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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四十三

作者:李延壽

齊高帝諸子下

臨川獻王映字宣光,高帝第三子也。少而警悟,美言笑, 善容止。仕宋位給事黃門侍郎、南兗州刺史,留心吏事,自下 莫不肅然,令行禁止。

高帝踐阼,爲荊州刺史,加都督,封臨川王。嘗致錢還都 買物,有獻計者,於江陵買貨,至都還換,可得微有所增。映 笑曰:“我是賈客邪,乃復求利。”改授都督、揚州刺史。蒞 事聰敏,府州曹局皆重足以奉禁令,自宋彭城王義康以後,未 之有也。

永明元年,爲侍中、驃騎將軍。五年,即本號開府儀同三 司。七年薨。映善騎射,解聲律,工左右書、左右射,應接賓 客,風韻韶靡,及薨,朝野莫不惋惜。贈司空。九子皆封侯。

長子子晉,永元初爲侍中,入梁爲高平太守。第二子子游, 州陵侯,爲黃門侍郎。謀反,兄弟並伏誅。

長沙威王晃字宣明,高帝第四子也。少有武力,爲高帝所 愛。升明二年,代兄映爲淮南、宣城二郡太守。晃便弓馬,初 沈攸之事起,晃多從武容,赫弈都街,時人爲之語曰:“煥煥 蕭四傘。”其年,遷西中郎將、豫州刺史,監二州諸軍事。

高帝踐阼,晃每陳政事,輒爲典簽所裁,晃殺之。上大怒, 手詔賜杖。遷南徐州刺史,加都督。武帝爲皇太子,拜武進陵, 於曲阿後湖斗隊,使晃御馬軍,上聞之,又不悅。臨崩,以晃 屬武帝,處以輦轂近蕃,勿令遠出。

永明元年,以晃爲都督、南徐州刺史。入爲中書監。時禁 諸王蓄仗,在都下者,唯置捉刀左右四十人。晃愛武飾,罷徐 州還,私載數百人仗還都,爲禁司所覺,投之江中。帝聞之大 怒,將糾以法,豫章王嶷稽首流涕曰:“晃罪誠不足宥,陛下 當憶先朝念白象。”白象,晃小字也。上亦垂泣。高帝大漸時, 戒武帝曰:“宋氏若骨肉不相圖,佗族豈得乘其弊 ?汝深戒 之。”故武帝終無異意,然晃亦不見親寵。當時論者,以武帝 優於魏文,減於漢明。

後拜車騎將軍、侍中。薨,贈開府儀同三司。武帝嘗幸鍾 山,晃從駕。以馬矟刺道邊枯櫱,上令左右數人引之,銀纏皆 卷聚而矟不出,乃令晃復馳馬拔之,應手便去。每遠州獻駿馬, 上輒令晃於華林中調試之。高帝常曰:“此我家任城也。”武 帝緣此意,故諡曰威。

武陵昭王曄字宣昭,高帝第五子也。母羅氏,從高帝在淮 陰,以罪誅。曄年四歲,思慕不異成人,每慟吐血。高帝敕武 帝曰:“三昧至性如此,恐不濟,汝可與共住,每抑割之。” 三昧,曄小字也。故曄見愛。

高帝雖爲方伯,而居處甚貧,諸子學書無紙筆,曄常以指 畫空中及畫掌學字,遂工篆法。少時又無棋局,乃破荻爲片, 縱橫以爲棋局,指點行勢,遂至名品。

性剛穎俊出,與諸王共作短句詩,學謝靈運體,以呈高帝。 帝報曰:“見汝二十字,諸兒作中,最爲優者。但康樂放蕩, 作體不辨有首尾,安仁、士衡深可宗尚,顔延之抑其次也。”

建元二年,爲會稽太守,加都督。上遣儒士劉瓛往郡,爲 曄講五經。武帝即位,歷中書令、祠部尚書。巫覡或言曄有非 常之相,以此自負,武帝聞之,故無寵,未嘗處方岳。於御坐 曲宴,醉伏地,貂抄肉柈。帝笑曰:“汙貂。”對曰:“陛下 愛其羽毛,而疏其骨肉。”帝不悅。

性輕財重義,有古人風。罷會稽還都,齋中錢不滿萬,俸 祿所入,皆與參佐賓僚共之。常曰:“兄作天子,何畏弟無錢。” 居止附身所須而已。名後堂山爲首陽,蓋怨貧薄也。

嘗於武帝前與竟陵王子良圍棋,子良大北。及退,豫章文 獻王謂曄曰:“汝與司徒手談,故當小相推讓。”答曰:“曄 立身以來,未嘗一口妄語。”執心疏婞,偏不知悔。好文章, 射爲當時獨絕,琅邪王瞻亦稱善射,而不及曄也。

