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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五十八

作者:李大師、李延壽

韓褒 趙肅子軌 張軌 李彥 郭彥 梁昕 皇甫璠子誕 辛慶之族 子昂 王子直 杜杲 呂思禮 徐招 檀翥 孟信 宗懍 劉璠子祥兄子行本

柳遐子莊

韓褒,字弘業,潁川潁陽人也。祖環,魏平涼郡守、安定郡公。父演,恆州刺 史。褒少有志尚,好學而不守章句。其師怪問之,對曰:“文字之間,常奉訓誘, 至於商較異同,請從所好。”師因此奇之。及長,涉獵經史,深沈有遠略。屬魏室 喪亂,避地夏州。時周文帝為刺史,素聞其名,待以客禮。及賀拔岳為侯莫陳悅所 害,諸將遣使迎周文。周文問以去留之計,褒曰:“此天授也,何可疑乎!”周文 納焉。及為丞相,引為錄事參軍。賜姓侯呂陵氏。大統初,遷行台左丞,賜爵三水 縣伯、丞相府從事中郎,出鎮淅、酈。居二年,徵拜丞相府司馬,進爵為侯。

出為北雍州刺史。州帶北山,多有盜賊。褒密訪之,並豪右所為也,而陽不之 知。厚加禮遇,謂曰:“刺史起自書生,安知督盜?所賴卿等共分其憂耳。”乃悉 召傑黠少年素為鄉里患者,置為主帥,分其地界,有盜發而不獲者,以故縱論。於 是諸被署者莫不惶懼,皆首伏曰:“前盜發者,並某等為之。”所有徒侶,皆列其 姓名,或亡命隱匿者,並悉言其所在。褒乃取盜名簿藏之,因大榜州門曰:“自知 行盜者,可急來首,即除其罪。盡今月不首者,顯戮其身,籍沒妻子,以賞前首者。” 旬日之間,諸盜鹹悉首盡。褒取名簿勘之,一無差異,並原其罪,許以自新,由是 群盜屏息。入為給事黃門侍郎,遷侍中,除都督、西涼州刺史。羌胡之俗,輕貧弱, 尚豪富。豪富之家,侵漁百姓,同於仆錄。故貧者日削,豪者益富。褒乃悉募貧人, 以充兵士,優復其家,蠲免徭賦。又調富人財物以振給之。每西城商貨至,又先盡 貧者市之。於是貧富漸均,戶口殷實。廢帝元年,為會州刺史。後以驃騎大將軍、 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公,累遷汾州刺史。

先是,齊寇數入,人廢耕桑,前後刺史,莫能防扞。褒至,適會寇來,乃不下 屬縣。人既不備,以故多被抄掠。齊人喜於不覺,以為州先未集兵,今還必不能追 躡,由是益懈,不為營壘。褒已先勒精銳,伏北山中,分據險阻,邀其歸路。乘其 眾怠,縱伏擊之,盡獲其眾。故事,獲生口者,並送京師,褒因是奏曰:“所獲賊 眾,不足為多,俘而辱之,但益其忿耳。請一切放還,以德報怨。”有詔許焉。自 此抄兵頗息,遷河州總管,仍轉鳳州刺史。尋以年老請致事,詔許之。天和五年, 拜少保。褒歷事三帝,以忠厚見知。武帝深相敬重,常以師道處之,每入朝見,必 有詔令坐,然始論政事。卒,贈涇、岐、燕三州刺史,謚曰貞。

子繼伯嗣。仕隋,位終衛尉少卿。

趙肅,字慶壅,河南洛陽人也。世仕河西。及沮渠氏滅,曾祖武始歸於魏,賜 爵金城侯。祖興,中書博士。父申侯,舉秀才,為後軍府主簿。肅早有操行,知名 於時。孝昌中,起家殿中侍御史,累遷左將軍、太中大夫。東魏天平初,除新安郡 守,秩滿還洛陽。大統三年,獨孤信東討,肅率宗人為嚮導。授司州別駕,監督糧 儲,軍用不匱。周文帝聞之,謂人曰:“趙肅可謂洛陽主人也。”九年,行華山郡 事。

十三年,除廷尉少卿。明年元日,當行朝禮,非有封爵者不得預焉。肅時未有 茅土,左僕射長孫儉啟周文請之,周文乃召肅謂曰:“歲初行禮,豈得使卿不預! 然何為不早言也?”於是令肅自選封名。肅曰:“河清乃太平之應,竊所願也。” 於是封清河縣子。十六年,除廷尉卿,加征東將軍。肅久在理官。執心平允,凡所 處斷,鹹得其情。廉慎自居,不營產業,時人以此稱之。十七年,進位車騎大將軍、 儀同三司、散騎常侍,賜姓乙弗氏。先是,周文命肅撰法律,肅積思累年,遂感心 疾。去職,卒於家。子軌。

軌少好學,有行檢。周蔡王引為記室,以清苦聞。隋文帝受禪,為齊州別駕, 有能名。其東鄰有桑,葚落其家,軌遣人悉拾還其主,戒其諸子曰:“吾非以此求 名,意者非機杼物,不願侵人。汝等宜以為戒。”在州考績連最。持節使者郃陽公 梁子恭上狀,文帝賜以米帛甚優,令入朝。父老將送者,各揮涕曰:“別駕在官, 水火不與百姓交,是以不敢以杯酒相送。公清如水,請酌一杯水奉餞。”軌受飲之。 至京,詔與牛弘撰定律令格式。

時衛王爽為原州總管,召為司馬。在道夜行,其左右馬逸入田中,暴人禾。軌 駐馬待明,訪知禾主,酬直而去。原州人吏聞之,莫不改操。後檢校硤州刺史,甚 有恩惠。轉壽州總管長史。芍陂舊有五門堰,蕪穢不通。軌勸課吏人,更開三十六 門,灌田五千餘頃,人賴其利。秩滿歸,卒於家。子弘安、弘智,並知名。

張軌,字元軌,濟北臨邑人也。父崇,高平令。軌少好學,志識開朗。初在洛 陽,家貧,與樂安孫樹仁為莫逆之友,每易衣而出,以此見稱。軌常謂所親曰: “秦、雍之間,必有王者。”爾硃氏敗後,遂杖策入關。賀拔岳以軌為記室參軍。 典機密。尋轉倉曹。時谷糴踴貴,或有請貸官倉者,軌曰:“以私害公,非吾宿志。 濟人之難,詎得相違?”乃賣所服衣物,糴粟以振其乏。及岳被害,周文帝以軌為 都督,從征侯莫陳悅。悅平,使於洛陽,見領軍斛斯椿。椿曰:“高歡逆謀,已傳 行路,人情西望,以日為年,未知宇文何如賀拔也?”軌曰:“宇文公文足經國, 武足定亂,至於高識遠度,非愚管所測。椿曰:“誠如卿言,真可恃也。”周文為 行台,授軌郎中。孝武西遷,除中書舍人,封壽張縣子,肅著作佐郎,修起居注, 遷給事黃門侍郎,兼吏部郎中。出為河北郡守。在郡三年,聲績甚著,臨人政術, 有循吏之美。大統間言宰人者,多推尚之。入為丞相府從事中郎,行武功郡事。章 武公導出鎮秦州,以軌為長史。廢帝元年,進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 二年,賜姓宇文氏,行南秦州事。恭帝二年,徵拜度支尚書,復除隴右府長史。卒 於位,謚曰質。軌性清素,臨終之日,家無餘財,唯有書數百卷。

子肅,周明帝初為宣納上士,轉中外府記室參軍、中山公訓侍讀。早有才名, 性頗輕猾,時人比之魏諷。卒以罪考竟終。

李彥,字彥士,梁郡下邑人也。祖光之,魏淮南郡守。父靜,南青州刺史。彥 少有節操,好學慕古。孝昌中,解褐奉朝請。孝武入關,兼著作佐郎,修起居注。 大統初,除通直散騎侍郎,累遷左戶郎中。十二年,省三十六曹為十二部,改授戶 部郎中,封平陽縣子。廢帝初,拜尚書右丞,轉左丞。彥在尚書十有五載,屬軍國 草創,庶務殷繁,留心省閣,未嘗懈怠。斷決如流,略無疑滯。台閣莫不嘆其公勤, 服其明察。遷給事黃門侍郎,仍左丞。賜姓宇文氏。出為鄜州刺史。六官建,改授 軍司馬,進爵為伯。彥性謙恭,有禮節,雖居顯要,於親黨之間恂如也。輕財重義, 好施愛士,時論以此稱之,然素多疾,而勤於蒞職,雖沈頓枕席,猶理務不輟,遂 至於卒。謚曰敬。

彥臨終遺誡其子等曰:“昔人以窾木為櫝,葛累為緘,下不亂泉,上不泄臭, 實吾平生之志也。但事既矯枉,恐為世士所譏。今可斂以時服,葬於磽脊之地, 勿用明器、芻塗及儀衛等。爾其今哉。”朝廷嘉焉。不奪其志。

子升明嗣。少歷顯職。大象末,太府中大夫、儀同大將軍。仕隋,終於齊州刺 史。

子仁政,長安縣長。義軍至,以罪誅。

郭彥,太原陽曲人也。其先從官關右,遂居馮翊。父胤,靈武令。彥少知名。 周文帝臨雍州,闢為西曹書佐。累遷虞部郎中。大統十二年,初選當州首望,統領 鄉兵,除帥都督。以居郎官著稱,封龍門縣子,進大都督。恭帝元年,除兵部尚書, 仍以本兵從柱國於謹南伐江陵。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進爵為伯。六官建, 拜戶部中大夫。周孝閔帝踐祚,出為澧州刺史。蠻左生梗,不營農業。彥勸以耕稼, 人皆務本,亡命之徒,鹹從賦役。先是,以澧州糧儲乏少,每令荊州遞送。自彥蒞 職,倉庾充實,無復轉輸之勞。齊南安城主馮顯密遣使歸降,其眾未之知也。柱國 宇文貴令彥率兵應接。時齊人先令顯率所部送糧南下,彥懼其眾不從命,乃於路邀 之,顯因得自拔。其眾果拒戰,彥縱兵奮擊,並虜獲之。以南安無備,即引軍掩襲, 遂有其城。晉公護嘉之,進爵懷德縣公。入為工部中大夫。保定四年,晉公護東討, 彥從尉遲迥攻洛陽,迥復令彥與權景宣出汝南。及軍次豫州,使彥鎮之。天和中, 為隴右總管府長史。卒於官。贈小司空、宜鄜丹三州刺史。

