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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二十三

作者:李延壽

王誕 王華 王惠 王彧

盧循據廣州,以誕爲其平南府長史,甚賓禮之。誕久客思 歸,乃說循曰:“下官與劉鎮軍情味不淺,若得北歸,必蒙任 寄。”時廣州刺史吳隱之亦爲循所拘留,誕又曰:“將軍今留 吳公,公私非計。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但以一境不容二君 耳。”於是誕及隱之俱得還。

誕爲宋武帝太尉長史,盡心歸奉,帝甚仗之。盧循自蔡洲 南走,劉毅固求追討。誕密白帝曰:“公既平廣固,復滅盧循, 則功蓋終古,勛無與二。如此大威,豈可使餘人分之?毅與公 同起布衣,一時相推耳,今既喪敗,不宜復使立功。”帝納其 說。後爲吳國內史,母憂去職。

武帝伐劉毅,起爲輔國將軍,誕固辭,以墨絰從行。時諸 葛長人行太尉留府事,心不自安,武帝甚慮之。毅既平,誕求 先下。帝曰:“長人似有自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 人知下官蒙公垂盼,今輕身單下,必當以爲無虞,可少安其意。” 帝笑曰:“卿勇過賁、育矣。”於是先還。後卒,追封作唐縣 五等侯。

子詡早卒。誕兄嘏字偉世,侍中、左戶尚書、始興公。嘏 子偃。 偃字子游,母晉孝武帝女鄱陽公主。宋受禪,封永成君。 偃尚宋武帝第二女吳興長公主,諱榮男。常裸偃縛諸庭樹,時 天夜雪,噤凍久之。偃兄恢排合詬主,乃免。

偃謙虛恭謹,不以世事關懷,位右光祿大夫,贈開府儀同 三司,諡恭公。

長子藻,位東陽太守,尚文帝第六女臨川長公主,諱英媛。 公主性妒,而藻別愛左右人吳崇祖。景和中,主讒之於廢帝, 藻下獄死,主與王氏離婚。宋世諸主莫不嚴妒,明帝每疾之。 湖熟令袁慆妻以妒賜死,使近臣虞通之撰妒婦記。左光祿大夫 江湛孫學當尚孝武帝女,上乃使人爲學作表讓婚曰:

伏承詔旨,當以臨汝公主降嬪,榮出望表,恩加典外。顧 審輶蔽,伏用憂惶。臣寒門悴族,人凡質陋,閭閻有對,本隔 天姻。如臣素流,家貧業寡,年近將冠,皆已有室。荊釵布裙, 足得成禮。每不自解,無偶迄茲,媒訪莫尋,素族弗問。自惟 門慶,屬降公主,天恩所覃,庸及醜末。懷憂抱惕,慮不獲免, 征命所當,果膺茲舉。雖門泰宗榮,於臣非幸,仰緣聖貸,冒 陳愚實。

自晉氏以來,配尚王姬者,雖累經美胄,亟有名才。至如 王敦懾氣,桓溫斂威,真長佯愚以求免,子敬灸足以違禍,王 偃無仲都之質,而裸雪於北階,何瑀闕龍工之姿,而投軀於深 井,謝莊殆自害於蒙叟,殷沖幾不免於強鉏。彼數人者,非無 才意,而勢屈於崇貴,事隔於聞覽,吞悲茹氣,無所逃訴。制 勒甚於仆隸,防閒過於婢妾,往來出入,人理之常,當待賓客, 朋從之義;而令掃轍息駕,無窺門之期,廢筵抽席,絕接對之 理。非唯交友離異,乃亦兄弟疏闊。第令受酒肉之賜,制以動 靜,監子待錢帛之私,節其言笑。姆奶爭媚,相勸以嚴,尼媼 競前,相諂以急。第令必凡庸下才,監子皆葭萌愚豎。議舉止 則未閒是非,聽言語則謬於虛實。姆奶敢恃耆舊,唯贊妒忌, 尼媼自唱多知,務檢口舌。其間又有應答問訊,卜筮師母,乃 至殘餘飲食,詰辯與誰,衣被故弊,必責頭領。又出入之宜, 繁省難衷,或進不獲前,或入不聽出。不入則嫌於欲疏,求出 則疑有別意。召必以三晡爲期,遣必以日出爲限。夕不見晚魄, 朝不識曙星。至於夜步月而弄琴,晝拱袂而披卷,一生之內, 與此長乖。又聲影裁聞,則少婢奔迸,裾袂向席,則醜老叢來。 左右整刷,以疑寵見嫌,賓客未冠,以少容致斥。禮有列媵, 象有貫魚,本無嫚嫡之嫌,豈有輕婦之誚?今義絕傍私,虔恭 正匹,而每事必言無儀適,設辭輒雲輕易我。又竊聞諸主聚集, 唯論夫族,緩不足爲急者法,急則可爲緩者師。更相扇誘,本 其恆意,不可貸借,固實常辭。或雲野敗去,或雲人笑我。雖 曰家事,有甚王憲,發口所言,恆同科律。王藻雖復強佷,頗 經學涉,戲笑之事,遂爲冤魂。褚曖憂憤,用致夭絕,傷理害 義,難以具聞。夫螽斯之德,實致克昌,專妒之行,有妨繁衍。 是以尚主之門,往往絕嗣,駙馬之身,通離釁咎。以臣凡弱, 何以克堪。必將毀族淪門,豈伊身眚?前後嬰此,其人雖衆, 然皆患彰遐邇,事隔天朝,故吞言咽理,無敢論訴。

臣幸屬聖明,矜照由道,弘物以典,處親以公,臣之鄙懷, 可得自盡。如臣門分,世荷殊榮,足守前基,便預提拂。清官 顯位,或由才升,一叨婚戚,鹹成恩假。是以仰冒非宜,披露 丹實,非唯止陳一己,規全身願,實乃廣申諸門受患之切。伏 願天慈照察,特賜蠲停,使燕雀微群,得保叢蔚,蠢物憐生, 自己彌篤。若恩詔難降,披請不申,便當刊膚剪髮,投山竄海。 帝以此表遍示諸主以諷切之,並爲戲笑。元徽中,臨川主表求 還身王族,守養弱嗣,許之。

藻弟懋字昌業,光祿大夫,封南鄉侯。懋子瑩。

瑩字奉光,選尚宋臨淮公主,拜駙馬都尉。累遷義興太守, 代謝超宗。超宗去郡,與瑩交惡,還都就懋求書屬瑩求一吏, 曰:“丈人一旨,如湯澆雪耳。”及至,瑩答旨以公吏不可。 超宗往懋處,對諸賓謂懋曰:“湯定不可澆雪。”懋面洞赤, 唯大恥愧。懋後往超宗處,設精白鮑、美鮓、獐肶。懋問那得 佳味,超宗詭言義興始見餉;陽驚曰:“丈人豈應不得邪?” 懋大忿,言於朝廷,稱瑩供養不足,坐失郡,廢棄久之。

後歷侍中,東陽太守。以居郡有惠政,遷吳興太守。齊明 帝勤憂庶政,瑩頻處二郡,皆有能名。還爲中領軍隨王長史。 意不平,改爲太子詹事、中領軍。

永元初,政由群小,瑩守職而已,不能有所是非。及尚書 令徐孝嗣誅,瑩頗綜朝政,啓取孝嗣所居宅,及取孝嗣封名枝 江縣侯以爲己封 。從弟亮謂曰:“此非盛德也。”瑩怒曰 : “我昔從東度爲吳興,束身登岸,徐時爲宰相,不能見知,相用 爲領軍長史。今住其宅,差無多慚。”時人鹹謂失德。亮既當 朝,於瑩素雖不善,時欲引與同事。遷尚書左僕射,未拜;會 護軍崔慧景自京口奉江夏王內向,瑩拒慧景於湖頭。衆敗,瑩 赴水,乘舫入樂游,因得還台城。慧景敗,瑩還居領軍府。梁 武兵至,復假節、都督宮城諸軍事。建康平,瑩乃以宅還徐氏。

