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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卷十三

作者:魏收

禮四之四

世宗永平四年冬十二月,員外將軍、兼尚書都令史陳終德有祖母之喪,欲服齊 衰三年,以無世爵之重,不可陵諸父,若下同眾孫,恐違後祖之義,請求詳正。國 子博士孫景邕、劉懷義、封軌、高綽,太學博士袁升,四門博士陽寧居等議:“嫡 孫後祖,持重三年,不為品庶生二,終德宜先諸父。”太常卿劉芳議:“案喪服乃 士之正禮,含有天子、諸侯、卿大夫之事,其中時復下同庶人者,皆別標顯。至如 傳重,自士以上,古者卿士,鹹多世位,又士以上,乃有宗廟。世儒多雲,嫡孫傳 重,下通庶人。以為差謬。何以明之?《禮稽命征》曰:‘天子之元士二廟,諸侯 之上士亦二廟,中、下士一廟。’一廟者,祖禰共廟。《祭法》又雲庶人無廟’。 既如此分明,豈得通於庶人也?傳重者主宗廟,非謂庶人祭於寢也。兼累世承嫡, 方得為嫡子嫡孫耳。不爾者,不得繼祖也。又鄭玄別變除,云為五世長子服斬也。 魏晉以來,不復行此禮矣。案《喪服經》無嫡孫為祖持重三年正文,唯有為長子三 年,嫡孫期。《傳》及注因說嫡孫傳重之義。今世既不復為嫡子服斬,卑位之嫡孫 不陵諸叔而持重,則可知也。且準終德資階,方之士古,未登下士,庶人在官復, 無斯禮。考之舊典,驗之今世,則茲范罕行。且諸叔見存,喪主有寄,宜依諸孫, 服期為允。”

景邕等又議云:“《喪服》雖以士為主,而必下包庶人。何以論之?自大夫以 上,每條標列,逮於庶人,含而不述,比同士制,起後疑也。唯有庶人為國君,此 則明義服之輕重,不涉於孫祖。且受國於曾祖,廢疾之祖父,亦無重可傳,而猶三 年,不必由世重也。夫霜感露濡,異識鹹感,承重主嗣,寧甄寢廟,嫡孫之制,固 不同殊。又古自卿以下,皆不殊承襲,末代僭妄,不可以語通典。是以《春秋》譏 於世卿,《王制》稱大夫不世,此明訓也。《喪服》,《經》雖無嫡孫為祖三年正 文,而有祖為嫡孫者,豈祖以嫡服己,己與庶孫同為祖服期,於義可乎?服祖三年, 此則近世未嘗變也。準古士官不過二百石已上,終德即古之廟士也。假令終德未班 朝次,苟曰志仁,必也斯遂。況乃官曆士流,當訓章之運,而以庶叔之嫌,替其嫡 重之位,未是成人之善也。”芳又議:“國子所云,《喪服》雖以士為主,而必下 包庶人。本亦不謂一篇之內全不下同庶人,正言嫡孫傳重,專士以上。此《經》、 《傳》之正文,不及庶人明矣。戴德《喪服變除》云:‘父為長子斬,自天子達於 士。’此皆士以上乃有嫡子之明據也。且承重者,以其將代己為宗廟主,廟主了不 雲寢,又其證也。所引大夫不世者,此《公羊》、《穀梁》近儒小道之書,至如 《左氏》、《詩》、《易》、《論語》皆有典證,或是未寤。許叔重《五經異義》 雲,今《春秋公羊》、《穀梁》說卿大夫世位,則權並一姓,謂周尹氏、齊崔氏也。 而古《春秋左氏》說卿大夫皆得世祿。《傳》曰‘官族’,《易》曰‘食舊德’, 舊德,謂食父故祿也。《尚書》曰:‘世選爾勞,予不絕爾善。’《詩》云:‘惟 周之士,不顯奕世。’《論語》曰:‘興滅國,繼絕世。’國謂諸侯,世謂卿大夫 也。斯皆正經及《論語》士以上世位之明證也,士皆世祿也。八品者一命,斯乃信 然。但觀此據,可謂睹其綱,未照其目也。案晉《官品令》所制九品,皆正無從, 故以第八品準古下士。今皇朝《官令》皆有正從,若以其員外之資,為第十六品也, 豈得為正八品之士哉?推考古今,謹如前議。”

景邕等又議:“《喪服》正文,大夫以上,每事顯列,唯有庶人,含而不言。 此通下之義,瞭然無惑。且官族者,謂世為其功;食舊德者,謂德侯者世位;興滅 國,繼絕世,主謂諸侯卿大夫無罪誅絕者耳。且金貂七毦,楊氏四公,雖以位相承, 豈得言世祿乎?晉太康中,令史殷遂以父祥不及所繼,求還為祖母三年。時政以禮 無代父追服之文,亦無不許三年之制,此即晉世之成規也。”尚書邢巒奏依芳議。 詔曰:“嫡孫為祖母,禮令有據,士人通行,何勞方致疑請也。可如國子所議。”

延昌二年春,偏將軍乙龍虎喪父,給假二十七月,而虎並數閏月,詣府求上。 領軍元珍上言:“案《違制律》,居三年之喪而冒哀求仕,五歲刑。龍虎未盡二十 七月而請宿衛,依律結刑五歲。”三公郎中崔鴻駁曰:“三年之喪,二十五月大祥。 諸儒或言祥月下旬而禫,或言二十七月,各有其義,未知何者會聖人之旨。龍虎居 喪已二十六月,若依王、杜之義,便是過禫即吉之月。如其依鄭玄二十七月,禫中 復可以從御職事。《禮》云:‘祥之日鼓素琴。’然則大祥之後,喪事終矣。既可 以從御職事,求上何為不可?若如府判,禫中鼓琴,復有罪乎?求之經律,理實未 允。”下更詳辨。

