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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十一

作者:歐陽修、宋祁等

薛李二劉高徐

薛舉,蘭州金城人。容貌魁岸,武敢善射。殖產巨萬,好結納邊豪,為長雄。 隋大業末,任金城府校尉。會歲凶,隴西盜起,金城令郝瑗將討賊,募兵數千,檄 舉將。始授甲,大會置酒,舉與子仁杲及其黨劫瑗於坐,矯稱捕反者,即起兵,囚 郡縣官,發粟以賑貧乏,自號西秦霸王,建元秦興,以仁杲為齊公,少子仁越為晉 公。它賊宗羅睺帥眾下之,以為義興公。更招附余盜,剽馬牧。兵鋒銳甚,所徇皆 下。

隋將皇甫綰兵萬人屯枹罕,舉以精卒二千襲之,遇於赤岸。大風且澍,逆舉陣, 綰不擊。俄反風綰屯,氣色曀冥,部伍錯亂,舉介騎先眾乘之,綰陣大潰,進陷枹 罕。岷山羌鍾利俗以眾二萬降,舉大振。進仁杲為齊王、東道行軍元帥,羅睺為義 興王副之;仁越晉王、河州刺史。因徇下鄯、廓二州。不闋旬,盡有隴西地,眾十 三萬。

十三年,僭帝號於蘭州,以妻鞠為後,仁杲為太子。即其先墓置陵邑,立廟城 南,陳兵數萬展墓訖,大饗。使仁杲圍秦州;仁越趨劍口,掠河池,太守蕭瑀拒卻 之。遣將常仲興度河擊李軌,與軌將李贇戰昌松,仲興敗,軍沒於軌。仁杲克秦州, 舉往都之。

仁杲寇扶風,汧源賊唐弼拒,不得進。初,弼立李弘芝為天子,有眾十萬。舉 遣使招弼,弼殺弘芝從舉。仁杲間弼無備,襲之,盡奪其眾,弼以數百騎走。軍益 張,號二十萬。將窺京師。會高祖入關,遂留攻扶風,秦王擊破之,斬首數千級, 逐北至隴還。舉畏王,遂逾隴走,問其下曰:“古有降天子乎?”偽黃門侍郎褚亮 曰:“昔趙佗以南粵歸漢,蜀劉禪亦仕晉,近世蕭琮,其家今存,轉禍為福,嘗有 之。”衛尉卿郝瑗曰:“亮之言非也。昔漢祖兵屢敗,蜀先主嘗亡其妻子。夫戰固 有勝負,豈可一不勝便為亡國計乎?”舉亦悔其言,乃曰:“聊試公等。”即厚賜 瑗,以為謀主。瑗請連梁師都,厚賂突厥,合從東向。舉從之,約突厥莫賀咄設犯 京師。會都水監宇文歆使突厥,歆說止其兵,故舉謀塞。

武德元年,豐州總管張長愻擊羅,舉悉兵援之,屯析墌,以游軍掠岐、豳。 秦王御之,次高墌,度舉糧少,利速斗,堅壁老其兵。會王疾,臥屯不出,而舉數 挑戰。行軍長史劉文靜、殷開山觀兵於高墌,恃眾不設備,舉兵掩其後,遂大敗, 死者十六,大將慕容羅睺、李安遠、劉弘基皆沒。王還京師,舉拔高墌,仁杲進逼 寧州。郝瑗謀曰:“今唐新破,將卒禽俘,人心搖矣,可乘勝直趨長安。”舉然之。 方行而病,召巫占視,言唐兵為崇,舉惡之,未幾死。仁杲代立,偽謚舉武皇帝, 未葬而仁杲滅。

仁杲多力善騎射,軍中號萬人敵,性賊悍。初,舉每破陣,軍獲俘,仁杲必斷 舌刈鼻,或舂斮之。其妻亦凶暴,喜鞭楚人,見不勝痛宛轉於地者,則埋其足,露 腹背受棰。人畏而不親。仁杲多殺人,淫略民人妻妾。嘗得庾信子立,怒其不降, 礫之火,漸割以啖士。拔秦州,取富人倒懸,以酢注鼻,或杙其隱,以求財。雖舉 殘猛,亦惡之,每戒曰:“汝材略足辦事,而傷於虐,終覆吾宗。”

及繼立,與諸將素有隙者,鹹猜懼。郝瑗哭舉,病不起,繇是兵稍衰。秦王率 諸將複壁高墌,諸將請戰,王曰:“我軍新恤,銳氣少;賊驟勝而驕,有輕我心。 我閉壁以折之,伺衰而擊,可一戰禽也。”因令軍中曰:“敢言戰者斬!”久之, 仁杲糧乏,挑戰,不許。其將牟君才、內史令翟長愻以眾降,左僕射鍾俱仇以河州 降。王策賊可破,遣將軍龐玉擊宗羅睺於淺水原,戰酣,王以勁兵扌壽其背,羅睺 敗,王率騎追奔,於是悉軍馳之,曰:“勢破竹,不可失也。”夜半,至析墌;遲 明,圍合。仁杲率偽官屬降,王受之,以仁杲歸京師,及酋黨數十人皆斬之。舉父 子盜隴西五年滅。