梁昕,字元明,安定烏氏人也。世為關中著姓。其先因官,徙居京兆之盩厔。 祖重耳,漳縣令。父勸儒,中散大夫,贈涇州刺史。昕少溫恭,見稱州里。從爾硃 天光征討,拜右將軍、太中大夫。周文帝迎魏孝武,軍次雍州,昕以三輔望族上謁。 周文見昕容貌瑰偉,深賞異之,即授右府長流參軍。累遷丞相府主簿。大統十二年, 除河南郡守,遷東荊州刺史。昕撫以仁惠,蠻夷悅之。封安定縣子。周孝閔帝踐祚, 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明帝初,進爵胡城縣伯。天和初,拜工部中大夫, 出為陝州總管府長史。昕性溫裕,有乾能,歷官內外,鹹著聲稱。尋卒官。贈大將 軍,謚曰貞。

昕弟榮,位計部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朝那縣伯。贈涇、寧、幽三州刺史, 謚曰靜。

子蠙,仕隋,為給事郎。貞觀中,終於鄭州刺史。

皇甫璠,字景瑜,安定三水人也。世為西州著姓,後徙居京兆。父和,本州中 從事。大統末,追贈散騎常侍、儀同三司、涇州刺史。璠少忠謹,有幹略,永安中, 辟州都督。周文帝為牧,補主簿,以勤事被知。大統四年,引為丞相府行參軍。周 孝閔帝踐祚,為守廟下大夫、長樂縣子。保定中,為鴻州刺史,入為小納言。累遷 蕃部中大夫,進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璠性平和,小心奉法,安貞守志,恆 以清白自處,當時稱為善人。建德三年,為隨州刺史,政存簡惠,百姓安之,卒官, 贈交、渭二州刺史,謚曰恭。

子諒,少知名。大象中,位吏部下大夫。諒弟誕。

誕字玄慮,少剛毅,有器局,開皇中,累遷治書侍御史,朝臣入不肅憚焉。後 為尚書左丞。時漢王諒為并州總管,朝廷盛選僚佐,拜誕并州總管司馬,總府政事, 一以諮之,諒甚敬焉。及煬帝即位,諒用諮議王頍謀,發兵作亂。誕數諫止,諒不 納。誕因流涕,以死固請。諒怒囚之。及楊素將至,諒屯清源以拒之。諒主簿豆盧 毓出誕於獄,協謀閉城拒諒。諒襲擊破之,並抗節遇害。帝以亡身殉國,嘉悼者久 之。詔贈柱國,封弘義公,謚曰明。

子無逸嗣。尋為淯陽太守,甚有聲稱。大業初,令行,舊爵例除。以無逸誠義 之後,賜爵平輿侯。入為刑部侍郎,守右武衛將軍。

初,漢王諒之反,州縣莫不回響。有嵐州司馬陶世模、繁畤令敬釗,並抗節不 從。

世模,京兆人。性明敏,有器乾。仁壽初,為嵐州司馬。諒反,刺史喬鍾葵將 赴之,世模以義拒之。臨之以兵,辭氣不撓,鍾葵義而釋之。軍吏請斬之,於是被 囚。及諒平,拜開府,授大興令。從衛玄擊楊玄感,以功進位銀青光祿大夫。

釗字積善,河東蒲坂人。父元約,周布憲中大夫。釗,仁壽中為繁畤令,甚有 能名。漢王諒反,師陷其城,賊帥墨弼執送偽將喬鍾葵,署為代州總管司馬。釗正 色拒之,誓之以死。會鍾葵敗,釗遂免。卒於朝邑令。

辛慶之,字餘慶,隴西狄道人也。世為隴右著姓。父顯宗,馮翊郡守,贈雍州 刺史。慶之少以文學徵詣洛陽,對策第一,除秘書郎。屬爾硃氏作亂,魏孝莊帝令 司空楊津為北道行台,節度山東諸軍以討之。津啟慶之為行台左丞,與參謀議。至 鄴,聞孝莊帝崩,遂出兗、冀間,謀結義徒,以赴國難。尋而節閔帝立,乃還洛陽。 及賀拔岳為行台,復啟慶之為行台吏部郎。大統初,從周文帝東討,為行台左丞。 六年,行河東郡事。九年,入為丞相府右長史,兼給事黃門侍郎,除度支尚書,復 行河東郡事。遷南荊州刺史,加儀同三司。慶之位遇雖隆,而率性儉素,車馬衣服 亦不尚華侈。志量淹和,有儒者風度,特為當時所重。又以其經明行修。令與盧誕 等教授諸王。慶帝二年,拜秘書監。卒官。子加陵,主寢上士。慶之族子昂。

昂字進君。數歲便有成人志行。有善相人者,謂其父仲略曰:“公家雖世載冠 冕,然名德富貴,莫有及此兒者。仲略亦重昂志氣。深以為然。年十八,侯景闢為 行台郎中。景後來附,昂遂入朝,除丞相府行參軍。後追論歸朝勛,封襄城縣男。

及尉遲迥伐蜀,昂占募從軍。蜀平,迥表昂為龍州長史,領龍安郡事。州帶山 谷,舊俗生梗。昂威惠洽著,吏人畏而愛之。成都一方之會,風俗舛雜,迥以昂達 於從政,復表昂行成都令。昂到縣。便與諸生與祭文翁學堂,因共歡宴,謂諸生曰: “子孝臣忠,師嚴友信,立身之要,如斯而已。若不事斯語,何以成名?各宜自勉, 克成令譽。”昂言切理至,諸生等並深感悟,歸而告其父老曰:“辛君教誡如此, 不可違之。”於是井邑肅然,鹹從其化。遷梓潼郡守。六官建,入為司隸上士,襲 爵繁昌縣公。

保定二年,為小吏部。時益州殷阜,軍國所資,經途艱險,每苦劫盜。詔昂使 於益、梁,軍人之務皆委決焉。昂撫導荒梗,頗得寧靜。天和初,陸騰討信州蠻, 詔昂便於通、渠等州運糧饋之。時臨、信、楚、合等諸州人庶多從逆,昂諭以禍福, 赴者如歸。乃令老弱負糧,壯夫拒戰,莫有怨者。使還,屬巴州萬榮郡人反叛,圍 郡城,昂於是遂募通、開二州,得三千人,倍道兼行,出其不意。又令其眾皆作中 國歌,直趣賊壘。謂有大軍赴救,望風瓦解。朝廷嘉其權以濟事,詔梁州總管、杞 國公亮即于軍中賞昂奴婢二十口,繒彩四百匹。又以昂威信布於宕梁,遂表為渠州 刺史。轉通州。推誠布信,甚得夷獠歡心。秩滿還京,首領皆隨昂詣闕朝覲。以昂 化洽夷落,進位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時晉公護執政,昂稍被護親待,武帝 頗銜之。及誅護,加之捶楚,因此遂卒。

昂族人仲景,好學,有雅量。其高祖欽,後趙吏部尚書、雍州刺史,子孫因家 焉。父歡,魏隴州刺史、硃陽公。仲景年十八,舉文學,對策高第。拜司空府主簿。 建德中,位內史下大夫、開府儀同三司。卒於家。子衡。

王子直,字孝正,京兆杜陵人也。世為郡右族。父琳,州主簿、東雍州長史。 子直性節儉,有乾能。魏正光中,州辟主簿,起家奉朝請。永安初,拜鴻臚少卿。 孝武西遷,封山北縣男。大統初,漢熾屠各阻兵於南山,與隴東屠各共為脣齒。周 文帝令子直率涇州步騎五千討破之。賜書勞問,除尚書左外兵郎中,兼中書舍人。 從解洛陽圍,經河橋戰,兼尚書左丞,出為秦總管府司馬。時涼州刺史宇文仲和據 州逆命,子直從隴右大都督獨孤信討平之。復入為大行台郎中,兼丞相府記室,除 太子中庶子,領齊王友。尋行馮翊郡事。廢帝元年,拜使持節、大都督,行瓜州事。 務以德政化人,西土悅附。恭帝初,徵拜黃門侍郎。卒官。

子宣禮,柱國府參軍。

杜杲,字子暉,京兆杜陵人也,祖建,魏輔國將軍,贈蒙州刺史。父皎,儀同 三司、武都郡守。杲學涉經史,有當世幹略,其族父攢,清貞有識鑒,深器重之, 常曰:“吾家千里駒也。”攢時仕魏,為黃門侍郎,兼度支尚書、衛大將軍、西道 大行台,尚孝武妹新豐公主,因薦之朝廷。永熙三年,起家奉朝請。周明帝初,為 脩城郡守。屬鳳州人仇周貢等構亂,攻逼脩城,杲信洽於人,部內遂無叛者。尋率 郡兵與開府趙昶合勢,並破平之。入為司會上士。

初,陳文帝弟安成王頊為質於梁,及江陵平,頊隨例遷長安。陳人請之,周文 帝許而未遣。至是,帝欲歸之,命杲使焉。陳文帝大悅,即遣使報聘,並賂黔中數 州地,仍請畫野分疆,永敦鄰好。以杲奉使稱旨,進授都督,行小御伯,更往分界。 陳於是歸魯山郡。帝乃拜頊柱國大將軍,詔杲送之還國。陳文帝謂杲曰:“家弟今 蒙禮遣,實是周朝之惠。然不還魯山,亦恐未能及此。”杲答曰:“安成之在關中, 乃鹹陽一布衣耳。然是陳之介弟,其價豈止一城?本朝親睦九族,恕己及物,上遵 太祖遺旨,下思繼好之義,所以發德音者,蓋為此也。若知止侔魯山,固當不貪一 鎮。況魯山樑之舊地,梁即本朝籓臣,若以始末言之,魯山自合歸國。雲以尋常之 土,易已骨肉之親,使臣猶謂不可,何以聞諸朝廷!”陳文帝慚恧久之,乃曰: “前言戲之耳!”自是接遇有加常禮。及還,引升殿,親降御座,執手以別。朝廷 嘉之,授大都督、小載師下大夫,行小納言,復聘於陳。及華皎來附,詔令衛公直、 都督元定等援之。定等並沒。自是連兵不息,東南搔動。武帝授杲御正中大夫,使 陳,論保境息人之意。陳宣帝遣其黃門侍郎徐陵謂杲曰:“兩國通好,彼朝受我叛 人,何也?”杲曰:“陳主昔在本朝,非慕義而至,主上授以柱國,位極人臣,子 女玉帛,備禮將送,今主社稷,孰謂非恩?郝烈之徒,邊人狂狡,曾未報德,而先 納之。今受華氏,正是相報。過自彼始,豈在本朝!”陵曰:“彼納華皎,志圖吞 噬。此受郝烈。容之而已。且華皎方州列將。竊邑叛亡。郝烈一百許戶,脫身逃竄。 大小有異,豈得同年而語乎?”杲曰:“大小雖殊,受降一也。若論先後,本朝無 失。”陵曰:“周朝送主上還國,既以為恩,衛公共元定度江,孰雲非怨?計恩與 怨,亦足相埒。”杲曰:“元定等軍敗身囚,其怨已滅。陳主負扆馮玉,其恩猶在。 且怨由彼國,恩起本朝,以怨酬恩,未之聞也。”陵笑而不答。杲因陳和通之便, 陵具以聞。陳宣許之,遂遣使來聘。