珍又上言:“案《士虞禮》,三年之喪,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礻覃。 鄭玄雲‘中猶間也’,‘自喪至此,凡二十七月’。又《禮》言:‘祥之日鼓素琴。’ 鄭云:‘鼓琴者,存樂也。’孔子祥後五日,彈琴而不成,十日而成笙歌。鄭注與 《鄭志》及逾月可以歌,皆身自逾月可為。此謂存樂也,非所謂樂。樂者,使工為 之。晉博士許猛《解三驗》曰:案《黍離》、《麥秀》之歌,《小雅》曰“君子作 歌,惟以告哀”,《魏詩》曰“心之憂矣,我歌且謠”。若斯之類,豈可謂之金石 之樂哉?是以徒歌謂之謠,徒吹謂之和。《記》曰:‘比音而樂之,及乾戚羽毛謂 之樂。’若夫禮樂之施於金石,越於聲音者,此乃所謂樂也。至於素琴以示終、笙 歌以省哀者,則非樂矣。《間傳》云:大祥除衰,杖而素縞麻衣,大祥之服也。 《雜記》注云:‘玄衣黃裳,則是禫祭,黃者,未大吉也。’《檀弓》云:‘祥而 縞,是月禫,徙月樂。’《鄭志》:趙商問,鄭玄答云:祥謂大祥,二十五月。是 月禫,謂二十七月,非謂上祥之月也。徙月而樂。許猛《釋六征》曰:樂者,自謂 八音克諧之樂也。謂在二十八月,工奏金石之樂耳。而駁云:‘大祥之後,喪事終 矣。’脫如此駁,禫復焉施?又駁云:‘禫中鼓琴,復有罪乎?’然禫則黃裳,未 大吉也,鼓琴存樂,在禮所許。若使工奏八音,融然成韻,既未徙月,不罪伊何! 又駁云:‘禫中既得從御職事,求上何為不可?’檢龍虎居喪二十六月,始是素縞 麻衣,大祥之中,何謂禫乎?三年沒閏,理無可疑。麻衣在體,冒仕求榮,實為大 尤,罪其焉舍!又省依王、杜禫祥同月,全乖鄭義。喪凶尚遠,而欲速除,何匆匆 者哉?下府愚量,鄭為得之。何者?《禮記》云:‘吉事尚近日,凶事尚遠日。’ 又《論語》云:‘喪與其易寧戚。’而服限三年,痛盡終身。中月之解,雖容二義, 尚遠寧戚。又檢王、杜之義,起於魏末晉初。及越騎校尉程猗贊成王肅,駁鄭禫二 十七月之失,為六征三驗,上言於晉武帝曰:‘夫禮國之大典,兆民所日用,豈可 二哉。今服礻覃者各各不同,非聖世一統之謂。鄭玄說二十七月禫,甚乖大義。臣 每難鄭失,六有徵,三有驗,初未能破臣難而通玄說者。’如猗之意,謂鄭義廢矣。 太康中,許猛上言扶鄭,《釋六禫》,《解三驗》,以鄭禫二十七月為得,猗及王 肅為失。而博士宋昌等議猛扶鄭為衷,晉武從之。王、杜之義,於是敗矣。王、杜 之義見敗者,晉武知其不可行故也。而上省同猗而贊王,欲虧鄭之成軌,竊所未寧。 更無異義,還從前處。”

鴻又駁曰:“案三年之喪,沒閏之義,懦生學士,猶或病諸。龍虎生自戎馬之 鄉,不蒙稽古之訓,數月成年,便懼違緩。原其本非貪榮求位,而欲責以義方,未 可使爾也。且三年之喪,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鄭玄以中為間,王、杜以為是月 之中。鄭亦未為必會經旨,王、杜豈於必乖聖意。既諸儒探賾先聖,後賢見有不同, 晉武后雖從宋昌、許猛之駁,同鄭禫議,然初亦從程猗,贊成王、杜之言。二論得 否,未可知也。聖人大祥之後,鼓素琴,成笙歌者,以喪事既終,余哀之中,可以 存樂故也。而樂府必以乾戚羽毛,施之金石,然後為樂,樂必使工為之。庶民凡品, 於祥前鼓琴,可無罪乎?律之所防,豈必為貴士,亦及凡庶。府之此義,彌不通矣。 魯人朝祥而暮歌,孔子以為逾月則可矣。爾則大祥之後,喪事之終,鼓琴笙歌,經 禮所許。龍虎欲宿衛皇宮,豈欲合刑五歲。就如鄭義,二十七月而禫,二十六月十 五升、布深衣、素冠、縞紕及黃裳、彩纓以居者,此則三年之餘哀,不在服數之內 也。衰絰則埋之於地,杖則棄之隱處,此非喪事終乎?府以大祥之後,不為喪事之 終,何得復言素琴以示終也。喪事尚遠日,誠如鄭義。龍虎未盡二十七月而請宿衛, 實為匆匆,於戚之理,合在情責。便以深衣素縞之時,而罪同杖絰苫塊之日,於禮 憲未允。詳之律意,冒喪求仕,謂在斬焉草土之中,不謂除衰杖之後也。又龍虎具 列居喪日月,無所隱冒,府應告之以禮,遣還終月。便幸彼味識,欲加之罪,豈是 遵禮敦風,愛民之致乎?正如鄭義,龍虎罪亦不合刑,匆匆之失,宜科鞭五十。”