初爲武帝相國左長史,及踐阼,封建城縣公,累遷尚書令。 瑩性清慎,帝深善之。時有猛獸入郭,上意不悅,以問群臣, 群臣莫對。瑩在御筵,乃斂板答曰:“昔擊石拊石,百獸率舞。 陛下膺籙御圖,虎象來格。”帝大悅,衆鹹服焉。

十五年,位左光祿大夫、開府儀同三司、丹陽尹。既爲公, 須開黃合。宅前促,欲買南鄰朱侃半宅。侃懼見侵,貨得錢百 萬,瑩乃回合向東。時人爲之語曰:“欲向南,錢可貪;遂向 東,爲黃銅。”及將拜,印工鑄印,六鑄而龜六毀。及成,頭 空不實,補而用之。居職六日暴疾薨,諡曰靜恭。

少子實嗣。起家秘書郎,尚梁武帝女安吉公主,襲爵建城 縣公,爲新安太守。實從兄來郡,就求告。實與銅錢五十萬, 不聽於郡及道散用。從兄密於郡市貨,還都求利。及去郡數十 里,實乃知,命追之。呼從兄上岸盤頭,令卒與杖,搏頰乞原, 劣得免。後爲南康嗣王湘州長史、長沙郡。王三日出禊,實衣 冠傾崎,王性方嚴,見之意殊惡。實稱主名謂王曰:“蕭玉志 念實,殿下何見憎?”王驚赧即起。後密啓之,因此廢錮。

亮字奉叔,瑩從父弟也。父攸字昌達,仕宋位太宰中郎, 贈給事黃門侍郎。亮以名家子,宋末選尚公主,拜駙馬都尉。 歷任秘書丞。齊竟陵王子良開西邸,延才俊,以爲士林館,使 工圖其像,亮亦預焉。

累遷晉陵太守,在職清公,有美政。時有晉陵令沈巑之性 粗疏,好犯亮諱,亮不堪,遂啓代之。巑之怏怏,乃造坐云: “下官以犯諱被代,未知明府諱。若爲攸字,當作無骹尊傍犬? 爲犬傍無骹尊?若是有心攸?無心攸?乞告示。”亮不履下床 跣而走,巑之撫掌大笑而去。

建武末,累遷吏部尚書。時右僕射江祏管朝政,多所進拔, 爲士所歸。亮自以身居選部,每持異議。始亮未爲吏部郎時, 以祏帝之內弟,故深友祏。祏爲之延譽,益爲帝所器重。至是 與祏情好攜薄,祏昵之如初。及祏遇誅,群小放命,凡所除拜, 悉由內寵,亮弗能止。外若詳審,內無明鑑,所選用,拘資次 而已,當時不謂爲能。後爲尚書左僕射。及東昏肆虐,亮取容 以免。

梁武帝至新林,內外百僚皆道迎,其不能拔者亦間路送誠 款,亮獨不遣。及東昏遇殺,張稷仍集亮等於太極殿前西鍾下 坐,議欲立齊湘東嗣王寶晊。領軍瑩曰:“城閉已久,人情離 解,征東在近,何不諮問?”張稷又曰:“桀有昏德,鼎遷於 殷。今實微子去殷、項伯歸漢之日。”亮默然。朝士相次下床, 乃遣國子博士范雲齎東昏首送石頭,推亮爲首。

城平,朝士畢至,亮獨後,裙履見武帝。帝謂曰:“顛而 不扶,安用彼相?”亮曰:“若其可扶,明公豈有今日之舉。” 因泣而去。霸府開,以爲大司馬長史。梁台建,授侍中、尚書 令,固讓,乃爲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及受禪,遷侍中、 尚書令、中軍將軍,封豫寧縣公。

天監二年,轉左光祿大夫。元日朝會,亮辭疾不登殿,設 饌別省,語笑自若。數日,詔公卿問訊,亮無病色。御史中丞 樂藹奏亮大不敬,論棄市。詔削爵,廢爲庶人。

四年,帝宴華光殿,求讜言。尚書左丞范縝起曰:“司徒 謝朏本有虛名,陛下擢之如此;前尚書令王亮頗有政體,陛下 棄之如彼。愚臣所不知。”帝變色曰:“卿可更餘言。”縝固 執不已,帝不悅。御史中丞任昉因奏縝妄陳褒貶,請免縝官。 詔可。亮因屏居閉掃,不通賓客。遭母憂,居喪盡禮。後爲中 書監,加散騎常侍。卒,諡煬子。

王華字子陵,誕從祖弟也。祖薈,衛將軍、會稽內史。父 廞,司徒右長史。晉安帝隆安初,王恭起兵討王國寶,時廞丁 母憂在家。恭檄令起兵,廞即聚衆應之,以女爲貞烈將軍,以 女人爲官屬。及國寶死,恭檄廞罷兵。廞起兵之際,多所誅戮, 至是不復得已,因舉兵以討恭爲名。恭遣劉牢之擊廞,廞敗走, 不知所在。長子泰爲恭所殺。華時年十三在軍中,與廞相失, 隨沙門釋曇冰逃,使提衣襆從後,津邏鹹疑焉。華行遲,曇冰 罵曰:“奴子怠懈,行不及我。”以杖捶華數十,衆乃不疑, 由此得免。遇赦還吳,以父存沒不測,布衣蔬食,不交遊者十 餘年。

宋武帝欲收其才用,乃發廞喪,使華制服。服闋,武帝北 伐長安,領鎮西將軍、北徐州刺史,辟華爲州主簿。後爲別駕, 歷職著稱。文帝鎮江陵,爲西中郎主簿、諮議參軍。文帝未親 政事,悉委司馬張邵。華性尚物,不欲人在己前。邵性豪,每 行來常引夾轂。華出入乘牽車,從者不過兩三人以矯之。嘗相 逢,華陽若不知是邵,謂左右曰:“此鹵簿甚盛,必是殿下。” 乃下牽車立於道側,及邵至乃驚。邵白服登城,爲華所糾,邵 坐被征,華代爲司馬。

文帝將入奉大統,以少帝見害,不敢下。華曰:“先帝有 大功於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人望未改。徐羨之中才 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之心明矣。畏廬 陵嚴斷,將來必不自容。殿下寬叡慈仁,天下所知,已且越次 奉迎,冀以見德,悠悠之論,殆必不然。羨之、亮、晦又要檀 道濟、王弘五人同功,孰肯相讓,勢必不行。今日就征,萬無 所慮。”帝從之,曰:“卿復欲爲吾之宋昌矣。”乃留華總後 任。

上即位,以華爲侍中、右衛將軍。先是,會稽孔甯子爲文 帝鎮西諮議參軍,以文義見賞,至是爲黃門侍郎,領步兵校尉。 甯子先爲何無忌安成國侍郎,還東修宅,令門可容高蓋,鄰里 笑之。甯子曰“大丈夫何常之有。”甯子與華並有富貴之願, 自羨之等執權,日夜構之於文帝。甯子嘗東歸至金昌亭,左右 欲泊船,寧子命去之,曰:“此殺君亭,不可泊也。”華每閒 居諷詠,常誦王粲登樓賦曰:“冀王道之一平,假高衢而騁力。” 出入逢羨之等,每切齒憤叱,嘆曰:“當見太平時否 ?”元 嘉二年,寧子卒。三年,誅羨之等。華遷護軍將軍,侍中如故。 宋世唯華與南陽劉湛不爲飾讓,得官即拜,以此爲常。

