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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紀·卷一

作者:姚思廉

武帝上

高祖武皇帝,諱衍,字叔達,小字練兒,南蘭陵中都里人,漢相國何之後也。 何生酇定侯延,延生侍中彪,彪生公府掾章,章生皓,皓生仰,仰生太子太傅望之, 望之生光祿大夫育,育生御史中丞紹,紹生光祿勛閎,閎生濟陰太守闡,闡生吳郡 太守冰,冰生中山相苞,苞生博士周,周生蛇丘長矯,矯生州從事逵,逵生孝廉休, 休生廣陵郡丞豹,豹生太中大夫裔,裔生淮陰令整,整生濟陰太守轄,轄生州治中 副子,副子生南台治書道賜,道賜生皇考諱順之,齊高帝族弟也。參預佐命,封臨 湘縣侯。歷官侍中,衛尉,太子詹事,領軍將軍,丹陽尹,贈鎮北將軍。高祖以宋 孝武大明八年甲辰歲生於秣陵縣同夏里三橋宅。生而有奇異,兩胯駢骨,頂上隆起, 有文在右手曰“武”。帝及長,博學多通,好籌略,有文武才幹,時流名輩鹹推許 焉。所居室常若雲氣,人或過者,體輒肅然。

起家巴陵王南中郎法曹行參軍,遷衛將軍王儉東閣祭酒。儉一見,深相器異, 謂廬江何憲曰:“此蕭郎三十內當作侍中,出此則貴不可言。”竟陵王子良開西邸, 招文學,高祖與沈約、謝朓、王融、蕭琛、范雲、任昉、陸倕等並游焉,號曰八友。 融俊爽,識鑒過人,尤敬異高祖,每謂所親曰:“宰制天下,必在此人。”累遷隋 王鎮西咨議參軍,尋以皇考艱去職。

隆昌初,明帝輔政,起高祖為寧朔將軍,鎮壽春。服闋,除太子庶子、給事黃 門侍郎,入直殿省。預蕭諶等定策勛,封建陽縣男,邑三百戶。建武二年,魏遣將 劉昶、王肅帥眾寇司州,以高祖為冠軍將軍、軍主,隸江州刺史王廣為援。距義陽 百餘里,眾以魏軍盛,趑趄莫敢前。高祖請為先啟,廣即分麾下精兵配高祖。爾夜 便進,去魏軍數里,逕上賢首山。魏軍不測多少,未敢逼。黎明,城內見援至,因 出軍攻魏柵。高祖帥所領自外進戰。魏軍表里受敵,乃棄重圍退走。軍罷,以高祖 為右軍晉安王司馬、淮陵太守。還為太子中庶子,領羽林監。頃之,出鎮石頭。

四年,魏帝自率大眾寇雍州,明帝令高祖赴援。十月,至襄陽。詔又遣左民尚 書崔慧景總督諸軍,高祖及雍州刺史曹虎等並受節度。明年三月,慧景與高祖進行 鄧城,魏主帥十萬餘騎奄至。慧景失色,欲引退,高祖固止之,不從,乃狼狽自拔。 魏騎乘之,於是大敗。高祖獨帥眾距戰,殺數十百人,魏騎稍卻,因得結陣斷後, 至夕得下船。慧景軍死傷略盡,惟高祖全師而歸。俄以高祖行雍州府事。

七月,仍授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隨郡諸軍事、輔國將 軍、雍州刺史。其月,明帝崩,東昏即位,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 尚書右僕射江祏、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直內省,分日帖敕。高祖 聞之,謂從舅張弘策曰:“政出多門,亂其階矣。《詩》云:‘一國三公,吾誰適 從?’況今有六,而可得乎!嫌隙若成,方相誅滅,當今避禍,惟有此地。勤行仁 義,可坐作西伯。但諸弟在都,恐罹世患,須與益州圖之耳。”

時高祖長兄懿罷益州還,仍行郢州事,乃使弘策詣郢,陳計於懿曰:“昔晉惠 庸主,諸王爭權,遂內難九興,外寇三作。今六貴爭權,人握王憲,制主畫敕,各 欲專威,睚眥成憾,理相屠滅。且嗣主在東宮本無令譽,媟近左右,蜂目忍人,一 總萬機,恣其所欲,豈肯虛坐主諾,委政朝臣。積相嫌貳,必大誅戮。始安欲為趙 倫,形跡已見,蹇人上天,信無此理。且性甚猜狹,徒取亂機。所可當軸,惟有江、 劉而已。祏怯而無斷,暄弱而不才,折鼎覆餗,翹足可待。蕭坦之胸懷猜忌,動言 相傷,徐孝嗣才非柱石,聽人穿鼻,若隙開釁起,必中外土崩。今得守外籓,幸圖 身計,智者見機,不俟終日。及今猜防未生,宜召諸弟以時聚集。後相防疑,拔足 無路。郢州控帶荊、湘,西注漢、沔;雍州士馬,呼吸數萬,虎視其間,以觀天下。 世治則竭誠本朝,時亂則為國剪暴,可得與時進退,此蓋萬全之策。如不早圖,悔 無及也。”懿聞之變色,心弗之許。弘策還,高祖乃啟迎弟偉及憺。是歲至襄陽。 於是潛造器械,多伐竹木,沉於檀溪,密為舟裝之備。時所住齋常有五色迴轉,狀 若蟠龍,其上紫氣騰起,形如傘蓋,望者莫不異焉。

永元二年冬,懿被害。信至,高祖密召長史王茂、中兵呂僧珍、別駕柳慶遠、 功曹史吉士瞻等謀之。既定,以十一月乙巳召僚佐集於廳事,謂曰:“昔武王會孟 津,皆曰‘紂可伐’。今昏主惡稔,窮虐極暴,誅戮朝賢,罕有遺育,生民塗炭, 天命殛之。卿等同心疾惡,共興義舉,公侯將相,良在茲日,各盡勛效,我不食言。” 是日建牙。於是收集得甲士萬餘人,馬千餘匹,船三千艘,出檀溪竹木裝艦。

先是,東昏以劉山陽為巴西太守,配精兵三千,使過荊州就行事蕭穎胄以襲襄 陽。高祖知其謀,乃遣參軍王天虎、龐慶國詣江陵,遍與州府書。及山陽西上,高 祖謂諸將曰:“荊州本畏襄陽人,加脣亡齒寒,自有傷弦之急,寧不暗同邪?我若 總荊、雍之兵,掃定東夏,韓、白重出,不能為計。況以無算之昏主,役御刀應敕 之徒哉?我能使山陽至荊,便即授首,諸君試觀何如。”及山陽至巴陵,高祖復令 天虎齎書與穎胄兄弟。去後,高祖謂張弘策曰:“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 之,心戰為上,兵戰次之,今日是也。近遣天虎往州府,人皆有書。今段乘驛甚急, 止有兩封與行事兄弟,雲“天虎口具”;及問天虎而口無所說,行事不得相聞,不 容妄有所道。天虎是行事心膂,彼聞必謂行事與天虎共隱其事,則人人生疑。山陽 惑於眾口,判相嫌貳,則行事進退無以自明,必漏吾謀內。是馳兩空函定一州矣。 山陽至江安,聞之,果疑不上。穎胄大懼,乃斬天虎,送首山陽。山陽信之,將數 十人馳入,穎胄伏甲斬之,送首高祖。仍以南康王尊號之議來告,且曰:“時月未 利,當須來年二月;遽便進兵,恐非廟算。”高祖答曰:“今坐甲十萬,糧用自竭, 況所藉義心,一時驍銳,事事相接,猶恐疑怠;若頓兵十旬,必生悔吝。童兒立異, 便大事不成。今太白出西方,仗義而動,天時人謀,有何不利?處分已定,安可中 息?昔武王伐紂,行逆太歲,復須待年月乎?”

竟陵太守曹景宗遣杜思沖勸高祖迎南康王都襄陽,待正尊號,然後進軍。高祖 不從。王茂又私於張弘策曰:“我奉事節下,義無進退,然今者以南康置人手中, 彼便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節下前去為人所使,此豈歲寒之計?”弘策言之,高祖曰: “若使前途大事不捷,故自蘭艾同焚;若功業克建,威懾四海,號令天下,誰敢不 從!豈是碌碌受人處分?待至石城,當面曉王茂、曹景宗也。”於沔南立新野郡, 以集新附。

三年二月,南康王為相國,以高祖為征東將軍,給鼓吹一部。戊申,高祖發襄 陽。留弟偉守襄陽城,總州府事,弟憺守壘城,府司馬莊丘黑守樊城,功曹史吉士 詢兼長史,白馬戍主黃嗣祖兼司馬,鄀令杜永兼別駕,小府錄事郭儼知轉漕。移檄 京邑曰:

夫道不常夷,時無永化,險泰相沿,晦明非一,皆屯困而後亨,資多難以啟聖。 故昌邑悖德,孝宣聿興,海西亂政,簡文升歷,並拓緒開基,紹隆寶命,理驗前經, 事昭往策。

獨夫擾亂天常,毀棄君德,奸回淫縱,歲月滋甚。挺虐於[QQDE]剪之年,植險 於髫丱之日。猜忌凶毒,觸途而著,暴戾昏荒,與事而發。自大行告漸,喜容前見, 梓宮在殯,靦無哀色,歡娛游宴,有過平常,奇服異衣,更極誇麗。至於選采妃嬪, 姊妹無別,招侍巾櫛,姑侄莫辨,掖庭有稗販之名,姬姜被乾殳之服。至乃形體宣 露,褻衣顛倒,斬斫其間,以為歡笑。騁肆淫放,驅屏郊邑。老弱波流,士女塗炭。 行產盈路,輿屍竟道,母不及抱,子不遑哭。劫掠剽虜,以日繼夜。晝伏宵游,曾 無休息。淫酗摐肆,酣歌壚邸。寵恣愚豎,亂惑妖甗。梅蟲兒、茹法珍臧獲斯小, 專制威柄,誅剪忠良,屠滅卿宰。劉鎮軍舅氏之尊,盡忠奉國;江僕射外戚之重, 竭誠事上;蕭領軍葭莩之宗,志存柱石;徐司空、沈僕射搢紳冠冕,人望攸歸。或 《渭陽》余感,或勛庸允穆,或誠著艱難,或劬勞王室,並受遺托,同參顧命,送 往事居,俱竭心力。宜其慶溢當年,祚隆後裔;而一朝齏粉,孩稚無遺。人神怨結, 行路嗟憤。

蕭令君忠公幹伐,誠貫幽顯。往年寇賊遊魂,南鄭危逼,拔刃飛泉,孤城獨振。 及中流逆命,憑陵京邑,謀猷禁省,指授群帥,克剪鯨鯢,清我王度。崔慧景奇鋒 迅駭,兵交象魏,武力喪魂,義夫奪膽,投名送款,比屋交馳,負糧影從,愚智競 赴。復誓旅江甸,奮不顧身,獎厲義徒,電掩強敵,克殲大憝,以固皇基。功出桓、 文,勛超伊、呂;而勞謙省己,事昭心跡,功遂身退,不祈榮滿。敦賞未聞,禍酷 遄及,預稟精靈,孰不冤痛!而群孽放命,蜂蠆懷毒,乃遣劉山陽驅扇逋逃,招逼 亡命,潛圖密構,規見掩襲。蕭右軍、夏侯征虜忠斷夙舉,義形於色,奇謀宏振, 應手梟懸,天道禍淫,罪不容戮。至於悖禮違教,傷化虐人,射天彈路,比之猶善, 刳胎斫脛,方之非酷,盡珝縣之竹,未足紀其過,窮山澤之兔,不能書其罪。自草 昧以來,圖牒所記,昏君暴後,未有若斯之甚者也。

既人神乏主,宗稷阽危,海內沸騰,氓庶板蕩,百姓懍懍,如崩厥角,蒼生喁 喁,投足無地。幕府荷眷前朝,義均休戚,上懷委付之重,下惟在原之痛,豈可臥 薪引火,坐觀傾覆!至尊體自高宗,特鍾慈寵,明並日月,粹昭靈神,祥啟元龜, 符驗當璧,作鎮陝籓,化流西夏,謳歌攸奉,萬有樂推。右軍蕭穎胄、征虜將軍夏 侯詳並同心翼戴,即宮舊楚,三靈再朗,九縣更新,昇平之運,此焉復始,康哉之 盛,在乎茲日。然帝德雖彰,區宇未定,元惡未黜,天邑猶梗。仰稟宸規,率前啟 路。即日遣冠軍、竟陵內史曹景宗等二十軍主,長槊五萬,驥騄為群,鶚視爭先, 龍驤並驅,步出橫江,直指硃雀。長史、冠軍將軍、襄陽太守王茂等三十軍主,戈 船七萬,乘流電激,推鋒扼險,斜趣白城。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偉等三十九軍 主,巨艦迅楫,衝波噎水,旗鼓八萬,焱集石頭。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憺等四 十二軍主,熊羆之士,甲楯十萬,沿波馳艓,掩據新亭。益州刺史劉季連、梁州刺 史柳惔、司州刺史王僧景、魏興太守裴帥仁、上庸太守韋睿、新城太守崔僧季,並 肅奉明詔,龔行天罰。蜀、漢果銳,沿流而下;淮、汝勁勇,望波遄騖。幕府總率 貔貅,驍勇百萬,繕甲燕弧,屯兵冀馬,摐金沸地,鳴鞞聒天,霜鋒曜日,硃旗絳 珝,方舟千里,駱驛系進。蕭右軍訏謨上才,兼資文武,英略峻遠,執鈞匡世。擁 荊南之眾,督四方之師,宣贊中權,奉衛輿輦。旍麾所指,威稜無外,龍驤虎步, 並集建業。黜放愚狡,均禮海昏,廓清神甸,掃定京宇。譬猶崩泰山而壓蟻壤,決 懸河而注熛燼,豈有不殄滅者哉!