武帝幸豫章王嶷東田,宴諸長王,獨不召曄。嶷曰:“風 景殊美,今日甚憶武陵。”上仍呼使射,屢發命中,顧四坐曰: “手何如?”上神色甚怪,嶷曰:“阿五常日不爾,今可謂 仰藉天威。”帝意乃釋。後於華林射賭,凡六箭,五破一皮, 賜錢五萬文。又上舉酒勸曄,曰:“陛下常不以此處許臣。” 上回面不答。

豫章王於邸起土山,列種桐竹,號爲桐山。武帝幸之,置 酒爲樂,顧臨川王映:“王邸亦有嘉名不?”映曰:“臣好棲 靜,因以爲稱。”又問曄,曄曰:“臣山卑,不曾棲靈昭景, 唯有薇蕨,直號首陽山。”帝曰:“此直勞者之歌也。”

久之,出爲江州刺史。上以曄方出鎮,求其宅給諸皇子, 遣舍人喻旨。曄曰:“先帝賜臣此宅,使臣歌哭有所,陛下欲 以州易宅,臣請不以宅易州。”帝恨之。至鎮百餘日,典簽趙 渥之啓曄得失,征還爲左戶尚書。遷太常卿。累不得志。

冬節問訊,諸王皆出,曄獨後來,上已還便殿,聞曄至, 引見,問之,曄稱牛羸不能取路。上敕車府給副御牛一頭。敕 主客自今諸王來不隨例者,不復爲通。

公事還,過竟陵王子良宅,冬月道逢乞人,脫襦與之。子 良見曄衣單,進襦於曄。曄曰:“我與向人亦復何異。”尚書 令王儉詣曄,曄留儉設食,盤中菘菜鱯魚而已。儉重其率真, 爲飽食盡歡而去。

尋爲丹陽尹,始不復置行事,自得親政。轉侍中、護軍將 軍,給油絡車,又給扶二人。武帝臨崩,遺詔爲衛將軍、開府 儀同三司。大行在殯,竟陵王子良在殿內,太孫未至,衆論喧 疑,曄衆中言曰:“若立長,則應在我;立嫡,則應立太孫。” 及鬱林立,甚見馮賴。隆昌元年薨,贈司空,班劍二十人。

安成恭王暠字宣曜,高帝第六子也。性清和,多疾。歷位 南中郎將、江州刺史,侍中,領步兵校尉,中書令。永明九年, 爲散騎常侍、秘書監,領石頭戍事。及夏薨。

鄱陽王鏘字宣韶,高帝第七子也。建元末,武帝即位,爲 雍州刺史,加都督。武帝服除,鏘方還,始入覲拜便流涕。武 帝愕然,問其故,鏘收淚曰:“臣違奉彌年,今奉顔色,聖顔 損瘦,所以泣耳。”武帝嘆曰:“我復是有此一弟。”

累遷丹陽尹。永明十一年,爲領軍將軍。鏘和悌美令,性 謙慎,好文章,有寵於武帝。領軍之授,齊室諸王所未爲,鏘 在官理事無壅,當時稱之。車駕游幸,常甲仗衛從,恩待次豫 章王嶷。其年,給油絡車。

隆昌元年,轉尚書左僕射,遷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 三司,領兵置佐。鏘雍容得物情,爲鬱林依信。鬱林心疑明帝, 諸王問訊,獨留鏘,謂曰:“聞鸞於法身何如?”鏘曰:“臣 鸞於宗戚最長,且受寄先帝,臣等年皆尚少,朝廷之乾,唯鸞 一人,願陛下無以爲慮。”鬱林退謂徐龍駒曰:“我欲與公共 計取鸞,公既不同,我不能獨辦,且復小聽。”及鬱林廢,鏘 竟不知。

延興元年,進位司徒,侍中如故。明帝鎮東府,權威稍異, 鏘每往,明帝屣履至車迎鏘,語及家國,言淚俱下,鏘以此推 信之。而宮台內皆屬意於鏘,勸令入宮,發兵輔政。制局監謝 粲說鏘及隨王子隆曰:“殿下但乘油壁車入宮,出天子置朝 堂,二王夾輔號令,粲等閉城門上仗,誰敢不同,宣城公政當 投井求活,豈有一步動哉!東城人政共縳送耳。”子隆欲定計, 鏘以上台兵力既悉東府,且慮難捷,意甚猶豫。馬隊主劉巨, 武帝時舊人,詣鏘請間,叩頭勸鏘立事。鏘命駕將入,復回還 內,與母陸太妃別,日暮不成行。典簽知謀告之,數日,明帝 遣二千人圍鏘宅,害鏘,謝粲等皆見殺。凡諸王被害,皆以夜 遣兵圍宅,或斧斫關排牆,叫噪而入,家財皆見封籍焉。