初,仁杲降,諸將賀,且問曰:“羅睺雖破,而賊城尚堅,王能下之,何也?” 王曰:“羅睺健將,非急追之,使得還城,未可取也。故吾使賊不及計,是以克之。” 諸將咨服。

仁杲已敗,其將旁屳地降,詔即統其兵,未幾復叛。屳地,羌豪也,舉父子信 倚之。至是入南山,繇商洛出漢川,眾數千,所過剽害,敗大將龐玉。至始州,掠 王氏女,醉寢於野,王取屳地所佩刀斬之,送首梁州。詔封女為崇義夫人。

李軌,字處則,涼州姑臧人。略知書,有智辯。家以財雄邊,好賙人急,鄉黨 稱之。隋大業中,補鷹揚府司兵。薛舉亂金城,軌與同郡曹珍、關謹、梁碩、李贇、 安修仁等計曰:“舉暴悍,今其兵必來。吏孱怯,無足與計者。欲相戮力,據河右, 以觀天下變,庸能束手以妻子餌人哉?”眾允其謀,共舉兵,然莫適敢主。曹珍曰: “我聞讖書,李氏當王。今軌賢,非天啟乎!”遂共降拜以聽命。修仁夜率諸胡入 內苑城,建旗大呼,軌集眾應之,執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遂自稱河西大 涼王,署官屬,準開皇故事。

初,突厥曷娑那可汗弟達度闕設內屬,保會寧川,至是稱可汗,降於軌。謹等 議盡殺隋官,分其產。軌曰:“諸公既見推,當稟吾約。今軍以義興,意在救亂, 殺人取財是為賊,何以求濟乎?”乃以統師為太僕卿,士政太府卿。會薛舉遣兵來 侵,軌遣將敗之昌松,斬首二千級,悉虜其眾,軌縱還之。李贇曰:“今力戰而俘, 又縱以資敵,不如盡坑之。”軌曰:“不然。若天命歸我,當禽其主,此皆我有也; 不者,徒留何益?”遂遣之。未幾,拔張掖、燉煌、西平、枹罕,悉有河西。武德 元年,高祖方事薛舉,遣使涼州,璽書慰結,謂軌為從弟。軌喜,乃遣弟懋入朝。 帝拜懋大將軍,還之,詔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拜軌涼王、涼州總管,給羽葆鼓吹 一部。會軌僭帝號,建元安樂,以其子伯玉為太子,長史曹珍為尚書左僕射,攻陷 河州。俟德至,軌召其下議曰:“李氏有天下,歷運所屬,已宅京邑。一姓不可競 王,今欲去帝號,東向受冊,可乎?”曹珍曰:“隋亡,英雄焱起,號帝王者瓜分 鼎峙。唐自保關、雍,大涼奄河右,業已為天子,奈何受人官?必欲以小事大,請 行蕭詧故事,稱梁帝而臣於周。”軌從之,乃遣偽尚書左丞鄧曉來朝,奉書稱“從 弟大涼皇帝”。帝怒曰:“軌謂朕為兄,此不臣也。”囚曉不遣。

初,軌以梁碩為謀主,授吏部尚書。碩有算略,眾憚之,嘗見故西域胡種族盛, 勸軌備之,因與戶部尚書安修仁交怨;又軌子仲琰嘗候碩,碩不為起,仲琰憾之。 乃相與譖碩。軌不察,齎鴆其家殺之,繇是故人稍疑懼,不為用。有胡巫妄曰: “上帝將遣玉女從天來。”遂召兵築台以候女,多所糜損。屬荐饑,人相食,軌毀 家貲賑之,不能給,議發倉粟,曹珍亦勸之。謝統師等故隋官,心內不附,每引結 群胡排其用事臣,因是欲離沮其眾,乃廷詰珍曰:“百姓餓死皆弱不足事者,壯勇 士終不肯困。且儲廩以備不虞,豈宜妄散惠孱小乎?僕射苟附下,非國計。”軌曰: “善。”乃閉粟。下益怨,多欲叛去。