今資斧所加,止梅蟲兒、茹法珍而已。諸君鹹世胄羽儀,書勛王府,皆俯眉奸 黨,受制凶威。若能因變立功,轉禍為福,並誓河、岳,永紆青紫。若執迷不悟, 距逆王師,大眾一臨,刑茲罔赦,所謂火烈高原,芝蘭同泯。勉求多福,無貽後悔。 賞罰之科,有如白水。

高祖至竟陵,命長史王茂與太守曹景宗為前軍,中兵參軍張法安守竟陵城。茂 等至漢口,輕兵濟江,逼郢城。其刺史張沖置陣據石橋浦,義師與戰不利,軍主硃 僧起死之。諸將議欲並軍圍郢,分兵以襲西陽、武昌。高祖曰:“漢口不闊一里, 箭道交至,房僧寄以重兵固守,為郢城人掎角。若悉眾前進,賊必絕我軍後,一朝 為阻,則悔無所及。今欲遣王、曹諸軍濟江,與荊州軍相會,以逼賊壘。吾自後圍 魯山,以通沔、漢。鄖城、竟陵間粟,方舟而下;江陵、湘中之兵,連旗繼至。糧 食既足,士眾稍多,圍守兩城,不攻自拔,天下之事,臥取之耳。”諸將皆曰“善”。 乃命王茂、曹景宗帥眾濟岸,進頓九里。其日,張衝出軍迎戰,茂等邀擊,大破之, 皆棄甲奔走。荊州遣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等數千人,會大軍於夏首。 高祖築漢口城以守魯山,命水軍主張惠紹、硃思遠等游遏江中,絕郢、魯二城信使。

三月,乃命元起進據南堂西陼,田安之頓城北,王世興頓曲水故城。是時張沖 死,其眾復推軍主薛元嗣及沖長史程茂為主。乙巳,南康王即帝位於江陵,改永元 三年為中興元年,遙廢東昏為涪陵王。以高祖為尚書左僕射,加征東大將軍、都督 征討諸軍事,假黃鉞。西台又遣冠軍將軍蕭穎達領兵會于軍。是日,元嗣軍主沈難 當率輕舸數千,亂流來戰,張惠紹等擊破,盡擒之。四月,高祖出沔,命王茂、蕭 穎達等進軍逼郢城。元嗣戰頗疲,因不敢出。諸將欲攻之,高祖不許。五月,東昏 遣寧朔將軍吳子陽、軍主光子衿等十三軍救郢州,進據巴口。

六月,西台遣衛尉席闡文勞軍,齎蕭穎胄等議,謂高祖曰:“今頓兵兩岸,不 並軍圍郢,定西陽、武昌,取江州,此機已失;莫若請救於魏,與北連和,猶為上 策。”高祖謂闡文曰:“漢口路通荊、雍,控引秦、梁,糧運資儲,聽此氣息,所 以兵壓漢口,連絡數州。今若並軍圍城,又分兵前進,魯山必阻沔路,所謂扼喉。 若糧運不通,自然離散,何謂持久?鄧元起近欲以三千兵往定尋陽,彼若歡然悟機, 一酈生亦足;脫距王師,故非三千能下。進退無據,未見其可。西陽、武昌,取便 得耳,得便應鎮守。守兩城不減萬人,糧儲稱是,卒無所出。脫賊軍有上者,萬人 攻一城,兩城勢不得相救。若我分軍應援,則首尾俱弱;如其不遣,孤城必陷。一 城既沒,諸城相次土崩,天下大事於是去矣。若郢州既拔,席捲沿流,西陽、武昌, 自然風靡,何遽分兵散眾,自貽其憂!且丈夫舉動,言靜天步;況擁數州之兵以誅 群豎,懸河注火,奚有不滅?豈容北面請救,以自示弱!彼未必能信,徒貽我醜聲。 此之下計,何謂上策?卿為我白鎮軍:前途攻取,但以見付,事在目中,無患不捷, 恃鎮軍靖鎮之耳。”

吳子陽等進軍武口,高祖乃命軍主梁天惠、蔡道祐據漁湖城,唐修期、劉道曼 屯白陽壘,夾兩岸而待之。子陽又進據加湖,去郢三十里,傍山帶水,築壘柵以自 固。魯山城主房僧寄死,眾復推助防孫樂祖代之。七月,高祖命王茂帥軍主曹仲宗、 康絢、武會超等潛師襲加湖,將逼子陽。水涸不通艦,其夜暴長,眾軍乘流齊進, 鼓譟攻之,賊俄而大潰,子陽等竄走,眾盡溺於江。王茂虜其餘而鏇。於是郢、魯 二城相視奪氣。

先是,東昏遣冠軍將軍陳伯之鎮江州,為子陽等聲援。高祖乃謂諸將曰:“夫 征討未必須實力,所聽威聲耳。今加湖之敗,誰不弭服。陳虎牙即伯之子,狼狽奔 歸,彼間人情,理當忷懼,我謂九江傳檄可定也。”因命搜所獲俘囚,得伯之幢主 蘇隆之,厚加賞賜,使致命焉。魯山城主孫樂祖、郢城主程茂、薛元嗣相繼請降。 初,郢城之閉,將佐文武男女口十餘萬人,疾疫流腫死者十七八,及城開,高祖並 加隱恤,其死者命給棺槥。

先是,汝南人胡文超起義於灄陽,求討義陽、安陸等郡以自效,高祖又遣軍主 唐修期攻隨郡,並克之。司州刺史王僧景遣子貞孫入質。司部悉平。

陳伯之遣蘇隆之反命,求未便進軍。高祖曰:“伯之此言,意懷首鼠,及其猶 豫,急往逼之,計無所出,勢不得暴。”乃命鄧元起率眾,即日沿流。八月,天子 遣黃門郎蘇回勞軍。高祖登舟,命諸將以次進路,留上庸太守韋睿守郢城,行州事。 鄧元起將至尋陽,陳伯之猶猜懼,乃收兵退保湖口,留其子虎牙守盆城。及高祖至, 乃束甲請罪。九月,天子詔高祖平定東夏,並以便宜從事。是月,留少府、長史鄭 紹叔守江州城。前軍次蕪湖,南豫州刺史申胄棄姑孰走,至是時大軍進據之,仍遣 曹景宗、蕭穎達領馬步進頓江寧。東昏遣征虜將軍李居士率步軍迎戰,景宗擊走之。 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珍進據赤鼻邏,曹景宗、陳伯之為游兵。是日,新亭城主 江道林率兵出戰,眾軍擒之於陣。大軍次新林,命王茂進據越城,曹景宗據皁莢橋, 鄧元起據道士墩,陳伯之據籬門。道林餘眾退屯航南,義軍迫之,因復散走,退保 硃爵,憑淮以自固。時李居士猶據新亭壘,請東昏燒南岸邑屋以開戰場。自大航以 西、新亭以北,蕩然矣。

十月,東昏石頭軍主硃僧勇率水軍二千人歸降。東昏又遣征虜將軍王珍國率軍 主胡虎牙等列陣於航南大路,悉配精手利器,尚十餘萬人。閹人王倀子持白虎幡督 率諸軍,又開航背水,以絕歸路。王茂、曹景宗等掎角奔之,將士皆殊死戰,無不 一當百,鼓譟震天地。珍國之眾,一時土崩,投淮死者,積屍與航等,後至者乘之 以濟,於是硃爵諸軍望之皆潰。義軍追至宣陽門,李居士以新亭壘、徐元瑜以東府 城降,石頭、白下諸軍並宵潰。壬午,高祖鎮石頭,命眾軍圍六門,東昏悉焚燒門 內,驅逼營署、官府併入城,有眾二十萬。青州刺史桓和紿東昏出戰,因以其眾來 降。高祖命諸軍築長圍。

初,義師之逼,東昏遣軍主左僧慶鎮京口,常僧景鎮廣陵,李叔獻屯瓜步,及 申胄自姑孰奔歸,又使屯破墩以為東北聲援。至是,高祖遣使曉喻,並率眾降。乃 遣弟輔國將軍秀鎮京口,輔國將軍恢屯破墩,從弟寧朔將軍景鎮廣陵。吳郡太守蔡 夤棄郡赴義師。

十二月丙寅旦,兼衛尉張稷、北徐州刺史王珍國斬東昏,送首義師。高祖命呂 僧珍勒兵封府庫及圖籍,收甗妾潘妃及凶黨王咺之以下四十一人屬吏誅之。宣德皇 後令廢涪陵王為東昏侯,依漢海昏侯故事。授高祖中書監、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 事、大司馬、錄尚書、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建安郡公,食邑萬戶,給班劍四 十人,黃鉞、侍中、征討諸軍事並如故;依晉武陵王遵承制故事。

己卯,高祖入屯閱武堂。下令曰:“皇家不造,遘此昏凶,禍挻動植,虐被人 鬼,社廟之危,蠢焉如綴。吾身籍皇宗,曲荷先顧,受任邊疆,推轂萬里,眷言瞻 烏,痛心在目,故率其尊主之情,厲其忘生之志。雖寶曆重升,明命有紹,而獨夫 醜縱,方煽京邑。投袂援戈,克弭多難。虐政橫流,為日既久,同惡相濟,諒非一 族。仰稟朝命,任在專征,思播皇澤,被之率土。凡厥負釁,鹹與惟新。可大赦天 下;唯王咺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例。”

又令曰:“夫樹以司牧,非役物以養生;視民如傷,豈肆上以縱虐。廢主棄常, 自絕宗廟。窮凶極悖,書契未有。征賦不一,苛酷滋章。緹繡土木,菽粟犬馬,征 發閭左,以充繕築。流離寒暑,繼以疫癧,轉死溝渠,曾莫救恤,朽肉枯骸,烏鳶 是厭。加以天災人火,屢焚宮掖,官府台寺,尺椽無遺,悲甚《黍離》,痛兼《麥 秀》。遂使億兆離心,疆徼侵弱,斯人何辜,離此塗炭!今明昏遞運,大道公行, 思治之氓,來蘇茲日。猥以寡薄,屬當大寵,雖運距中興,艱同草昧,思闡皇休, 與之更始。凡昏制、謬賦、淫刑、濫役,外可詳檢前源,悉皆除盪。其主守散失, 諸所損耗,精立科條,鹹從原例。”

又曰:“永元之季,乾維落紐。政實多門,有殊衛文之代;權移於下,事等曹 恭之時。遂使閹尹有翁媼之稱,高安有法堯之旨。鬻獄販官,錮山護澤,開塞之機, 奏成小丑。直道正義,擁抑彌年,懷冤抱理,莫知誰訴。奸吏因之,筆削自己。豈 直賈生流涕,許伯哭時而已哉!今理運惟新,政刑得所,矯革流弊,實在茲日。可 通檢尚書眾曹,東昏時諸諍訟失理及主者淹停不時施行者,精加訊辨,依事議奏。”

又下令,以義師臨陣致命及疾病死亡者,並加葬斂,收恤遺孤。又令曰:“硃 爵之捷,逆徒送死者,特許家人殯葬;若無親屬,或有貧苦,二縣長尉即為埋掩。 建康城內,不達天命,自取淪滅,亦同此科。”