華以情事異人,未嘗預宴集。終身不飲酒,有宴不之詣。 若有論事者,乘車造門,主人出車就之。及王弘輔政,而弘弟 曇首爲文帝所任,與華相埒。華常謂己力用不盡,每嘆曰 : “宰相頓有數人,天下何由得安?”四年卒,年四十三。九年, 以誅羨之功,追封新建縣侯,諡曰宣。孝武即位,配享文帝廟 庭。

子定侯嗣,卒。子長嗣,坐罵母奪爵,以長弟佟詔封。齊 受禪,國除。

琨,華從父弟也。父懌不辨菽麥,時以爲殷道矜之流。人 無肯與婚,家以獠婢恭心侍之,遂生琨。初名崑崙,懌後娶南 陽樂玄女,無子,故即以琨爲名,立以爲嗣。

琨少謹篤,爲從伯司徒謐所愛。宋武帝初爲桓修參軍,修 待帝厚。後帝以事計圖修,猶懷昔顧,使王華訪素門,嫁其二 女。華爲琨娶大女,以小女適潁川庾敬度,亦是舊族。除琨郎 中、駙馬都尉、奉朝請。

先是,琨伯父廞得罪晉世,諸子並從誅,唯華得免。華宋 世貴盛,以門衰,提攜琨,恩若同生,爲之延譽。歷位宣城、 義熙太守,皆以廉約稱。華終,又托之宋文帝,故琨屢居清顯。 孝建中,爲吏部郎。吏曹選局,貴要多所屬請,琨自公卿下至 士大夫,例爲用兩門生。江夏王義恭嘗屬琨用二人,後復屬, 琨答不許。

出爲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加都督。南土沃實,在任常 致巨富。世雲廣州刺史但經城門一過,便得三千萬。琨無所取 納,表獻祿俸之半。鎮舊有鼓吹,又啓輸還。及罷任,孝武知 其清,問還資多少?琨曰:“臣買宅百三十萬,餘物稱之。” 帝悅其對。後爲歷陽內史。上以琨忠實,徙爲寵子新安王北中 郎長史。再歷度支尚書,加光祿大夫。

初,琨從兄華孫長襲華爵新建縣侯,嗜酒多愆失,琨表以 長將傾基緒,請以長小弟佟嗣焉。琨後出爲吳郡太守,遷中領 軍,坐在郡用朝舍錢三十六萬,營餉二宮諸王及作絳襖奉獻軍 用,左遷光祿大夫。尋加太常及金紫,加散騎常侍。廷尉虞和 議社稷各一神,琨案舊糾駁,不爲屈。時和見寵,朝廷嘆琨強 正。

明帝臨崩,出爲會稽太守,加都督,坐誤竟囚,降爲冠軍。 順帝即位,進右光祿大夫。順帝遜位,百僚陪列,琨攀畫輪獺 尾慟泣曰:“人以壽爲歡,老臣以壽爲戚。既不能先驅螻蟻, 頻見此事。”嗚噎不自勝,百官人人雨淚。

齊高帝即位,領武陵王師,加侍中。時王儉爲宰相,屬琨 用東海郡迎吏,琨使謂曰:“語郎,三台五省,皆是郎用人, 外方小郡,當乞寒賤,省官何容復奪之。”遂不過其事。尋解 王師。及高帝崩,琨聞國諱,牛不在宅,去台數里,遂步行入 宮。朝士皆謂曰:“故宜待車,有損國望。”琨曰:“今日奔 赴,皆自應爾。”遂得病卒,贈左光祿大夫,年八十四。

琨謙恭謹慎,老而不渝,朝會必早起,簡閱衣裳,料數冠 幘,如此數四,或爲輕薄所笑。大明中,尚書僕射顔師伯豪貴, 下省設女樂,琨時爲度支尚書,要琨同聽,傳酒行炙,皆悉內 妓。琨以男女無親授,傳行每至,令置床上,回面避之然後取, 畢又如此,坐上莫不撫手嗤笑,琨容色自若。師伯後爲設樂邀 琨,琨不往。中領軍劉勉,晚節有棲退志,表求東陽郡,尚書 令袁粲以下莫不讚美之。琨曰:“永初、景平,唯謝晦、殷景 仁爲中領軍,元嘉有到彥之,爲人望才譽,勉不及也。近聞加 侍中,已爲怏怏,便求東陽,臣恐子房赤松未易輕擬。”其鯁 直如此。而儉於財用,設酒不過兩碗,輒雲“此酒難遇”。鹽 豉姜蒜之屬,並掛屏風,酒漿悉置床下,內外有求,琨手自賦 之。景和中,討義陽王昶,六軍戒嚴,應須紫標,左右欲營辦, 琨曰:“元嘉初征謝晦,有紫標在匣中,不須更作。”檢取果 得焉。而避諱過甚,父名懌,母名恭心,並不得犯焉,時鹹謂 矯枉過正。

王惠字令明,誕從祖弟也。祖劭,車騎將軍。父默,左光 祿大夫。

惠幼而夷簡,爲叔父司徒謐所知。恬靜不交遊,未嘗有雜 事。陳郡謝瞻才辯有風氣,嘗與兄弟群從造惠,談論鋒起,文 史間發,惠時相詶應,言清理遠,瞻等慚而退。宋武帝聞其名, 以問其從兄誕,誕曰:“惠後來秀令,鄙宗之美也。”即以爲 行參軍,累遷世子中軍長史。

時會稽內史劉懷敬之郡,送者傾都,惠亦造別。還過從弟 球,球問:“向何所見?”惠言:“唯覺逢人耳。”素不與謝 靈運相識,嘗得交言,靈運辯博,辭義鋒起,惠時然後言。時 荀伯子在坐,退而告人曰:“靈運固自蕭散直上,王郎有如萬 頃陂焉。”嘗臨曲水,風雨暴至,坐者皆馳散。惠徐起,不異 常日,不以沾濡而改。

宋國初建,當置郎中令,武帝難其人,謂傅亮曰:“今用 郎中令,不可減袁曜卿。”既而曰:“吾得其人矣,曜卿不得 獨擅其奇。”乃以惠居之。

宋少帝即位,以蔡廓爲吏部尚書,不肯拜,乃以惠代焉。 惠被召即拜,未嘗接客。人有與書求官,得輒聚閣上,及去職, 印封如初。時以廓不拜惠即拜,事異而意同也。

兄鑒頗好聚斂,惠意不同,謂曰:“何用田爲?”鑒怒曰: “無田何由得食。”惠又曰:“何用食爲?”其標寄如此。卒, 贈太常,無子。

球字蒨玉,司徒謐之子、惠從父弟也,少與惠齊名。宋武 帝受命,爲太子中舍人,宜都王友,轉諮議參軍。文帝即位, 王弘兄弟貴動朝廷,球終日端拱,未嘗相往來,弘亦雅敬之。 歷位侍中,中書令,吏部尚書。時中書舍人徐爰有寵於上,上 嘗命球及殷景仁與之相知。球辭曰:“士庶區別,國之章也。 臣不敢奉詔。”上改容謝焉。

球簡貴勢,不交遊,筵席虛靜,門無異客。曇首常雲 : “蒨玉亦是玉卮無當耳。”既而尚書僕射殷景仁、領軍將軍劉 湛 並執重權,傾動內外,球雖通家姻戚,未嘗往來。居選職,接 客甚稀,不視求官書疏,而銓衡有序。遷光祿大夫,領廬陵王 師。

時大將軍彭城王義康專以政事爲本,刀筆幹練者多被意 遇。謂劉湛曰:“王敬弘、王球之屬,竟何所堪施?爲自富貴, 復那可解。”球兄子履深結劉湛,委誠義康與劉斌等。球每訓 厲,不納。自大將軍從事中郎轉太子中庶子,流涕訴義康不願 違離,故復爲從事中郎。文帝甚銜之。及誅湛之夕,履徒跣告 球。球命爲取履,先溫酒與之,謂曰:“常日謂汝何?”履怖 不得答。球徐曰:“阿父在,汝何憂。”命左右扶郎還齋,上 亦以球故,履免死廢於家。