桂陽王鑠字宣朗,高帝第八子也。永明七年爲中書令,加 散騎常侍。時鄱陽王鏘好文章,鑠好名理,人稱爲鄱桂。

鑠清羸有冷疾,常枕臥,武帝臨視,賜床帳衾褥。性理偏 詖,遇其賞興,則詩酒連日,情有所廢,則兄弟不通。隆昌元 年,加前將軍,給油絡車,並給扶二人。

鄱陽王見害,鑠遷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不自安,至 東府見明帝,及出,處分存亡之計。謂侍讀山悰曰:“吾前日 覲王,王流涕嗚咽,而鄱陽、隨郡見誅。今日見王,王又流涕 而有愧色,其在吾邪?”其夜三更中兵至,見害。

始興簡王鑑字宣徹,高帝第十子也。性聰警。年八歲,喪 所生母,號慕過人,數日中便至骨立。豫章文獻王聞之,撫其 首嗚咽,謂高帝曰:“此兒操行異人,恐其不濟。”高帝亦悲 不自勝。

初封廣興郡王,袁彖時爲秘書丞,早有令譽,高帝盛重鑒, 乃以彖爲友。後改封始興。自晉以來,益州刺史皆以良將爲之。 宋泰始中,益州市橋忽生小洲,道士邵碩見之,曰:“當有貴 王臨州。”劉亮爲刺史,齋前石榴樹陵冬生華,亮以問碩,碩 曰:“此謂狂華,宋諸劉滅亡之象。後二年君當終,後九載宋 當滅。滅後有王勝喜來作此州,冀爾時蜀土平。”碩始康人, 元徽二年,忽告人云:“吾命終。”因臥而死。後人見碩在荊 州上明,以一隻故履縛左腳,而行甚疾,遂不知所之。永明二 年,武帝不復用諸將爲益州,始以鑒爲益州刺史、督益寧二州 軍事,加鼓吹一部。“勝喜”反語爲“始興”,碩言於此乃驗。

先是劫帥韓武方常聚黨千餘人,斷流爲暴,郡縣不能禁, 行旅斷絕。鑒行至上明,武方乃出降。長史虞悰等鹹請殺之。 鑒曰:“武方爲暴積年,所在不能制,今降而被殺,失信;且 無以勸善。”於是啓台,果被宥,自是巴西蠻夷兇惡,皆望風 降附。行次新城,道路籍籍,雲陳顯達大選士馬,不肯就征, 巴西太守陰智伯亦以爲然。乃停新城十許日,遣典簽張曇皙往 觀形勢。俄而顯達遣使人郭安明、朱公恩奉書貢遺,鹹勸鑒執 之。鑒曰:“顯達立節本朝,必自無此。曇皙還,若有同異, 執安明等未晚。”居二日,曇皙還,說顯達遣家累已出城,日 夕望殿下至。於是乃前。時年十四。

好學,善屬文,不重華飾,器服清素,有高士風。與記室 參軍蔡仲熊登張儀樓,商略先言往行及蜀土人物。鑒言辭和辯, 仲熊應對無滯,當時以爲盛事。

州城北門常閉不開,鑒問其故於虞悰,悰答曰:“蜀中多 夷暴,有時抄掠至城下,故相承閉之。”鑒曰:“古人云, ‘善閉無關楗’。且在德不在門。”即令開之。戎夷慕義,自是 清謐。於州園地得古冢,無復棺,但有石槨。銅器十餘種,並 古形;玉璧三枚;珍寶甚多,不可皆識;金銀爲蠶蛇形者數斗。 又以朱沙爲阜,水銀爲池,左右鹹勸取之。鑒曰:“皇太子昔 在雍,有發古冢者,得玉鏡、玉屏風、玉匣之屬,皆將還都, 吾意常不同。”乃遣功曹何佇爲之起墳,諸寶物一不得犯。

性甚清,在蜀積年,未嘗有所營造,資用一歲不滿三萬。 王儉常嘆云:“始興王雖尊貴,而行履都是素士。”時有廣漢 什邡人段祖,以錞於獻鑒,古禮器也。高三尺六寸六分,圍三 尺四寸,圓如筩,銅色黑如漆,甚薄,上有銅馬,以繩縣馬, 令去地尺餘,灌之以水,又以器盛水於下,以芒莖當心跪注淳 於,以手振芒,則聲如雷,清響良久乃絕。古所以節樂也。五 年,鑒獻龍角一枚,長九尺三寸,色紅,有文。

九年,爲散騎常侍、秘書監,領石頭戍事。上以與鑒久別, 車駕幸石頭,宴會賞賜。尋遷左衛將軍,未拜,遇疾。上爲南 康王子琳起青楊巷第,新成,車駕與後宮幸第樂飲。其日鑒疾 甚,上遣騎詔問疾相繼,爲之止樂。尋薨。