建德初,授司城中大夫,仍使於陳。宣帝謂杲曰:“長湖公軍人等雖築館處之, 然恐不能無北風之戀。王褒、庾信之徒既羈旅關中,亦當有南枝之思耳。”杲揣陳 宣意欲以元定軍將士易王褒等,乃答之曰:“長湖總戎失律,臨雖苟免,既不死節, 安用此為!且猶牛之一毛,何能損益。本朝之議,初未及此。”陳宣帝乃止。及杲 還,至石頭,又遣謂之曰:“若欲合從,共圖齊氏,能以樊、鄧見與,方可表信。” 杲答曰:“合從圖齊,豈唯弊邑之利?必須城鎮,宜待得之於齊。先索漢南,使臣 不敢聞命。”還,除司倉中大夫,又使於陳。杲有辭辯,閒於占對,前後將命,陳 人不能屈,陳宣帝甚敬異之。時元定已卒,乃禮送開府賀拔華及定棺樞,杲受之以 歸。除河東郡守,遷溫州刺史,賜爵義興縣伯。大象元年,徵拜御正中大夫,復使 陳。二年,除申州刺史,加開府儀同大將軍,進爵為侯。除同州刺史。隋開皇元年, 以杲為同州總管,進爵為公。俄遷工部尚書。二年,除西南道行台兵部尚書。尋以 疾卒。

子運,大象末,宣納上士。

杲兄長暉,位儀同三司。

呂思禮,東平壽張人也。性溫潤,不雜交遊。年十四,受學於徐遵明,長於論 難,諸生為之語曰:“講《書》論《易》鋒難敵。”十九,舉秀才,對策高第,除 相州功曹參軍。葛榮圍鄴,思禮有守御勛,賜爵平陵縣伯,除欒城令。普泰中,仆 射司馬子如薦為尚書二千石郎中。尋以地寒被出,兼國子博士。乃求為關西大行台 郎中,與姚幼瑜、茹文就俱入關。為行台賀拔岳所重,專掌機密,甚得時譽。岳為 侯莫陳悅所害,趙貴等議遣赫連達迎周文帝,思禮預其謀。及周文為關西大都督, 以思禮為府長史,尋除行台右丞。以迎魏孝武功,封汶陽縣子,加冠軍將軍。拜黃 門侍郎。魏文帝即位,領著作郎,除安東將軍、都官尚書,兼七兵、殿中二曹事。 從禽竇泰,進爵為侯。大統四年,以謗訕朝政賜死。

思禮好學有才,雖務兼軍國,而手不釋卷。晝理政事,夜即讀書,令蒼頭執燭, 燭燼夜有數升。沙苑之捷,命為露布,食頃便成,周文嘆其工而且速。所為碑誄表 頌,並傳於世。七年,追贈車騎將軍、定州刺史。

子亶嗣。大象中,位至駕部下大夫。

時有博陵崔騰,早有名譽,歷職清顯,為丞相府長史,亦以投書謗議賜死。

徐招,字思賢,高平金鄉人也。世為著姓。招少好法律及朝廷舊事,發言措筆, 常欲辯析秋毫,初入洛陽,雖未登仕,已為時知,朝廷疑事多預議焉。延昌中,從 征浮山堰有功,賜爵高文男。及廣陽王深北討鮮于脩禮,啟為員外散騎侍郎、深府 長流參軍。招陳策請離間之,葛榮竟殺脩理,自為魁帥。以功進爵為侯。永安初, 射策甲科,除員外散騎常侍,領尚書儀曹郎中。招少習吏事,未能精究朝儀,常恨 才達,恐名跡不立。久之,方轉二千石郎中。爾硃榮死,爾硃世隆屯兵河橋,莊帝 以招為行台左丞,自武牢北度,引馬場、河內之眾以抗世隆。後爾硃兆得招,鎖送 洛陽,仲遠數招罪,將斬之。招曰:“不虧君命,得死為幸。”仲遠重之,曰: “凡人受命,理各為主。今若為戮,何以勸人臣?”乃釋之,用為行台右丞。及仲 遠南奔,招獨還洛。永熙末,從孝武入關中,拜給事黃門侍郎,兼尚書右丞。時朝 廷播遷,典章遺闕,至於台省法式,皆招所記,論者多焉。大統三年,拜驃騎將軍、 侍中。時文帝舅子王起化犯罪死,有詔追贈,招執奏正之。後卒於度支尚書。子山 雲嗣。

檀翥,字鳳翔,高平金鄉人也。六世祖毓,晉步兵校尉。父江,始還北,仁至 太常少卿,贈兗州刺史。翥十歲喪父,還京師宅,與營人雜居。雖幼孤寒,不與鄰 人來往。好讀書,解屬文,能鼓琴,早為琅邪王誦所知。年十九,以名家子為魏明 帝挽郎。後客游三輔,時毛遐為行台,鎮北雍,表翥為行台郎中。莊帝既誅爾硃榮, 遐使翥詣亦師,因除著作佐郎,郎中如故。後孝武帝西幸,除兼中書舍人,修國史。 大統初,又兼著作佐郎。以守關迎賀勛,封高唐子。後坐談論輕躁,為黃門侍郎徐 招所糾,死於廷尉獄。

孟信,字脩仁,廣川索盧人也。家世貧寒,頗傳學業。信常曰:“窮則變,變 則通。吾家世傳儒學,而未有通官,當由儒非世務也。”遂感激,棄書從軍。永熙 末,除奉朝請。從孝武帝入關,封東州子,趙平太守。政尚寬和,權豪無犯。山中 老人會以酒饋之,信和顏接引,殷勤勞問,乃自出酒,以鐵鐺溫之,素木盤盛蕪 青菹,唯此而已。又以一鐺借老人,但執一杯,各自斟酌,申酬酢之意,謂老人曰: “吾至郡來,無人以一物見遺,今卿獨有此餉。且食菜已久,欲為卿受一髆耳。 酒既自有,不能相費。”老人大悅,再拜,擘進之。酒盡方別。及去官,居貧無 食。唯有一老牛,其兄子賣之,擬供薪米。券契已訖,市法應知牛主住在所。信適 從外來,見買牛人,方知其賣也。因告之曰:“此牛先來有病,小用便發,君不須 也。”杖其兄子二十。買牛人嗟異良久,呼信曰:“孟公,但見與牛,未必須其力 也。”苦請不得,乃罷。買牛者,周文帝帳下人,周文深嘆異焉。未幾,舉為太子 少師,後遷太子太傅,儒者榮之。特加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辭老請 退,周文不奪其志,賜車馬、几杖、衣服、床帳。卒於家。贈冀州刺史,謚曰戴。 子儒。

宗懍,字元懍,南陽涅陽人也。八世祖孫,永嘉亂,討陳敏有功,封柴桑縣侯, 除宜都郡守。卒官。子孫因居江陵。父高之,梁山陰令。懍少聰敏,好讀書,晝夜 不倦,語輒引古事,鄉里呼為“小兒學士”。梁大同六年,舉秀才。以不及二宮元 會,例不對策。及梁元帝鎮荊州,謂長史劉之遴曰:“貴鄉多士,為舉一有意少年。” 之遴以懍應命,即日引見,令兼記室。嘗夕被召宿省,使制《龍川廟碑》,一夜便 就。詰朝呈上,梁元帝嘆美之。後歷臨汝、建城、廣晉三縣令。遭母憂去職,哭輒 歐血,兩旬之內,絕而復甦者三。每旦有君烏數千集於廬舍,候哭而來,哭止而去, 時論以為孝感所致。梁元帝即位,擢為尚書侍郎,封信安縣侯,累遷吏部尚書。懍 父高之先為南台書侍御史,犯憲。懍願父釋罪,當終身菜食。高之理雪,故懍菜食, 鄉里稱之。在元帝府,府中多言其矯。至是,大進魚肉,國子祭酒沛國劉珏讓之曰: “本知卿不忠,猶謂卿孝。今日便是忠孝並無。”懍不能對。懍博學有才藻,口未 嘗譽人,朋友以此少之。初,侯景平後,梁元帝議還建鄴,唯懍勸都渚宮,以鄉在 荊州故也。及江陵平,與王褒等入關。周文帝以懍名重南土,甚禮之。周孝閔帝踐 祚,拜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明帝即位,又與王褒等在麟趾刊定群書,數蒙宴賜。 保定中,卒。有集二十卷行於世。

劉璠,字寶義,沛人也。六世祖敏,以永嘉亂,徙居廣陵。父臧,性方正,篤 志好學,居家以孝聞。仕梁,為著作郎。璠九歲而孤,居喪合禮。少好讀書,兼善 文筆。十七,為上黃侯蕭曄所器重。范陽張綰,梁之外戚,才高口辯,見推於世。 以曄懿貴,亦假借之。璠年少未仕,而負才使氣,不為之屈。綰嘗於新渝侯宅,因 酒後詬京兆杜杲曰:“寒士不遜。”璠厲色曰:“此坐誰非寒士?”璠本意在綰, 而曄以為屬己,辭色不平。璠曰:“何王之門不可曳長裾也!”遂拂衣而去。曄謝 之,乃止。後隨曄在淮南。璠母在建康遘疾,璠弗之知。嘗忽一日舉身楚痛,尋而 家信至,雲其母病。璠即號泣戒道,絕而又蘇。當身痛之辰,即母死之日。居喪毀 瘠,遂感風氣,服闋後一年,猶杖而後起。及曄終於毗陵,故吏多分散,璠獨奉曄 喪還都,墳成乃退。梁簡文寺在東宮,遇曄素重,諸不送者多被劾責,唯璠獨被 優嘗賞。解褐王國常侍,非其好也。