殷景仁卒,球除尚書僕射,王師如故。素有腳疾,多病還 家,朝直至少。錄尚書江夏王義恭謂尚書何尚之曰:“當今乏 才,群下宜加戮力,而王球放恣如此,宜以法糾之。”尚之曰: “球有素尚,加又多疾,公應以淡退求之,未可以文案責也。” 義恭又面啓文帝曰:“王球誠有素譽,頗以物外自許 。端任 要切,或非所長。”帝曰:“誠知如此,要是時望所歸。昔周 伯仁終日飲酒而居此任,蓋所以崇素德也。”遂見優容。後以 白衣領職。十八年,卒,時年四十九。贈特進、金紫光祿大夫。 無子,從孫奐爲後。

王彧字景文,球從子也。祖穆字伯遠,司徒謐之長兄,位 臨海太守。父僧朗,仕宋位尚書右僕射,明帝初,以後父加特 進,贈開府儀同三司,諡元公。彧名與明帝諱同,故以字行。 伯父智少簡貴,有高名,宋武帝甚重之。常言“見王智使人思 仲祖”。武帝與劉穆之討劉毅而智在焉,他日,穆之白武帝曰: “伐國重事,公言何乃使王智知。”武帝笑曰:“此人高簡, 豈聞此輩論議。”其見知如此。爲宋國五兵尚書,封建陵縣五 等子,追贈太常。

智無子,故父僧朗以景文繼智。幼爲從叔球所知憐。美風 姿,爲一時推謝。袁粲見之嘆曰:“景文非但風流可悅,乃哺 歠亦復可觀。”有一客少時及見謝混,答曰:“景文方謝叔源, 則爲野父矣。”粲惆悵良久,曰:“恨眼中不見此人。”

景文好言理,少與陳郡謝莊齊名。文帝嘗與群臣臨天泉池, 帝垂綸良久不獲。景文越席曰:“臣以爲垂綸者清,故不獲貪 餌。”衆皆稱善。文帝甚相欽重,故爲明帝娶景文妹而以景文 之名名明帝。武帝第五女新安公主先適太原王景深,離絕,當 以適景文,景文固辭以疾,故不成婚。襲爵建陵子。元兇以爲 黃門侍郎,未及就,孝武入討,景文遣間使歸款。以父在都下, 不獲致身,事平,頗見嫌責。猶以舊恩,累遷司徒左長史。

上以散騎常侍舊與侍中俱掌獻替,欲高其選,以景文及會 稽孔覬俱南北之望以補之。尋復爲司徒左長史。以姊墓開不臨 赴,免官。後拜侍中、領射聲校尉、左衛將軍,加給事中、太 子中庶子。坐與奉朝請毛法因蒱戲得錢百二十萬,白衣領職。

景和元年,爲尚書右僕射。明帝即位,加領左衛將軍,尋 加丹陽尹。遭父憂,起爲尚書左僕射、丹陽尹,固辭僕射。出 爲江州刺史,加都督,服闋乃受詔。封江安縣侯,固讓不許。 後征爲尚書左僕射、領吏部、揚州刺史,加太子詹事。不願還 朝,求爲湘州,不許。時又謂景文在江州不能潔己,景文與上 幸臣王道隆書,深自申理。

景文屢辭內授,上手詔譬之曰:“尚書左僕射,卿已經此 任,東宮詹事用人雖美,職次政可比中書令耳。庶姓作揚州, 徐幹木、王休元、殷鐵並處之不辭,卿清令才望,何愧休元, 毗贊中興,豈謝乾木,綢繆相與,何後殷鐵邪?司徒以宰相不 應帶神州,遠遵先旨,京口鄉基義重,密邇畿內,又不得不用 驃騎。陝西任要,由來用宗室,驃騎既去,巴陵理應居之,中 流雖曰閒地,控帶三江,通接荊、郢,經塗之要,由來有重鎮。 如此,則揚州自成闕刺史。卿若有辭,便不知誰應處之。此選 大備與公卿疇懷,非聊爾也。”固辭詹事、領選,徙爲中書令, 常侍、僕射、揚州如故。又進中書監,領太子太傅,常侍、揚 州如故。景文固辭太傅,上遣新除尚書右僕射褚彥回宣旨,不 得已乃受拜。

時太子及諸皇子並小,上稍爲身後計,諸將帥吳喜、壽寂 之之徒,慮其不能奉幼主,並殺之。而景文外戚貴盛,張永累 經軍旅,又疑其將來難信,乃自爲謠言曰:“一士不可親,弓 長射殺人。”一士王字,指景文,弓長張字,指張永。景文彌 懼,乃自陳求解揚州。詔答曰:

人居貴要,但問心若爲耳。大明之世,巢、徐二戴位不過 執戟,權亢人主;顔師伯白衣僕射,橫行尚書中。袁粲作僕射 領選,而人往往不知有粲。粲遷爲令,居之不疑。今既省錄, 令便居昔之錄任,置省事及乾僮,並依錄格。粲作令來亦不異 爲僕射,人情向粲,淡然亦復不改常。以此居貴位要任,當有 致憂兢不?卿今雖作揚州、太子太傅,位雖貴而不關朝政,可 安不懼,差於粲也。卿虛心受榮,有而不爲累。貴高有危殆之 懼,卑賤有溝壑之憂,張單雙災,木雁兩失。有心於避禍,不 如無心於任運。夫千仞之木,既摧於斧斤,一寸之草,亦悴於 踐蹋。高崖之修乾,與深谷之淺條,存亡之要,巨細一揆耳。 晉將畢萬七戰皆獲,死於牖下,蜀相費禕從容坐談,斃於刺客。 故甘心於履危,未必逢禍,縱意於處安,不必全福。但貴者自 惜,故每憂其身,賤者自輕,故易忘其己。然爲教者每誡貴不 誡賤,言其貴滿好自恃也。凡名位貴達,人以存懷,泰則觸人 改容,否則行路嗟愕。至如賤者,否泰不足以動人,存亡不足 以絓數,死於溝瀆,困於塗路者,天地之間,亦復何限,人不 系意耳。以此而推,貴何必難處,賤何必易安。但人生自應卑 慎爲道,行己用心,務思謹惜。

若乃吉凶大期,正應委之理運。遭隨參差,莫不由命也。 既非聖人,不能見吉凶之先,正是依俙於理,言可行而爲之耳。 得吉者是其命吉,遇不吉者是其命凶。以近事論之:景和之世, 晉平庶人從壽陽歸亂朝,人皆爲之戰慄,而乃遇中興之運。袁 顗圖避禍於襄陽,當時皆羨之,謂爲陵霄駕鳳,遂與義嘉同滅。 駱宰見狂主,語人言“越王長頸鳥喙,可與共憂,不可共樂。 范蠡去而全身,文種留而遇禍。今主口頸頗有越王之狀,我在 尚書中久,不去必危”。遂求南江小縣 。諸都令史住京師者, 皆遭中興之慶,人人蒙爵級;宰逢義嘉染罪,金木纏身,性命 幾絕。卿耳目所聞見,安危在運,何可豫圖邪?

