曆十年(775)他去世了,享年九十多歲。據說當初他當郎官時,撰寫了《王政記》,敘述古今的政治體制,有見識的人知道他有宰相的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