璠少慷慨,好功名,志欲立事邊城,不樂隨牒平進。曾宜豐侯蕭脩出為北徐州 刺史,即請為其輕車府主簿,兼記室參軍。脩為梁州,又板為中記室,補華陽太守。 屬侯景度江,梁室大亂,脩以璠有才略,甚親委之。時寇難繁興,未有所定,璠乃 喟然賦詩以見志。其末章曰:“隨會平王室,夷吾匡霸功。虛薄而時用,徒然慕昔 風。”脩開府,置佐史,以璠為諮議參軍,仍領記室。梁元帝承制,授樹功將軍、 鎮西府諮議參軍。賜書曰:“鄧禹文學,尚或執戈;葛洪書生,且雲破賊。前修無 遠,屬望良深。”元帝尋以脩紹鄱陽之封,且為雍州刺史,復以璠為為脩平北府司 馬。

及武陵王紀稱制於蜀,以璠為中書侍郎。遣召璠,使者八反,乃至蜀。又以為 黃門侍郎,令長史劉孝勝深布心腹,使工畫《陳平度河歸漢圖》以遺之。璠苦求還, 中記室韋登私曰:“殿下忍而蓄憾,足下不留,將致大禍。脫使盜遮於葭萌,則卿 殆矣。孰若共構大廈,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緩頰於我邪?我與府侯 分義已定,豈以寵辱夷險易其心乎!丈夫立志,當死生以之耳。殿下方布大義於天 下,終不逞志於一人。”紀知不為己用,乃厚贈而遣之。臨別,紀又解其佩刀贈璠 曰:“想見物思人。”璠曰:“敢不奉揚威靈,克翦奸宄。”紀於是遣使拜脩為益 州刺史,封隨郡王,以璠為府長史,加蜀郡太守。

還至白馬西,屬達奚武軍已至南鄭,璠不得入城,遂降武。周文帝素聞其名, 先戒武曰:“勿使劉璠死。”故武先令璠赴闕。周文見之如舊,謂僕射申徽曰: “劉璠佳士,古人何以過之!”徽曰:“晉人滅吳,利在二陸。明公今平梁漢,得 劉璠也。”時南鄭尚拒守,達奚武請屠之,周文將許焉,唯令全脩一家而已。璠乃 請之於朝,周文怒而不許也。璠泣而固請,移時不退。柳仲禮侍側,曰:“此烈士 也。”周文既納蕭脩降,又許其反國。脩至長安累月,未之遣也。璠因侍宴,周文 曰:“我於古誰比?”曰:“常以公命世英主,湯、武莫逮。今日所見,曾是齊桓、 晉文之不若。”周文曰:“我不得比湯、武,望與伊、周為匹,何桓、文之不若乎?” 對曰:“齊桓存三亡國,晉文不失信於伐原。”語未終,周文撫掌曰:“我解爾意, 欲激我耳。”即命遣脩。脩請與璠俱還,周文不許。以璠為中外府記室,遷黃門侍 郎、儀同三司。嘗臥疾居家,對雪興感,乃作《雪賦》以遂志焉。初,蕭脩在漢中 與蕭紀箋,及答西魏書、移襄陽文,皆璠辭也。

周明帝初,授內史中大夫,掌綸誥。尋封平陽縣子。在職清白簡亮,不合於時。 左遷同和郡守。璠善於撫御,蒞職未期,生羌降附者五百餘家。前後郡守多經營以 致貲產,唯璠秋毫無所取。妻子並隨羌俗,食麥衣皮,始終不改。洮陽、洪和二郡 羌常越境詣璠番訟理。蔡公廣時鎮隴右,嘉其善政。及遷鎮陝州,欲啟璠自隨,羌 人樂從者七百人,聞者莫不嘆異。陳公純作鎮隴右,引為總管府司錄,甚禮敬之。 卒於官。著梁典三十卷,有集二十卷,行於世。子祥。

祥字休徵。幼聰慧,賓客見者皆號神童。事嫡母以至孝聞。其伯父黃門郎璆, 有名江左,在嶺南,聞而奇之,乃令名祥字休徵。後以字行於世。十歲能屬文,十 二通《五經》。仕梁,為宜豐侯記室參軍。江陵平,隨例入關中。齊公憲召為記室, 府中書記皆令掌之。封漢安縣子。憲進爵為王,以休徵為王友。俄除內史上士。武 帝東征,休徵陪侍帷幄,平齊露布即休徵文也。累遷車騎大將軍、儀同大將軍。歷 長安、萬年二縣令,頗獲時譽。卒於官。初,璠所選《梁典》始就,未及刊定而卒, 臨終謂休徵曰:“能成我志,其在此書乎!”休徵修定繕寫。勒成一家,行於世。

行本,璠兄子也。父環,仕梁,歷職清顯。行本起家梁武陵王國常侍。遇蕭脩 以梁州北附,遂與叔父璠歸周,寓居新豐。每以諷讀為事,精力忘疲,雖衣食乏絕, 晏如也。性剛烈,有不可奪之志。周大冢宰宇文護引為中外府記室。武帝親總萬機, 轉御正中士,兼領起居注。累遷掌朝下大夫。周代故事,天子臨軒,掌朝典筆硯, 持至御坐,則承御大夫取進之。及行本為掌朝,將進筆於帝,承御復欲取之。行本 抗聲曰:“筆不可得。”帝驚視問之,行本曰:“臣聞設官分職,各有司存。臣既 不得佩承御刀,承御亦焉得取臣筆?”帝曰:“然。”因令二司各行所職。及宣帝 嗣位,多失德,行本切諫忤旨,出為河內太守。及尉遲迥作亂,攻懷州,行本率吏 人拒之,拜儀同,賜爵文安縣子。

隋文帝踐祚,拜諫議大夫,檢校中書侍郎。上嘗怒一郎,於殿前笞之。行本進 曰:“此人素清,其過又小。”上不顧。行本正當上前曰:“陛下不以臣不肖,令 臣在左右。臣言若是,陛下安得不聽?臣言若非,當致之於理,安得輕臣而不顧? 臣所言非私!”因置笏於地而退,上斂容謝之,遂原所笞者。

時天下大同,四夷內附,行本以党項羌密邇封域,最為後服,上表劾其使者曰: “臣聞南蠻遵校尉之統,西域仰都護之威。比見西羌,鼠竊狗盜,不父不子,無君 無臣,異類殊方,於斯為下。不悟羈縻之惠,詎知含養之恩,狼戾為心,獨乖正朔。 使人近至,請付推科。”上奇其志。雍州別駕元肇言於上曰:“有一州吏,受人饋 錢二百文,律令杖一百。然臣下車之始,與其為約。此吏故違,請加徒一年。”行 本駁之曰:“律令之行,蓋發明詔。今肇乃敢重其教命,輕忽憲章,虧法取威,非 人臣之禮。”上嘉之,賜絹百匹。

拜太子左庶子,領書侍御史如故。皇太子虛襟敬憚。時唐令則為左庶子,太子 昵狎之,每令以弦歌教內人。行本責之曰:“庶子當匡太子以正道,何嬖昵房帷之 間哉!”令則甚慚而不能改。時沛國劉臻、平原明克讓、河南陸爽等並以文學為太 子所親。行本怒其不能調護,每謂三人曰:“卿等正解讀書耳。”時左術率長史夏 侯福為太子所昵,嘗於閤內與太子戲。福大笑,聲聞於外。行本時在閤下聞之,待 其出,數之曰:“汝何小人,敢為褻慢!”因付執法者推之。太子為請,乃釋之。 太子嘗得良馬,令福乘而觀之。太子甚悅,因欲令行本復乘。行本正色曰:“至尊 置臣於庶子位,欲輔導殿下以正道,非為殿下作弄臣。”太子慚而止。復以本官領 大興令,權貴憚其方正,無敢至其門者。由是請託路絕,吏人懷之。未幾,卒於官, 上甚傷惜之。及太子廢,上曰:“嗟乎!若使劉行本在,勇當不及此乎!”行本無 子。

柳遐,字子升,河東解人,宋太尉元景從孫也。祖叔珍,義陽內史,事見《南 史》。父季遠,梁宜都太守。遐幼而爽邁,神彩嶷然,髫歲便有成人之量。篤好文 學,動合規矩。其世父慶遠特器異之,謂曰:“吾昔逮事伯父太尉公,嘗謂吾云: ‘我昨夢汝登一樓,甚峻麗,吾以坐席與汝。汝後名宦必達,恨吾不及見耳。’吾 向聊復晝寢,又夢將昔時坐席還以賜汝,汝之官位當復及吾。特宜勉勵,以應嘉祥 也。”梁西昌侯藻鎮雍州,遐時年十二,以百姓禮修謁,風儀端肅,進止詳雅。藻 羨之,試遣左右踐遐衣裾,欲觀其舉措。遐徐步稍前,曾不顧盼。仕梁稍遷尚書功 論郎。陳郡謝舉時為僕射,引遐與語,甚嘉之,顧謂人曰:“江漢英靈見於此矣。”

岳陽王蕭詧於襄陽承制,授遐吏部郎,賜爵聞喜公。尋進位持節、侍中、驃騎 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詧踐帝位於江陵,以襄陽來歸,辭詧曰:“陛下中興鼎 業,龍飛舊楚。臣昔因幸會,早奉名節,理當以身許國,期之始終。自晉氏南遷臣 宗族蓋寡,從祖太尉、世父儀同、從父司空,並以位望隆重,遂家於金陵;唯留先 臣獨守墳栢,嘗誡臣等,使不違此志。今襄陽既入北朝,臣若陪隨鑾蹕,進則無益 塵露,退則有虧先旨。”詧重違其志,遂許之,因留鄉里,以經籍自娛。

周文帝、明帝頻征,固辭以疾。及詧殂,遐舉哀,行舊臣之服。保定中,又徵 之,遐始入朝,授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霍州刺史。遐導人務先以德,再三 不用命者,乃微加貶異,示恥而已。其下感而化之,不復為過,鹹曰:“我君仁惠 如此,其可欺乎!”卒,贈金、安二州刺史。