上既有疾,而諸弟並已見殺;唯桂陽王休范人才本劣,不 見疑,出爲江州刺史。慮一旦晏駕,皇后臨朝,則景文自然成 宰相,門族強盛,藉元舅之重,歲暮不爲純臣。泰豫元年春, 上疾篤,遣使送藥賜景文死,使謂曰:“朕不謂卿有罪,然吾 不能獨死,請子先之。”因手詔曰:“與卿周鏇,欲全卿門戶, 故有此處分。”敕至之夜,景文政與客棋,扣函看,復還封置 局下,神色怡然不變。方與客棋思行爭劫竟,斂子內奩畢,徐 謂客曰:“奉敕見賜以死。”方以敕示客。酒至未飲,門客焦 度在側,憤怒發酒覆地曰:“大丈夫安能坐受死。州中文武可 數百人,足以一奮。”景文曰:“知卿至心;若見念者,爲我 百口計。”乃墨啓答敕,並謝贈詔。酌謂客曰:“此酒不可相 勸。”自仰而飲之。時年六十。追贈開府儀同三司,諡曰懿。 長子絢。

絢字長素,早惠。年五六歲,讀論語至“周監於二代”, 外祖何尚之戲之曰:“可改耶耶乎文哉。”絢應聲答曰:“尊 者之名,安可戲,寧可道草翁之風必舅?”及長,篤志好學。 位秘書丞。先景文卒,諡曰恭世子。絢弟繢。

繢字叔素,弱冠秘書郎、太子舍人,轉中書舍人。景文以 此授超階,令繢經年乃受。景文封江安侯,繢襲其本爵爲始平 縣五等男。元徽末,爲黃門郎,東陽太守。

齊武帝爲撫軍,吏部尚書張岱選繢爲長史,呈選牒,高帝 笑曰:“此可謂素望。”再遷義興太守,輒錄郡吏陳伯喜付陽 羨獄,欲殺之,縣令孔逭不知何罪,不受繢教,爲有司奏,坐 白衣領職。後長兼侍中。武帝出射雉,繢信佛法,稱疾不從。 永元元年,卒於太常,諡靖子。

繢女適武帝寵子安陸王子敬,永明二年納妃,修外舅姑之 敬。武帝遣文惠太子相隨往繢家,置酒設樂,公卿皆冠冕而去, 當世榮之。

繢弟約,齊明帝世數年廢錮。梁武帝時爲太子中庶子,嘗 謂約曰:“卿方當富貴,必不容久滯屈。”及帝作輔,謂曰: “我嘗相卿當富貴,不言卿今日富貴便當見由。”歷侍中,左 戶尚書,廷尉。

繢長子雋,不慧,位止建安太守。

雋子克。克美容貌,善容止,仕梁歷司徒右長史、尚書仆 射。台城陷,仕侯景,位太宰、侍中、錄尚書事。景敗,克迎 候王僧辯,問克曰:“勞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對。次問璽紱 何在?克默然良久曰:“趙平原將去。”平原名思賢,景腹心 也,景授平原太守,故克呼焉。僧辯乃誚克曰:“王氏百世卿 族,便是一朝而墜。”仕陳,位尚書右僕射。

蘊字彥深,彧兄子也。父楷,太中大夫。楷人才凡劣,故 蘊不爲群從所禮,常懷恥慨。家貧,爲廣德令。明帝即位,四 方叛逆,欲以將領自奮,每撫刀曰:“龍泉太阿,汝知我者。” 叔父景文常誡之曰:“阿荅,汝滅我門戶。”蘊曰:“荅與 童烏貴賤異。”童烏,絢小字,荅,蘊小字也。及事甯,封吉 陽男。歷晉陵、義興太守,所蒞並貪縱。後爲給事黃門侍郎。

桂陽之逼,王道隆爲亂兵所殺,蘊力戰,重創御溝側,或 扶以免。事平,撫軍長史褚澄爲吳郡太守,司徒左長史蕭惠明 言於朝曰:“褚澄開城以納賊,更爲股肱大郡,王蘊被甲死戰, 棄而不收,賞罰如此,何憂不亂!”褚彥回慚,乃議用蘊爲湘 州刺史。及齊高帝輔政,蘊與沈攸之連謀,事敗,斬於秣陵市。

奐字道明,彧兄子也。父粹字景深,位黃門侍郎。奐繼從 祖球,故小字彥孫。年數歲,常侍球許,甚見愛。奐諸兄出身 諸王國常侍,而奐起家著作佐郎。琅邪顔延之與球情款稍異, 常撫奐背曰:“阿奴始免寒士。”

奐少而強濟,叔父景文常以家事委之。仕宋歷侍中,祠部 尚書,轉掌吏部。升明初,遷丹陽尹。初,王晏父普曜爲沈攸 之長史,常懼攸之舉事,不得還,奐爲吏部,轉普曜爲內職, 晏深德之。及晏仕齊,武帝以奐宋室外戚,而從弟蘊又同逆, 疑有異意,晏叩頭保奐無異志。時晏父母在都,請以爲質,武 帝乃止。

永明中,累遷尚書右僕射。王儉卒,上欲用奐爲尚書令, 以問晏。晏位遇已重,意不推奐,答曰:“柳世隆有勛望,恐 不宜在奐後。”乃轉左僕射,加給事中。出爲雍州刺史,加都 督。與甯蠻長史劉興祖不睦。十一年,奐遣軍主朱公恩征蠻失 利,興祖欲以啓聞,奐大怒,收付獄。興祖於獄以針畫漆合盤 爲書,報家稱枉,令啓聞,而奐亦馳信啓上,誣興祖扇動荒蠻。 上知其枉,敕送興祖還都,奐恐辭情翻背,輒殺之。上大怒, 遣中書舍人呂文顯、直合將軍曹道剛領兵收奐,又別詔梁州刺 史曹武自江陵步出襄陽。奐子彪凶愚,頗乾時政,士人鹹切齒。 時文顯以漆匣匣箜篌在船中,因相誑雲,“台使封刀斬王彪”。 及道剛、曹武、 文顯俱至,衆力既盛,又懼漆匣之言,於 是議閉門拒命。長史殷叡,奐女婿也,諫曰:“今開城門,白 服接台使,不過檻車征還,隳官免爵耳。”彪堅執不從,叡又 曰:“宜遣典簽間道送啓自申,亦不患不被宥。”乃令叡書啓, 遣典簽陳道齊出城,便爲文顯所執。叡又曰:“忠不背國,勇 不逃死,百世門戶,宜思後計,孰與仰藥自全,則身名俱泰, 叡請先驅螻蟻。”又不從。奐門生鄭羽叩頭啓奐,乞出城迎台 使,奐曰:“我不作賊,欲先遣啓自申,政恐曹、呂輩小人相 陵藉,故且閉門自守耳。”彪遂出戰,敗走歸。土人起義,攻 州西門,彪登門拒戰,卻之。司馬黃瑤起、甯蠻長史裴叔業於 城內起兵攻奐,奐聞兵入,禮佛,未及起,軍人斬之,彪及弟 爽、弼、殷叡皆伏誅。奐長子太子中庶子融,融弟司徒從事中 郎琛,於都棄市,余孫皆原宥。琛弟肅、秉並奔魏,後得黃瑤 起臠食之。弟伷女爲長沙王晃妃,以男女並長,又且出繼,特 不離絕。

奐既誅,故舊無敢至者,汝南許明達先爲奐參軍,躬爲殯 斂,經理甚厚,當時高其節。奐弟份。

份字季文。仕宋位始安內史。袁粲之誅,親故無敢視者, 份獨往致慟,由是顯名。累遷大司農。奐誅後,其子肅奔魏, 份自拘請罪,齊武帝宥之。肅屢引魏人至邊,份嘗因侍坐,武 帝謂曰:“比有北信不?”份改容對曰:“肅既近忘墳柏,寧 遠憶有臣。”帝亦以此亮焉。後位秘書監。仕梁位散騎常侍, 領步兵校尉,兼起部尚書。

武帝嘗於宴席問群臣曰:“朕爲有爲無?”份曰:“陛下 應萬物爲有,體至理爲無。”帝稱善。後累遷尚書左僕射 。 歷侍中,特進,左光祿大夫,監丹陽尹。卒,諡曰鬍子。 長子琳,字孝璋,位司徒左長史。琳齊代取梁武帝妹義興 長公主,有子九人,並知名。