江夏王鋒字宣穎,高帝第十二子也。母張氏有容德,宋蒼 梧王逼取之,又欲害鋒。高帝甚懼,不敢使居舊宅,匿於張氏 舍,時年四歲。

性方整,好學書,張家無紙劄,乃倚井欄爲書,書滿則洗 之,已復更書,如此者累月。又晨興不肯拂窗塵,而先畫塵上, 學爲書字。

五歲,高帝使學鳳尾諾,一學即工。高帝大悅,以玉騏驎 賜之,曰:“騏驎賞鳳尾矣。”至十歲,便能屬文。武帝時, 藩邸嚴急,諸王不得讀異書,五經之外,唯得看孝子圖而已。 鋒乃密遣人於市里街巷買圖籍,期月之間,殆將備矣。

好琴書,蓋亦天性。嘗覲武帝,賜以寶裝琴,仍於御前鼓 之,大見賞。帝謂鄱陽王鏘曰:“闍梨琴亦是柳令之流亞,其 既事事有意,吾欲試以臨人。”鏘曰:“昔鄒忌鼓琴,威王委 以國政。”乃出爲南徐州刺史。善與人交,行事王文和、別駕 江祏等,皆相友善。後文和被征爲益州,置酒告別,文和流淚 曰:“下官少來未嘗作詩,今日違戀,不覺文生於性。”王儉 聞之,曰:“江夏可謂善變素絲也。”

工書,爲當時蕃王所推。南郡王昭業亦稱工,謂武帝曰: “臣書固應勝江夏王。”武帝答:“闍梨第一,法身第二。” 法身昭業小名,闍梨鋒小名也。

隆昌元年,爲侍中,領驍騎將軍,尋加秘書監。及明帝知 權,蕃邸危懼,江祏嘗謂王晏曰:“江夏王有才行,亦善能匿 跡,以琴道授羊景之,景之著名,而江夏掩能於世,非唯七弦 而已,百氏亦復如之。”鋒聞嘆曰:“江祏遂復爲混沌畫眉, 欲益反弊耳。寡人聲酒是耽,狗馬是好,豈復一豪於平生哉。” 當時以爲話言。常忽忽不樂,著修柏賦以見志,曰:“既殊 群而抗立,亦含貞而挺正。豈春日之自芳,在霜下而爲盛。沖 風不能摧其枝,積雪不能改其性。雖坎壇於當年,庶後凋之可 詠。” 時鼎業潛移,鋒獨慨然有匡復之意,逼之行事典簽,故不 遂也。嘗見明帝,言次及遙光才力可委之意,鋒答曰:“遙光 之於殿下,猶殿下之於高皇,衛宗廟,安社稷,實有攸寄。” 明帝失色。

鋒有武力,明帝殺諸王,鋒與書詰責,左右不爲通。明帝 深憚之,不敢於第收之。鋒出登車,兵人慾上車防勒,鋒以手 擊卻數人,皆應時倒地,遂逼害之。江斅聞其死,流涕曰 : “芳蘭當門,不得不鋤,其修柏之賦乎。”

南平王銳字宣毅,高帝第十五子也。位左戶尚書,朝直勤 謹,未嘗屬疾。永明十年,出爲南中郎將、湘州刺史。延興元 年,明帝作輔,害諸王,遣裴叔業平尋陽,仍進湘州。銳防合 周伯玉大言於衆曰:“此非天子意,今斬叔業,舉兵匡社稷, 誰敢不同!”銳典簽叱左右斬之,銳見害,伯玉下獄誅。

宜都王鏗字宣儼,高帝第十六子也。生三歲喪母。及有識, 問母所在,左右告以早亡,便思慕蔬食自悲。不識母,常祈請 幽冥,求一夢見。至六歲,遂夢見一女人,雲是其母。鏗悲泣 向舊左右說容貌衣服事,皆如平生,聞者莫不歔欷。

清悟有學行。永明十一年,爲南豫州刺史、都督二州軍事。 雖未經庶務,而雅得人心。舉動每爲簽帥所制,立意多不得行。 州鎮姑孰,於時人發桓溫女冢,得金巾箱,織金篾爲嚴器, 又有金蠶銀繭等物甚多。條以啓聞,鬱林敕以物賜之。鏗曰: “今取往物,後取今物,如此迴圈,豈可不熟念。”使長史蔡 約自往修復,纖毫不犯。

年十歲時,與吉景曜商略先言往行。左右誤排柟榴屏風, 倒壓其背,顔色不異,言談無輟,亦不顧視。彌善射,常以堋 的太闊,曰:“終日射侯,何難之有。”乃取甘蔗插地,百步 射之,十發十中。

永明中,制諸王年未三十,不得畜妾。及武帝晏駕後,有 勸取左右者,鏗曰:“在內不無使役,既先朝遺旨,何忍而違。”