遐有至行。初為州主簿,其父卒於揚州,遐自襄陽奔赴,六日而至,哀感行路, 毀悴不可識。後奉喪西歸。中流風起,舟中人相顧失色。遐抱棺號慟,訴天求哀, 俄頃風止浪息。其母嘗乳間發疽,醫云:“此疾無可救理,唯得人吮膿,或望微止 其痛。”遐應聲即吮,旬日遂瘳。鹹以為孝感所致。性又溫裕,略無喜慍之容。弘 獎名教,未嘗論人之短。尤尚施與,家無餘財。臨終遺誡簿葬,其子等並奉行之。 有十子,靖、莊最知名。

靖字思休,少方雅,博覽墳籍。仕梁,正員郎。隨遐入周,授大都督,歷河南、 德廣二郡守。所居皆有政術,吏人畏而愛之。然性愛閒素,其於名利澹如也。及秩 滿還鄉,便有終焉之志。隋文帝踐極,特詔征之,以疾固辭。優遊不仕,閉門自守, 所對唯琴書如已。足不歷園庭,殆將十載。子弟奉之若嚴君焉。其有過者,靖必下 帷自責,於是長幼相率拜謝於庭,靖然後見之,勖以禮法。鄉里亦慕而化之,或有 不善者,皆曰:“唯恐柳德廣知也。”時論方之王烈。前後總管到官,皆親至靖家 問疾,遂以為故事。秦王俊臨州,賚以几杖,並致衣物。靖唯受几杖,余並固辭。 其為當時所重如此。開皇中,壽終。

莊字思敬,少有器量,博覽墳籍,兼善辭令。濟陽蔡大寶有重名於江左,時為 岳陽王蕭詧諮議,見莊,嘆曰:“襄陽水鏡,復在於茲!”大寶遂以其女妻之。俄 而察闢為參軍。及詧稱帝,累遷鴻臚卿。及隋文帝輔政,蕭巋令莊奉書入關。時三 方構難,文帝懼巋有異志,及莊還,謂曰:“孤昔以開府從役江陵,深蒙梁主殊眷。 今主幼時艱,猥蒙顧托。梁主弈業重光,委誠朝廷,而今已後,方見松筠之節。君 還申孤此意於梁主也。”遂執莊手而別。時梁之將帥鹹請與尉遲迥連衡,進可盡節 於周氏,退可席捲山南,唯巋疑不可。會莊至自長安,申文帝結托之意,遂言於巋 曰:“今尉遲迥雖曰舊將,昏耄已甚。消難、王謙常人之下者,非有匡合之才。況 山東、庸蜀從化日近,周室之恩未洽於朝廷。臣料之,迥等終當覆滅,隨公必私周 國,未若保境息人,以觀其變。”巋深以為然。未幾,消難奔陳,迥及謙相次就戮。 巋謂莊曰:“近若從眾言,社稷已不守矣。”文帝踐祚,莊又入朝,帝深慰勉之。 及為晉王廣納妃於梁,莊因是往來四五反,前後賜物數千段。梁國廢,授開府儀同 三司,除給事黃門侍郎。

莊明習舊章,雅達政事,凡所駁正,帝莫不稱善。蘇威為納言,重莊器識,常 奏帝云:“江南人有學業者,多不習世務;習世務者,又無學業。能兼之者,不過 柳莊。”高熲亦與莊甚厚。莊與陳茂同官,不能降意。茂見上及朝臣多屬意於莊, 心每不平。帝與茂有舊,譖訴頗行。尚書省嘗奏犯罪人,依法合流,而上處以大辟。 莊據法執之,帝不從,由是忤旨。俄屬尚藥進丸藥不稱旨,茂因奏莊不親監,帝怒。 十一年,徐璒等反於江南,詔莊以行軍總管長史,隨軍討之。璒平,即授饒州刺史, 甚有能名。卒於官。

論曰:韓褒奉事三帝,以忠厚知名。趙肅平允當官,張軌循良播美,李彥譽流 省閣,郭彥信著蠻貃,歷官出納,並當時之選也。梁昕、皇甫璠、辛慶之、王子直、 杜杲之徒,並關右之舊族。或紆組登朝,獲當官之譽,或張旃出境,有專對之才, 既茂國猷,克隆家業,美矣!魏文帝雲“文人不護細行。”其呂思禮之謂乎!徐招、 檀翥、孟信各以才學自業,又加之以清介,並志能之士也。宗懍才辭乾局,見重梁 元,逮乎播越秦中,不預政事,豈亡國俘虜不與圖存者乎?梁氏據有江東五十餘載, 挾策紀事,蓋亦多人。劉璠學思通博,有著述之譽,雖傳疑傳信,頗有詳略,而屬 辭比事,為一家之言。行本正色抗言,具存乎骨鯁。柳遐立身之道,進退有節,觀 其眷戀墳隴,其孝可移於朝廷;盡禮舊主,其忠可事於新君。夫能推此類以求賢, 則知人幾於易矣。莊亮直之風,不殞門表,忠而獲謗,蓋亦自古有之。

部分譯文

韓褒字弘業,潁川潁陽人。祖父韓瞔,官魏平涼郡守、安定郡公。父韓演,曾任恆州刺史。

韓褒少年時就有不俗的志向,喜歡讀書而又不拘守章句。他的老師感到奇怪,詢問原因,韓褒回答說“:讀書常常是為了從中得到教益,至於商榷考較其異同,則是各有所好。”老師因此而把韓褒看作奇人。長大之後,韓褒熟讀經史,深沉而有遠大謀略。適逢魏國戰亂,韓褒躲避到夏州。這個時候,周文帝任夏州刺史,平常就聽說過韓褒的名字,將韓褒當作客人來對待。等到賀拔岳被侯莫陳悅殺害,諸將派遣使者迎接周文帝。周文帝徵詢韓褒的意見,問他是去還是留,韓褒說“:這是上天的授意,還有什麼懷疑的呢?”周文帝採納了韓褒的建議。等到周文帝為丞相,引薦韓褒為錄事參軍,賜姓侯呂陵氏。西魏文帝大統初年,升任行台左丞,賜爵三水縣伯、丞相府從事中郎,出京鎮守淅、酈二地。過了兩年,升任丞相府司馬,晉爵位為侯。

出任北雍州刺史。雍州北面一帶多山,山中多有盜賊。韓褒私下查訪,發現都是當地豪強幹的。他表面上裝做不知道這事,還用更豐厚的禮儀對待他們,對他們說“:我原是書生,哪裡知道緝拿盜賊之事?還要依靠諸位為我分擔憂愁才是。”於是就把百姓平常就害怕的那些兇悍狡黠的少年悉數召來,任命主帥,劃分地界,捕捉盜賊。若有偷盜搶劫之類的事發生,而又沒有抓獲盜賊,就以故意縱逃罪論處。於是,那些被召來的人沒有一個不害怕的,都低頭認罪,說“:從前發生的盜竊之事,都是我們這些人幹的。”並將同夥的姓名都開列出來,有些逃命在外和隱藏起來的人的地址,也都一一說了出來。韓褒把盜賊的名單藏起來,在州門張布大榜,榜文稱:“自知行盜有罪的人,可迅速來自首,即免除其罪。到了這個月底還不來自首的人,當眾屠戮其身,妻子兒女籍沒入官,用以獎賞先前首告的人。”十日之內,諸盜賊全部來自首了。韓褒取出名單一一查驗,無一差錯,就一併免除了他們的罪,讓他們悔過自新。因為這件事情,群盜就從此洗手不幹了。韓褒入京任給事黃門侍郎,升任侍中。

改任都督、西涼州刺史。羌胡風俗,看不起貧窮弱小之人,崇尚豪強富裕。豪門富戶魚肉平民百姓,把他們視同僕人和奴隸。所以貧窮的人越來越窮,豪富之家越來越富。韓褒就把貧窮的人都招募在一起,讓他們當兵,優待其家人,免除他們的徭役賦稅。又調撥富人的財物賑濟窮人。每逢西域的商貨到西涼,先讓窮人買賣。於是貧富的差距縮小了,家家戶戶都富起來。西魏廢帝元年(552),改任會州刺史。後來,以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晉爵為公。

又改任汾州刺史。赴任之前,北齊時常侵犯,當地人無法耕種。前後幾任刺史,都沒有辦法抵禦齊國入侵。韓褒上任時,恰逢齊國入侵,韓褒就沒到所屬各縣去。當地人沒有防備,所以財物被齊寇擄掠很多。齊兵很高興當地人沒有防範,認為汾州先前沒有聚集兵力防禦,如今必定還是不會來追擊,因此更加懈怠,沒有構築營壘。韓褒已事先集中了精銳部隊,埋伏在北山中,分別占據險要,阻斷齊兵的歸路。待齊兵路過時,乘其鬆懈無備,突出伏兵攻擊,將齊兵全部俘獲。按照慣例,抓獲的俘虜,要一起送往京師。韓褒於是上書奏道“:俘虜的齊兵,不算太多。如果因為是俘虜而侮辱他們,只會增加齊人的憤怒。請求把他們全部放回,用恩德來回報怨恨。”詔令準奏。自此以後,齊兵來騷擾的情況就少多了。韓褒升任河州總管,又轉任鳳州刺史。不久,就以年老請求辭官還鄉,詔令準許。天和五年(570),官拜少保。

韓褒歷事三朝帝王,因忠厚而為皇帝所知。周武帝十分敬重他,常以老師之禮對待他。每逢韓褒入朝覲見,必定是先有詔令坐,然後才開始議論政事。死後,贈涇、岐、燕三州刺史,諡號為貞。

子繼伯繼承爵位。供職隋朝,官至衛尉少卿。

張軌字元軌,濟北臨邑人,父張崇,曾任高平令。張軌自幼喜愛讀書,志大識廣。當初住在洛陽,家中貧窮,與樂安人孫樹仁成為莫逆之交,常常是你穿著我的衣服,我穿著你的衣服結伴外出,並因此受到人們的稱讚。張軌常常對親近的人說“:秦雍兩地之間,必定有王者出現。”..朱氏失敗後,張軌馳馬入關中。賀拔岳任命張軌為記室參軍,掌管機密要務。很快轉任倉曹。這時正值谷價猛漲,有人讓他把官倉的糧食拿出去賣高價。張軌說:“為了個人而損害大家,不是我想要乾的。應該幫助人度過危難,怎么能夠反而乘人之危呢?”他賣掉了穿的衣服,買糧食救濟貧窮的人。