會修仁兄興貴本在長安,自表詣涼州招軌。帝曰:“軌據河西,連吐谷渾、突 厥,今興兵討擊尚為難,單使弄頰可下邪?”興貴曰:“軌盛強誠然,若曉以逆順 禍福,宜聽。如憑固不受,臣世涼州豪望,多識其士民,而修仁為軌信任,典事樞 者數十人,若候隙圖之,無不濟。”帝許之。興貴至涼州,軌授以左右衛大將軍, 因間訪興貴以自安策。興貴對曰:“涼州僻遠,財力凋耗,雖勝兵十萬,而地不過 千里,無險固自守。又濱接戎狄,戎狄,豺狼也,非我族類。今唐家據京師,略定 中原,攻必下,戰必勝,蓋天啟也。若舉河西地奉圖東歸,雖漢竇融未足吾比。” 軌默不答,久之,曰:“昔吳王濞以江左兵猶稱己為東帝,我今舉河右,不得為西 帝乎?雖唐強大,如我何?君無為唐誘致我。”興貴懼,謝曰:“竊聞富貴不居故 鄉,如衣錦夜行。今合宗蒙任,敢有它志!”興貴知軌不可以說,乃與脩仁等潛引 諸胡兵圍其城,軌以步騎千餘出戰。先是,薛舉柱國奚道宜率羌兵奔軌,軌許以刺 史而不與,道宜怨,故共擊軌。軌敗入城,引兵登陴,須外援。興貴傳言曰:“唐 使我來取軌,不從者罪三族。”於是諸城不敢動。軌嘆曰:“人心去矣,天亡我乎?” 攜妻子上玉女台,屬酒為別。脩仁執送之,斬於長安。自起至亡凡三年。詔興貴為 右武候大將軍,封涼國公,賜帛萬段;修仁左武候大將軍,申國公,並給田宅,封 六百戶。時鄧曉聞軌敗,入賀帝。帝曰:“而委質李軌,以使來,聞其亡,不少戚, 乃蹈抃以悅我。不盡心於軌,能竭節於我乎?”遂廢不齒。

劉武周,瀛州景城人。父匡,徙馬邑。母趙嘗夜坐廷中,見若雄雞,光燭地, 飛投其懷,起振衣,無有,感而娠,生武周。

武周為人驍悍,善騎射,喜交豪傑。兄山伯嘗詈辱之曰:“汝不擇所與,必滅 吾宗!”武周因去至洛,為太僕楊義臣帳下。募征遼,有功,補建節校尉。還馬邑, 為鷹揚府校尉。太守王仁恭以其州里雄,頗愛遇之,令總虞候,直閤下。久之,盜 仁恭侍兒,懼覺誅,又見天下已亂,陰有異計,因宣言於眾曰:“今歲飢,死者骨 相枕於野,府君閉倉不恤,豈憂百姓意乎?”以市怒其軍,皆憤怨。武周知人已搖, 因稱疾臥家,豪桀往候謁,遂椎牛縱酒大言曰:“盜賊方起,眾又飢,壯士守分, 死溝壑。今官粟紅腐於倉,誰能與我共取之?”諸惡少年皆願從。隋大業十三年, 與其徒張萬歲等十餘人候仁恭視事,武周上謁,萬歲自後入斬仁恭,持首出徇,郡 中無敢動者。遂開倉賑窮絕,馳檄屬城,皆下,得兵萬餘,自稱太守,遣使附突厥。

雁門丞陳孝意、虎賁郎將王智辯合兵圍其桑乾鎮,會突闕至,武周與共擊智辯, 破之,孝意奔還雁門,雁門人殺之,以城歸武周。武周因襲破樓煩,進據汾陽宮, 取宮人賂突厥,始畢可汗報以馬,其眾遂大,攻得定襄。突厥以狼頭纛立武周為定 楊可汗,僭稱皇帝,以妻沮為後,建元天興,衛士楊伏念為左僕射,妹婿苑君璋為 內史令。

初,上谷賊宋金剛有眾萬餘,與魏刀兒連和。刀兒為竇建德所攻,金剛救之, 大敗,率餘眾四千保西山。建德招之,金剛恚曰:’建德殺魏王,吾義不往,諸君 可以吾首取富貴。”乃拔刀,將自刎,眾抱之泣,遂與皆歸武周。武擊素聞金剛善 兵,得之喜,封為宋王,屬以軍,分家貲半遺之。金剛亦自結,出其妻而騁武周妹, 說武周取晉陽,南向爭天下。武周授金剛西南道大行台。

武德二年,總兵二萬入寇,次黃蛇鎮,又連突厥,鋒無前,遂破榆次,拔介州, 進圍太原。詔遣太常少卿李仲文御之,為賊所執,舉軍沒,仲文逃還。賊因破平遙, 取石州,殺刺史王儉,略浩州。詔右僕射裴寂為晉州道行軍總管拒之,寂戰敗績。 齊王元吉委并州遁,武周入據之。遣金剛攻陷晉州,執右驍衛將軍劉弘基,進破澮 州。夏縣人呂崇茂殺其令,自號魏王以應賊。隋河東守將王行本與武周合。關中震 動。高祖詔秦王督兵進討,屯柏壁。又詔永安王孝基與於筠、獨孤懷恩、唐儉等攻 夏縣,不克,軍城南。崇茂與賊將尉遲敬德襲破孝基軍,四將被執。敬德還澮州, 王邀戰,破之於美良川。敬德復與別帥尋相援王行本於蒲,王又破卻其軍,蒲州降。 帝幸蒲津關,王自柏壁輕騎謁行在,金剛遂圍絳州。王還屯,金剛引退。武周攻李 仲文於浩州,不勝。遣將黃子英護饟道,驃騎大將軍張德政襲斬之,虜其眾,武周 部將稍離。金剛以糧道乏卒飢引去,王追至雀鼠谷,日中八戰,賊皆敗,斬級數萬, 護輜重千乘。金剛走介州,官軍迫之,以餘眾二萬出西門,背城陣,亘七里。王令 李世勣、程咬金、秦叔寶為北軍,翟長愻、秦武通為南軍。既戰,小卻,王以精騎 突擊破之,金剛將輕騎去,賊將尉遲敬德、尋相、張萬歲降,收其精兵,遂復介州。 武周引騎五百,棄并州,北走突厥。金剛收散卒,將還拒,眾不為用,亦以百騎奔 突厥。并州平,河東地盡復。未幾,金剛背突厥,欲還上谷,為其追騎斬之。武周 亦謀歸馬邑,計露,突厥殺之。起兵六年而滅。