及延興元年,明帝誅高、武、文惠諸子,鏗聞之,馮左右 從容雅步,詠陸機吊魏武云:“昔以四海爲己任,死則以愛子 托人。”如此者三,左右皆泣。後果遣呂文顯賚藥往,夜進聽 事,正逢八關齋。鏗上高坐,謂文顯曰:“高皇昔寵任君,何 事乃有今日之行?”答云:“出不獲已。”於是仰藥。時年十 八。身長七尺,鏗狀似兄嶷,鹹以國器許之。及死,有識者莫 不痛惜。

初鏗出合時,年七歲,陶弘景爲侍讀,八九年中,甚相接 遇。後弘景隱山,忽夢鏗來,慘然言別,云:“某日命過。身 無罪,後三年當生某家。”弘景訪以幽中事,多秘不出。覺後, 即遣信出都參訪,果與事符同,弘景因著夢記雲。

晉熙王銶字宣攸,高帝第十八子也。隆昌元年,位郢州刺 史。延興元年見害。

河東王鉉字宣胤,高帝第十九子也。母張氏,有寵於高帝, 鉉又最幼,尤所留心。高帝臨崩,以屬武帝,武帝甚加意焉, 爲納柳世隆女爲妃。武帝與群臣看新婦,流涕不自勝,豫章王 嶷亦哽咽。及明帝誅高帝諸子,以鉉高帝所愛,亦以才弱年幼, 故得全。

初鉉年三四歲,高帝嘗晝臥纏發,鉉上高帝腹上弄繩,高 帝因以繩賜鉉。及崩後,鉉以寶函盛繩,歲時輒開視,流涕嗚 咽。人才甚凡,而有此一至。

建武中,高、武子孫憂疑。鉉朝見,常鞠躬俯僂,不敢正 行直視。尋遷侍中、衛將軍。

鉉年稍長。四年,誅王晏,以謀立鉉爲名,鉉免官,以王 還第,禁不得與外人交通。永泰元年,明帝疾暴甚,乃見害。 聞收至,欣然曰:“死生命也,終不斅建安乞爲奴而不得。” 仰藥而卒。鉉二子在孩抱,亦見殺。

論曰:豫章文獻王珪璋之質,夙表天姿,行己所安,率由 忠敬。雖代宗之議早隆皇矚,而天倫之愛無虧永明,故知“爲 仁由己”,不虛言也。自宋受晉終,馬氏遂爲廢姓,齊受宋禪, 劉宗盡見誅夷,梁武革齊,弗取前轍,子恪兄弟,並皆錄用, 雖見梁武之弘裕,亦表文獻之餘慶。昔陳思表云:“權之所存, 雖疏必重,勢之所去,雖親必輕。”原夫此言,實存固本。然 就國之典,既隨代革,卿士入朝,作貴蕃輔,皇王托體,同稟 尊極,仕無常資,秩有恆數,禮地兼隆,易生推擬。武帝顧命, 情深尊嫡,密圖遠算,意在求安。以明帝同起布衣,用存顧托, 遂韜末命於近戚,寄重任於疏親。以爲子弟布列,外有強大之 固,支庶中立,可息覬覦之謀,表里相維,洊隆家國。曾不慮 機能運衡,權可制衆,宗族殲滅,一至於斯。曹植之言,遠有 致矣。

部分譯文

長沙威王蕭晃字宣明,是高帝的第四個兒子。少年的時候就很有武力,被高帝所寵愛。升明二年(478),代替哥哥蕭映為淮南、宣城二郡太守。蕭晃熟悉弓箭和騎馬,起初沈攸之事變發生,蕭晃帶著很多武人,在街道上耀武揚威,當時的人們說他是“煥煥蕭四傘”。當年,調任西中郎將、豫州刺史,監二州諸軍事。

高帝登基,蕭晃每次論說政事,都被典簽所刪減,蕭晃就把他給殺了。皇上大怒,親手寫了詔書命令對他進行杖打。改任他為南徐州刺史,加官為都督。武帝做皇太子,去參拜武進陵,在曲阿後湖讓軍兵對打,使蕭晃帶領馬軍。皇上聽說後,又不高興。臨死的時候,把蕭晃交代給了武帝,囑咐把他安排在京城附近地區,不要讓他遠出。

永明元年(483),以蕭晃為都督、南徐州刺史。入京後做了中書監。當時禁止諸王設定儀仗,在京城的,只許設帶刀衛士四十人。蕭晃喜愛武裝鋪排,從徐州免職回來,私自載了數百人的儀仗還京,被宮中主管部門發覺,給他投到了江中。武帝聽說後大怒,將要依法處置,豫章王蕭嶷叩頭流淚說:“蕭晃的罪確實不可寬恕,但是陛下應當回憶先朝很可憐白象。”白象,是蕭晃的小字。皇上也流下了眼淚。高帝病危時,曾經告誡武帝說:“宋朝皇族如果兄弟間不互相殘害,其他家族哪能鑽他們的空子?你要深深地以此為戒。”所以武帝終於沒有其他意圖,然而蕭晃也得不到親寵。當時的輿論,認為武帝優於魏文帝,而不及漢明帝。