賀拔岳被殺害後,周文帝任命張軌為都督,一起征討侯莫陳悅。平定了侯莫陳悅,張軌出使洛陽,面見洛陽領軍斛斯椿。斛斯椿說:“高歡陰謀篡政之事,到處都在傳說。人心都嚮往西面,在這裡度日如年。不知宇文和賀拔相比怎么樣?”張軌說:“宇文公文足以治理國家,武足以平定叛亂。至於見識之高、謀事之遠,不是我這個愚笨之人所能測度的。”斛斯棒說:“確實像你說的這樣的話,宇文公真是可依恃的人啊!”周文帝為行台,任張軌為郎中。出京任河北郡守。在河北郡守任三年,聲名政績都十分顯著,治理有術,有循吏之美稱。大統年間商議宰相人選,許多人推舉張軌。入京任丞相府從事中郎,代掌武功郡事。章武公宇文導為秦州刺史,任命張軌為長史。西魏廢帝元年(552),晉位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散騎常侍。二年(553),賜姓宇文,代行南秦州事。恭帝二年(555),升任度支尚書,又任隴右府長史。死在任上,諡號為質。

李彥字彥士,梁郡下邑人。祖父李光之,任魏淮南郡守。父李靜,官任南青州刺史。

李彥少年時就有氣節操行,喜愛讀書,仰慕古風。孝昌年間,入朝為官。孝武帝入主關中,李彥兼任著作佐郎修起居注。大統初年,授通直散騎侍郎之職,又改任左戶郎中。大統十二年(546),精簡三十六曹為十二部。李彥改任戶部郎中,封平陽縣子。廢帝初年,升尚書右丞,轉左丞。

李彥在尚書省任職十五年,參與軍國大事,雜務繁多,盡心盡責,從未懈怠。處理事情果斷迅速,一點也不耽擱。台閣同仁沒有人不讚揚他公正勤勞,不佩服他見事英明的。改任給事黃門侍郎,後仍任尚書左丞。賜姓宇文氏。出京為..州刺史。李彥因東夏還未平定,故辭刺史之職,詔令允準。升任兵部尚書,加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仍兼任著作郎。朝廷設六官建制,李彥改任軍司馬,晉爵號為伯。

李彥生性謙恭,有禮節,雖官居要職,對親戚朋友同僚仍然謙恭有禮。輕財物,重義氣,喜助人,愛文士,時論因此而對他稱讚備至。然而,因為平常身體多病,又勤勤懇懇地恪守職責,即使是病倒在床,仍不停止處理事務,以至於病死。諡號為敬。

臨終的時候,李彥告誡兒子等人說:“過去有人用空木作為棺材,再用藤條綑紮起來,下不紊亂泉水,上不泄露氣味。這其實也是我平生的志願,但是,事情做得過頭了,恐怕世人要說三道四。如今,可以用現在的衣服裝殮,把我埋葬在堅硬而貧瘠的地方,不要用玉器、草飾和儀仗之類的陪葬品。你們要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啊!”朝廷讚賞他這種薄葬的想法,就按他的意願做了。

子癉明繼承父親的爵位。年紀不大就做了高官。大象末年,官至太府中大夫、儀同大將軍。供職隋朝,官終齊州刺史。

子仁政,官長安縣長。義軍至長安,以罪誅之。

辛慶之字餘慶,隴西狄道人。辛姓世代為隴西大姓。父辛顯宗,官至馮翊郡守,贈雍州刺史。

辛慶之少年時就因文采出眾被徵召到洛陽,對策取得第一,授官秘書郎。時逢..朱氏叛亂,魏孝莊帝令司空楊津為北道行台,指揮太行山以東的軍隊討伐。楊津起用辛慶之為行台左丞,參與軍機大事。到了鄴城,得知孝莊帝駕崩的訊息,辛慶之往來兗州和冀州之間,計畫聚集義兵,救國家之危難。不久,節閔帝即位,辛慶之就回到了洛陽。後來,賀拔岳為行台,重新起用辛慶之為行台吏部郎。大統初年,跟隨周文帝東向討伐,任行台左丞。大統六年(540),代掌河東郡諸事。九年,入京為丞相府右長史,兼任給事黃門侍郎,授度支尚書之職,復任河東郡守。改任南荊州刺史,加官儀同三司。

辛慶之雖然職高位隆,卻任性自然,勤儉樸素,車馬衣服,亦不要求華麗奢侈。志量宏大,有讀書人的風度,特別為時議所推重。又因他精通經籍,操行高尚,受命與盧誕等人教授諸王。廢帝二年(553),升任秘書監。死於官任。子加授陵主寢上士。同族兄弟之子辛昂。

辛昂字進君。剛剛幾歲就有成人的志向和行為。有一個善於相面的人對辛昂的父親仲略說“:你們家雖然世世代代都有當官的,但名氣、德行、富貴,沒有人能趕上這個孩子。”仲略也很看重辛昂的志氣,認為相面師說的很對。辛昂十八歲那年,侯景任命他為行台郎中。侯景後來歸附北魏,辛昂於是入朝為官,任丞相府行參軍。後來追論侯景歸附北魏的功勞,辛昂因功封襄城縣男爵。

尉遲迥進伐西蜀,辛昂應募隨軍。平定西蜀後,尉遲迥上表請任辛昂為龍州長史,兼任龍安郡守。沿龍州一帶都是山谷,民俗粗豪梗直。辛昂恩威並施,當地吏民既畏懼而又喜愛他。成都是一方的都會,風俗相雜。尉遲迥因辛昂精於理政,又上表薦辛昂代理成都令。辛昂到了成都縣治,就與縣學諸生拜祭文翁學堂,因共歡宴,對諸生說:“子要孝,臣要忠,師要嚴,友要信,為人立身的根本,不過就是這些。如果不按這些話去做,憑什麼成就功名?各自應該自己努力,成就美好的名聲。”辛昂的話說得實在而在理,諸生都十分感動,回去告訴他們的父老說:“辛君教誨告誡這樣做,不可違背了他的好意。”於是成都縣境秩序井然,人們都被辛昂的話感化了。改任梓潼郡守。朝廷設立六官的建制後,入京任司隸上士,襲爵繁昌縣公。

保定二年(562),任職小吏部。其時益州富足,國家需要的東西,從益州運出,沿途十分艱難,且常常被劫盜。詔令辛昂出使益州和梁州,兩州的軍事都由辛昂處理。辛昂安撫開導災民,運送物品的道路就安寧下來了。天和初年,陸騰征討信州蠻人,詔令辛昂從通州、渠州等地運送糧草給陸騰的大軍使用。這個時候,臨、信、楚、合等各州的百姓多順從叛逆。辛昂曉以利害福禍,很多人便歸順而來。辛昂令老弱之人背負糧食,讓精壯的男子拒敵作戰,大家毫無怨言。出使方還,又遇巴州萬榮郡人反叛,圍攻郡城。辛昂於是招募通、開二州之民,得三千精壯,快速趕赴巴州,以求出其不意。又令眾軍士高唱中原的歌曲,直取叛軍營壘。叛軍以為有大軍來救,聞風而散。朝廷表彰辛昂行權宜救巴州之圍的事,詔令梁州總管、杞國公宇文亮即于軍中賞賜辛昂奴婢二十人,彩緞四百疋。又因辛昂威望信譽廣布於宕渠,就命辛昂為渠州刺史。轉任通州刺史。辛昂以誠相待,廣布信義,甚得北方夷獠的歡心。任滿回京,夷獠首領都隨辛昂進京朝覲。朝廷因辛昂同化融合夷部落,提升辛昂為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這時,晉公宇文護執掌朝政,辛昂稍稍被宇文護看重一些,武帝頗為怨恨辛昂。等到宇文護被誅殺,辛昂又受刑罰之苦,抑鬱難伸,因此就死去了。

杜杲字子暉,京兆杜陵人。祖父杜建,魏輔國將軍,死贈蒙州刺史。父杜皎,儀同三司,官武都郡守。

杜杲學涉經史,有超世才幹謀略。他的同族父輩杜攢,清明正直,有識鑒人才之能,十分器重杜杲,常說“:杜杲是我家的千里駒。”杜攢當時供職魏朝,任黃門侍郎,兼任度支尚書、衛大將軍、西道大行台,娶孝武妹新豐公主,因此將杜杲推薦給朝廷。永熙三年(534),入京為奉朝請。周明帝初,任修城郡守。適逢鳳州人仇周貢等人作亂,攻逼修城。杜杲廣施信義於人,所轄之內沒有叛亂的人。不久,率領郡兵與開府趙昶合兵,一起平定叛亂。入京任司會上士。

當初,陳文帝的弟弟安成王陳頊在後梁為人質。到了平定江陵,陳頊依舊例遷往長安。陳國請求放還陳頊,周文帝雖然答應,卻沒有放他回去。到杜杲入京為司會上士的時候,周文帝想放陳頊回陳國,就命杜杲為使者到陳國。陳文帝十分高興,當即派遣使者答謝,並將黔中幾個州割讓給周國,請求劃分疆界,永結睦鄰之好。杜杲因出使稱旨,提升為都督,領小御伯,又前往負責劃分疆界。陳國於是歸還魯山郡給周國。周文帝於是封陳頊柱國大將軍,詔令杜杲送陳頊回國。陳文帝對杜杲說“:我的弟弟如今承蒙貴國以禮送回,實在是周朝的恩惠。然而,陳國如果不歸還魯山郡,恐怕周朝也未必肯放我弟弟回來吧!”杜杲回答道“:安成王在關中,乃是鹹陽城的一個平民百姓。然而,他卻是您的弟弟,其價值豈止是一座城池?我朝親睦九族,寬恕兼及於物,上遵從太祖遺旨,下思繼友好之意,我朝所以把您的弟弟送回來,就是這個原因。如果認為您的弟弟等同於一個魯山郡,我朝固然不應貪得那一個小鎮子。況且魯山郡原是梁國的土地,梁國是我朝的藩臣,若按前後來說,魯山郡自然應該歸於我國。若說是用平平常常的一片土地,來交換自己的骨肉之親,我尚且認為不妥,怎么能說給朝中大臣聽呢!”陳文帝甚感慚愧,許久才說:“前面那些話不過是開開玩笑罷了!”自此以後,陳國的接待超出了常禮。杜杲回國時,隨人來到大殿,陳文帝下座迎接,執手道別。朝廷嘉獎杜杲,授予大都督、小載師下大夫,行小納言,再次出使陳國。