高開道,滄州陽信人。世煮鹽為生。少矯勇,走及奔馬。隋大業末,依河間賊 格謙,未甚奇之。會謙為隋兵圍捕,左右奔散,無救者,開道獨身決戰,殺數十人, 捕兵解,謙得免,遂引為將軍。謙滅,與其黨百餘人亡海曲。後出剽滄州,眾稍附, 因北掠戍保,自臨渝至懷遠皆破有之。復引兵圍北平,未下,隋守將李景自度不能 支,拔城去,開道據其地。武德元年,陷漁陽郡有之。有鎧馬數千,眾萬人,自號 燕王。

先是,懷戎浮屠高曇晟因縣令具供,與其徒襲殺令,偽號大乘皇帝,以尼靜宣 為耶輸皇后,建元法輪,遣使約開道為兄弟,封齊王,開道引眾從之。居三月,殺 曇晟,並其眾,復稱燕王,建元,署置百官。

竇建德圍羅藝於幽州,藝請救,開道以騎二千赴之,建德解去,乃因藝使請降, 詔以為蔚州總管、上柱國、北平郡王,賜姓李。開道以輕騎五百抵幽州,欲圖藝。 自從數騎入都督府,且觀藝,藝與張飲盡歡,知不可圖,遂去。五年,幽州飢,開 道許輸以粟。藝遣老弱湊食,皆厚遇之。藝悅,不為虞,更發兵三千、車數百、馬 驢千往請粟,開道悉留不遣,遂北連突厥,告絕於藝,復稱燕,與劉黑闥聯兵入寇。 開道攻易州不克,遣將謝棱詭降於藝,請兵應接。藝眾至,棱縱擊破之,因導突厥 俱南,恆、定、幽、易等騷然罹患。頡利以開道善攻具,與俱攻馬邑,拔之。時群 盜相繼平,開道欲降,自疑反覆得罪,猶恃突厥自安。然將士多山東人,思歸,眾 益厭亂。

初,開道募壯士數百為養子,衛閤下,及劉黑闥將張君立亡歸,開道命與愛將 張金樹分督之。金樹潛令左右數人偽與諸養子戲,至夕,入閤,絕其弓弦,又取刀 槊聚床下。既暝,金樹以其徒噪攻之,數人者抱刀槊出閤。諸義子將搏戰,亡弓槊。 君立舉火外城應之,帳下大擾,養子窮,爭歸金樹。開道顧不免,擐甲挺刃據堂坐, 與妻妾奏妓飲酒,金樹畏不敢前。天且明,開道先縊其妻妾及諸子而後自殺。金樹 羅兵取養子,皆斬之,亦殺君立而歸。開道起兵凡八年滅。以其地為媯州,詔以金 樹為北燕州都督。

劉黑闥,貝州漳南人。嗜酒,喜蒱博,不治產,亡賴,父兄患苦之。與竇建德 少相友,建德每資其費,黑闥所得輒盡,建德亦弗之計。

隋末,亡命從郝孝德為盜,後事李密為裨將。密敗,王世充虜之,以其武健, 補馬軍總管,鎮新鄉。時李世勣陷於竇建德,建德使攻新鄉,虜黑闥獻之,建德用 為將,封漢東郡公。黑闥與諸盜游,素強武,多狙詐。建德有所經略,常委以斥候, 陰入敵中覘虛實,每乘隙奮奇兵,出不意,多所摧克,軍中號為神勇。