三年七月,司空、清河王懌第七叔母北海王妃劉氏薨,司徒、平原郡開國公高 肇兄子太子洗馬員外亡,並上言,未知出入猶作鼓吹不,請下禮官議決。太學博士 封祖胄議:“《喪大記》云:期九月之喪,既葬飲酒食肉,不與人樂之;五月三月 之喪,比葬,飲酒食肉,不與人樂之;世叔母、故主、宗子,直雲飲酒食肉,不言 不與人樂之。鄭玄云:‘義服恩輕。’以此推之,明義服葬容有樂理。又《禮》: ‘大功言而不議,小功議而不及樂。’言論之間,尚自不及,其於聲作,明不得也。 雖復功德,樂在宜止。”四門博士蔣雅哲議:“凡三司之尊,開國之重,其於王服, 皆有厭絕。若尊同體敵,雖疏尚宜徹樂。如或不同,子姓之喪非嫡者,既殯之後, 義不闕樂。”國子助教韓神固議:闕

“夫羽旄可以展耳目之適,絲竹可以肆游 宴之娛,故于樂貴縣,有哀則廢。至若德儉如禮,升降有數,文物昭旂旗之明,錫 鸞為行動之響,列明貴賤,非措哀樂於其間矣。謂威儀鼓吹依舊為允。”

兼儀曹郎中房景先駁曰:“案祖胄議以功德有喪,鼓吹不作;雅哲議齊衷卒哭, 簫管必陳,準之輕重,理用未安。聖人推情以制服,據服以副心,何容拜虞生之奠 於神宮,襲衰麻而奏樂。大燧一移,衰情頓盡,反心以求,豈制禮之意也。就如所 言,義服恩輕,既虞而樂,正服一期,何以為斷?或義服尊,正服卑,如此之比, 復何品節?雅哲所議,公子之喪非嫡者,既殯之後,義不闕樂。案古雖有尊降,不 見作樂之文,未詳此據,竟在何典?然君之於臣,本無服體,但恩誠相感,致存隱 惻。是以仲遂卒垂,笙龠不入;智悼在殯,杜蕢明言。豈大倫之痛,既殯而樂乎? 又神固等所議,以為笳鼓不在樂限,鳴鐃以警眾,聲笳而清路者,所以辨等列,明 貴賤耳,雖居哀恤,施而不廢。粗而言之,似如可通,考諸正典,未為符合。案 《詩》‘雲鐘鼓既設’,‘鼓鍾伐鼛’,又雲‘於論鼓鍾,于樂辟雍’。言則相連, 豈非樂乎?八音之數,本無笳名,推而類之,簫管之比,豈可以名稱小殊,而不為 樂。若以王公位重,威飾宜崇,鼓吹公給,不可私辭者,魏絳和戎,受金石之賞, 鍾公勛茂,蒙五熟之賜;若審功膺賞,君命必行,豈可陳嘉牢於齊殯之時,擊鐘磬 於疑

祔之後?尋究二三,未有依據。國子職兼文學,令問所歸,宜明據典謨, 曲盡斟酌,率由必衷,以辨深惑。何容總議並申,無所析剖,更詳得失,據典正議。”

秘書監、國子祭酒孫惠蔚,太學博士封祖胄等重議:“司空體服衰麻,心懷慘 切,其於聲樂,本無作理,但以鼓吹公儀,致有疑論耳。案鼓吹之制,蓋古之軍聲, 獻捷之樂,不常用也。有重位茂勛,乃得備作。方之金石,準之管弦,其為音奏, 雖曰小殊,然其大體,與樂無異。是以《禮》云:‘鼓無當於五聲,五聲不得不和。’ 竊惟今者,加台司之儀,蓋欲兼廣威華,若有哀用之,無變于吉,便是一人之年, 悲樂並用,求之禮情,於理未盡。二公雖受之於公,用之非私,出入聲作,亦以娛 己。今既有喪,心不在樂,笳鼓之事,明非欲聞,其從寧戚之義,廢而勿作。但禮 崇公卿出入之儀,至有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和鑾之聲,佩玉之飾者,所以顯槐鼎 之至貴,彰宰輔之為重。今二公地處尊親,儀殊百辟,鼓吹之用,無容全去。禮有 懸而不樂,今陳之以備威儀,不作以示哀痛。述理節情,愚謂為允。”詔曰:“可 從國子後議。”

清河王懌所生母羅太妃薨,表求申齊衰三年。詔禮官博議。侍中、中書監、太 子少傅崔光議:“《喪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為母。《傳》曰:‘先君余尊之 所厭,不得過大功。’《記》:‘公子為其母練冠麻衣源緣,既葬除之。’《傳》 曰:‘何以不在五服中也?君之所不服,子亦不敢服也。’此皆謂公侯枝子,藉父 兄以為稱,其母本妾,猶擊之於君,不得以子貴為夫人者也。至如應、韓啟宇,厥 母固自申內主之尊;凡、蔣別封,其親亦容盡君妣之重,若然,便所謂周公制禮而 子侄共尊。漢世諸王之國,稱太后,宮室百官,周制京邑,自當一傍天子之式,而 不用公庶之軌。魏氏已來,雖群臣稱微,然嘗得出臨民土,恐亦未必舍近行遠,服 功衰與練麻也。羅太妃居王母之尊二十許載,兩裔籓後,並建大邦,子孫盈第,臣 吏滿國,堂堂列辟,禮樂備陳,吉慶凶哀宜稱情典。則不應傍之公第,仍拘先厭。 愚謂可遠準《春秋》子貴之文,上祔周漢侯王之體,成母后之尊,蠲帝妾之賤,申 疏喪之極慕,擬功練之輕悲。誠如此:則三年之喪,無乖於自達;巨創之痛,有遂 乎在中,寧成過哀,情禮俱允。”時議者不同,詔服大功。