二年正月,天子遣兼侍中席闡文、兼黃門侍郎樂法才慰勞京邑。追贈高祖祖散 騎常侍左光祿大夫,考侍中丞相。

高祖下令曰:“夫在上化下,草偃風從,世之澆淳,恆由此作。自永元失德, 書契未紀,窮凶極悖,焉可勝言。既而皞室外構,傾宮內積,奇技異服,殫所未見。 上慢下暴,淫侈競馳。國命朝權,盡移近習。販官鬻爵,賄貨公行。並甲第康衢, 漸台廣室。長袖低昂,等和戎之賜;珍羞百品,同伐冰之家。愚民因之,浸以成俗。 驕艷競爽,誇麗相高。至乃市井之家,貂狐在御;工商之子,緹繡是襲。日入之次, 夜分未反,昧爽之朝,期之清旦。聖明肇運,厲精惟始,雖曰纘戎,殆同創革。且 淫費之後,繼以興師,巨橋、鹿台,凋罄不一。孤忝荷大寵,務在澄清,思所以仰 述皇朝大帛之旨,俯厲微躬鹿裘之義,解而更張,斫雕為樸。自非可以奉粢盛,修 紱冕,習禮樂之容,繕甲兵之備,此外眾費,一皆禁絕。御府中署,量宜罷省。掖 庭備御妾之數,大予絕鄭衛之音。其中有可以率先卿士,準的庶,菲食薄衣,請 自孤始。加群才並軌,九官鹹事,若能人務退食,競存約己,移風易俗,庶期月有 成。昔毛玠在朝,士大夫不敢靡衣偷食。魏武嘆曰:“孤之法不如毛尚書。”孤雖 德謝往賢,任重先達,實望多士得其此心。外可詳為條格。”

戊戌,宣德皇后臨朝,入居內殿。拜帝大司馬,解承制,百僚致敬如前。詔進 高祖都督中外諸軍事,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 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各四人,並依舊辟士,余並如故。

詔曰:夫日月麗天,高明所以表德;山嶽題地,柔博所以成功。故能庶物出而 資始,河海振而不泄。二象貞觀,代之者人。是以七輔、四叔,致無為於軒、昊; 韋、彭、齊、晉,靖衰亂於殷、周。

大司馬攸縱自天,體茲齊聖,文洽九功,武苞七德。欽惟厥始,徽猷早樹,誠 著艱難,功參帷幙。錫賦開壤,式表厥庸。建武升歷,邊隙屢啟,公釋書輟講,經 營四方。司、豫懸切,樊、漢危殆,覆強寇於沔濱,僵胡馬於鄧汭。永元肇號,難 結群醜,專威擅虐,毒被含靈,溥天惴惴,命懸晷刻。否終有期,神謨載挺,首建 大策,惟新鼎祚。投袂勤王,沿流電舉,魯城雲撤,夏汭霧披,加湖群盜,一鼓殄 拔,姑孰連旍,倏焉冰泮。取新壘其如拾芥,撲硃爵其猶掃塵。霆電外駭,省闥內 傾,余醜纖蠹,蚳蝝必盡。援彼已溺,解此倒懸,塗歡里抃,自近及遠。畿甸夷穆, 方外肅寧,解茲虐網,被以寬政。積弊窮昏,一朝載廓,聲教遐漸,無思不被。雖 伊尹之執茲壹德,姬旦之光於四海,方斯蔑如也。

昔呂望翼佐聖君,猶享四履之命;文侯立功平後,尚荷二弓之錫,況於盛德元 勛,超邁自古。黔首惵惵,待以為命,救其已然,拯其方斫,式閭表墓,未或能比; 而大輅渠門,輟而莫授,眷言前訓,無忘終食。便宜敬升大典,式允群望。其進位 相國,總百揆,揚州刺史;封十郡為梁公,備九錫之禮,加璽紱遠遊冠,位在諸王 上,加相國綠綟綬。其驃騎大將軍如故。依舊置梁百司。

策曰:二儀寂寞,由寒暑而代行,三才並用,資立人以為寶,故能流形品物, 仰代天工。允茲元輔,應期挺秀,裁成天地之功,幽協神明之德。撥亂反正,濟世 寧民,盛烈光於有道,大勛振於無外,雖伊陟之保乂王家,姬公之有此丕訓,方之 蔑如也。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

上天不造,難鍾皇室,世祖以休明早崩,世宗以仁德不嗣,高宗襲統,宸居弗 永,雖夙夜劬勞,而隆平不洽。嗣君昏暴,書契弗睹。朝權國柄,委之群甗。剿戮 忠賢,誅殘台輔,含冤抱痛,噍類靡余。實繁非一,並專國命。嚬笑致災,睚眥及 禍。嚴科毒賦,載離比屋,溥天熬熬,置身無所。冤頸引決,道樹相望,無近無遠, 號天靡告。公藉昏明之期,因兆民之願,援帥群後,翊成中興。宗社之危已固,天 人之望允塞,此實公紐我絕綱,大造皇家者也。

永明季年,邊隙大啟,荊河連率,招引戎荒,江、淮擾逼,勢同履虎。公受言 本朝,輕兵赴襲,縻以長算,制之環中。排危冒險,強柔遞用,坦然一方,還成籓 服。此又公之功也。在昔隆昌,洪基已謝,高宗慮深社稷,將行權道。公定策帷帳, 激揚大節,廢帝立王,謀猷深著。此又公之功也。建武闡業,厥猷雖遠,戎狄內侵, 憑陵關塞,司部危逼,淪陷指期。公治兵外討,卷甲長騖,接距交綏,電激風掃, 摧堅覆銳,咽水塗原,執俘象魏,獻馘海渚,焚廬毀帳,號哭言歸。此又公之功也。 樊、漢阽切,羽書續至。公星言鞠旅,稟命徂征,而軍機戎統,事非己出,善策嘉 謀,抑而莫允。鄧城之役,胡馬卒至,元帥潛及,不相告報,棄甲捐師,餌之虎口。 公南收散卒,北御雕騎,全眾方軌,案路徐歸,拯我邊危,重獲安堵。此又公之功 也。漢南迥弱,咫尺勍寇,兵糧蓋闕,器甲靡遺。公作籓爰始,因資靡托,整兵訓 卒,蒐狩有序,俾我危城,翻為強鎮。此又公之功也。永元紀號,瞻烏已及,雖廢 昏有典,而伊、霍稱難。公首建大策,爰立明聖,義逾邑綸,勛高代人,易亂以化, 俾昏作明。此又公之功也。文王之風,雖被江、漢,京邑蠢動,湮為洪流,句吳、 於越,巢幕匪喻。公投袂萬里,事惟拯溺,義聲所覃,無思不韙。此又公之功也。 魯城、夏汭,梗據中流,乘山置壘,縈川自固。公御此烏集,陵茲地險,頓兵坐甲, 寒往暑移,我行永久,士忘歸願,經以遠圖,御以長策,費無遺矢,戰未窮兵,踐 華之固,相望俱拔。此又公之功也。惟此群凶,同惡相濟,緣江負險,蟻聚加湖。 水陸盤據,規援夏首,桴鳷一臨,應時褫潰。此又公之功也。奸甗震皇,復懷舉斧, 蓄兵九派,用擬勤王。公棱威直指,勢逾風電,旌旆小臨,全州稽服。此又公之功 也。姑孰衝要,密邇京畿,兇徒熾聚,斷塞津路。公偏師啟塗,排方繼及,兵威所 震,望旗自駭,焚舟委壁,卷甲宵遁。此又公之功也。群豎猖狂,志在借一,豕突 淮涘,武騎如雲。公爰命英勇,因機騁銳,氣冠版泉,勢逾洹水,追奔逐北,奄有 通津,熊耳比峻,未足雲擬,睢水不流,曷其能及。此又公之功也。琅邪、石首, 襟帶岨固,新壘、東墉,金湯是埒。憑險作守,兵食兼資,風激電駭,莫不震疊, 城復於隍,於是乎在。此又公之功也。獨夫昏很,憑城靡懼,鼓鍾鞺鞜,慠若有餘。 狎是邪甗,忌斯冠冕,凶狡因之,將逞孥戮。公奇謨密運,盛略潛通,忠勇之徒, 得申厥效,白旗宣室,未之或比。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拯億兆之勛,重之以明德,爰初厲志,服道儒門,濯纓來仕,清猷映代。 時運艱難,宗社危殆,昆崗已燎,玉石同焚。驅率貔貅,抑揚霆電,義等南巢,功 齊牧野。若夫禹功寂漠,微管誰嗣,拯其將魚,驅其被發,解茲亂網,理此棼絲, 復禮衽席,反樂河海。永平故事,聞之者嘆息;司隸舊章,見之者隕涕。請我民命, 還之斗極。憫憫搢紳,重荷戴天之慶;哀哀黔首,復蒙履地之恩。德逾嵩、岱,功 鄰造物,超哉邈矣,越無得而言焉。

朕又聞之:疇庸命德,建侯作屏,鹹用克固四維,永隆萬葉。是以《二南》流 化,九伯斯征,王道淳洽,刑措罔用。覆政弗興,歷茲永久,如毀既及,晉、鄭靡 依。惟公經綸天地,寧濟區夏,道冠乎伊、稷,賞薄於桓、文,豈所以憲章齊、魯, 長轡宇宙。敬惟前烈,朕甚懼焉。今進授相國,改揚州刺史為牧,以豫州之梁郡歷 陽、南徐州之義興、揚州之淮南宣城吳吳興會稽新安東陽十郡,封公為梁公。錫茲 白土,苴以白茅,爰定爾邦,用建冢社。在昔旦、奭,入居保佑,逮於畢、毛,亦 作卿士,任兼內外,禮實宜之。今命使持節兼太尉王亮授相國揚州牧印綬,梁公璽 紱;使持節兼司空王志授梁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 相國位冠群後,任總百司,恆典彝數,宜與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號, 上所假節、侍中貂蟬、中書監印、中外都督大司馬印綬,建安公印策,驃騎大將軍 如故。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公禮律兼修,刑德備舉,哀矜折獄,罔不用情, 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勞心稼穡,念在民天,丕崇本務,惟谷是 寶,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熔鈞所被,變風以雅,易俗陶民,載和邦國, 是用錫公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公文德廣覃,義聲遠洽,椎髻髽首,夷歌請吏,是 用錫公硃戶以居。公揚清抑濁,官方有序,多士聿興,《棫呻朴》流詠,是用錫公 納陛以登。公正色御下,以身軌物,式遏不虞,折衝惟遠,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 人。公威同夏日,志清奸宄,放命圮族,刑茲罔赦,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跨躡 嵩溟,陵厲區宇,譬諸日月,容光必至,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盧弓十,盧矢 千。公永言惟孝,至感通神,恭嚴祀典,祭有餘敬,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 梁國置丞相以下,一遵舊式。欽哉!其敬循往策,祗服大禮,對揚天眷,用膺多福, 以弘我太祖之休命!

高祖固辭。府僚勸進曰:“伏承嘉命,顯至佇策。明公逡巡盛禮,斯實謙尊之 旨,未窮遠大之致。何者?嗣君棄常,自絕宗社,國命民主,剪為仇仇,折棟崩榱, 壓焉自及,卿士懷脯斫之痛,黔首懼比屋之誅。明公亮格天之功,拯水火之切,再 躔日月,重綴參辰,反龜玉於塗泥,濟斯民於坑岸,使夫匹婦童兒,羞言伊、呂, 鄉校里塾,恥談五霸。而位卑乎阿衡,地狹於曲阜,慶賞之道,尚其未洽。夫大寶 公器,非要非距,至公至平,當仁誰讓?明公宜祗奉天人,允膺大禮。無使後予之 歌,同彼胥怨,兼濟之人,翻為獨善。”公不許。

二月辛酉,府僚重請曰:“近以朝命蘊策,冒奏丹誠,奉被還令,未蒙虛受, 搢紳顒顒,深所未達。蓋聞受金於府,通人弘致,高蹈海隅,匹夫小節,是以履乘 石而周公不以為疑,贈玉璜而太公不以為讓。況世哲繼軌,先德在民,經綸草昧, 嘆深微管。加以硃方之役,荊河是依,班師振旅,大造王室。雖復累繭救宋,重胝 存楚,居今觀古,曾何足雲。而惑甚盜鐘,功疑不賞,皇天后土,不勝其酷。是以 玉馬駿奔,表微子之去;金板出地,告龍逢之冤。明公據鞍輟哭,厲三軍之志,獨 居掩涕,激義士之心,故能使海若登祗,罄圖效祉,山戎、孤竹,束馬影從,伐罪 弔民,一匡靜亂。匪叨天功,實勤濡足。且明公本自諸生,取樂名教,道風素論, 坐鎮雅俗,不習孫、吳,遘茲神武。驅盡誅之氓,濟必封之谷,龜玉不毀,誰之功 與?獨為君子,將使伊、周何地?”於是始受相國梁公之命。