武德四年,建德敗,還匿漳南,杜門不出。會高祖召建德故將范願、董康買、 曹湛、高雅賢,將用之。願等疑畏,謀曰:“王世充舉洛陽降,驍將楊公卿、單雄 信之徒皆夷滅。今召吾等,若西入關,必無全。且夏王於唐固有德,往禽淮安王、 同安公主,皆厚遣還之。今唐得夏王,即加害。我不以餘生為王得仇,無以見天下 義士。”於是謀反。卜所主,劉氏吉,共往見故將劉雅,告之,雅不從,眾怒,殺 雅去。范願曰:“漢東公黑闥果敢多奇略,寬仁容眾,恩結士卒。吾嘗聞劉氏當王, 今欲收夏王亡眾,集大事,非其人莫可。”乃之漳南,謁黑闥以告。黑闥喜,椎牛 饗士,得兵百餘人。襲漳南縣破之。貝州刺史戴元祥、魏州刺史權威合勢討擊,元 祥等皆敗死,收其器械,有眾千人。建德故時左右稍歸之,兵浸盛。乃設壇漳南, 祭建德,告以舉兵意。自稱大將軍。陷歷亭,殺守將王行敏。饒陽賊崔元遜攻陷深 州,殺刺史裴晞應之。兗州賊徐圓朗亦相連和。遂取瀛州,攻定州,殘之。乃移檄 趙、魏,建德將吏往往殺令、尉附賊。北連高開道,勢雄張。進至宗城,眾數萬。 黎州總管李世勣戰敗,走洺州,黑闥追之,步卒五千皆覆,世勣挺身免。乃以王琮 為中書令,劉斌為中書侍郎,遣使北結突厥頡利,頡利遣俟斤宋邪那率騎從之,軍 大振,不半年,盡有建德故地。高祖詔秦王及齊王元吉討之。

五年,黑闥陷相州,號漢東王,建元天造,以范願為左僕射,董康買兵部尚書, 高雅賢為左領軍,王小胡為右領軍,召建德僚屬,悉復用之,都洺州。秦王率兵次 汲,數困賊,進下相州。棣州人復殺刺史叛歸黑闥。二月,秦王破之於列人,取洺 水,使總管羅士信守之。黑闥攻陷洺水,士信死。王阻水為連營,分奇兵絕其饋路。 黑闥數挑戰,堅壁不為動。三月,賊糧盡,王度必決戰,豫壅洺水上流,敕吏曰: “須賊度,亟決之。”黑闥果率騎二萬絕水陣,與王師大戰,眾潰,水暴至,賊眾 不得還,斬首萬餘級,溺死數千,黑闥與范願等以殘騎奔突厥。山東平,秦王還。

黑闥藉突厥兵復入寇,攻定州。舊將曹湛、董康買先逃鮮虞,聚兵應之。帝以 淮陽王道玄為河北總管,與原國公史萬寶討賊,戰下博,敗績,道玄死於陣,萬寶 輕騎逸,繇是河北復叛歸賊。黑闥仍都洺州。九月,略瀛州,殺刺史。詔齊王元吉 擊之,不進。又詔皇太子督兵併力,頻戰皆捷。十二月,皇太子、齊王悉兵戰館陶, 黑闥大敗,引軍走,躡北至毛州。黑闥整眾,背永濟渠陣,縱騎搏之,賊赴水死者 數千,黑闥遁去。騎將劉弘基追蹙,賊不得休。明年正月,馳至饒陽,騎能屬者才 百餘,困且餒。黑闥所署總管崔元遜迎拜,延之入。黑闥不許,元遜固請,且泣, 乃進城下。元遜饋之,方飯,車騎諸葛德威勒兵前,黑闥罵曰:“狗輩負我!”遂 執詣皇太子所斬之。德威舉郡降,山東遂定。餘黨及突厥兵間道亡,定州總管雙士 洛邀戰,破平之。

初,秦王建天策府,其弧矢制倍於常。逐黑闥也,為突厥所窘,自以大箭射卻 之。突厥得箭,傳觀,以為神。後余大弓一、長矢五,藏之武庫,世寶之,每郊丘 重禮,必陳於儀物之首,以識武功雲。

徐圓朗者,兗州人。隋末為盜,據本郡,以兵徇琅邪以西,北至東平,盡有之, 勝兵二萬,附李密。密敗,歸竇建德。山東平,授兗州總管、魯郡公。高祖遣葛國 公盛彥師安輯河南,抵任城,會黑闥兵起,圓朗執彥師應之,自號魯王,黑闥以為 大行台元帥。兗、鄆、陳、杞、伊、洛、曹、戴等州豪桀皆殺吏應賊,秦王已破黑 闥,遣兵屯濟陰經略之。圓朗懼。河間人劉復禮說圓朗曰:“彭城有劉世徹,才略 不常,有異相,士大夫許其必王。將軍欲自用,恐敗,不如迎世徹立之,功無不濟。” 圓朗謂然,乃迎之。盛彥師以世徹若聯叛,禍且不解,即謬說曰:“聞公迎劉世徹, 信乎?公亡無日矣!獨不見翟讓用李密哉?”圓朗信之。世徹至,奪其兵,以為司 馬,遣徇地,所至皆下,忌而殺之。會淮安王神通、李世勣合兵攻圓朗,圓朗數敗, 總管任環遂圍兗州,降者爭逾城。圓朗窮,棄城,與下數騎夜亡,為野人所殺。