後來任命他為車騎將軍、侍中。死後,贈開府儀同三司。武帝曾經遊覽鐘山,蕭晃隨行。衛隊以馬槊刺路邊的枯樹,皇上讓身邊的幾個人共同牽拽,纏上繩子一齊用力而槊不出來,於是便讓蕭晃騎馬來拔,結果應手而出。每次邊遠州郡貢獻了駿馬,皇上便派蕭晃在華林園中進行調試。高帝常說:“這是我家的任城王。”武帝借著這個意思,所以追謚他叫作“威”。

武陵昭王蕭曄字宣昭,是高帝的第五個兒子。母親羅氏,跟隨高帝在淮陰,因為有罪被殺。蕭曄當時四歲,思慕不異於成人,常常悲痛得吐血。高帝下令給武帝說:“三昧這么任性,恐怕不好,你可以和他一齊住,常常控制開導他。”三昧,是蕭曄的小字。所以蕭曄受到寵愛。

高帝雖然做為地方長官,但生活過得很貧困,幾個兒子學習寫字沒有紙筆,蕭曄常常用手指畫空中或者畫手掌學字,於是精於篆法。少年時期又沒有棋盤,便破蘆獲為片,橫豎編在一起成為棋盤,指點棋路,終於成名品。

他性格剛強穎悟,十分傑出,曾經和幾個王共同作短句,學謝靈運體,呈送給高帝。高帝回答說:“見到了你的二十字,在諸兒的作品中,最為優秀。只是謝康樂放蕩,作體辨不出首尾,潘安仁、陸士衡深可以效法,顏延之稍次。”

建元二年(480),擔任會稽太守,加任都督。皇上派遣儒士劉..前往郡中,為蕭曄講《五經》。武帝即位,歷任中書令、祠部尚書。有的巫覡說蕭曄有不平凡的相貌,他以此自負,武帝聽說了,所以不受寵愛,一直沒有擔任地方長官。有一次在皇帝那裡參加私宴,喝醉了酒趴在地上,貂皮衣服打翻了肉盤。皇帝笑著說:“弄髒了貂皮。”回答說:“陛下愛惜羽毛,而疏遠骨肉。”皇帝很不高興。

他平時性格輕財重義,有古人的遺風。罷免了會稽的職務,回到了京城,齋中的錢不滿一萬,俸祿收入,都和手下的官員們共同使用。他常常說:“哥哥做天子,怎么還怕弟弟沒有錢!”住處僅有自身生活所需要的東西。他給後堂山取名為首陽山,就是埋怨家中貧困。

他曾在武帝面前和竟陵王蕭子良圍棋,蕭子良大敗。退下以後,豫章文獻王對蕭曄說:“你和司徒手談,應當小有推讓。”回答說:“蕭曄立身以來,不曾有過一句虛話。”由於堅持自己的主見而受到皇帝疏遠,但是他又不知道後悔。他愛好文章,射箭在當時是獨具的絕招,琅笽王劉瞻也號稱善射,而不如蕭曄。

武帝到東田去看豫章王蕭嶷,宴請各個長官和諸王,獨獨不召見蕭曄。蕭嶷說:“風景很美,今天很想念武陵。”皇上才派人把他叫來讓他射箭,屢發命中,環顧四座說:“手藝怎樣?”皇上神色很奇怪,蕭嶷說:“阿五平常不是這樣,今天可以說是仰借您的天威。”皇上的怒意才有所緩解。後來在華林射箭打賭,共六支箭,有五支都射穿了同一個皮箭靶,賜錢五萬文。又皇上舉酒勸蕭曄,蕭曄說:“陛下常常不在這裡稱讚臣子。”皇上扭臉不答。

豫章王在宅院裡建起了一座土山,依次種上了桐樹和竹子,號為桐山。武帝前去視察,擺下酒宴為樂,回頭看著臨川王蕭映說:“王家的宅院中也有嘉名吧!”蕭映說:“臣喜愛棲靜,於是便以此為稱號。”又問蕭曄,蕭曄說:“臣家的山低,不曾棲靈昭影,只有薇蕨,所以直接稱作首陽山。”皇帝說:“這便是勞動者的歌謠。”

過了好久,調出京城擔任江州刺史。皇上因為蕭曄剛剛出外鎮守,想求他的宅院讓幾個皇子去住,派舍人前去傳達旨意。蕭曄說:“先帝賜給臣這片宅院,使臣歌哭有個地方,陛下想用州來換宅院,臣請求不用宅院來換州。”皇帝非常惱恨。到了鎮上一百多天,典簽趙渥之上表參奏蕭曄的缺失,征還為左戶尚書。遷任太常卿。多次都不得志。