是日,焚東昏淫奢異服六十二種於都街。湘東王寶晊謀反,賜死。詔追贈梁公 故夫人為梁妃。

乙丑,南兗州隊主陳文興於桓城內鑿井,得玉鏤騏驎、金鏤玉璧、水精環各二 枚。又建康令羊瞻解稱鳳皇見縣之桐下里。宣德皇后稱美符瑞,歸於相國府。

丙寅,詔:“梁國初建,宜須綜理,可依舊選諸要職,悉依天朝之制。”

高祖上表曰:臣聞以言取士,士飾其言,以行取人,人竭其行。所謂才生於世, 窮達惟時;而風流遂往,馳騖成俗,媒孽夸炫,利盡錐刀,遂使官人之門,肩摩轂 擊。豈直暴蓋露冠,不避寒暑,遂乃戢屨杖策,風雨必至。良由鄉舉里選,不師古 始,稱肉度骨,遺之管庫。加以山河梁畢,闕輿征之恩;金、張、許、史,忘舊業 之替。吁,可傷哉!且夫譜牒訛誤,詐偽多緒,人物雅俗,莫肯留心。是以冒襲良 家,即成冠族;妄修邊幅,便為雅士;負俗深累,遽遭寵擢;墓木已拱,方被徽榮。 故前代選官,皆立選簿,應在貫魚,自有銓次。胄籍升降,行能臧否,或素定懷抱, 或得之餘論,故得簡通賓客,無事掃門。頃代陵夷,九流乖失。其有勇退忘進,懷 質抱真者,選部或以未經朝謁,難於進用。或有晦善藏聲,自埋衡蓽,又以名不素 著,絕其階緒。必須畫刺投狀,然後彈冠,則是驅迫廉捴,獎成澆競。愚謂自今選 曹宜精隱括,依舊立簿,使冠屨無爽,名實不違,庶人識崖涘,造請自息。

且聞中間立格,甲族以二十登仕,後門以過立試吏,求之愚懷,抑有未達。何 者?設官分職,惟才是務。若八元立年,居皁隸而見抑;四凶弱冠,處鼎族而宜甄。 是則世祿之家,無意為善;布衣之士,肆心為惡。豈所以弘獎風流,希向後進?此 實巨蠹,尤宜刊革。不然,將使周人有路傍之泣,晉臣興漁獵之嘆。且俗長浮競, 人寡退情,若限歲登朝,必增年就宦,故貌實昏童,籍已逾立,滓穢名教,於斯為 甚。

臣總司內外,憂責是任,朝政得失,義不容隱。伏願陛下垂聖淑之姿,降聽覽 之末,則彝倫自穆,憲章惟允。

詔依高祖表施行。

丙戌,詔曰:

嵩高惟岳,配天所以流稱;大啟南陽,霸德所以光闡。忠誠簡帝,番君膺上爵 之尊;勤勞王室,姬公增附庸之地。前王令典,布諸方策,長祚字,罔不由此。

相國梁公,體茲上哲,齊聖廣淵。文教內洽,武功外暢。推轂作籓,則威懷被 於殊俗;治兵教戰,則霆雷赫於萬里。道喪時昏,讒邪孔熾。豈徒宗社如綴,神器 莫主而已哉!至於兆庶殲亡,衣冠殄滅,余類殘喘,指命崇朝,含生業業,投足無 所,遂乃山川反覆,草木塗地。與夫仁被行葦之時,信及豚魚之日,何其遼夐相去 之遠歟!公命師鞠旅,指景長騖。而本朝危切,樊、鄧遐遠,兇徒盤據,水陸相望, 爰自姑孰,屈於夏首,嚴城勁卒,憑川為固。公沿漢浮江,電激風掃,舟徒水覆, 地險雲傾,藉茲義勇,前無強陣,拯危京邑,清我帝畿,撲既燎於原火,免將誅於 比屋。悠悠兆庶,命不在天;茫茫六合,鹹受其賜。匡俗正本,民不失職。仁信並 行,禮樂同暢。伊、周未足方軌,桓、文遠有慚德。而爵後籓牧,地終秦、楚,非 所以式酬光烈,允答元勛。實由公履謙為本,形於造次,嘉數未申,晦朔增佇。便 宜崇斯禮秩,允副遐邇之望。可進梁公爵為王。以豫州之南譙、盧江、江州之尋陽、 郢州之武昌、西陽、南徐州之南琅邪、南東海、晉陵、揚州之臨海、永嘉十郡,益 梁國,並前為二十郡。其相國、揚州牧、驃騎大將軍如故。

公固辭。有詔斷表。相國左長史王瑩等率百僚敦請。

三月辛卯,延陵縣華陽邏主戴車牒稱云:“十二月乙酉,甘露降茅山,瀰漫數 里。正月己酉,邏將潘道蓋于山石穴中得毛龜一。二月辛酉,邏將徐靈符又于山東 見白麞一。丙寅平旦,山上雲霧四合,須臾有玄黃之色,狀如龍形,長十餘丈,乍 隱乍顯,久乃從西北升天。”丁卯,兗州刺史馬元和簽:“所領東平郡壽張縣見騶 虞一。”

癸巳,受梁王之命。令曰:“孤以虛昧,任執國鈞,雖夙夜勤止,念在興治, 而育德振民,邈然尚遠。聖朝永言舊式,隆此眷命。侯伯盛典,方軌前烈,嘉錫隆 被,禮數昭崇。徒守願節,終隔體諒。群後百司,重茲敦獎,勉茲厚顏,當此休祚。 望昆、彭以長想,欽桓、文而嘆息,思弘政塗,莫知津濟。邦甸初啟,籓宇惟新, 思覃嘉慶,被之下國。國內殊死以下,今月十五日昧爽以前,一皆原赦。鰥寡孤獨 不能自存者,賜谷五斛。府州所統,亦同蠲盪。”

丙午,命王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 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鋋宮縣。王妃王子王女爵命之號,一依舊儀。

丙辰,齊帝禪位於梁王。詔曰:

夫五德更始,三正迭興,馭物資賢,登庸啟聖,故帝跡所以代昌,王度所以改 耀,革晦以明,由來尚矣。齊德淪微,危亡薦襲。隆昌凶虐,實違天地;永元昏暴, 取紊人神。三光再沉,七廟如綴。鼎業幾移,含識知泯。我高、明之祚,眇焉將墜。 永惟屯難,冰谷載懷。

相國梁王,天誕睿哲,神縱靈武,德格玄祇,功均造物。止宗社之橫流,反生 民之塗炭。扶傾頹構之下,拯溺逝川之中。九區重緝,四維更紐。絕禮還紀,崩樂 復張。文館盈紳,戎亭息警。浹海宇以馳風,罄輪裳而稟朔。八表呈祥,五靈效祉。 豈止鱗羽禎奇,雲星瑞色而已哉!勛茂於百王,道昭乎萬代,固以明配上天,光華 日月者也。河獄表革命之符,圖讖紀代終之運。樂推之心,幽顯共積;歌頌之誠, 華裔同著。昔水政既微,木德升緒,天之歷數,實有所歸,握鏡璇樞,允集明哲。

朕雖庸蔽,暗於大道,永鑒崇替,為日已久,敢忘列代之高義,人祇之至願乎! 今便敬禪於梁,即安姑孰,依唐虞、晉宋故事。

四月辛酉,宣德皇后令曰:

“西詔至,帝憲章前代,敬禪神器於梁。明可臨軒遣使,恭授璽紱,未亡人便 歸於別宮。”壬戌,策曰:

咨爾梁王:惟昔邃古之載,肇有生民,皇雄、大庭之辟,赫胥、尊盧之後,斯 並龍圖鳥跡以前,慌忽杳冥之世,固無得而詳焉。洎乎農、軒、炎、皞之代,放勛、 重華之主,莫不以大道君萬姓,公器御八枿。居之如執朽索,去之若捐重負。一駕 汾陽,便有窅然之志;暫適箕嶺,即動讓王之心。故知戴黃屋,服玉璽,非所以示 貴稱尊;乘大輅,建旗旌,蓋欲令歸趣有地。是故忘己而字兆民,殉物而君四海。 及於精華內竭,畚橇外勞,則撫茲歸運,惟能是與。況兼乎笙管革文,威圖啟瑞, 攝提夜朗,螢光晝發者哉!四百告終,有漢所以高揖;黃德既謝,魏氏所以樂推。 爰及晉、宋,亦弘斯典。我太祖握《河》受歷,應符啟運,二葉重光,三聖系軌。 嗣君喪德,昏棄紀度,毀紊天綱,凋絕地紐。茫茫九域,剪為仇仇,溥天相顧,命 縣晷刻。斫涉刳孕,於事已輕;求雞徵杖,曾何足譬。是以谷滿川枯,山飛鬼哭, 七廟已危,人神無主。

惟王體茲上哲,明聖在躬,稟靈五緯,明並日月。彝倫攸序,則端冕而協邕熙; 時難孔棘,則推鋒而拯塗炭。功逾造物,德濟蒼生,澤無不漸,仁無不被,上達蒼 昊,下及川泉。文教與鵬翼齊舉,武功與日車並運。固以幽顯宅心,謳訟斯屬;豈 徒桴鼓播地,卿雲叢天而已哉!至如晝睹爭明,夜飛枉矢,土淪彗刺,日既星亡, 除舊之徵必顯,更姓之符允集。是以義師初踐,芳露凝甘,仁風既被,素文自擾, 北闕藁街之使,風車火徼之民,膜拜稽首,願為臣妾。鍾石畢變,事表於遷虞;蛟 魚並出,義彰於事夏。若夫長民御眾,為之司牧,本同己於萬物,乃因心於百姓。 寶命無常主,帝王非一族。今仰祗乾象,俯藉人願,敬禪神器,授帝位於爾躬。大 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允執其中,式遵前典,以副昊天之望。禋上帝而臨億 兆,格文祖而膺大業,以傳無疆之祚,豈不盛歟!

又璽書曰:

夫生者天地之大德,人者含生之通稱,並首同本,未知所以異也。而稟靈造化, 賢愚之情不一;托性五常,強柔之分或舛。群後靡一,爭犯交興,是故建君立長, 用相司牧。非謂尊驕在上,以天下為私者也。兼以三正迭改,五運相遷,綠文赤字, 徵《河》表《洛》。在昔勛、華,深達茲義,眷求明哲,授以蒸民。遷虞事夏,本 因心於百姓;化殷為周,實受命於蒼昊。爰自漢、魏,罔不率由;降及晉、宋,亦 遵斯典。我高皇所以格文祖而撫歸運,畏上天而恭寶曆者也。至於季世,禍亂荐臻, 王度紛糾,奸回熾積。億兆夷人,刀俎為命,已然之逼,若線之危,跼天蹐地,逃 形無所。群凶挾煽,志逞殘戮,將欲先殄衣冠,次移龜鼎。衡、保、周、召,並列 宵人。巢幕累卵,方此非切。自非英聖遠圖,仁為己任,則鴟梟厲吻,剪焉已及。

惟王崇高則天,博厚儀地,熔鑄六合,陶甄萬有。鋒馹交馳,振靈武以遐略; 雲雷方扇,鞠義旅以勤王。揚旍旆於遠路,戮奸宄於魏闕。德冠往初,功無與二。 弘濟艱難,緝熙王道。懷柔萬姓,經營四方。舉直措枉,較如畫一。待旦同乎殷後, 日昃過於周文。風化肅穆,禮樂交暢。加以赦過宥罪,神武不殺,盛德昭於景緯, 至義感於鬼神。若夫納彼大麓,膺此歸運,烈風不迷,樂推攸在。治五韙於已亂, 重九鼎於既輕。自聲教所及,車書所至,革面回首,謳吟德澤。九山滅祲,四瀆安 流。祥風扇起,淫雨靜息。玄甲游於芳荃,素文馴於郊苑。躍九川於清漢,鳴六象 於高崗。靈瑞雜沓,玄符昭著。至於星孛紫宮,水效孟月,飛鴻滿野,長彗橫天, 取新之應既昭,革故之徵必顯。加以天表秀特,軒狀堯姿;君臨之符,諒非一揆。 《書》云:“天鑒厥德,用集大命。”《詩》云:“文王在上,於昭於天。”所以 二儀乃眷,幽明允葉,豈惟宅是萬邦,緝茲謳訟而已哉!