長子銓,字公衡,美風儀,善占吐,尚武帝女永嘉公主, 拜駙馬都尉。銓雖學業不及弟錫,而孝行齊焉,時人以爲銓、 錫二王,可謂玉昆金友。母長公主疾,銓形貌瘠貶,人不復識。 及居喪,哭泣無常,因得氣疾。位侍中、丹陽尹。卒於衛尉卿。 子溥,字伯淮,尚簡文帝女餘姚公主。

銓弟錫字公嘏,幼而警悟,與兄弟受業,至應休散,輒獨 留不起,精力不倦,致損右目。十二爲國子生,十四舉清茂, 除秘書郎,再遷太子洗馬。時昭明太子尚幼,武帝敕錫與秘書 郎張纘使入宮,不限日數。與太子游狎,情兼師友。又敕陸倕、 張率、謝舉、王規、王筠、劉孝綽、到洽、張緬爲學士,十人 盡一時之選。錫以戚屬,封永安侯。

普通初,魏始連和,使劉善明來聘,敕中書舍人朱異接之。 善明彭城舊族,氣調甚高,負其才氣,酒酣謂異曰:“南國辯 學如中書者幾人?”異曰:“異所以得接賓宴,乃分職是司, 若以才辯相尚,則不容見使。”善明乃曰:“王錫、張纘,北 間所聞,云何可見?”異具啓聞,敕即使南苑設宴,錫與張纘、 朱異四人而已。善明造席,遍論經史,兼以嘲謔。錫、纘隨方 酬對,無所稽疑,善明甚相嘆挹。他日謂異曰:“一日見二賢, 實副所期,不有君子,安能爲國。”引宴之日,敕使左右徐僧 權於坐後,言則書之。

累遷吏部郎中,時年二十四。謂親友曰:“吾以外戚謬被 時知,兼比羸病,庶務難擁,安能舍其所好而徇所不能。”乃 稱疾不拜。便謝遣胥徒,拒絕賓客,掩扉覃思,室宇蕭然。諸 子溫凊,隔簾趨倚。公主乃命穿壁,使子涉、湜觀之。卒年三 十六,贈侍中,諡貞子。錫弟僉。

僉字公會,八歲丁父憂,哀毀過禮。初補國子生,祭酒袁 昂稱爲通理。累遷始興內史,丁所生母憂,固辭不拜。又除南 康內史,在郡義興主薨,詔起復郡。後爲太子中庶子,掌東宮 管記。卒,贈侍中。元帝下詔:賢而不伐曰恭,追諡曰恭子。 僉弟通。

通字公達,仕梁爲黃門侍郎。敬帝承制,以爲尚書右僕射。 陳武帝受禪,遷左僕射。太建元年,爲左光祿大夫。六年,加 特進,侍中、將軍、光祿、佐史、扶並如故。未拜,卒,諡曰 成。弟勱。

勱字公齊,美風儀,博涉書史,恬然清簡,未嘗以利慾乾 懷。仕梁爲輕車河東王功曹史。王出鎮京口,勱將隨之蕃。范 陽張纘時典選舉,勱造纘言別,纘嘉其風采,乃曰:“王生才 地,豈可游外府乎?”奏爲太子洗馬。後爲南徐州別駕從事史。

大同末,梁武帝謁園陵,道出朱方,勱隨例迎候,敕令從 輦側。所經山川,莫不顧問,勱隨事應對,鹹有故實。又從登 北顧樓賦詩,辭義清典,帝甚嘉之。

時河東王爲廣州刺史,乃以勱爲冠軍河東王長史、南海太 守。王至嶺南,多所侵掠,因懼罪稱疾,委州還朝,勱行州府 事。越中饒沃,前後守宰,例多貪縱,勱獨以清白著聞。入爲 給事黃門侍郎。

侯景之亂,奔江陵,歷位晉陵太守。時兵飢之後,郡中雕 弊,勱爲政清簡,吏人便安之。征爲侍中,遷五兵尚書。

會魏軍至,元帝征湘州刺史宜豐侯蕭循入援,以勱監湘州。 及魏平江陵,敬帝承制,以爲中書令,加侍中。歷陳武帝司空、 丞相長史,侍中、中書令並如故。

及蕭勃平,以勱爲廣州刺史。未行,改爲衡州刺史。王琳 據有上流,衡、廣攜貳,勱不得之鎮,留於大庾嶺。

太建元年,累遷尚書右僕射。時東境大水,以勱爲晉陵太 守。在郡甚有威惠,郡人表請立碑,頌勱政德,詔許之。征爲 中書監,重授尚書右僕射,領右軍將軍。卒,諡曰溫子。勱弟 質。

質字子貞,少慷慨,涉獵書史。梁世以武帝甥,封甲口亭 侯。立太子中舍人、庶子。

侯景濟江,質領步騎頓於宣陽門外。景軍至都,質不戰而 潰,爲桑門,潛匿人間。城陷後,西奔荊州。元帝承制,歷位 侍中,吳州刺史,領鄱陽內史。

魏平荊州,侯瑱鎮盆城,與質不協,質率所部依於留異。 陳永定二年,武帝命質率所部隨都督周文育討王琳。質與琳素 善,或譖雲于軍中潛信交通,武帝命文育殺質,文育啓救之, 獲免。文帝嗣位,以爲五兵尚書。宣帝輔政,爲司徒左長史。 坐招聚博徒,免官。後爲都官尚書。卒,諡曰安子。弟固。 固字子堅,少清正,頗涉文史。梁時以武帝甥,封莫口亭 侯。位丹陽尹丞。梁元帝承制,以爲相國戶曹屬,掌管記。尋 聘魏,魏人以其梁氏外戚,待之甚厚。

承聖元年,爲太子中庶子,遷尋陽太守。魏克荊州,固之 鄱陽,隨兄質度東嶺,居信安縣。陳永定中,移居吳郡。文帝 以固清靜,且欲申以婚姻。天嘉中,歷位中書令,散騎常侍, 國子祭酒。以其女爲皇太子妃,禮遇甚重。

廢帝即位,授侍中、金紫光祿大夫。宣帝輔政,固以廢帝 外戚,奶媼恆往來禁中,頗宣密旨,事泄,比黨皆誅,宣帝以 固本無兵權,且居處清素,止免所居官,禁錮。太建中,卒於 太常卿,諡恭子。

固清虛寡慾,居喪以孝聞。又信佛法。及丁所生母憂,遂 終身蔬食,夜則坐禪,晝誦佛經。嘗聘魏,因宴饗際,請停殺 一羊。羊於固前跪拜。又宴昆明池,魏人以南人嗜魚,大設罟 網,固以佛法祝之,遂一鱗不獲。子寬,位侍中。

論曰:王誕夙有名輩,而間關夷險,卒獲攀光日月,遭遇 蓋其時焉。奉光、奉叔,並得官成齊代,而亮自著寒松,固爲 優矣。瑩印章六毀,豈鬼神之害盈乎?景文弱年立譽,芳聲籍 甚,榮貴之來,匪由勢至。若使泰始之朝,身非外戚,與袁粲 群公,方驂並路,傾覆之災,庶幾可免。庾元規之讓中書令, 義歸此矣。奐有愚子,自致誅夷。份胤嗣克昌,特鍾門慶,美 矣。