部分譯文

薛舉是蘭州金城縣人。容貌魁梧雄壯,驍勇善射。其家錢財巨萬,喜歡交結邊地豪傑,為其雄長。隋朝大業末年,任職金城府校尉。時逢年荒民飢,隴西盜賊蜂起,金城縣令郝瑗為討伐賊寇招募兵卒數千人,任薛舉為將。分發鎧甲,大集官民,置酒饗士,薛舉和兒子薛仁杲及其徒黨於座中劫持郝瑗,假稱收捕謀反之人,隨即起兵,囚禁郡縣官員,開倉散糧以賑濟貧乏。自稱西秦霸王,建立紀元年號為秦興,封仁杲為齊公,小兒子仁越為晉公。別處賊寇宗羅目侯率其眾歸撫,封為義興公。繼而招附群盜,劫掠官馬。兵鋒甚銳,所至皆下。

隋將皇甫綰率兵萬人屯駐木包罕,薛舉選精兵二千人前往襲擊,相遇於赤岸。

戰前風雨突至,起初薛舉一方逆風,而皇甫綰不出擊。不久反風吹向對方,天色又很昏暗,軍中隊伍不整,薛舉騎乘甲馬率先出擊,皇甫綰兵隊大敗而逃,薛舉乘勢攻陷木包罕。岷山羌鍾利谷率眾二萬人歸降,薛舉兵勢大振。進封仁杲為齊王,授職東道行軍元帥,羅目侯為義興王,以輔佐仁杲;仁越為晉王,兼領河州刺史。接著又略取鄯、廓二州之地。不過十天,盡據隴西之地,擁兵十三萬人。

大業十三年(617),僭稱帝號於蘭州,以其妻鞠氏為皇后,仁杲為太子。在其祖先墓地建置陵邑,立廟於城南,陳兵數萬人,出巡掃墓,然後大饗士卒。派仁杲圍攻秦州;仁越前往劍口,攻掠河池郡,被太守蕭蠫擊退。派遣部將常仲興渡過黃河進擊李軌,與李軌部將李斌貝戰於昌松,仲興戰敗,全軍陷沒於李軌。仁杲攻克秦州,薛舉遷都前往該城。

仁杲進犯扶風郡,..源賊寇唐弼抵禦,兵不能前進。起初,唐弼擁立李弘芝為天子,有眾十萬人。薛舉派遣使者詔諭唐弼,唐弼殺害李弘芝依附薛舉。仁杲趁唐弼不備,襲破其軍,盡有其眾,唐弼僅率數百名騎兵逃走。薛舉軍勢益張,號為二十萬眾,將入犯京師。時逢高祖入關,便留兵攻打扶風,秦王擊破其眾,斬首數千級,追擊潰兵至隴坻而還。

薛舉畏懼秦王,便越隴逃走,問其屬下說“:古時有投降的天子嗎?”偽黃門侍郎褚亮說“:從前趙佗以南粵歸降漢朝,蜀漢劉禪也出仕晉朝,近代蕭琮,其家族至今仍在,轉禍為福,自古皆有。”衛尉卿郝瑗說“:褚亮之言不對。從前漢高祖兵馬屢敗,蜀先主曾亡失妻小。作戰本來就有勝負,怎能因一戰不勝就言亡國之計呢?”薛舉也後悔其問話,便說:“不過是試試各位而已。”便重賞郝瑗,用他做謀主。郝瑗建議與梁師都連兵,送厚禮給突厥,合兵併力,東逼京師。薛舉接受此議,與突厥莫賀咄設共犯京師。時逢都水監宇文歆出使突厥,勸說莫賀咄設停止出兵,因此薛舉的計畫未能成功。

武德元年(618),豐州總管張長遜進擊宗羅目侯,薛舉盡起其兵救援,屯駐於析土庶,派出遊軍劫掠岐州、..州。秦王率軍抵禦,進駐於高土庶,見薛舉糧少,利於速戰,便下令堅壁固守,以疲憊其軍。時逢秦王生病,臥床不出,而薛舉多次挑戰。

行軍長史劉文靜與殷開山示兵於高土庶,倚仗人眾而未設防,薛舉派兵掩襲其後,結果唐軍大敗,死者達十分之六,其大將慕容羅目侯、李安遠、劉弘基全都陷沒。秦王返回京師,薛舉攻拔高土庶,仁杲進逼寧州。郝瑗設謀說:“現在唐兵剛被擊破,將士多被擒獲,人心動搖,可乘勝直取長安。”薛舉表示同意。將出兵時生病,徵召巫覡看視,說是唐兵作祟,薛舉惡聞此事,不久就病死了。仁杲繼立,偽謚薛舉為武皇帝,未及安葬,仁杲就被滅亡。

李軌字處則,是涼州姑臧縣人。略知書籍,頗有智辯。其家以財富稱雄於邊郡,喜好周濟別人,受到鄉人稱讚。隋大業年間,補任鷹揚府司兵。薛舉作亂於金城郡時,李軌與同郡人曹珍、關謹、梁碩、李斌貝、安..仁等人商議說:“薛舉殘暴兇悍,其兵必來侵擾。郡吏軟弱膽怯,不足以議大事。今應同心盡力,占據河右,以觀天下變化,豈能束手讓妻子兒女為人所掠呢!”眾人同意這個計畫,議定一同舉兵,然而無人敢任首領。曹珍說:“我聞知讖書說,李氏當稱王於天下。如今李軌有賢能,豈非天意嗎!”於是共同降階拜見以聽命李軌。安..仁在夜間率領胡人進入內苑城中,樹旗大呼,李軌集聚眾人加以回響,收捕虎賁郎將謝統師、郡丞韋士政,於是自稱河西大涼王,署置官屬,全都依照開皇舊例。