時又疑清河國官從服之制,太學博士李景林等二十一人議:“按《禮》文,君 為母三年,臣從服期。今司空自為先帝所厭,不得申其罔極。依《禮》大功,據喪 服厭降之例,並無從厭之文。今太妃既舍六宮之黎,加太妃之號,為封君之母,尊 崇一國。臣下固宜服期,不得以王服厭屈,而更有降。禮有從輕而重,義包於此。” 太學博士封偉伯等十人議:“案臣從君服,降君一等。君為母三年,臣則期。今司 空以仰厭先帝,俯就大功,臣之從服,不容有過。但禮文殘缺,制無正條,竊附情 理,謂宜小功。庶君臣之服,不失其序,升降之差,頗會禮意。”清河國郎中令韓 子熙議:

謹案《喪服大功章》云:公之庶昆弟為其母妻。《傳》曰:“何以大功?先君 余尊之所厭,不敢過大功也。”夫以一國之貴,子猶見厭,況四海之尊,固無申理。 頃國王遭太妃憂,議者援引斯條,降王之服。尋究義例,頗有一途。但公之庶昆弟, 或為王,或為大夫。士之卑賤,不得仰匹親王,正以余厭共同,可以奪情相擬。然 士非列土,無臣從服,今王有臣,復不得一準諸士矣。議者仍令國臣從服以期,囂 昧所見,未曉高趣。案《不杖章》云:為君之父母、妻、長子、祖父母。《傳》曰: “父母、長子,君服斬,妻則小君,父卒,然後為祖後者服斬。”《傳》所以深釋 父卒為祖服斬者,蓋恐君為祖期,臣亦同期也。明臣之後期,由君服斬。若由君服 斬,然後期,則君服大功,安得亦期也?若依公之庶昆弟,不雲有臣從期。若依為 君之父母,則出應申三年。此之二章,殊不相干,引彼則須去此,引此則須去彼。 終不得兩服功期,渾雜一圖也。議者見余尊之厭不得過大功,則令王依庶昆弟;見 《不杖章》有為君之父母,便令臣從服以期。此乃據殘文,守一隅,恐非先聖之情, 達禮之喪矣。

且從服之體,自有倫貫,雖秩微閽寺,位卑室老,未有君服細絰,裁逾三時, 臣著疏衰,獨涉兩歲。案《禮》,天子諸侯之大臣,唯服君之父母、妻、長子、祖 父母,其餘不服也。唯近臣閽寺,隨君而服耳。若大夫之室老,君之所服,無所不 從,而降一等。此三條是從服之通旨,較然之明例。雖近臣之賤,不過隨君之服, 未有君輕而臣服重者也。議者雲,禮有從輕而重,臣之從君,義包於此。愚謂《服 問》所云“有從輕而重,公子之妻為其皇姑”,直是《禮記》之異,獨此一條耳。 何以知其然?案《服問》,《經》云:“有從輕而重,公子之妻為其皇姑。”而 《大傳》云:從服有六,其六曰“有從輕而重”。《注》曰:“公子之妻,為其皇 姑。”若從輕而重,不獨公子之妻者,則鄭君宜更見流輩廣論所及,不應還用《服 問》之文,以釋《大傳》之義。明從輕而重,唯公子之妻。臣之從君,不得包於此 矣。若復有君為母大功,臣從服期,當雲有從輕而重,公子之妻為其皇姑;為母大 功,臣從服期。何為不備書兩條,以杜將來之惑,而偏著一事,彌結今日之疑。且 臣為君母,乃是徒從,徒從之體,君亡則已。妻為皇姑,既非待從,雖公子早沒, 可得不制服乎?為君之父母妻子,君已除喪而後聞喪,則不稅,蓋以恩輕不能追服。 假令妻在遠方,姑沒遙域,過期而後聞喪,復可不稅服乎?若姑亡必不關公子有否, 聞喪則稅,不計日月遠近者,則與臣之從君,聊自不同矣。

又案,臣服君黨,不過五人,悉是三年,其餘不服。妻服夫黨,可直五人乎? 期功以降,可得無服乎?臣妻事殊,邈然胡越,苟欲引之,恐非通例也。愚謂臣有 合離,三諫待決;妻無去就,一醮終身。親義既有參差,喪服固宜不等。故見厭之 婦,可得申其本服;君屈大功,不可過從以期。所以從麻而齊,專屬公子之妻;隨 輕而重,何關從服之臣。尋理求途,儻或在此。必以臣妻相準,未睹其津也。子熙 誠不能遠探墳籍,曲論長智,請以情理校其得失。君遭母憂,巨創之痛;臣之為服, 從君之義。如何君至九月,便蕭然而即吉;臣猶期年,仍衰哭於君第。創巨而反輕, 從義而反重。緣之人情,豈曰是哉?侍中崔光學洞今古,達禮之宗,頃探幽立義, 申三年之服。雖經典無文,前儒未辨,然推例求旨,理亦難奪。若臣服從期,宜依 侍中之論;脫君仍九月,不得如議者之談耳。嬴氏焚坑,《禮經》殘缺,故今追訪 靡據,臨事多惑。愚謂律無正條,須準傍以定罪;禮闕舊文,宜準類以作憲。禮有 期同緦功,而服如齊疏者,蓋以在心實輕,於義乃重故也。今欲一依喪服,不可從 君九月而服周年;如欲降一等,兄弟之服,不可以服君母。詳諸二途,以取折衷, 謂宜麻布,可如齊衰,除限則同小功。所以然者,重其衰麻,尊君母;蹙其日月, 隨君降。如此,衰麻猶重,不奪君母之嚴;日月隨降,可塞從輕之責矣。