部分譯文

○王誕

王誕字茂世,是太保王弘的堂祖父的後代,王弘叫他哥哥。祖父王恬,是晉朝的中軍將軍。父親王混,是太常卿。王誕少年有才學辭藻,晉朝的孝武帝逝世,他的堂叔尚書令王繤撰寫悼詞,他拿出文稿給王誕看,說:“還感到遺憾的是缺少季節景物的描寫。”王誕拿過筆來就加上了,接著他的“秋冬取代變化”後面說:“白霜蓋滿了寬闊的台階,寒風迴蕩在高聳的宮殿。”王繤嗟嘆讚美,於是採用了。世襲爵位雉鄉侯,擔任會稽王世子蕭元顯的後軍長史、琅笽內史。王誕結交了蕭元顯所寵幸的人張法順,所以也受到寵幸。蕭元顯納妾,王誕替他迎親。隨後在府中轉任驃騎長史,內史職務依舊。蕭元顯討伐桓玄,打算全部殺死那些姓桓的,王誕救了桓修等人,由此得以免禍。桓修,是王誕的外甥。後來桓玄得志,將要殺死他,桓修為他求情,於是把他流放到廣州。

盧循占據廣州,以王誕擔任他的平南府長史,對他十分有禮。王誕做客久了想回去,於是便勸告盧循說:“我和劉鎮軍情分不淺,如果能夠北歸,一定會受到任用。”當時廣州刺史吳隱之也被盧循所挽留,王誕又說:“將軍現在挽留吳公,於公於私都不是良策。孫伯符難道不想留華子魚,只是因為一個地方不能容下兩個君主罷了。”於是王誕和吳隱之都得以回歸。

王誕做宋武帝的太尉長史,盡心效力,武帝十分信賴他。盧循從蔡州向南逃走,劉毅堅決要求追擊討伐。王誕秘密地告訴武帝說:“您既平了廣固,又滅了盧循,那么就會功蓋今古,勳業沒有第二個人可比。如此巨大的威望,怎么可以讓其他人來瓜分?劉毅和您同是從平民起家,一時間很受推重,現在既然遭到失敗,不應該再讓他立功。”武帝採納了他的意見。後來他做了吳國內史,因為給母親服喪而離職。

武帝討伐劉毅,起用他為輔國將軍,王誕堅持推辭,結果穿著黑色喪服隨從出發。當時諸葛長人負責太尉留府的事務,自己心中不安,武帝十分擔心。劉毅平滅以後,王誕請求自己先回去。武帝說:“諸葛長人似乎自己有疑心,您哪能就過去?”王誕說:“諸葛長人知道我很受您的賞識,現在輕身獨自回去,必然會覺得沒有擔憂,可以稍微安定一下他的心意。”武帝笑著說:“您的勇敢超過孟賁、夏育了。”於是先回去了。後來去世,追封為作唐縣五等侯。

○王亮

王亮字奉叔,是王瑩的堂弟。他的父親王悠字昌達,在宋朝做官擔任太宰中郎,追贈為給事黃門侍郎。王亮因為是名家弟子,宋朝末年選他與公主結婚,封為駙馬都尉。曾擔任秘書丞。齊朝的竟陵王蕭子良開了西邸,招攬俊才,作為士林館,讓工匠畫下他們的肖像,王亮也參與了。

他逐步調任晉陵太守,在職清廉公正,具有良好的政績。當時有個晉陵令沈繨之,性格粗疏,好犯王亮的忌諱,王亮不能忍受,於是上表取代了他。沈繨之很不高興,便到了他的衙門說:“下官因為犯了忌諱而被取代,不知道您的忌諱是什麼。如果是攸字,應當是無腳尊旁犬(猷)?還是犬旁無腳尊(犭酋)?或者是有心的攸字?無心的攸字?請告訴我。”王亮不穿鞋下床光著腳走路,沈繨之拍掌大笑而去。

建武末年,逐步升遷為吏部尚書。當時右僕射江纏主管朝政,提拔的人很多,為士人所歸心。王亮自以為身在吏部,常常持不同意見。開始王亮沒做吏部郎的時候,因為江纏是皇帝的內弟,所以深深地和他交好。江纏為他擴大名譽,越發被皇帝所器重。到了現在與江纏的感情淡薄,而江纏對他親昵如初。等江纏被殺以後,一群小人放棄天子命令,凡是任命官吏,都是由於內部寵幸,王亮不能阻止。外面好像詳加審查,內部卻沒有明正的鑑別,所選用的人,都只是根據資歷,當時人們不認為他們有能力。王亮後來擔任尚書左僕射。等到東昏侯逞凶,王亮曲意取悅,得以免禍。

梁武帝到了新林,朝內外的百官都去路上迎接,那些不能前往的也派人從小道去表示誠心,獨有王亮不派人去。等東昏侯被殺,張稷便把王亮等人召集到太極殿前西面的鐘下聚坐,討論想立齊朝的湘東嗣王蕭寶緻為皇帝。領軍蕭瑩說:“城已經關閉了很久,人的感情離散,征東將軍就在近處,何不前去諮詢?”張稷又說:“夏桀有昏德,政權就轉移到殷朝。現在實在就是微子離開殷、項伯歸附漢的時候。”王亮沉默不語。朝士陸續離座,於是就派國子博士范雲把東昏侯的頭送往石頭城,推舉王亮為首。

城市平定後,朝士都到了,惟獨王亮在後面,穿著裙子和布鞋來見武帝。武帝對他說:“倒了卻不去扶它,那些大臣還有什麼用處?”王亮說:“如果它可以扶起,明公您哪裡還會有今天的壯舉?”於是哭著走了。藩王的府邸開設,任命他為大司馬長史。梁台建立,任命他為侍中、尚書令,他堅決推辭,於是做了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等到梁武帝接受了禪讓,調任他為侍中、尚書令、中軍將軍,封為豫寧縣公。

天監二年(503),轉為左光祿大夫。一次吉日朝會,王亮請病假不登殿,而在省台設宴,談笑自如。幾天后,詔令讓公卿前去問候,王亮並沒有病色。御史中丞樂靄上表指責王亮大不敬,論罪處死示眾。結果下令削去他的爵位,廢為平民。

天監四年,武帝在華光殿舉行宴會,徵求正直的言論。尚書左丞范縝站起來說:“司徒謝月出本來只有虛名,陛下卻這樣地提拔他;前尚書令王亮頗有政治才幹,而陛下卻那樣地拋棄他。這是愚臣所不能理解的。”武帝改變了臉色說:“您可以改變一個話題。”范縝堅持不放,武帝很不高興。御史中丞任窻於是上表說范縝亂加褒貶,請求免除范縝的官職。下詔同意。王亮於是閉門閒居灑掃,不和賓客往來。遭遇了母親的喪事,守喪非常盡禮。後來做了中書監,加官散騎常侍。死後,諡號為煬子。

○王華

王華字子陵,是王誕同一曾祖的弟弟。祖父王薈,是衛將軍、會稽內史。父親王繤,是司徒右長史。晉安帝隆安初年,王恭起兵討伐王國寶,當時王繤遇到母親的喪事呆在家裡。王恭發出討伐檄文,下令起兵,王繤立即聚眾回響,以女兒為貞烈將軍,以妻子為屬官。後來王國寶死去,王恭傳令讓王繤罷兵。王繤起兵的時候,殺人很多,到現在已經控制不住,於是便舉兵以討伐王恭為名。王恭派劉牢之進擊王繤,王繤敗逃,不知逃到了什麼地方。長子王泰被王恭所殺。王華當時十三歲,就在軍中,與王繤互相失散,隨著和尚釋曇冰逃跑,讓他提著衣物跟在後面,津渡的巡邏兵都很懷疑他們。王華走得慢,曇冰罵道:“奴才懈怠,跟不上我!”用棍子捶了王華好幾十下,眾人才不懷疑了,因此得以免禍。後來遇到赦免,回到了吳地,因為父親存亡不明,所以他穿布衣,吃菜飯,不與人交遊達十幾年。