朕是用擁璇沉首,屬懷聖哲。昔水行告厭,我太祖既受命代終;在日天祿雲謝, 亦以木德而傳於梁。遠尋前典,降惟近代,百辟遐邇,莫違朕心。今遣使持節、兼 太保、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汝南縣開國侯亮,兼太尉、散騎常侍、中書令新吳 縣開國侯志,奉皇帝璽紱。受終之禮,一依唐虞故事。王其陟茲元後,君臨萬方, 式傳洪烈,以答上天之休命!

高祖抗表陳讓,表不獲通。於是,齊百官豫章王元琳等八百一十九人,及梁台 侍中臣雲等一百一十七人,並上表勸進,高祖謙讓不受。是日,太史令蔣道秀陳天 文符讖六十四條,事並明著。群臣重表固請,乃從之。

譯文

高祖武皇帝名衍,字叔達,小字練兒,是南蘭陵中都里人,漢朝相國蕭何的後代。蕭何生酆定侯蕭延,蕭延生侍中蕭彪,蕭彪生公府掾蕭章,蕭章生蕭皓,蕭皓生蕭仰,蕭仰生太子太傅望之,望之生光祿大夫蕭育,蕭育生御史中丞蕭紹,蕭紹生光祿勛蕭閎,蕭閨生濟陰太守蕭闡,蕭闡生吳郡太守蕭冰,蕭冰生中山相蕭苞,蕭苞生博士蕭周,蕭周生蛇丘長蕭矯,蕭矯生州從事蕭逵,蕭逵生孝廉蕭休,蕭休生廣陵郡丞蕭豹,蕭豹生太中大夫蕭裔,蕭裔淮陰令蕭整,蕭整生濟陰太守蕭轄,蕭轄生州治中副子,副子生南台治書道賜。道賜生高祖已故的父親名叫順之,是齊高帝的族弟。因參與輔佐帝王創業,封爵臨湘縣侯。歷任侍中,尉太子詹事,領軍將軍,丹陽尹,賜贈鎮北將軍。

高祖在宋孝武大明八年即甲辰年生於秣陵縣同夏里三橋的住宅。生下來就奇特異常,兩股之間二骨相連,頭頂突起,右手上有紋為“武”。皇帝到長大時,博學多通,喜愛謀略,有文武才幹,世俗之輩和名流都推重讚許他。所居之室常像有雲霧繚繞,人有經過的,心神則敬畏。

出仕初任巴陵王南中郎法曹行參軍,升任衛將軍工儉的束合祭酒。王儉初次相見就十分看重他,對廬紅人蛆說:“這個躉郎三十歲之內就要做中,過此就貴不可言。”竟陵王子良設定酉皿官舍,招致有學問之士,高祖與選趣、謝跳、王融、蕭琛、范雲、任防、陸便等一併在此交遊,號稱八友。王融英俊清朗,見地和鑑別人才的能力過人,特別敬重高祖。常對其親近的人說:“統轄天下,一定屬於這個人。”屢經升遷為隨王的鎮西諮議參軍,不久由於為亡父守喪離職。隆昌初年,明帝輔政,起用高祖為寧朔將軍,鎮守壽春。服喪期滿,任太子庶子、給事黃門侍郎,入宮廷與台省值班。因參與蕭諶等謀立天子的功勳,封爵建陽縣男,食邑三百戶。

建武二年,北魏派遣將領劉昶、王肅統率軍隊侵犯司州,任命高祖為冠軍將軍、軍主,隸屬江州刺史王廣作為援軍。距離義陽一百多里時,大家因為北魏的軍隊強盛,畏懼猶豫沒有人敢進軍。高祖請命先行,王廣便分出部下精兵配隸高祖。那天夜裹便進軍,離北魏軍隊幾里遠時,徑直登上賢首山。北魏軍隊不知來了多少人馬,不敢逼近。黎明時,城裹人看見援軍到,於是軍隊出城攻打北魏軍的營柵,高祖統率所帶領的部隊從外面進擊。北魏的軍隊內外受敵,便放棄重圍撤走。戰罷,任命高祖為右軍晉安王司馬、淮陵太守。返回後任太子中庶子,領羽林監。不久,出外鎮守石頭。

四年,魏帝親自率領大軍侵犯雍州,明帝命直擔前往援救。十月,到達襄陽,詔令又派遣左民尚書崔慧景統率眾軍,高祖與雍州刺史曹虎等都受其節制調度。第二年三月,慧景與高祖進軍行至鄧城,魏主帥率十多萬騎兵忽然來到。姜景驚慌失色,打算退兵,高祖堅決阻止他,不聽從,便急忙自撤。北魏的騎兵趁機攻打他,於是大敗。衹有高祖率軍抗戰,殺敵近百人,北魏的騎兵稍稍退卻,因而能夠列成隊形斷後,到傍晚才得以下船。慧景的軍隊死傷將盡,衹有高祖保全軍隊而回。不久任命高祖行雍州府事。

七月,仍任持節、都督雍梁南北秦四州郢州之竟陵司州之郡諸軍事、輔國將軍、雍州刺史。遣一月,明帝逝世,東昏登位,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尚書右僕射跡、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輪流在宮中值勤,逐日在奏章上籤署意見作為敕命批發。高祖聽說後,對母親的叔伯兄弟張弘策說:“朝政出自多家,是禍亂的緣由啊。《詩經》說:‘一國有三公執政,我們聽從誰的呢?’何況現在有六人執政,又怎么能成啊!仇怨若結成,將相互誅滅,當今避禍,衹有此地。勤勉地推行仁義,可以自然成為西伯。祇是弟弟們在京都,恐怕蒙遭世患,需同益州謀劃此事呀。”

當時高祖的大哥蕭懿從益州罷官回來,隨後行郢州事,於是派弘策到郢州,向蕭懿陳述計謀道:“從前晉惠是個昏庸的主子,眾王爭奪權柄,於是九次興起內難,三次引來外寇。如今六位顯貴爭奪權柄,每人把持著王法,控制君主在公文上畫押,各人想獨擅威勢,極小的怨憤也結仇,按理將相誅殺。況且後繼的君主在東宮時本來沒有好的名聲,狎昵親近左右的人,胡蜂對人殘忍,總理萬機,便將放縱他的欲望,哪裹肯空據君位衹表示同意,將政務委任給朝廷大臣?相互猜疑日積月累,一定會興起大的誅殺。始安想成為趟倫,跡象已經顯露,跛足的人要登天,確實沒有這樣的道理。何況生性非常猜忌狹隘,祇會自取禍亂而已。所能居要當權者,衹有江柘、劉喧罷了。江柘懦怯不果斷,劉暄軟弱沒有才幹,力薄任重必致敗事,翹足可待。蕭坦之胸懷猜忌,出言即傷人,徐孝嗣的才幹不是頂樑柱石,任人操縱,如果矛盾激化禍亂興起,一定內外土崩瓦解。如今得以鎮守外藩,幸運圃謀安身之計,明智的人能從事物細微的變化中預見其先兆,不需良久。趁現今猜疑防範還未大興之時,應當召喚眾位弟弟及時聚集。晚點再相防備,拔足脫身便無路了。郢州縈繞著荊州、湘州,西面注入漠水、沔水;雍州兵馬,招致幾萬,虎梘其間,來觀察天下。時代太平社會安定就對本朝竭盡忠誠,時局大亂就為國剪除暴戾,可得以隨著世道的變化而進退自如,遣大約是萬全之策。如果不早點圖謀,後悔莫及呀。”蕭鯨聽了臉色改變,心裹卻不贊同。弘策回來,高祖便啟程迎接弟弟蕭偉和蕭儋,逭一年到達襄陽。於是暗地裹製造軍用器械,大量砍伐竹木,沉沒在檀溪之中,秘密地作為造船隻的備用材料。當時所住的房屋常有青赤白黑黃五種顏色環繞,形狀有如盤伏的龍,其上紫氣騰空而起,形狀如傘蓋,望見者無不以為奇異。

永元二年冬季,蕭懿被害的訊息傳來,高祖秘密召來長史王茂、中兵呂僧珍、別駕柳慶遠、功曹史吉士瞻等謀劃。計定之後,十一月乙巳在官署辦公的廳堂召集僚屬,對他們說:“從前武王在孟津會盟,都說‘殷紂可以討伐,。如今昏庸的君主惡貫滿盈,竭力施虐極端殘暴,誅減殺戮朝廷賢臣,很少留下其後裔,使生民塗炭,是上天的旨意要誅殺他。你們要同心疾惡,一道舉義起事,獲取公侯將相的地位,的確就在此曰,各位立功盡效吧,我絕不食言。”遣一天樹立起義大旗。於是招收聚集得到帶甲士兵一萬多人,戰馬一千多匹,船隻三乾艘,起出檀溪中的竹木裝建成戰艦。

先前,東昏任命劉山陽為巴西太守,配備精兵三千人,派他前往荊州依隨行事蕭穎胄去襲擊襄陽。高祖知道他們的謀劃,於是派遣參軍王天虎、龐慶國到江陵,致書各州府。山陽西上時,高祖對眾將領說:“荊州本來畏懼襄陽人,加上唇亡齒寒,自有傷弓之鳥般的危急感,難道不會暗中贊同我嗎?我若統荊州、雍州之兵,掃蕩平定束夏,就是韓信、白起再世,也不能把我奈何。何況是以無足比量的昏庸之主,役使的那幫近侍左右傳達旨意的人呢?我能讓山陽到荊州,便立刻被殺,諸位試著觀看如何。”山陽至巴陵時,高祖再命天虎攜書信給穎胄兄弟。待他離去後,高祖對張弘策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次之,心理戰為上,兩兵交戰次之,今天就是這樣的。不久前派天虎去州府,人人都得到書信。這次乘驛馬非常火急,衹有兩封書信給行事兄弟,說‘天虎當面陳述,;等問及天虎卻沒有什麼所說的,行事不能知道什麼,不容隨便胡說。天虎足行事的得力親信,他聽到後一定認為行事和天虎共同隱瞞了什麼事情,於是人人生疑。山陽被眾人口舌迷惑,對他們心起猜疑,於是行事進退無法自明,必定陷落我的計謀之中。這是馳送兩封空函而決定了一州的命運呀。”山陽到達江安,得知這一情況,果然猜疑不西上。穎胄非常畏懼,便斬殺天虎,將首級送給山陽。山陽相信了他,帶著幾十人馳馬進入,穎胄埋伏甲士將他斬殺,把首級送給高祖。並稟告推尊南康王為帝的計議,且說:“時候不利,應當等到來年的二月;就匆忙進軍的話。恐怕不是帝王對戰事的謀劃。”高祖答道:“如今披甲待敵者十萬,糧草軍用很快自行窮盡,況且所憑據的道義之心,為一時的驍勇敏銳,日久事多,還是怕生猜疑懈怠;如果屯兵百日,必生悔恨。若童兒背離,則大事不能成功。如今太白星出現在西方,依仗道義而行動,有天命有人謀,有什麼不利?計畫已經確定,怎能中途停止?從前武王討伐殷紂,行動有逆太歲,還需等待什麼年月嗎?”竟陵太守曹景宗派遣杜思沖勸說高祖迎接南康王建都襄堡,等正定了帝位,然後進軍,高祖不聽從。王茂又私下對張弘策說:“我侍奉節下,義無猶豫可言;然而現在將南康置於他人手中,他人就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節下前去便會被人使喚,這難道是亂世之計?”弘策向高祖說起逭事,產祖說:“假使前途大事不成功,還要良莠貴賤同歸於盡;如果功業能建成,威懾四海,號令天下,誰敢不順從!哪襄是平庸無能受人擺布?等到了石城,將當面曉諭王茂、曹景宗。”在沔水以南建立新野郡,用來聚集新近歸附的人。

三年二月,南康王屬相國,任命高祖為征束將軍,配給鼓吹一部。戊申,高祖從襄陽出發。留下弟弟蕭偉鎮守襄陽城,總理州府事宜,弟弟蕭儋鎮守壘城,府司馬莊丘黑鎮守樊城,功曹史吉士詢兼長史,白馬戍主黃嗣祖兼司馬,都縣令杜永兼別駕,小府綠事郭儼主掌轉運糧餉。向京都發布檄文道:大道不會常常平夷,時世也不能永久太平,險阻輿通達相襲,陰晴明暗非一,都是經歷艱難困窘而後通達順利,資助憑藉太多反而難以開啟聖人。因此昌邑背德,孝宣興起,海西亂政,簡文登升,都是擴大了先人的事業開創基業,繼承發揚了上天的使命,這些道理應驗於以前的經典,事跡昭著於過去的簡策。