及華皎來投奔周國,詔令衛公宇文直、都督元定等增援。元定等全軍覆沒。自此以後,連年征戰不息,東南邊境騷動不安。武帝任命杜杲為御正中大夫出使陳國,陳說安定邊境罷兵安民之意。陳宣帝派遣黃門侍郎徐陵對杜杲說“:我們兩國是友好鄰邦,周國接受我國的叛徒,為什麼呢?”杜杲說“:陳國君主當初在我周朝,不是仰慕禮義而至,我們主上授給他柱國之職,使之位極人臣,子女玉帛,準備禮物派人送回。今日陳國君主的社稷,誰說不是周朝的恩德?郝烈一類人是邊境百姓中的狂徒,陳國君主未曾報德,而先接納郝烈那些狂徒。我國如今接納華皎,正是對陳國接受郝烈的報復。過錯自你們開始,不在我國!”徐陵說:“你們接納華皎,志在吞併陳國。我們這裡接納郝烈,只是給他個存身之地而已。再說,華皎是一州將領,竊州邑叛亡。郝烈所領僅一百人來戶。脫身逃竄。大小不一樣,怎么能夠相提並論呢?”杜杲說:“大小雖然不一樣,接受降敵是一樣的。若論先後,我國沒有過錯。”徐陵說:“周朝送我國國君回國,既然認為是恩德,那么,衛公和元定等渡江來攻,誰說不是怨恨呢?算一算恩德和怨恨,亦足以相抵了。”杜杲說:“元定等人兵敗被俘,怨恨已消失了。陳國君主面南稱帝,恩德還在。何況怨恨起於你們的陳國,恩德始於我國。拿怨恨酬謝恩德,我還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呢!”徐陵笑而不答。杜杲於是陳說兩國修好的好處,徐陵原原本本地報告給陳宣帝。陳宣帝答應杜杲之請,於是就派遣使臣來周朝通好。

建德初年,杜杲任司城中大夫,仍舊出使到陳國。陳宣帝對杜杲說“:長湖公元定等人雖然住在我國,但是恐怕不會沒有故國之思。王褒、庚信那些人既然被困在關中,也會有思鄉之念。”杜杲揣摸陳宣帝的意思,是想用元定軍將士交換王褒等人,就回答說:“元定統兵失律,遇到危難苟且偷生,既不能以死殉節,哪裡還用得著這樣做!再說,元定對於我國,如同牛之一毛,有什麼幫助和損失呢!我國的和議,當初並沒有涉及這個。”陳宣帝就不說什麼了。杜杲回國時,到了石頭城。陳宣帝又派人對杜杲說“:若想南北聯合,共同對付齊國,周國能把樊城、鄧州給我國,方可表示誠意。”杜杲答道:“南北聯合對付齊國,難道只是有利於我國?如果一定想得到城鎮的話,應該從齊國那裡得。先索要漢南之地再談聯合,我是不敢聽從的。”回國後,任司倉中大夫,又出使於陳國。

杜杲有辭令辯才,熟悉談判之事,前後數次奉命出使陳國,陳國的人都不能讓他屈服,陳宣帝非常敬佩他。那時元定已經死了,陳國就按照禮儀送還開府賀拔華和元定的棺柩,杜杲接受後護送回國。授官河東郡守,升任溫州刺史,賜爵義興縣伯。大象元年(579),入京任御正中大夫,又一次出使陳國。二年,任申州刺史,加開府儀同大將軍,晉爵位為侯。任同州刺史。

隋開皇元年(581),任命杜杲為同州總管,晉爵位為公。很快又升任工部尚書。二年,任西南道行台兵部尚書。不久就因病而死。

宗懍字元懍,南陽涅陽人。八世祖宗承,永嘉之亂時,討伐陳敏有功,封為紫陽縣侯,授宜都郡守之職。死於任上。宗氏子孫因此居於江陵。父親宗高之,梁時任山陰令。

宗懍自幼聰明精敏,喜愛讀書,晝夜不知疲倦,一說話就引用前人故事,鄉里都稱他是“小兒學士”。梁大同六年(540),舉秀才,因為沒有趕上南北二宮元旦正會,依例不能對策。梁元帝出鎮荊州,對長史劉之遴說:“你們家鄉多才幹之士,替我舉薦一個有情意的少年。”之遴舉薦宗懍,當天就引見給梁元帝,令兼任記室。曾經夜晚被召至元帝府,奉命撰寫《龍川廟碑》,一夜之間就寫好了。天亮呈交給梁元帝,梁元帝大加讚美。宗懍後歷任臨汝、建城、廣晉三個縣的縣令。逢母喪,辭職守孝,一哭就吐血,二十天內,哭死而又甦醒的情況就有三次。每天早上,都有數千隻鳥聚集在他家的草房上,宗懍一哭,它們就飛來,哭聲一停,群鳥就飛去。當時的人認為這是宗懍的孝行感動了群鳥,所以才有這種情況。

梁元帝即位,提升宗懍為尚書侍郎,封爵信安縣侯,多次升遷至吏部尚書。宗懍父宗高之先任南台書侍御史,觸犯了律令。宗懍希望開釋父罪,而自己願意終身以菜為食。宗高之後來辨明無罪,所以宗懍就一直以菜為食,受到鄉人的稱讚。宗懍在元帝府,府中的人多說宗懍這樣做是裝出來的。到了這個時候,宗懍便大食魚肉,國子祭酒沛國人劉..責備他說:“我本來只知道你不忠,但還認為你孝。如今你這樣做就是忠孝都沒有了。”宗懍不能回答。宗懍學問淵博,很有文采,從來不曾稱讚過什麼人,因此朋友很少。

當初,平定侯景之後,梁元帝想遷都建鄴,只有宗懍勸元帝都渚宮,這是因為他的家鄉在荊州的緣故。等到江陵平定,宗懍與王褒等進入關中。周文帝因為宗懍是江南有名的人物,十分尊重他。周孝閔帝即位,任命宗懍為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明帝即位,宗懍又與王褒等人在麟趾殿刊定各種書籍,多次承蒙皇帝賜宴。保定年間去世。有文集二十卷流傳後世。

劉璠字寶義,沛國人。六世祖劉敏。永嘉之亂中遷居廣陵。父劉臧,性格耿直,志向篤誠,愛好學習,以孝行聞名鄉里。出仕梁朝,任著作郎。

劉璠九歲時死了父親,居喪合乎禮義。自幼喜愛讀書,很會寫文章。十七歲時,就深得上黃侯蕭曄的器重。范陽人張綰,梁朝宮室的外戚,才華出眾,富於辯才,為當世所推崇。因為蕭曄身份高貴,張綰也藉助蕭曄的名望。 劉璠年少還未出仕,自恃有才而逞才使氣,不甘居張綰之下。張綰曾於新渝侯宅第,借著酒力辱罵京兆尹杜杲“:寒士不遜。”劉璠正言厲色地說“:在座的各位誰不是寒士?”劉璠的本意是說張綰,而蕭曄認為是說他的,便有不悅之色。 劉璠道:“哪一個王門不能混得個座位!”就拂衣而去。蕭曄急忙向他道歉,劉璠這才沒有走。後來隨蕭曄到淮南,劉璠的母親病在建康, 劉璠不知道這件事。有一天,忽然渾身疼痛起來,不大一會,家中信息傳來,說他的母親病了。劉璠當即哀號上道,死而復甦。正當他渾身疼痛的時候,就是母親病逝之日。守喪期間,哀毀損身,因此而感受風寒。服喪滿後一年,還需要拄著木杖才能起身。蕭曄死於毗陵,原來的部屬多四散而去。 劉璠一個人扶蕭曄的靈柩回京城,安葬後才走。梁簡文帝此時為東宮太子,平常就很看重蕭曄,那些不送靈柩的人多被彈劾指責,只有 劉璠一個受到獎賞。任命劉璠為王國常侍,不是劉璠所喜好的。

劉璠少年時慷慨有大志,喜好功名,想建功立業於邊庭,對平平穩穩地晉升不感興趣。適逢宜豐侯蕭修出任北徐州刺史, 劉璠即自請為其輕車府主簿,兼任記室參軍。蕭修任梁州刺史,劉璠又請為中記室,補任華陽太守。逢侯景渡江,梁朝大亂,蕭修認為 劉璠有才幹謀略,十分信任他並委以重任。這時,寇虜四起,國家沒有安定,劉璠慨然賦以言其志。其詩末章雲“:隨會平王室,夷吾匡羈功。虛簿無時用,徒然慕昔風。”蕭修成立府署,設定僚屬,任命 劉璠為咨議參軍,仍兼記室。梁元帝即位,授劉璠樹功將軍、鎮西府咨議參軍之職,賜書說:“鄧禹文學之士,尚且執戈從軍;葛洪本是書生,尚談破賊之事。前賢不遠,對你寄予很大希望。”不久,元帝就讓蕭修繼承鄱陽的封地,並且任命為雍州刺史,又任命 劉璠為蕭修平北府司馬。

武陵王蕭紀自立於蜀,任命劉璠為中書侍郎。遣使召劉璠至,使者往返八次, 劉璠才來到西蜀。蕭紀又任命劉璠為黃門侍郎,令長史劉孝勝安排心腹之人,讓畫師畫《陳平渡河歸漢圖》送給劉璠。劉璠苦苦請求東還,中記室韋登私下對他說:“殿下寬忍而又留有遺憾,你若是不留下來,將要招致大禍。如果派人在葭萌關阻截你,那么你就要完了。不如共圖大計,使身名都有好處!”劉璠正色說“:你想婉言勸阻我嗎?我與府侯的名分禮義已定,豈能因榮辱安危而改變我的心呢!大丈夫立志,應當為其志而死生。殿下剛剛施大義於天下,終不會逼迫我一個人吧。”蕭紀知道 劉璠不能為己所用,就贈他許多東西送他走了。臨別時,蕭紀又解下佩刀贈給劉璠,說:“但願你見到刀能想起我。”劉璠說:“怎敢不奉揚您的威靈,剪除奸佞。”蕭紀於是派遣使者拜蕭修為益州刺史,封爵隨郡王,任命 劉璠為隨郡王府長史,加官蜀郡太守。

劉璠辭還,至白馬西邊,適逢達奚武的軍隊已到了南鄭,劉璠入城不得,就投降了達奚武。周文帝往日就聽說過 劉璠的大名,事先告戒達奚武:“不要傷害了劉璠。”所以,達奚武先令劉璠赴京見周文帝。周文帝和劉璠一見如故,對僕射申徽說“: 劉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即使是古人也比不過他!”申徽說“:晉人消滅吳國,利在於陸遜、陸抗。您今日平梁漢,得到了劉璠。”這時,南鄭守軍還在堅守,達奚武請求屠城,周文帝準備答應達奚武之請,命他僅保全蕭修一家人而已。 劉璠上朝求情,周文帝惱怒劉璠多事,不答應他的請求。劉璠哭訴著堅意求情,過了一個時辰還不退下。柳仲禮侍立在旁,說:“此人真是貞烈之士!”