起初,突厥曷娑那可汗之弟達度闕設內附朝廷,保其部落於會寧川中,到此時自稱可汗,降於李軌。關謹等商議盡殺隋官,分其家產。李軌說:“各位既已推舉本人為主,就應聽我約束。如今以義起兵,意在救亂,殺人取財是賊寇行為,怎能取得成功呢?”便任命謝統師為太僕卿,韋士政為太府卿。時逢薛舉兵前來侵犯,李軌派遣將領擊敗於昌松,斬首二千級,其餘全被俘虜,李軌放還其眾。李斌貝說:“如今竭力奮戰而俘其眾,又縱還以資助敵方,不如全都坑殺為妥。”李軌說:“不能這樣做。如天命歸我,應擒其主子,此輩士卒皆為我有。不然的話,留此又有何用?”於是遣返其俘虜。不久,攻拔張掖、敦煌、西平、木包罕等郡,盡有河西之地。

武德元年(618),高祖正要謀攻薛舉,派遣使者前往涼州,下達璽書慰勞結好,稱李軌為從弟。李軌大喜,派遣其弟李懋入朝。高祖拜李懋為大將軍,送還涼州,下詔鴻臚少卿張俟德持節冊拜李軌為涼王、涼州總管,給予羽葆鼓吹一部。時逢李軌僭稱帝號,建立紀元年號為安樂,命其子伯玉為太子,長史曹珍為尚書左僕射,攻陷河州。俟德到達後,李軌召集部下商議說:“李氏據有天下,是歷運所屬,已經占據京邑。一姓不可競立,如今除去帝號,東向接受冊封,行嗎?”曹珍說“:隋亡天下,英雄競起,稱王稱帝,瓜分鼎峙。唐國自保關中、雍州,大涼自處河右,何況已為天子,怎能接受別人的官爵呢?如非要以小事大,可依照蕭察舊例,自稱梁帝而稱臣於周。”李軌接受這個意見,便派偽尚書左丞鄧曉來朝,奉上文書自稱“從弟大涼皇帝”。

高祖發怒說:“李軌稱我為兄,這是不願臣服啊。”囚禁鄧曉而不遣還。

起初,李軌以梁碩為謀主,授職吏部尚書。梁碩有謀略,眾人怕他,梁碩見從前西域遷來的胡人種族繁盛,曾勸李軌加以提防,因而與戶部尚書安..仁交惡;李軌之子仲琰曾問候梁碩,梁碩不為他起身,仲琰很是反感。於是一起誣陷梁碩。李軌不察實情,持毒於其家殺害梁碩,由此故人漸漸心懷疑懼,不為軌所用。當時有胡巫妄言“:天帝將派遣玉女從天而降。”便招集兵士修築樓台以候玉女降臨,靡費錢財甚多。時逢年飢,以致發生人吃人之事,李軌盡其家資予以賑濟,仍不足供給,便商議開倉發糧,曹珍也勸他這樣做。謝統師等人是從前的隋官,內心不附李軌,常常引進群胡結為黨羽,排擠其用事舊臣,想因此事離散其眾,便當廷詰難曹珍說:“百姓餓死者儘是弱而不任事的人,壯勇之士終不為此困頓。況且倉儲糧食要備意外之需,豈能胡亂施惠於弱小之人呢?僕射如想附合下情,就不是為國考慮了。”李軌說:“對。”便關倉而不發糧。其部下更加怨恨,都想叛亡而去。

那時安修仁之兄興貴本在長安,自己上表請去涼州招慰李軌。高祖說“:李軌據有河西,連結吐谷渾、突厥,如今起兵討伐尚且感到為難,單使去說能臣服他嗎?”興貴說:“李軌的確盛強,如用逆順禍福的道理開導他,應該聽從。如憑藉險固而不服從的話,臣世代是涼州望族,了解其士民,而且..仁受到李軌信任,職掌樞密者有數十人,如等候嫌隙以謀圖取事,沒有不成功的。”高祖表示同意。

興貴到達涼州,李軌授以左右衛大將軍之職,因空詢問興貴自安的辦法。

興貴回答說“:涼州僻遠,財力不足,雖有雄兵十萬,而土地不過千里,又無險固可守。還與戎狄接壤,戎狄心如豺狼,不與我們同族同類。如今唐家天子據有京師,略定中原,每攻必下,每戰必勝,有天命護佑。如舉河西版圖東歸朝廷,雖是漢代竇融也不足與我們相比。”李軌默然不答,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從前吳王劉濞統率江左之兵時還稱自己為東帝,我今據有河右,不能稱為西帝嗎?唐雖強大,能把我怎么樣?您不要為唐引誘我了。”興貴害怕,假裝悔謝說:“我私下聽說富貴不居故鄉,如穿綿繡衣服走夜路。