殘暴無道眾叛親離的統治者擾亂綱常倫理,毀棄君王之德,奸惡邪僻之人淫逸放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加嚴重。在小兒去發之年就揉和進了殘虐的品質,幼年的時候就植入了兇險的性格。猜忌凶毒,處處顯明,暴戾昏荒,遇事而發。從新死的皇帝告知病危時,欣喜之容色就早早呈現,帝王的棺槨還未下葬,就面無哀傷的顏色,歡快娛樂遊玩宴飲,超過平常,奇裝異服,愈加極盡美好綺麗。至於選取妃嬪,姊妹無別,招待用的盥洗用具,姑侄莫辨,妃嬪住地有商販之名,美女著兵戎之服。至於形體裸露。內衣外穿,斫殺其間,以此作為取笑快樂。放肆淫蕩,驅逐棄置郊野。老弱流離,士女塗炭。途中分娩盈路,車運屍首滿道,母親來不及懷抱,子女無暇哭泣。搶劫擄掠,日夜不停。晝伏夜遊,從不休息。酗酒荒淫,酣歌酒店。寵幸縱恣愚蠢的小人,昏亂迷惑於邪惡的奸臣。梅蟲兒、茹法珍是奴婢小於,獨斷威權,減除忠良,屠殺大臣。劉鎮軍有舅父之尊,盡忠奉國;江僕射有外戚之重,竭誠事上;蕭領軍為同宗遠親,志在堪當國家重任;徐司空、沈僕射為仕宦之家,眾人所屬望。有的是甥舅之情,有的是淳和有功勳,有的是艱難時忠誠昭著,有的是為了王室奔波勞苦,都受到了遣韶重託,共同參與帝王臨終交付的國家大事,祭送死去的君主事奉新立的帝王,一起竭盡心力。應該是福澤充溢當時,福運隆盛及於後代;然而一時被滅,孩童不留。人與神怨氣鬱結,路人嘆恨。蕭令君忠正建立功勳,誠信貫通陰陽二界。從前寇賊似鬼魂遊動不定,南鄭被逼危險時,他拔刀刺山飛泉湧出,使孤城大振。到長江中游一帶違命,侵犯京城時,謀略皇宮,指示眾帥,減除凶敵,清我王法。崔慧景奇襲敵人的先鋒部隊迅疾駭人,交戰於宮闕,武卒喪魂,義士奪膽,投遞名帖降服歸順,家家戶戶交相奔走往來不斷,背送糧食如影隨形,愚人智者競相前往。又誓師江南,奮不顧身,獎賞激勵義兵,如閃電突襲強敵,消滅元兇,用來鞏固皇帝的基業。功勞高出齊桓、晉文,勳業超過伊尹、呂尚;卻勤勞謙恭自我反省,理事昭明心跡,功成身退,不求榮盛美滿。沒有聽說有所推崇獎勵,反而大禍迅速降及,詢問稟告神靈,誰不為之感到冤屈悲痛!而且群惡違命,惡人懷毒,還派劉山陽驅策煽動逃亡的罪人,招集威逼亡命之徒,暗中圖謀密劃,計畫突然襲擊。蕭右軍、夏侯征虜忠誠果斷為平素之舉,正義之色現於顏面,奇謀大振,被隨手斬首懸掛示眾,淫逸過度則天降之以禍,罪惡不能寬容當遭殺戮。至於違背禮教,損害教化虐待人民,仰射天神伏彈路人,比這還善,剖挖孕婦胎兒斬斷人的膽骨,較之不酷,竭盡天下之竹,不足以言矓其過,窮盡山野之兔,不夠書寫其罪。從蒙昧以來,圖書所記,昏君暴主,沒有如此厲害的了。

既然入神乏主,宗廟社稷臨近危險,海內怨恨沸騰,民眾動亂,百姓恐懼,如牲畜崩摧其角那樣,黎民仰望期待,投足無地。幕府荷蒙前朝恩寵,理應休戚與共,上懷託付之重任,下念兄弟之悲痛,哪裹能臥薪引火,坐觀傾覆!皇上出自高宗,特別傾注慈愛恩寵,光明比並日月,純潔輝耀神靈。祥瑞啟始大龜,符合立為國君之徵兆,鎮守陝地,德化傳市西夏,嘻歌獻奉,百姓樂意擁戴。右軍蕭穎胄、征虜將軍夏侯詳都齊心擁戴,就建宮於從前的楚地,天地人再次清朗,九州更新,太平國運,由此復始,太平盛世,在於此時。然而皇帝仁德儘管彰顯,天下未定,元兇未除,去京都之路仍然阻塞。仰領帝王謀略,率兵前行開路。當天派冠軍、竟陵內史曹景宗等二十位軍主,執長稍之士五萬,良馬成群,勇士爭先,駿馬並驅,步出橫江,直指朱雀。長史、冠軍將軍、襄陽太守王茂等三十位軍主,戈船七萬隻,順流而下如閃電出擊,進兵控制險要,斜趨白城。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偉等三十九位軍主,巨履行駛疾速,劈波斬浪,旗鼓八萬,迅速聚集石頭。南中郎諮議參軍、軍主蕭儋等四十二位軍主,雄師之士,披甲持盾的士兵十萬,順流馳船,突襲占據新亭。益州刺史劉季連、梁州刺史柳談、司州刺史王僧景、魏興太守裴師仁、上庸太守韋壑、新城太守崔僧季,都敬遵英明的韶令,奉天命而懲罰。蜀郡、漠中的果敢精銳之師,順流而下;淮河、汝水流域的頑強勇敢之士,望波急馳。幕府統率勇猛之師,驍勇百萬,備辦兵器良弓,駐紮兵馬,鳴金震地,擊鼓喧天,白刃曜日,紅旗染紅天地,方舟綿延千里,連續不斷相繼進發。蕭右軍具有制定遠大宏偉謀劃的上等才能,兼備文武,英明的謀略高遠,執掌權柄挽救世道。擁有荊南之眾,督率四方之師,弘揚贊助中樞,奉事拱衛御駕。帥旗所指,威力無窮,昂首闊步,聚集建業。黜除放逐愚蠢而狡詐的小人,與海昏行對等之禮,肅清京郊,平定國都。猶如崩泰山而壓螞蟻的巢穴,決河水而注火後的灰燼,哪襄有不消滅的呢!

如今被誅戮的,祇有梅蟲兒、茹法珍罷了。諸位都是世家子弟身居高位為人楷模,功勳載綠王府,卻都向奸黨低頭屈服,受到兇惡淫威的控制。如能順應時變立功,轉禍為福,共同對著黃河、五嶽立誓,便可永享高貴地位。如執迷不悟,違抗王師,大軍一到,處罰不赦,正是所說的火燒高原。芷和蘭等香草一同泯減。努力爭取多福,不要留下後悔。賞罰之刑律,有如指著河水立下的

誓詞信守不移。

高祖抵達竟陵,令長史王茂與太守曹景宗為先頭部隊,中兵參軍張法安鎮守竟陵城。王茂等抵達漢口,部隊輕裝渡過長江,進逼郢城。其刺史張沖布陣據守石橋浦,義師輿之交戰不利,軍主朱僧起戰死。眾將領謀議將聯合部隊包圍郢城,分派軍隊去襲擊西陽、武昌。高祖說:“漢口長不過一里,練習射箭的場所交錯,房僧寄用重兵固守,與郢城人互相呼應。如果所有的部隊一起前進,敵賊一定斷絕我軍後路,被阻住,就後悔不及。現在將派王茂、曹景宗諸軍渡過長江,和荊州的部隊會合,用來進逼敵賊的營壘。我從後面包圍魯山,用來保障沔水、漢水的暢通。鄖城、竟陵之間徵收的稅粟,可兩船相併裝載順流而下;江陵、湘中的士兵,可旗幟相連浩浩蕩蕩隨即開到。糧食已足,軍隊漸多,包圍兩座城池,將不攻自破,天下之事,躺著就可獲取了。”眾將領都說“好”。於是令王茂、曹景宗率軍渡到對岸,進駐九里。那一天,張衝出軍迎戰,王茂等攔擊,大敗他,敵賊都棄甲逃走。荊州派冠軍將軍鄧元起、軍主王世興、田安等幾千人,在夏首與大軍相會。高祖修築漢口的城池以防守魯山,令水軍主張惠紹、朱思遠等在江中游弋阻截,禁絕郢城、魯山二城的往來信使。

三月,便令元起進軍占據南堂西睹,田安之駐紮城北,王世興駐紮曲水故城。逭時張沖死去,其部眾又推戴軍主薛元嗣和張沖的長史程茂為主帥。

乙巳,南康王在江陵登上帝位,改永元三年為中興元年,遙廢束昏為涪陵王。任命高祖為尚書左僕射,加官征束大將軍、都督征討諸軍事,假黃鐵。西台又派冠軍將軍蕭穎達率兵輿大軍相會。遣一天,元嗣的軍主沈難當率領幾千隻快船,橫渡江水來戰,張惠紹等將其擊敗,全部擒獲他們。

高祖出噠,令王王茂、蕭穎達等進軍逼近郢城。元嗣的士兵因戰事非常疲勞,不敢出戰。眾將領想攻打,高祖不許。

五月,東昏派寧朔將軍吳子陽、軍主光子衿等十三支軍隊援救郢州,進據。

六月,西台派衛尉席闡文慰勞軍隊,帶來蕭穎胄等的計議,對高祖說:“現在駐兵兩岸。不集合部隊包圍郢城,平定西陽、武昌,攻取江州,這種機會已經失去;不如向北魏請求救援,與北方聯合,仍是上策。”高祖對闡文說:“漢日路通荊、雍,通貫秦、梁,運輸糧食積蓄儲備,依從逭裹的訊息,所以兵壓漢口,聯絡幾州。現在如果合兵圍城,又分兵前進,魯山必定阻斷迺丞通路,正是所說的扼住喉管。如果糧運不通,自然會分離潰散,還說什麼持久?鄧元起近來想率三千兵馬前往平定尋陽,他如歡然醒悟,一個酈生就足夠了;如果敵賊抗拒王師,固然不是三千兵馬能攻下的。進退沒有憑據,未見能行。酉墜、亘過,攻取就要得到,得到就應鎮守。鎮守兩城的人數不下萬人,糧食儲備與此相當,但終究沒有地方可出。如果賊軍有上來的,萬人攻打一城,兩城一定不能相互援救。如果我分兵回響援救,便兩頭都弱;如果不分兵,孤城一定陷落。一座城池淪陷之後,眾城池將相繼土崩,天下大事從此完了。如果郢州攻克之後,順流席捲而下,西陽、武昌,自然望風披靡,怎么能分兵散眾,自己遺留憂患!而且大丈夫舉動,言語沉著順應時運;何況擁有幾州兵馬用來誅伐群小,如河水傾瀉注火,哪有不減的?豈容北向求救,自示其弱!他們未必能信從,空留下我不好的名聲而已。這是下計,是什麼上策?您替我轉告鎮軍:前面的軍隊攻取,衹是託付而已,事在眼裹,不患不捷,依仗鎮軍安定鎮撫而已。”

吳子陽等進軍武口,高祖於是令軍主梁天惠、蔡道占據漁湖城,唐修期、劉道曼駐紮白陽壘,對夾兩岸而等待他。子陽又進軍占據加趔,郢拯三十里,傍山帶水,建築營壘柵欄用來自固。疊山城主慶擅晝死後,眾人又推戴助防珏鑾擔替代他。七月。高祖令王茂率軍主曹仲宗、康絢、武會超等秘密出兵偷襲加湖,將逼迫子陽。水乾涸不能通行船艋,當夜暴漲,眾軍乘船齊進,擂鼓吶喊攻打,敵賊很快大敗,子陽等竄逃奔走,部隊全部沉溺長江。王茂將殘餘俘獲回來。於是郢城、魯山二城兩相對視而喪失了銳氣。

先前,東昏派冠軍將軍陳伯之鎮守江州,作為子陽等人的聲援。高祖於是對眾將領說:“征討未必需要實力,所定奪的是威名而已。現在加湖之敗,誰不。陳虎牙是伯之的兒子,狼狽逃跑回去,他們中間的人心,理當畏懼,我認為九江傳布檄文就可以平定了。”便令搜查所獲的俘虜,得到伯之的幢主蘇隆之,厚加賞賜,讓他傳達使命給陳伯之。魯山城主孫樂祖、郢城城主程茂、薛元嗣相繼求降。起初,郢城封閉時,將領及佐吏文武官員男女人十多萬,染上流行性傳染病腳氣病而死的人占十分之七八,等城門打開後,高祖都加以哀憐撫恤,那些死了的令供給簡陋的小棺材。