冬天的節日問候,諸王都出去了,蕭曄獨自最後進來,皇上已經回到便殿,聽到蕭曄到來,讓人引見了他,一問,蕭曄說是牛有病不能走快。皇上下令車府要發給御牛一頭。下令給主客從今以後諸王前來不隨大家公例的,不再給予通融。

有一次辦完公事回來,,路過竟陵王蕭子良的宅院,在冬月路上遇見了一個乞丐,便脫掉身上的棉襖。送給了他。蕭子良見蕭曄衣服單薄,便送了一件棉襖給蕭曄。蕭曄說:“我與剛才的那個人又有什麼區別!”尚書令王儉去找蕭曄,蕭曄留下王儉為他設了飯,盤中只有菘菜鹹魚。王儉看重他的待人真率,為此飽餐一頓,盡歡而去。

不久他擔任了丹陽尹,開始不再設定行事,自己親理政務。轉為侍中、護軍將軍,配給油絡車,又給扶護二人。武帝臨死的時候,遺詔讓他做衛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死後殯殮,竟陵王蕭子良在殿內,太孫沒有來到,眾人議論喧譁,存有疑心,蕭曄在眾人中說:“如果立長,則應該立我;如果立嫡,則應該立太孫。”等鬱林王立,對他非常依賴。隆昌元年(494)去世,贈他為司空,儀仗二十人。

桂陽王蕭鑠字宣朗,是高帝的第八個兒子。永明七年(489)任中書令,加官為散騎常侍。當時鄱陽王蕭鏘喜好文章,蕭鑠喜好名理,被人們合稱為鄱桂。

蕭鑠清瘦有冷疾,常常就枕臥床,武帝前去探望,賜給他床帳被褥。他性格偏頗,遇到他興致高時,則作詩飲酒一連數日,感情頹喪時,則親兄弟也不相通。隆昌元年(494),加官為前將軍,配備油絡車,並給服侍者二人。

鄱陽王被害後,蕭鑠改任中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他感到不能自安,便到東府去見明帝,出來以後,便考慮自己的存亡之計。對侍讀山胔說:“我前天去晉見皇上,皇上流著眼淚低聲哭泣,而鄱陽王、隨郡王便被殺死。今天見了皇上,皇上又流眼淚,而且有愧色,恐怕是針對我的吧!”當天夜裡三更的時候,宮中衛兵到來,他也被殺害。

江夏王蕭鋒字宣穎,是高帝的第十二個兒子。母親張氏有容貌和德行,宋朝的蒼梧王逼著要娶她,又想要害死蕭鋒。高帝十分恐懼,不敢讓他住在舊宅里,而把他藏在張氏的家中,當時是四歲。

他性格方正,喜愛學習書法,張家沒有紙,他就靠著井欄寫字,寫滿了就洗掉,然後再寫,就這樣過了幾個月。又早晨起來不肯拂去窗戶上的塵土,而先在塵土上畫道,學習寫字。

五歲時,高帝讓他學習鳳尾諾,一學就很好。高帝十分高興,拿玉麒麟賜給他,說:“這是把麒麟賞給鳳尾了。”到了十歲,便能寫文章。武帝的時候,對藩王的府邸規定很嚴,諸王不許讀異書,《五經》之外,只能看《孝子圖》。蕭鋒便秘密地派人在街市里巷中購買圖書典籍,一個月之中,差不多都買齊了。

喜愛琴書,大概也是他的天性。他曾經去看望武帝,武帝賜給了他一架寶裝琴,他便在武帝前彈奏起來,大受讚賞。武帝對鄱陽王蕭鏘說:“..梨彈琴也是柳令一類,他既然事事有意,我想試著讓他以此去對民眾。”蕭鏘說:“從前鄒忌鼓琴,威王便託付給他國家大政。”於是便調出去做南徐州刺史。他善於和人交往,與行事王文和、別駕江纏等,都互相友好。後來王文和被征為益州刺史,置酒告別,王文和流著眼淚說:“下官從少年以來就不曾作詩,今日分別十分依戀,不覺得文思生於情感。”王儉聽到後說:“江夏王可以說是善於感化的絲弦啊。”

蕭鋒精於書法,為當時的藩王所推重。南郡王蕭昭業也以精於書法見稱,他對武帝說:“我的書法當然應該勝過江夏王。”武帝回答說:“..梨第一,法身第二。”法身,是蕭昭業的小名;..梨,是蕭鋒的小名。