周文帝既已答應蕭修投降,又準許他回國。可是蕭修到長安幾個月了,還沒有讓他回國。 劉璠因此宴請周文帝,周文帝說:“古人誰和我能比?”劉璠說:“我常常以為您是蓋世英明之主,成湯和周武王都趕不上您。今日看來,真是連齊桓、晉文也比不過。”周文帝說:“我即便不能和成湯、周武相比,也希望能與伊尹、周公相匹敵,怎么會連齊桓、晉文都不如呢?”劉璠回答道:“齊桓存三亡之國,晉文公伐原不失信義。”話未說完,周文帝撫掌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激將我啊!”當即命令遣返蕭修。蕭修請求和 劉璠一起回國,周文帝沒有答應。任命劉璠為中外府記室,升任黃門侍郎、儀同三司。曾經臥病在家,對雪而生感慨,於是就作《雪賦》寄託心志。當初,蕭修在漢中給蕭紀的書信,以及《答西魏書》、《移襄陽文》,都是 劉璠寫的。

周明帝初年,授內史中大夫,掌管詔書。很快即封爵平陽縣子。任職清白簡亮,與世俗不合,貶為同和郡守。 劉璠善於安撫防禦,任職不到一年,羌將投降歸附者多達五百餘家。前後幾任郡守多為自己經營,收羅財產,只有劉璠一絲一毫也沒有取。妻子子女都隨羌人風俗,吃麥子,穿毛皮,始終不改。洮陽、洪和二郡的羌族人常常越境到 劉璠處,請劉璠審理訟案。蔡公宇文廣其時鎮守隴右,嘉獎劉璠理政有方。後來,宇文廣出鎮陝州,想讓劉璠跟隨他去陝州,羌人願意跟 劉璠去陝州的人有七百人,聽說這件事的人都讚嘆驚奇不已。陳公宇文純鎮守隴右,引拔劉璠為總管府司錄,十分敬重他。死於官任。著有《梁典》三十卷,有文集二十卷,並行於世。

劉行本,劉璠兄之子。其父瞔,任職於梁朝,為官清正。行本初任武陵王國常侍。後遇蕭修以梁州北附於周朝,遂與叔父劉..一起歸順周朝,寓居在新豐。常常把誦讀書籍作為自己的事情,精力旺盛,不知疲憊,雖然缺吃少穿,亦怡然自得。性情剛烈,志向堅定不移。周大冢宰宇文護引用為中外府記室。武帝親自執政,劉行本轉任御中正中士,兼領起居注。

屢屢升遷至掌朝下大夫。周朝舊例,天子駕臨宮殿,掌朝主管筆墨紙硯,端到御座邊,由承御大夫進取。到行本任掌朝,準備將筆呈遞給皇帝,承御大夫又要來取。行本高聲道“:不能拿筆去!”武帝吃驚地看著,問他為何這樣,行本答道“:我聽說設官分職,各有各的職責範圍。我既然不能佩帶承御之刀,承御怎么能來取我的筆呢?”武帝說“:有道理。”於是就命令二司各行其職。

及宣帝繼位,多有失德之事,行本直言切諫忤旨,貶出京城任河內太守。尉遲迥發動叛亂,進攻懷州,行本率領屬下抵抗。升任儀同,賜爵文安縣子。

隋文帝登基,行本官任諫議大夫,檢校中書侍郎。文帝曾憎恨一名郎官,令人在殿前痛笞。行本進諫說“:此人平日清正,他的過錯又小。”文帝不予理睬。行本鄭重走上前說“:陛下不認為為臣不肖,令臣侍在左右。臣之言若說得對,陛下怎能不聽?臣之言若不對,應當使之歸於正理,怎么能夠輕視臣子而不予理睬呢?臣子所說的不是個人的事情!”於是把手板扔在地上就退朝了。文帝收斂怒容向行本道歉,就原諒了那個受笞的郎官。

此時天下大同,四夷歸附,行本因党項羌人封疆很近,到了最後才歸服,上表彈劾羌人使者“:臣聽說南蠻聽從校尉的統治,西域仰敬都護的威名。等到看見西羌,鼠竊狗盜,父不父,子不子,君臣沒有分別,四夷之人,西羌最為低下。不省悟維繫他們的惠心,哪裡知道天朝含養的恩德,兇狠殘暴,背離正統。羌人使者新近才至,請求交付推科論罪。”文帝認為行本志向不凡。雍州別駕元肇對文帝說“:有一個州吏,接受了別人送給他的二百文錢,按律令打一百杖。然而,臣剛到雍州時就和他有約定。這個州吏故意違反,請求加徒刑一年。”行本駁斥他說:“律令的實行,是為了闡明皇上的詔令。如今元肇竟然敢於重視他的教命,輕視法令,損法以取威,不是人臣應有之禮。”文帝嘉獎行本,賜給他絹一百匹。

行本升任太子左庶子,和從前一樣領書侍御史。皇太子虛心敬畏他。這時唐令則任左庶子,太子過分親近唐令則,經常讓他教授宮女唱歌。行本責備唐令則說“:庶子之職,應當引導太子走正道,為何讓他沉溺於房帷之間呢!”令則非常慚愧,卻不能改正。這時,沛國人劉臻、平原人明克讓、河南人陸爽等人都因文采出眾而受到太子的寵愛。行本對唐令則不能調教維護太子甚為惱怒,常常對三人說“:你們要讀正經之書。”左衛率長史夏侯福受到太子的親昵,曾經在閣房裡和太子嬉戲。夏侯福大笑,聲音傳到外面。行本這時在閣外聽到了,等夏侯福出來,指責他道:“你是何等小人,敢褻慢太子!”於是就把夏侯福交給執法人審問。太子為他求情,才把他放了。太子曾經得到一匹好馬,令夏侯福騎出來看看。太子非常高興,就想讓行本再騎一騎。行本正色道“:皇上把我放在庶子的位子上,是想讓我輔導殿下走正道,不是讓殿下戲耍著玩的。”太子甚為慚愧,就放棄了這種念頭。

又以本官領大興令,權貴忌憚他行事剛正,沒有人敢上他的門。因此請託之路斷絕了,吏人頗為懷念他。不久,卒於官任,文帝非常傷心和惋惜。到了太子被廢,文帝說:“可悲啊!假如劉行本還活著,太子楊勇不至於到這個地步!”行本沒有兒子。

柳遐字子癉,河東解人,宋太尉元景的從孫。祖父柳叔珍,官任義陽內史,事跡見《南史》。父柳季遠,梁朝時任宜都太守。

柳遐自幼豪爽超俗,神采嶷然,小小的年紀就有成年人的氣量。十分喜愛文學,做事都符合規矩。他的伯父柳慶遠特別器重他,對他說:“我昔日侍奉伯父太尉公,伯父曾對我說:‘我昨夜夢見你登上一座高大壯麗的樓房,我把座席交給了你。你日後名望官位必定顯要,遺憾的是我見不到了。’我往日也曾白天稍稍睡一會兒,又夢見將往日得到的座席還贈給你。你的官位應當能夠趕得上我。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以應吉祥之兆。”梁西昌侯蕭藻鎮守雍州時,柳遐才十二歲,他按老百姓的禮節謁見西昌侯,風度儀態端莊嚴肅,進退高雅。蕭藻很欣賞他,讓手下的人踩住他的衣襟,想藉此看看他的反映。柳遐慢慢地朝前走了一點,根本不回頭來看。出仕梁朝,不久升任尚書功論郎。陳郡人謝舉此時任尚書僕射,傳喚柳遐來交談,非常欣賞他,回頭對人說“:江漢的英才俊傑在這裡見到了。”

岳陽王蕭鮞在襄陽秉承皇帝的旨意,授予柳遐吏部郎之職,賜爵號聞喜公。不久又晉升為持節、侍中、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及蕭鮞在江陵稱帝,舉襄陽以歸附北朝,柳遐向蕭鮞辭別道:“陛下中興盛業,雄居於古楚之地。臣昔日幸會陛下,早授官位,按理應該以身許國,以求有始有終。自從晉朝南遷,臣宗族隨遷的少,從祖太尉、世父儀同、從父司空,都是職位高聲望大,就在金陵安下家來。只留下臣之先人獨守家園,曾經告誡臣等,不要違背先人之志。如今襄陽既然已經入於北朝,臣若陪從陛下,進則無益於行程,退則有違先人的意思。”蕭鮞嘉許他的志向,就答應了他。柳遐因此留在家鄉,埋頭經籍,自得其樂。

周文帝、明帝頻頻徵召,柳遐因疾病堅辭不受。及蕭鮞死,柳遐甚為哀痛,按照舊臣的禮儀服喪。保定年間,朝廷再次徵召,柳遐這時才入朝,任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霍州刺史之職。柳遐訓導人務必先施以德,施德再三而不聽從命令的,才稍加貶斥,只是讓人知道羞恥而已。他的部下受到感染而服其化,不再做什麼錯事,都說:“我們的長官這樣仁慈施惠,怎么能夠欺騙他呢!”柳遐死後,贈金、安二州刺史。

柳遐有非常人所及的德行。當初任州主簿時,其父親死在揚州,柳遐自襄陽奔喪,六天到達,一路悲哀過度,形貌損毀,人們都認不出來了。後來奉父親靈柩西歸,中流忽起大風,舟中的人相顧失色。柳遐抱著棺木悲號慟哭,向天訴說哀告,很快風止浪靜。他的母親乳間曾生有毒瘡,醫生說:“這種病沒有什麼辦法可治,只有找人吮吮瘡中的膿水,或許可以希望減輕點疼痛。”聲音未落,柳遐就吸吮起來,過了十來天慢慢地痊癒了。人們都認為這是柳遐的孝行感動了神靈的緣故。柳遐性格溫和寬厚,喜怒不形於色。弘揚獎勵名教,從來不論人之過。特別樂善好施,家中無多餘的錢財。臨終囑咐薄葬,其子輩遵囑而行。有十個兒子,柳靖、柳莊最為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