先前,汝南人胡文超在濕陽起義,請求征討義陽、安陸等郡來主動效命,高祖又派軍主唐脩期進攻隨郡,並攻占了它。司州刺史王僧景派兒子貞孫來作人質。司州管轄一帶全部平定。

陳伯之派蘇隆之覆命,請示不便進軍。高祖說:“伯之此番言語,表示心中遲疑不決,在他猶豫時,趕緊前往逼迫他,他無計可施,一定不會暴亂。”於是令鄧元起率軍,當天順流而下。八月,天子派黃門郎蘇回慰勞軍隊。高祖登船,令眾將領依次上路前進,留下上庸太守韋散鎮守郢城,行州事。鄧元起將到達尋陽,陳伯之仍然疑懼,便收兵退保湖口,留下他的兒子虎牙鎮守盆城。高祖到來時,才收起甲衣表示歸順請罪。九月,天子詔令高祖平定束夏,並可相機獨斷行事。這一月,留下少府、長史鄭紹叔鎮守江州城。先頭部隊駐紮蕪湖,南豫州刺史申胄棄守姑孰逃跑,到這時大軍進入占據了它,並派曹景宗、蕭穎達率騎兵步兵進軍駐紮江寧。東昏派征虜將軍李居士率步兵迎戰,景宗將他擊退。於是王茂、鄧元起、呂僧進軍占據赤鼻邏,曹景宗、陳伯之作為機動部隊。這一天,新亭城主江道林率兵出城作戰,眾軍將他在陣地上俘獲。大軍駐紮童啦,令王蘆進軍占據壟球,曹景宗占據皂莢橋,鄧元起占據道士墩,陳伯之占據籬門。道林餘部退守浮橋以南,義師進逼他們,接著又潰散逃走,退保朱爵,憑藉淮河來鞏固自身。當時李居士還占據著新亭壘,請示東昏焚燒南岸的村舍用來開闢戰場。從大航以西、新亭以北的地區。已蕩平了。

十月,東昏的石頭軍主朱僧勇率水軍二千人歸順投降。束昏又派征虜將軍王珍國率軍主胡虎牙等在浮橋南面的大道布陣,全部配備精兵利器,猶有十多萬人。宦官王倀子手執白虎幡督率眾軍,又開拆浮橋背對河水,以斷絕歸路。王茂、曹景宗等夾擊直趨敵軍,將士們都殊死而戰,無不以一當百,擂鼓吶喊震撼天地。珍國之軍,頃刻土崩,投入淮河死的,屍體積累得和浮橋一般高,後來的踩在上面渡過,造時在朱爵的各軍望見後也都潰散了。義師追趕到宣陽門,李居士率新亭壘、徐元瑜率束府城投降,石頭、白下各軍都在夜裹潰散。壬午,高祖鎮守石頭,令眾軍包圍六門,束昏焚燒門內的所有房舍,驅逐逼迫營舍、官府裹的人全部進入城中,有部眾二十萬。青州刺史桓和欺騙東昏要出城作戰,趁機率軍來降。高祖令眾軍繞城築起長長的工事。

起初,義師進逼時,東昏派軍主左僧慶鎮守京口,常僧景鎮守廣陵,李叔獻鎮守瓜步,到申胄從姑孰逃歸時,又讓他駐守破墩作為東北方面的聲援。到這時,高祖派使者曉諭他們,都率軍投降。於是派弟弟輔國將軍蕭秀鎮守京口,輔國將軍蕭恢駐守破墩,堂弟寧朔將軍蕭景鎮守廣陵。吳郡太守蔡夤棄郡奔赴義師。

十二月丙寅早晨,兼衛尉張擔、北徐州刺史王珍國斬殺東昏,將其首級送給義師。高祖令呂僧珍指揮軍隊封閉宮府倉庫和圖書,收捕婢妾遙妃及叛黨王晅之以下四十一名屬官,全部誅殺。宣德皇后命廢除涪陵王為東昏侯,依照東昏侯舊例。任高祖為中書監、都督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大司馬、錄尚書、驃騎大將軍、揚州刺史,封爵建安郡公,食邑一萬戶,給予持有紋飾劍的武士四十人,黃鐵、侍中、征討諸軍事諸職依舊;依照晉朝武陵王司馬遵秉承帝意相機行事的舊例.

己卯,高祖入駐閱武堂。下令道:“皇室不幸,遭此禍亂,禍害延及動物和植物,災難遍布人和鬼神,社稷宗廟傾危,搖搖欲墜。我出身皇族,備受先帝的照顧,受任邊疆,聘職遼方,回首亂世無所歸依的民眾,痛心之事歷歷在,因此依順自己尊奉君主之情,激勵自己捨身忘生之志。儘管國運重升,帝令有繼,然而獨夫惡行肆虐,正熾盛京城。奮起操戈,消滅多難。暴政橫行,為日已久,同惡相助,相信不是一族。仰受朝廷之命,專任征伐,想灑播皇帝恩澤,廣布天下。所有那些負罪的,都準予改過自新。可以大赦天下;衹有王晅之等四十一人不在赦免的規定中。”

又命令道:“確立君主,不是役使他物以養生;而要極其顧恤人民疾苦,怎能縱恣在上而肆虐。被廢的君主毀棄綱常,自絕宗廟。極端兇殘悖逆,歷代記載所不曾有。賦稅不一,苛刻殘酷益發顯明。土木披服高貴的絲織品,糧食餵養狗馬,徵發平民,充任修造。寒來暑往流離失所.加上瘟疫,棄屍溝壑,沒有誰來救恤,朽肉枯骸,填餵了烏鴉和老鷹之腹。加上天災人火,多次焚毀皇宮,官府衙署,尺椽不留,悲傷超過《黍離》之嘆,哀痛倍於《麥秀》之詠。於是使萬民離心,疆界侵弱,這些人有什麼罪,遭此塗炭現在晦明交替運轉,大道公然推行,想往治世之民,今天因其來而得以在困苦中蘇息。辱以寡德薄才,正當權臣,儘管國運已到中興,然而艱難如同草創時期,想著闡發皇帝的美德,幫助他除舊布新。凡是昏亂的制度、錯誤的賦稅、苛酷的刑罰、過度的勞役,外可詳察以前的源流,全部都盪除乾淨。那些負責守護者散失的,各種損耗的,精密地設立科目,都遵循原來的法則。”

又令道:“永元末年,朝綱失統。政令實出於多家,有殊衛文之代;權力下移,事同曹恭之時。於是使管領太監的有老翁老婦之稱,高安有效法唐堯的旨令。受賄斷案錢財賣官,占山據澤,興革取捨之機,成為卑賤之流。直道正義,壓制多年,懷冤有理,不知向誰申訴奸吏趁機,肆意獨斷。難道衹是賈生流淚、許伯哭時而已啊!現在氣運更新,政刑適當,矯正改變相沿而成的弊端,實在今日。可全面檢查尚書眾官署,束昏時期眾爭辯失理以及主管者停輟不及時施行的,嚴格加以審理,根據事情討論後將處理意見向皇帝奏報。”

又下令,在義師中獻身疆場以及因疾病死亡的,都加以收葬,收容撫恤他們的遺孤。又令道:“朱爵之捷,叛黨送死的,特別準許家人殯殮埋葬;如果沒有親屬,或是貧苦人家的,兩縣的長尉即為掩埋。建康城內,不明白天命,自取覆滅的,也同此則。”

二年正月,天子派兼侍中席闡文、兼黃門侍郎樂法才慰問犒勞京都。追贈高祖祖父為散騎常侍左光祿大夫,父親為侍中丞相。

高祖下令道:在上者能以德化民,則民之向化猶風吹草伏,世風的浮薄與淳厚,常由此興。從永元失德後,書籍未記,窮凶極惡,怎可勝言。不久玉飾的宮室中與外勾結,巍峨的宮殿裹聚斂財物,奇技淫巧怪異服飾,都是未曾見過的。主上驕傲臣下殘暴,淫亂奢侈競相爭逐。國家政權,盡移寵信。賣官售爵,賄賂公行。都是豪華的住宅,通達的大道,高台巨室。藝妓歌舞起伏,與和戎禮賜相等;珍奇美味百種,與達官貴族相同。愚民因襲,浸染成俗。以艷麗為驕傲爭勝媲美,以絢麗為誇耀追逐爭高。竟至市井之家,穿著貂皮狐裘駕馭車馬;工商之士,穿戴高貴的絲織品。日落到其夜宿處,半夜不回,拂曉早朝時,待至清晨。皇上起興國運,開始勵精圖治,雖說是繼承帝業,幾同創立變革。況且過度的花費之後,接著舉兵,巨橋、鹿台,損耗罄盡不一。我蒙恩辱列權臣,務在肅清混亂局面,思念怎樣對上敬承皇朝寢服厚帛儉素之旨,在下激勵自身鹿裘不完生活簡樸之義,改弦更張,去掉浮華雕飾之俗使之重返質樸。如果不是用來供奉祭祀的穀物,修飾官服禮服,學習禮樂之制,整治兵器武備的話,此外各種花費,一律禁絕。帝王府庫宮廷內府,量度減免。宮廷置備女官人數,《大予》禁絕鄭地、衛地樂音。其問有可以作為官吏表率,百姓榜樣,吃粗劣的食物穿簡陋的服裝的,請從我開始。加以眾多才士同跡,九卿六部的官員共事,如能人人務求儉樸奉公,競相省察約束自己,移風易俗,差不多一年就會有成效。從前毛蚧在朝任職時,士大夫不敢美衣甘食苟且偷生。魏武感嘆道:“我的法令不如毛尚書。”我儘管德操不如以往的賢者,卻任重於有德行學問的前輩,實望眾多賢士理解我的這種心意。外廷官員可詳細地制定法規。戊戌,宣德皇后臨朝聽政,入居皇帝召見大臣和處理國事之處。任命皇帝為大司馬,解除開府承制之官,百官極其恭敬有如從前。詔令晉升高祖為都督中外諸軍事,可以佩劍不脫鞋上朝廷,進朝廷時不需疾步而前,朝拜時贊禮的人不直呼其名。加賜前後部羽葆鼓吹。設定左右長史,司馬、從事中郎、掾、屬各四人,並照舊徵召任用人,其餘全部如前。詔令道:日月光耀天空。高而明亮所以表彰道德;山嶽突起大地,柔而廣博所以成就功業。因此能萬物生出而藉以發生開始,江河湖海匯聚而不泄漏。天地以正道示人,代之以賢人。所以七輔、四叔,致無為之術於軒韓、少吳;豕韋、大彭、齊桓、晉文,平定衰亂於殷朝、周朝。大司馬為上天賦予,自身與聖人齊等,文治遍及水火金木土谷六府和正德、利用、厚生三事,武功包括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眾、豐財等七種德行。敬思起始,美善之道早立,忠誠昭著於艱難之時,功勞參與帷幄運籌,賜子闢土,為常人楷模。明帝登位建年號建武時,邊境上的爭端屢興。您放下書本停止講學,規劃治理四方。司州、豫州危急,樊城、漢中險危,在沔水之畔覆滅強寇,在鄧地水濱斃倒胡馬。開建永元年號時,群小作難,獨斷威勢擅自施虐,毒害廣被具有靈性的人類,普天之下憂心戒懼,性命危在頃刻。厄運終有期限,神謀挺出,首定重大決策,更新國運。奮起盡力王事,順流閃電出擊,魯城之敵雲散,夏地水濱之賊霧消,加湖眾盜,一鼓作氣滅盡,姑孰強寇連旗,瞬間冰釋。獲得新壘如拾取草芥,傾覆朱爵猶掃去灰塵。雷轟電擊宮外驚駭,禁內傾覆,其餘的小丑小蛀蟲,以及小幼蟲一定消滅乾淨。怨敵已沒,解民倒懸,百姓拍手歡欣,由近及遠。京城一帶太平和睦,京畿之外肅靜安寧,解除暴虐之綱,布施寬柔之政。累積的弊病極端的昏亂,一時清除,聲威教化使邊遠之地潛移默化,不愁不遍及。即使是伊尹擁持美德,姬旦光耀四海,與此相比也不及啊。

從前呂望輔佐聖明的君主,還享有征討可達到的四境界限的王命;文侯建功平後,尚且承蒙二弓的賞賜,何況對於品德高尚的元勛,超越了自古以來的賢者。百姓恐懼,期待您來解決他們的生存問題,解救他們的現狀,拯救他們將被斬殺的命運,旌表間裡以彰功德以及為死者墓前刻石以揚其善,都不能與此相比;大轄和渠門,已停止不授,回顧從前的準則,不忘終祿。斟酌事宜不拘陳規決定恭敬地提高國家大典的賞格,以此來合乎眾望。將您進職為相國,總理百官,任揚州刺史;分封十郡為梁公,周備九錫之禮,加授璽綬和遠遊冠,地位在眾王之上,加授相國綠娘綬。任驃騎大將軍照舊。依舊為梁公置立百官。