尚書李平奏,以謂:“《禮》,臣為君黨,妻為夫黨,俱為從服, 各降君、 夫一等。故君服三年,臣服一期。今司空臣懌自以尊厭之禮,奪其罔極之心,國臣 厭所不及,當無隨降之理。《禮記大傳》雲‘從輕而重’,鄭玄注云‘公子之妻為 其皇姑’。既舅不厭婦,明不厭者,還應服其本服。此則是其例。”詔曰:“《禮》 有從無服而有服,何但從輕而重乎?懌今自以厭,故不得申其過隙,眾臣古無疑厭 之論,而有從輕之據,曷為不得申其本制也。可從尚書及景林等議。”尋詔曰: “比決清河國臣為君母服期,以禮事至重,故追而審之。今更無正據,不可背章生 條。但君服既促,而臣服仍遠。禮緣人情,遇厭須變服。可還從前判,既葬除之。”

四年春正月丁已夜,世宗崩於式乾殿。侍中、中書監、太子少傅崔光,侍中、 領軍將軍於忠與詹事王顯,中庶子侯剛奉迎肅宗於東宮,入自萬歲門,至顯陽殿, 哭踴久之,乃復。王顯欲須明乃行即位之禮。崔光謂顯曰:“天位不可暫曠,何待 至明?”顯曰:“須奏中宮。”光曰:“帝崩而太子立,國之常典,何須中宮令也。” 光與於忠使小黃門曲集奏置並官行事。於是光兼太尉,黃門郎元昭兼侍中,顯兼吏 部尚書,中庶子裴俊兼吏部郎,中書舍人穆弼兼謁者僕射。光等請肅宗止哭,立於 東序。於忠、元昭扶肅宗西面哭十數聲,止,服太子之服。太尉光奉策進璽綬,肅 宗跽受,服皇帝兗冕服,御太極前殿。太尉光等降自西階,夜直群官於庭中北面稽 首稱萬歲。

熙平二年十一月乙丑,太尉、清河王懌表曰:“臣聞百王所尚,莫尚於禮,於 禮之重,喪紀斯極。世代沿革,損益不同,遺風餘烈,景行終在。至如前賢往哲, 商榷有異。或並證經文,而論情別緒;或各言所見,而討事共端。雖憲章祖述,人 自名家,而論議紛綸,理歸群正。莫不隨時所宗,各為一代之典,自上達下,罔不 遵用。是使叔孫之儀,專擅於漢朝;王肅之禮,獨行於晉世。所謂共同軌文,四海 畫一者也。至乃折鏇俯仰之儀,哭泣升降之節,去來閫巷之容,出入閨門之度,尚 須疇諮禮官,博訪儒士,載之翰紙,著在通法。辯答乖殊,證據不明,即詆訶疵謬, 糾劾成罪。此乃簡牒成文,可具閱而知者也。未聞有皇王垂範,國無一定之章;英 賢贊治,家制異同之式。而欲流風作則,永貽來世。比學官雖建,庠序未修,稽考 古今,莫專其任。暨乎宗室喪禮,百僚凶事,冠服制裁,日月輕重,率令博士一人 輕爾議之。廣陵王恭、北海王顥同為庶母服,恭則治重居廬,顥則齊期堊室。論親 則恭、顥俱是帝孫,語貴則二人並為蕃國,不知兩服之證,據何經典。俄為舛駁, 莫有裁正。懿王昵戚,尚或如斯。自茲已降,何可紀極。歷觀漢魏,喪禮諸儀,卷 盈數百。或當時名士,往復成規;或一代詞宗,較然為則。況堂堂四海,藹藹如林, 而令喪禮參差,始於帝族,非所以儀刑萬國,綴旒四海。臣忝官台傅,備位喉脣, 不能秉國之鈞,致斯爽缺。具瞻所誚,無所逃罪。謹略舉恭、顥二國不同之狀,以 明喪紀乖異之失。乞集公卿樞納,內外儒學,博議定製,班行天下。使禮無異準, 得失有歸,並因事而廣,永為條例。庶塵岳沾河,微酬萬一。”靈太后令曰:“禮 者為政之本,何得不同如此!可依表定議。”事在《張普惠傳》。

神龜元年九月,尼高皇太后崩於瑤光寺。肅宗詔曰:“崇憲皇太后,德協坤儀, 征符月晷,方融壺化,奄至崩殂。朕幼集荼蓼,夙憑德訓,及翕虣定難,是賴謨謀。 夫禮沿情制,義循事立,可特為齊衰三月,以申追仰之心。”有司奏:“案舊事, 皇太后崩儀,自復魄斂葬,百官哭臨,其禮甚多。今尼太后既存委俗尊,憑居道法。 凶事簡速,不依配極之典;庭局狹隘,非容百官之位。但昔經奉接,義成君臣,終 始情禮,理無廢絕。輒準故式,立儀如別。內外群官,權改常服,單衣邪巾,奉送 至墓,列位哭拜,事訖而除。止在京師,更不宣下。”詔可。

十一月,侍中、國子祭酒、儀同三司崔光上言:“被台祠部曹符,文昭皇太后 改葬,議至尊、皇太后、群臣服制輕重。四門博士劉季明議云:‘案《喪服》, 《記》雖雲“改葬緦”,文無指據,至於註解,乖異不同。馬融、王肅雲本有三年 之服者,鄭及三重。然而後來諸儒,符融者多,與玄者少。今請依馬、王諸儒之議, 至尊宜服緦。案《記》:“外宗為君夫人,猶內宗。”鄭注云:“為君服斬,夫人 齊衰,不敢以親服至尊也。”今皇太后雖上奉宗廟,下臨朝臣,至於為姑,不得過 期,計應無服。其清河、汝南二王母服三年,亦宜有緦,自余王公百官,為君之母 妻,唯期而已,並應不服。’又太常博士鄭六議云:‘謹檢《喪服》並中代雜論, 《記》云:“改葬緦。”鄭註:“臣為君,子為父,妻為夫。親見屍柩,不可以無 服,故服緦。”三年者緦,則期已下無服。竊謂鄭氏得服緦之旨,謬三月之言。如 臣所見,請依康成之服緦,既葬而除。’愚以為允。”詔可。