宋武帝想徵召利用他的才幹,於是便為王繤發喪,讓王華照禮服喪。服喪完畢,武帝北伐長安,當時兼任鎮西將軍、北徐州刺史,召王華為州主簿。後來為別駕,歷次任職都很有名。文帝鎮守江陵,他擔任西中郎主簿、咨議參軍。文帝尚未親理政事的時候,完全委任給司馬張邵。王華好勝,不想讓別人在自己前面。張邵性格豪邁,每次行動常常帶著很多隨從。王華則是出入乘坐牛車,隨行的不過兩三個人,故意與他形成對照。曾經有一次和他相逢,王華假裝不知道是張邵,對左右的人說:“這人儀仗十分盛大,一定是殿下吧!”於是便下了牛車,立在道邊,等張邵到了,才大吃一驚。張邵曾經穿白衣登城,被王華所彈劾,張邵獲罪被調走,由王華代任司馬。

文帝即將入京繼承帝位,因為少帝陷害,不敢東下。王華說:“先帝對天下立有大功,四海歸服。雖然繼承人不循正軌,但是威望不改。徐羨之是箇中等才能的寒士,傅亮是個平民書生,並非有晉宣帝、王大將軍的心意是很明白的。害怕像廬陵王那樣嚴斷,將來必定不能自容。殿下寬宏仁慈,是天下人都知道的,而且越過名次前來奉迎,希望能有大德,紛繁議論,恐怕都不正確。徐羨之、傅亮、謝晦又要與檀道濟、王弘五人同功,誰肯相讓,看來必定不能成功。今天前往接受徵召,不須有任何顧慮。”文帝聽從了,說:“你又想做我手下的宋昌了。”於是便留下王華總管後方。

皇上即位,以王華擔任侍中、右衛將軍。在此以前,會稽的孔寧子擔任文帝的鎮西咨議參軍,以文才受到欣賞,到現在當了黃門侍郎,兼任步兵校尉。孔寧子先前曾做何無忌安成國的侍郎,回到東部修建宅院,門樓蓋得可以容下高高的華蓋,鄰里都笑話他。孔寧子說:“大丈夫有什麼固定的狀況呢?”孔寧子與王華都有富貴的願望,自從徐羨之等人掌權,二人就日夜在文帝面前構陷他們。孔寧子曾經東歸到金昌亭,左右的人想把船停泊在那裡,孔寧子命令離開那裡,說:“這裡是殺君亭,不可停泊。”王華常常閒居吟詠,常常朗誦王粲的《登樓賦》說:“希望天下能政治清平,憑藉大道而施展才力。”平時出入遇著了徐羨之等人,經常切齒怒罵。他慨嘆說:“還能見到太平的時代嗎?”元嘉二年(425),孔寧子去世。三年,殺了徐羨之等人。王華升為護軍將軍,侍中職位仍舊。宋代的時候,只有王華和南陽劉湛不作謙讓,得官就做,以此為習慣。

王華的處事與常人不同,他不曾參加宴席聚會。終身不飲酒,有宴會的地方不去。如果有人談論事情,乘車到了門上,主人便坐車出去迎上。後來王弘輔佐大政,而王弘的弟弟王曇首被文帝所信賴,與王華同等。王華常常說自己的力量用不完,屢屢感嘆說:“宰相同時並存幾個人。天下怎么會得安寧?”元嘉四年死去,年齡四十三歲。元嘉九年,以殺死徐羨之的功勞,被追封為新建縣侯,諡號為宣。孝武帝即位,配享文帝廟庭。

○王奐

王奐字道明,是王彧哥哥的兒子。他的父親王粹字景深,位居黃門侍郎。王奐過繼給了堂祖父王球,所以小字叫彥孫。年齡才幾歲的時候,常常跟隨在王球身邊,十分受寵愛。王奐的幾個哥哥擔任各王的國常侍,而王奐擔任著作佐郎。琅笽顏延之與王球情感誠摯融洽逐漸特殊,常常用手撫著王奐的背說:“阿奴剛剛脫出了寒士。”

王奐年少時就很強幹,叔父王景文常常把家中的事情委託給他。他在宋朝做官曆任侍中、祠部尚書,轉為掌管吏部。升明初年,調任丹陽尹。起初,王晏的父親王普曜擔任沈攸之的長史,常常害怕沈攸之起事,不能回來,王奐做了吏部,調王普曜擔任朝內職務,王晏對他深深地感謝。等王晏到齊朝做事,武帝認為王奐是宋朝的外戚,而他的堂弟王蘊又同為逆黨,懷疑他有異志,王晏叩頭擔保王奐沒有異志。當時王晏的父母都在京城,王晏請求把他們作為人質,武帝才停止了。

永明時期(483~493),逐步升任尚書右僕射。王儉去世,皇上想用王奐擔任尚書令,問王晏的意見。王晏的地位恩寵已經很重,不想再推薦王奐,回答說:“柳世隆有功勳和威望,恐怕不應該在王奐的後面。”於是轉為左僕射,擔任給事中。出京做雍州刺史,同時擔任都督。與寧蠻長史劉興祖不和睦。永明十一年,王奐派遣軍中主將朱公恩出征蠻邦失利,劉興祖打算上表報告,王奐大怒,把他抓起來關到了監獄中。劉興祖在獄中用針畫漆合盤為書信,報告家中說他是冤枉的,讓他們報知朝廷,而王奐也派人乘快馬上報,誣告劉興祖煽動蠻族。皇上知道他是冤枉的,下令讓劉興祖返回京城,王奐恐怕自己的報告被推翻,便把他殺掉。皇上大怒,派遣中書舍人呂文顯、直閣將軍曹道剛領兵去抓王奐,又另外詔令梁州刺史曹武從江陵步行出襄陽。王奐的兒子王彪兇猛愚蠢,好乾預當時政治,世人都切齒痛恨。當時呂文顯用一個漆匣盛著一架箜篌放在船中,於是誑他說:“朝廷給使者封了快刀來斬王彪。”等曹道剛、曹武、呂文顯全都來到,眾人的力量既大,又害怕漆匣中的話,於是商議關閉城門拒絕接受命令。長史殷睿,是王奐的女婿,勸諫說:“現在打開城門,身穿白色衣服迎接朝廷的使者,頂多不過是囚車送還,罷官免爵罷了。”王彪堅決不同意,殷睿又說:“應該派典簽從小路送上奏表,自我辯解,也不擔心不被寬大,”於是命令殷睿書寫奏表,派遣典簽陳道齊出城,結果便被呂文顯抓住。殷睿又說:“忠不背叛國家,勇不逃避死亡,百代家門,應該想想後代,何如服藥自盡,這樣可以身與名都安泰,請讓我首先自殺。”王奐又不聽從。王奐的門生鄭羽叩頭請求王奐,請他出城迎接台使,王奐說:“我沒有作賊,打算派人上表自我申辯,正恐怕曹、呂這些小人來相欺壓,所以暫且閉上城門自我守衛。”王彪於是出戰,失敗逃走,土人起義,進攻州城的西門,王彪登上大門抵抗,把他們打退。司馬黃瑤起、寧蠻長史裴叔夜在城內起兵攻擊王奐,王奐聽到兵士進入,正在拜佛,沒有來得及起身,軍人就把他殺死了,王彪和他的弟弟王亻由爽、王弼、殷睿,都被處死。王奐的長子太子中庶子王融,王融的弟弟司徒從事中郎王琛,都在京城被殺死示眾,其餘孫子輩的人,都被寬大處理。王琛的弟弟王肅、王秉都跑到了魏國,後來捉住了黃瑤起,把他一塊一塊地吃掉。王奐弟弟王亻由的女兒是長沙王蕭晃的妃子,因為兒女都長大了,又將出繼給別人,故而特許不加分離。

王奐被殺以後,舊時的朋友沒有敢去關照的,汝南人許明達是王奐的參軍,親自為他殯殮,經辦得很豐厚,當時的人很高看他的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