隆昌元年(494),他擔任侍中,兼領驍騎將軍,不久加任秘書監。後來明帝掌權,藩王危懼,江纏曾經對王晏說:“江夏王有才能和德行,也善於隱遁形跡,他以琴道教授羊景之,景之成了著名人物,而江夏王卻在世上掩蓋著自己的才能,這不只是會彈七弦而已,對於諸子百家也是一樣。”蕭鋒聽到後嘆息說:“江纏成了又一個混沌畫眉的張敞,想著幫忙反倒惹禍了。我只喜歡音樂飲酒,愛好戲狗走馬,哪裡需要去豪邁一番呢!”當時的人們把這當成了話題。他常常煩悶不樂,寫了一篇《修柏賦》來表達自己的志向,說:“不僅超群而高聳,同時堅貞而挺拔。哪是春天才芬芳,處在霜下更茂盛。暴風不能摧折它的枝條,積雪不能改變它的本性。雖然當年曆經坎坷,但卻後凋值得詠嘆。”

當時國家大業暗中轉移,蕭鋒獨自慨然有復興的志向,由於受到行事典簽的逼迫,所以不能實現。他曾經見到明帝,談話間說到蕭遙光的才力可以委任的意思,蕭鋒回答說:“遙光之於殿下,猶如殿下之於高皇,保衛宗廟,安定社稷,實在可以寄託。”明帝聽了不禁失色。

蕭鋒很有武力,明帝殺戮諸王,蕭鋒給他寫信詰問指責,左右的人不給他傳送。明帝非常害怕,不敢在府第中抓他。蕭鋒出外登車,兵士想要上車逼迫,蕭鋒用手擊退了數人,都立即倒在地上,於是被殺害了。江纏聽說他死去,流著眼淚說:“香蘭生在門前,不能不把它除掉,這就是《修柏賦》的深意所在吧!”

宜都王蕭鏗字宣儼,是高帝的第十六個兒子。生下來三歲時,死了母親。後來有了知識,就問他的母親在哪裡,身邊的人告訴他母親早亡,他便非常思慕,以吃蔬菜淡飯表示自己的悲傷。他不認識母親,常常請求陰間官吏,讓自己在夢中相見。到了六歲的時候,終於夢見了一個女人,說是他的母親。蕭鏗悲傷地哭著,向從前他母親身邊的人說起容貌和衣服的情形,都說與活著的時候一樣,聽到的人無不嘆息。

蕭鏗清秀敏悟,有學問和德行。永明十一年(493),他做南豫州刺史、都督二州諸軍事。雖然沒有負責具體事務,卻很得人心。他的舉動常常受到簽帥的制約,構想大多不能實現。

在州鎮姑孰,當時有人打開了桓溫女兒的家,得到了一個金巾箱,用金篾織成的妝具,又有金蠶銀繭等物品,數量很多。蕭鏗便一一寫明啟奏皇上知道,皇上詔令拿物品賞賜給他們。蕭鏗說:“現在取了從前的物品,以後再取今天的物品,如此循環,哪能不仔細考慮!”便派長史蔡約前往修復,絲毫沒有收取。

十歲的時候,他和吉景曜討論前人的言行。身邊的人不小心撞倒了楠榴屏風,倒下來壓在他背上,他面色不變,言談不停,也不回頭觀看。他更善於射箭,常常覺得箭靶太寬,說:“成天射箭,有什麼難的!”於是便取了一枝甘蔗插在地上,在百步遠的地方射它,十發十中。

永明年間規定,諸王年齡不到三十,不能蓄妾。等到武帝去世後,有人勸他娶身邊的女子為妾,蕭鏗說:“在內房中不是沒有供使喚的,既然先朝立有遺旨,怎么忍心違犯呢?”

到了延興元年(494),明帝殺了高帝、武帝、文惠太子的眾位兒子,蕭鏗聽說後,手撫著左右的人從容漫步,吟詠陸機的《吊魏武》說:“從前以四海作為己任,死後把愛子托與別人。”這樣詠嘆了三次,左右的人都哭了。後來果然派呂文顯前去送藥,夜裡進到了大廳里,正遇上八關齋。蕭鏗在上面高坐著,對呂文顯說:“高皇帝從前對您非常寵信,為什麼竟有今天的行為?”呂文顯回答說:“出於不由自主。”於是把藥喝了下去。當時年齡十八歲。蕭鏗身高七尺,長相好似哥哥蕭嶷,人們都稱讚他將是國家棟樑。他死了以後,有識之士無不痛惜。

起初蕭鏗出宮時,年齡七歲,陶弘景做他的侍讀,八九年間,相待很好。後來陶弘景隱居山中,有一次忽然夢見蕭鏗前來,悽慘地告別,說:“某日生命轉過,我本身無罪,以後三年當會生在某家。”陶弘景訪問他陰間的情況,多是保密不說。醒來以後,他便派人出去到京城尋訪,果然與事實符合,據說陶弘景就是因此而寫了《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