二年正月二日元會,高陽王雍以靈太后臨朝,太上秦公喪制未畢,欲罷百戲絲 竹之樂。清河王懌以為萬國慶集,天子臨享,宜應備設。太后訪之於侍中崔光,光 從雍所執。懌謂光曰:“宜以經典為證。”光據《禮記》“縞冠玄武,子姓之冠”, 父母有重喪,子不純吉。安定公親為外祖,又有師恩,太后不許公除,衰麻在體。 正月朔日,還家哭臨,至尊輿駕奉慰。《記》云:“朋友之墓,有宿草焉而不哭。” 是則朋友有期年之哀。子貢云:夫子喪顏淵,若喪子而無服,喪子路亦然。顏淵之 喪,饋練肉,夫子受之,彈琴而後食之。若子之哀,則容一期,不舉樂也。孔子既 大練,五日彈琴,父母之喪也。由是喪夫子若喪父而無服。心喪三年,由此而制。 雖古義難追,比來發詔,每言師、祖之尊。是則一期之內,猶有餘哀。且《禮》, 母有喪服,聲之所聞,子不舉樂。今太后更無別宮,所居嘉福,去太極不為大遠。 鼓鍾於宮,聲聞於外,況在內密邇也。君之卿佐,是謂股肱,股肱或虧,何痛如之! 智悼子喪未葬,杜蕢所以諫晉平公也。今相國雖已安厝,裁三月爾,陵墳未乾。懌 以理證為然,乃從雍議。

孝靜武定五年正月,齊獻武王薨,時秘凶問。六日,孝靜皇帝舉哀於太極東堂, 服齊衰三月。及將窆,中練。齊文襄王請自發喪之月,帝使侍中陸子彰舉詔,三往 敦喻,王固執,詔不許。乃從薨月。

太祖天賜三年十月,占授著作郎王宜弟造兵法。

高宗和平三年十二月,因歲除大儺之禮,遂耀兵示武。更為制,令步兵陳於南, 騎士陳於北,各擊鐘鼓,以為節度。其步兵所衣,青赤黃黑別為部隊。盾槊矛戟相 次周迴轉易,以相赴就。有飛龍騰蛇之變,為函箱魚鱗四門之陳,凡十餘法。跽起 前卻,莫不應節。陳畢,南北二軍皆鳴鼓角,眾盡大噪。各令騎將六人去來挑戰, 步兵更進退以相拒擊,南敗北捷,以為盛觀。自後踵以為常。

高祖太和十九年五月甲午,冠皇太子恂於廟。丙申,高祖臨光極堂,太子入見, 帝親詔之。事在《恂傳》。六月,高祖臨光極堂,引見群官。詔“比冠子恂,禮有 所闕,當思往失,更順將來。禮古今殊制,三代異章。近冠恂之禮有三失,一,朕 與諸儒同誤,二,諸儒違朕,故令有三誤。今中原兆建,百禮惟新,而有此三失, 殊以愧嘆。《春秋》,襄公將至衛,以同姓之國,問其季幾,而行冠禮。古者皆灌 地降神,或有作樂以迎神。昨失作樂。至廟庭,朕以意而行拜禮,雖不得降神,於 理猶差完。司馬彪雲,漢帝有四冠:一緇布,二進賢,三武弁,四通天冠。朕見 《家語》《冠頌篇》,四加冠,公也。《家語》雖非正經,孔子之言與經何異。諸 儒忽司馬彪《志》,致使天子之子,而行士冠禮,此朝廷之失。冠禮朕以為有賓, 諸儒皆以為無賓,朕既從之,復令有失。孔所云‘斐然成章’,其斯之謂。”太子 太傅穆亮等拜謝。高祖曰:“昔裴頠作冠儀,不知有四,裴頠尚不知,卿等復何愧。”

正光元年秋,肅宗加元服,時年十一。既冠,拜太廟,大赦改元。官有其注。

輿服之制,秦漢已降,損益可知矣。魏氏居百王之末,接分崩之後,典禮之用, 故有闕焉。太祖世所制車輦,雖參采古式,多違舊章。今案而書之,以存一代之跡。

乘輿輦輅:龍輈十六,四衡,轂朱班,繡輪,有雕虬、文虎、盤螭之飾。龍首 銜扼,鸞爵立衡,圓蓋華蟲,金雞樹羽,蛟龍游蘇。建太常十有二游,畫日月升龍。 郊天祭廟則乘之。

乾象輦:羽葆,圓蓋華蟲,金雞樹羽,二十八宿,天階雲罕,山林雲氣、仙聖 賢明、忠孝節義、游龍、飛鳳、朱雀、玄武、白虎、青龍、奇禽異獸可以為飾者皆 亦圖焉。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助祭郊廟則乘之。