如今全族子弟蒙受信任,怎敢懷有他心!”興貴知道李軌不可說服,便與..仁等人暗引諸胡兵馬圍攻其城,李軌率步騎兵一千人出戰。當初,薛舉柱國奚道宜率領羌兵投奔李軌,李軌答應任命他為刺史而未兌現,道宜怨恨,因此共同攻擊李軌。李軌兵敗入城,引兵登上城牆守衛,以等待外援。興貴傳言說:“大唐天子派我來取李軌,不服從者罪及三族。”因此各城將士都不敢出動。李軌感嘆地說:“人心已失,天亡我啊!”攜同妻子兒女登上玉女台,置酒告別故國。..仁抓獲他後送往京師,被斬首於長安。

李軌從起兵到滅亡為時三年。下詔授予興貴右武侯大將軍,封為涼國公,賜予絲帛一萬段;..仁為左武侯大將軍,封為申國公;分別給予田宅,並食實封六百戶。

當時鄧曉聞知李軌失敗,入朝恭賀高祖。高祖說:“你稱臣於李軌,出使來此,聞其滅亡,而沒一點哀容,竟然手舞足蹈來討我歡心。你不盡心於李軌,怎能盡節於我呢?”於是廢棄他而不予錄用。

高開道是滄州陽信縣人。其家世代靠煮鹽為生。少年時矯捷勇悍,跑起來追得上奔馬。隋朝大業末年,投靠河間郡賊寇格謙,起初不以為奇。有次格謙遭到隋兵圍捕,左右奔散,不敢救援,開道隻身奮戰,連殺數十名隋兵,解除圍攻,格謙方才免難,隨即委派他為將軍。

格謙滅亡之後,與其黨徒百餘人逃往海邊。後又出來劫掠滄州,賊眾漸附,因而北上攻掠戍堡,從臨渝到懷遠盡被他攻占。接著率兵包圍北平郡,未能攻下,守將李景自料不能支撐,棄城而走,開道便占據其城。武德元年(618),攻占漁陽郡。擁有甲馬數千,徒眾萬人,自號為燕王。

起初,懷戎縣僧人高曇晟借縣令設齋供食之機,與其僧徒襲殺縣令,自稱大乘皇帝,立尼姑靜宣為耶輸皇后,建立紀元年號為法輪。派遣使者與開道約為兄弟,封開道為齊王,開道便率眾歸附於他。三個月後,開道殺掉曇晟,盡並其眾,重新自稱燕王,建立年號,署置百官。

竇建德圍攻羅藝於幽州,羅藝求救,開道率騎兵二千人前去援助,建德解圍而去。開道便借羅藝遣使奏請歸降朝廷,下詔任命他為蔚州總管、上柱國,封為北平郡王,賜姓李氏。開道率輕騎五百到達幽州,想對羅藝下手。開道帶領隨從騎士數人進入都督府,觀察羅藝動靜,羅藝設宴與他暢飲盡歡,開道明白不能下手,便離開幽州。武德五年(622),幽州發生饑荒,開道答應輸送糧食。羅藝派遣老弱前往就食。開道接待很周到。羅藝很高興,不加提防,隨即調撥兵士三千人,車數百輛、馬驢千餘匹前往借糧,開道全都留下而不予遣返。於是北與突厥連兵,且與羅藝斷絕往來,重稱燕王,並與劉黑闥共同進犯內地。開道進攻易州而未能拿下,便派部將謝棱假降於羅藝,並請求派兵救援。羅藝率眾接應,謝棱縱兵將其擊破,接著引突厥南侵,恆、定、幽、易等州盡遭蹂躪。頡利可汗因開道部眾善用攻城器具,與他一道攻拔馬邑。當時群盜相繼平定,開道想歸降朝廷,又怕多次反覆,不能取信於人,仍然依仗突厥自保平安。但將士多是山東之人,思還家鄉,眾人更加厭惡作亂。

起初,開道招募壯士數百人為養子,常在閣下護衛。劉黑闥部將張君立逃歸開道,開道命君立與愛將張金樹分督其兵。金樹暗自命令左右數人裝作與諸養子遊戲,到晚上,進入閣內,偷偷地斷其弓弦,又取刀矛肖藏於床下。天黑後,金樹率其部下鼓譟來攻,先前派出的幾個人抱著刀矛肖跑出閣來。諸義子準備出戰,但找不到刀矛肖。君立又在外城舉火相應,帳下大亂,養子感到困窮,爭先歸附金樹。開道知道此難難免,披甲持刀據堂而坐。與其妻妾奏樂酣飲,金樹畏懼而不敢進逼。天將亮時,開道先縊死其妻妾諸子而後自殺。金樹陳兵捕拿養子,全都斬決,又殺死張君立,而後歸附朝廷。開道起兵歷時八年而滅。以其地為媯州,下詔任命張金樹為北燕州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