大樓輦:輈十二,加以玉飾,衡輪雕彩,與輦輅同,駕牛二十。

小樓輦:輈八,衡輪色數與大樓輦同,駕牛十二。天子、太皇太后、皇太后郊 廟,亦乘之。

象輦:左右鳳凰,白馬,仙人前卻飛行,駕二象。羽葆旒蘇,龍旗旌旍麾,其 飾與乾象同。太皇太后、皇太后助祭郊廟之副乘也。

馬輦、重級,其飾皆如之。繢漆直輈六,左右騑駕。天子籍田、小祀時,則乘 之。

臥輦:其飾皆如之。丹漆,駕六馬。

游觀輦:其飾亦如之。駕馬十五匹,皆白馬朱髦尾。天子法駕行幸、巡狩、小 祀時,則乘之。

七寶旃檀刻鏤輦:金薄隱起。

馬輦:天子三駕所乘,或為副乘。

緇漆蜀馬車:金薄華蟲隱起。

軺軒:駕駟,金銀隱起。出挽解合。

步挽:天子小駕游宴所乘,亦為副乘。

金根車:羽葆,旒,畫輈輪,華首,彩軒交落,左右騑。太皇太后、皇太后、 皇后助祭郊廟,籍田先蠶,則乘之。長公主、大貴、公主、封君、諸王妃皆得乘, 但右騑而已。

太祖初,皇太子、皇子皆鸞輅立乘,畫輈龍首,朱輪繡轂,彩蓋朱裹,龍旌九 游,畫雲楱。皇子封則賜之,皆駕駟。

又有軺車:緇漆,紫憲朱裹,駕一馬,為副乘。

公安車:緇漆,紫蓋朱裹,畫輈,朱雀、青龍、白虎,龍旗八游,駕三馬。軺 車與王同。

候車:與公同。七游,紫蓋青里,駕二馬。副車亦如之。

子車:緇漆,草蠡文,六游,皁蓋青裹,駕一馬。副車亦如之。

及公、侯、子陪列郊天,則乘之。宗廟小祀,乘軺軒而已。至高祖太和 中,詔儀曹令李韶監造車輅,一遵古式焉。

太祖天興二年,命禮官捃采古事,制三駕鹵簿。。一曰大架,設五輅,建太常, 屬車八十一乘。平城令、代尹、司隸校尉、丞相奉引,太尉陪乘,太僕御從。輕車 介士,千乘萬騎,魚麗雁行。前駕,皮軒、闒戟、芝蓋、雲罕、指南;後殿,豹尾。 鳴葭唱,上下作鼓吹。軍戎、大祠則設之。二曰法駕,屬車三十六乘。平城令、代 尹、太尉奉引,侍中陪乘,奉車都尉御。巡狩、小祠則設之。三曰小駕,屬車十二 乘。平城令、太僕奉引,常侍陪乘,奉車郎御。游宴離宮則設之。二至郊天地,四 節祠五帝,或公卿行事,唯四月郊天,帝常親行,樂加鍾懸,以為迎送之節焉。

天賜二年初,改大駕魚麗雁行,更為方陳鹵簿。列步騎,內外為四重,列標建 旌,通門四達,五色車旗各處其方。諸王導從在鉀騎內,公在幢內,侯在步槊內, 子在刀盾內,五品朝臣使列乘輿前兩廂,官卑者先引。王公侯子車旒麾蓋、信幡及 散官構服,一皆純黑。

肅宗熙平元年六月,中侍中劉騰等奏:“中宮仆刺列車輿朽敗。自昔舊都,禮 物頗異,遷京已來,未復更造。請集禮官,以裁其制。”靈太后令曰:“付尚書量 議。”太常卿穆紹,少卿元端,博士鄭六、劉台龍等議:“案《周禮》王后之五輅: 重翟錫面朱總,厭翟勒面繢總,安車雕面鷖總,皆有容蓋;翟車貝面組總,有握; 輦車,組輓,有翣,羽蓋。重翟,後從王祭祀所乘,厭翟,後從王賓饗諸侯所乘; 安車,後朝見於王所乘;翟車,後出桑則乘;輦車,後宮中所乘。謹以《周禮》聖 制,不刊之典,其禮文尤備。孔子云‘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以其法不可 逾。以此言之,後王輿服典章,多放周式。雖文質時變,輅名宜存,雕飾雖異,理 無全舍。當今聖后臨朝,親覽庶政,輿駕之式,宜備典禮。臣等學缺通經,叨參議 末,輒率短見,宜準《周禮》備造五輅,雕飾之制,隨時增減。”

太學博士王延業議:“案《周禮》,王后有五輅,重翟以從王祠,厭翟以從王 饗賓客,安車以朝見於王,翟車以親桑,輦車宮中所乘。又《漢輿服志》云:秦並 天下,閱三代之禮,或曰殷瑞山車,金根之色,殷人以為大輅,於是始皇作金根之 車。漢承秦制,御為乘輿。太皇太后、皇太后皆御金根車,加交絡、帷裳,非法駕 則乘紫罽軿車,雲虡文畫輈,黃金塗五末,蓋爪,在右騑,駕三馬。阮諶《禮圖》 並載秦漢已來輿服,亦云:金根輅,皇后法駕乘之,以禮婚見廟;乘輅,後法駕乘 之以親桑;安車,後小駕乘之以助祭;山軿車,後行則乘之;紺罽軿車,後小行則 乘之,以哭公主、邑君、王妃、公侯夫人;入閣輿,後出入閣、宮中小游則乘之。 晉《先蠶儀注》:皇后乘雲母安車,駕六鬼。案周、秦、漢、晉車輿儀式,互見 圖書,雖名號小異,其大較略相依擬。金根車雖起自秦造,即殷之遺制,今之乘輿 五輅,是其象也,華飾典麗,容觀莊美。司馬彪以為孔子所謂乘殷之輅,即此之謂 也。案《阮氏圖》,桑車亦飾以雲母,晉之雲母車即是,一與周之翟車其用正同。 安車既名同周制,又用同重翟。山軿車,案《圖》飾之以紫。紺罽軿車,雖制用異 於厭翟,而實同用。於今入閣輿與輦,其用又同。案《圖》,今之黑漆畫扇輦,與 周之輦車其形相似。竊以為秦減周制,百事創革,官名軌式,莫不殊異。漢魏因循, 繼踵仍舊,雖時有損益,而莫能反古。良由去聖久遠,典儀殊缺,時移俗易,物隨 事變。雖經賢哲,祖襲無改。伏惟皇太后睿聖淵凝,照臨萬物,動循典故,貽則後 王。今輒竭管見,稽之《周禮》,考之漢晉,采諸圖史,驗之時事,以為宜依漢晉: 法駕,則御金根車,駕四馬,加交絡帷裳;御雲母車,駕四馬,以親桑;其非法駕 則御紫罽軿車,駕三馬;小駕則御安車,駕三馬,以助祭;小行則御紺罽軿車,駕 三馬,以哭公主、王妃、公侯夫人;宮中出入,則御畫扇輦車。案舊事,比之《周 禮》,唯闕從王饗賓客及朝見於王之乘。竊以為古者諸侯有朝會之禮,故有從饗之 儀。今無其事,宜從省略。又今之皇居,宮掖相逼,就有朝見,理無結駟,即事考 實,亦宜闕廢。又哭公主及王妃,《周禮》所無,施之於今,實合事要。損益不同, 用舍隨時,三代異制,其道然也。又金根及雲母,駕馬或三或六,訪之《經禮》, 無駕六之文。今之乘輿,又皆駕四,義符古典,宜仍駕四。其餘小駕,宜從駕三。 其制用形飾,備見圖志。”

司空領尚書令任城王澄、尚書左僕射元暉、尚書右僕射李平、尚書齊王蕭寶夤、 尚書元欽、尚書元昭、尚書左丞盧同、右丞元洪超、考功郎中劉懋、北主客郎中源 子恭、南主客郎中游思進、三公郎中崔鴻、長兼駕部郎中薛悅、起部郎中杜遇、左 主客郎中元韡、騎兵郎中房景先、外兵郎中石士基、長兼右外兵郎中鄭幼儒、都官 郎中李秀之、兼尚書左士郎中朱元旭、度支郎中谷穎、左民郎中張均、金部郎中李 仲東、庫部郎中賈思同、國子博士薛禎、邢晏、高諒、奚延、太學博士邢湛、崔瓚、 韋朏、鄭季期、國子助教韓神固、四門博士楊那羅、唐荊寶、王令俊、吳珍之、宋 婆羅、劉燮、高顯邕、杜靈俊、張文和、陳智顯、楊渴侯、趙安慶、賈天度、艾僧、 呂太保、王當百、槐貴等五十人,議以為:“皇太后稱制臨朝,躬親庶政,郊天祭 地,宗廟之禮,所乘之車,宜同至尊,不應更有製造。《周禮》,魏晉雖有文辭, 不辨形制,假令欲作,恐未合古制,而不可以為一代典。臣以太常、國子二議為疑, 重集群官,並從今議,唯恩裁決。”靈太后令曰:“群官以後議折中者,便可如奏。”

太祖天興元年冬,詔儀曹郎董謐撰朝覲、饗宴、郊廟、社稷之儀。六年,又昭 有司制冠服,隨品秩各有差,時事未暇,多失古禮。世祖經營四方,未能留意,仍 世以武力為事,取於便習而已。至高祖太和中,始考舊典,以制冠服,百僚六宮, 各有差次。早世升遐,猶未周洽。肅宗時,又詔侍中崔光、安豐王延明及在朝名學 更議之,條章粗備焉。

熙平元年九月,侍中、儀同三司崔光表:“奉詔定五時朝服,案北京及遷都以 來,未有斯制,輒勒禮官詳據。”太學博士崔瓚議云:“《周禮》及《禮記》,三 冠六冕,承用區分,璅玉五彩,配飾亦別,都無隨氣春夏之異。唯《月令》有青旗、 赤玉、黑衣、白輅,隨四時而變,復不列弁冕改用之玄黃。以此而推,五時之冠, 《禮》既無文,若求諸正典,難以經證。案司馬彪《續漢書輿服》及《祭祀志》云: 迎氣五郊,自永平中以《禮讖》並《月令》迎氣服色,因采元始故事,兆五郊於洛 陽。又雲五郊衣幘,各如方色。又《續漢禮儀志》:立春,京都百官,皆著青衣, 服青幘。秋夏悉如其色。自漢逮於魏晉,迎氣五郊,用幘從服,改色隨氣。斯制因 循,相承不革,冠冕仍舊,未聞有變。今皇魏憲章前代,損益從宜。五時之冠,愚 謂如漢晉用幘為允。”靈太后令曰:“太傅博學,洽通多識,前載既綜朝儀,彌悉 其事,便可諮訪,以決所疑。”二年九月,太傅、清河王懌、給事黃門侍郎韋延祥 奏:“謹案前敕,制五時朝服,嘗訪國子議其舊式。太學博士崔瓚等議:‘自漢逮 於魏晉,迎氣五郊,用幘從服,改色隨氣。斯制因循,相承不革,冠冕仍舊,未聞 有變。今皇魏憲章前代,損益從宜。五時之冠,謂如漢晉用幘為允。’尚書以禮式 不經,請訪議事,奉敕付臣,令加考決。臣以為帝王服章,方為萬世則,不可輕裁。 請更集禮官下省定議,蒙敕聽許。謹集門下及學官以上四十三人,尋考史傳,量古 校今,一同國子前議。幘隨服變,冠冕弗改。又四門博士臣王僧奇、蔣雅哲二人, 以為五時冠冕,宜從衣變。臣等謂從國子前議為允。”靈太后令曰:“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