策令道:天地寂寞,寒暑更替運行,天地人並用,扶持造就人作為寶貝,所以能夠使萬物受自然之滋潤而運動變化其形體,敬代天的職任。令人敬重信服的重臣,順應機運的俊傑,裁製天地之功,深合神聖之德。撥亂反正,濟世寧民,使榮耀美盛於清明政治,使功業大振於邊地遠方,即使伊陟治理使王室安定太平,姬公有此重大的訓導,但比起這些也不如呀。現在將授您策命,請敬聽我令:天降不幸,難聚皇室,世祖以美好清明早逝,世宗以仁德不繼,高宗嗣後,帝位不長,雖然早晚勞苦,但不能使昌盛太平遍布天下。繼位的君主昏憤暴虐,有書記載以來不曾見過。國家政權,委任群妖。剿殺忠臣賢良,誅減三公宰輔,含冤抱痛,活著的人死亡殆盡。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少,並且專斷國命。顰笑招災,小怨及禍。嚴酷的刑罰狠毒的賦稅,流離失所比比皆是,普天之下哀愁怨苦,無立身之地。引頸自殺的冤屈者,在道路兩邊的樹上相望,無論遠近,號天泣地無處相告。您藉昏明之時,順萬民之願,率領公卿百官,輔佐促成國運中興,宗廟社稷之危已經安固,天人之期望得到滿足,這實在是您繫結我絕斷之綱維,對皇家的大恩德啊。

永明末年,邊境爭端大起,荊河地方長官招致西戎,長江、淮河之敵侵擾威逼,情形如同踩踏虎尾一樣危險。您獻言本朝,輕兵往襲,執長策拴縛敵人,制敵於掌中。排除危難冒著風險,剛柔交用,安定一方,即成藩國。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從前在隆昌年間,大業已凋敝,高宗深為社稷打算,將行變通之道。您謀立天子於帷帳之中,激勵顯揚大節,廢帝立王,謀略深著。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建武時發揚帝業,謀略雖然遠大,戎狄入侵,進犯關塞,司部危逼,淪陷指日可待。您整飭部隊從外征討,輕兵疾進,交兵接戰,如閃電出擊風掃落葉,挫敗強寇滅敵精銳,使敵屍填塞流遍布原野,捉俘虜於皇宮,獻敵耳于海島,焚燒敵營毀滅帳幕,使賊軍號哭歸附。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樊城、漢中危險急迫,插著鳥羽的緊急軍事文書接連不斷而來。您急速召開誓師大會,稟受命令前往征討,但軍機軍政,不由自己決斷,好的謀略,被抑制而遭否決。鄧城之戰役,胡人兵馬突然來臨,主帥潛回,不相告知,丟棄軍隊,餵食虎口。您南收散兵,北御兇猛的敵騎,保全部隊車輛並行,按路徐行而回,拯救我邊境危險,重新獲得安定。逭又是您的一大功勞。漢南遠弱,強寇當前,兵糧缺乏,器甲無遣。您開始鎮守一方,憑藉現有資源而不依賴,整飭部隊訓練士卒,狩獵習武有條不紊,使我危城,反為強鎮。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永元作為年號時,人民無歸的亂世來到,雖然廢除束昏有法度可依,但左右朝政的大臣發難。您首倡大議,擁立皇上,道義超過同鄉綸氏,勳業高於代王之人,以太平代替動亂,使黑暗變作光明。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文王之風教,雖然廣布長江、漢水流域,但京都動盪,被洪流覆沒,句吳、于越,築巢於帳幕之上也不能喻其危險。您奮起征戰萬里,一心為了解救危難,仁德之聲延及之處,沒有不善美的。逭又是您的一大功勞。魯城、夏水之畔,阻據中游,登山頂築建營壘,繞川流自我加固。您抵禦此烏合之眾,馳騁這危險之地,駐紮軍隊披甲待敵,寒暑交替,我軍出征歷時長久,兵士忘卻回歸之願,用遠大的謀略經營,用長久的計策統御,兵力沒有微小的耗損,戰爭沒有濫用武力,像登臨華山作為城郭一樣的險固,也都相繼占領。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這幫群凶,同惡相助,沿著長江憑藉險要,如螞蟻般聚集加湖。盤據水路和陸路,謀求援助夏首,戰艦,立即瓦解潰散。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奸妖震驚,復懷舉兵,您在長江流域湖北、江西一帶積蓄兵力,打算救援王朝。您威勢直指,勢逾風馳電掣,軍隊小臨,全州臣服。造又是您的一大功勞。姑孰居衝要之地,靠近京都一帶,兇惡的匪徒緊密聚結,斷絕阻塞水路。您率偏師啟程,大的艦隊繼至,兵威所震之處,敵人望旗自駭,焚毀舟船放棄壁壘,卷甲夜遁。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群小猖狂,志在決一死戰,像野豬一樣奔突竄擾淮水之濱,武裝的騎兵盛多如雲。.您於是命令勇敢出眾的人,隨機軀馳精銳,氣冠版泉,勢逾洹水,追擊逃亡的敗兵,全部占有四通八達的津渡,熊耳媲峻,也不足以比擬,睢水不流,又怎能企及。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琅邪、石首,山屏障環繞險峻堅固,新壘、束墉,等同金城湯池。憑恃險要防守,兵糧兼備,風激電駭,無不震動恐懼,城堡崩塌成溝土,此時還在。這又是您的一大功勞。專斷橫行的統治者昏亂兇狠,憑據城池無所畏懼,鐘鼓聲聲,仍傲慢有餘。親近這邪妖,猜忌那忠臣,凶頑奸猾之徒利用這些,將肆行誅族。您秘密運籌奇謀,暗中通行大略,忠心勇敢之眾,得以施展效力,就是載主帥白旗到宣室,也不能與此相比。遣又是您的一大功勞。

您有拯救萬民的功勳,加上具有美德,從一開始就砥礪志節,潛心修道儒學,操守高潔入仕,清明的謀略輝映當代。時運艱難,宗廟社稷危險,崑崗已被火燎,玉石俱焚。率領勇武之士,進退上下如電閃雷擊,義同成湯放夏桀於南巢,功等武王與殷紂會戰於牧野。至於大禹之功沉寂,要不是管仲誰來接繼,拯救那些將被魚肉的百姓,驅逐那些披髮的蠻夷,解開造混亂的羅網,理清這紛擾的亂絲,使禮儀恢復天下太平,使國內又安樂如初。永平先例,聽到的為之嘆息;司隸前典,見到的為之落淚。為我民請命,歸命於天皇。憂傷的士大夫,再蒙天恩之福澤;悲哀的老百姓,又受皇朝之恩德。德過嵩山和泰山,功近造物者,超卓高遠啊,無從來評價。

我又聽說:選賢任用授命有德之士,封立諸侯作為君王屏障,並用就能鞏固以禮、義、廉、恥治國的四綱,使千秋萬代永遠興隆。所以《周南》《召南》流布教化,九州方伯之徵,王道淳厚廣被,刑罰擱置不用。毀敗的政治不興,歷經永久,如火已及,晉國、鄭國順從。您籌劃治理天下大事,安定匡濟華夏,道德蓋遇伊尹和后稷,賞賜少於齊桓、晉文,難道用得著效法齊地、魯地,才能有力地統治宇宙?敬思以前的功業,我很畏懼。現在進升您屬相國,改揚州刺史為牧,將豫州的梁郡歷陽、南徐州的義興、揚州的淮南宣城吳郡吳興會稽新安束陽等十郡,賜封您為梁公。賞賜白土,用白茅包裹,安定您的封國,以建立您的冢土。從前周公旦、召公奭,入宮保護輔佐,至於畢公、毛公,也做官卿士,兼任朝廷內外,逭確實是禮法相適宜的辦法。現在命使持節兼太尉王亮授予相國揚州牧印綬,梁公璽綬;使持節兼司空王志授予梁公封爵,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居公卿之首,職責總理百官,長掌常法,當然參與變革之事。因為相國總理百官,除去錄尚書稱號,以上所有的假節、侍中貂蟬、中書監印、中外都督大司馬印綬,建安公官印和授爵的策書,驃騎大將軍照舊。又增加九錫,請敬聽續發的命令:由於你禮法輿刑律兼修,刑罰與德政備舉,心懷哀憐斷決訴訟案件,無不用情,因此賜予您大格、戎轄各一乘,黑色公馬八匹。您操心農業生產,念及糧食,尊崇根本事務,衹把穀物當作珍寶,因此賜予您帝王及上公穿的繪有卷龍的禮服,配上帝王和諸侯穿的紅色的鞋子。您治理的地方,風氣由鄙俚一變為高雅,革除舊有的習俗化育民眾,使國家上下和睦,因此賜予您軒懸之樂,六佾之舞。您的禮樂教化遍及,德義的名聲遠播,邊遠少數民族,唱著夷人的歌曲請求為臣,因此賜予您居戶朱紅色的大門。您揚善斥惡,設官府立常官有序,眾多的賢士迅疾崛起,頌揚賢才眾多的《詩。大雅、械仆》到處流唱,因此賜予您由納陛登殿。您嚴肅治理,以身作則,防衛 不測,制勝遠敵,因此賜予您勇士三百人。您的威嚴如同夏日,立志清除違犯作亂之 人,違逆教令毀害族類之徒,嚴懲他們絕不赦免,因此賜予您鈇、鐵各一。您跨越高山與大海,凌駕於境域之上,猶如日月,光輝必至,因此賜予您紅色的弓一把,紅色的箭百枝;黑色的弓十把,黑色的箭千枝。您常常記著孝敬,極其誠摯的情感通於神靈,在祭禮的儀禮上恭敬嚴肅,祭祀時尊敬有加,因此賜予您用黑黍和鬱金香草釀造的酒一樽,配上圭瓚酒器。梁國設定丞相以下官吏,全部遵循舊典。欽慕啊!您謹遵前策,敬服大禮,答謝頌揚帝王的恩寵,因而享受多福,以弘揚我太祖的美善的旨意。

高祖堅決推辭。府僚勸進道:“敬受皇上賜官授爵的敕命,顯達積聚策書。您退讓盛禮,這實是謙虛之意,未究遠大之理。為什麼呢?繼位的君主丟棄常道,自絕於宗廟社稷,朝廷命官民眾之主,剪除為仇敵,棟樑崩塌,禍及自身,卿士懷著切膚之痛,百姓害怕挨家挨戶被誅。您展現感通上天之功,救水火之急,使日月再在黃道上運行,使參星辰星重綴大位,使龜甲和寶玉從塗泥中復歸世間,使黎民在溝壑中得救,使平民婦女和兒童,羞言伊尹、呂尚,使鄉里學校,恥談春秋五霸。然而您的地位低於宰輔之職,領地比曲阜狹小,賞賜之道,尚且不符。帝位官爵,不要也不拒絕,至公至平,當仁讓誰?您應當敬奉天人之願,接受大禮。莫讓在我之後的歌謠,和那些百姓怨上的歌謠一樣,一個能使天下民眾和萬物都受惠益的人,反而衹成了一個獨善自身的人。”高祖不同意。

二月辛酉,府僚再次請求道:“近來因為朝廷的任命積聚策書,冒昧呈上赤誠,奉被回旨。未蒙虛心接受,士人期盼,深深未達。聽說受金印於府署,是博學通達之人的大義,隱居海角。是普通百姓的小節,所以踏上天子登車的墊腳石旦公不以為嫌疑,獲贈玉璜叄公不作謙讓。況且世代有聖哲繼承前人的軌跡。祖先的德行代代遺傳,籌劃治理國家大事於草創之時,深深讚嘆管仲一樣功勳卓著的大臣。加上朱方之戰,荊河一帶歸依,整隊凱鏇,有大功於皇室。縱令墨翟足上磨出重重老繭救助宋國,申包胥手腳磨出層層厚繭保存楚國,由今觀古,則何足一提。而且欺惑超過盜鐘掩耳,功疑不賞,天神地祇,不堪其酷。所以賢人急速奔走,表微子之離去;金版克書出於地庭中,告龍逢之沉冤。您跨著馬鞍止住哭泣,激勵三軍意志,獨居掩淚,激勵義士之志向,因此能使海若海神和登山之神,顯現圖讖之表征呈現福祉,山戎、孤竹,馭馬如影隨從,討伐有罪的君主撫慰受難的百姓,使天下匡正平定變亂,不僅承受天功,實在也是自己的努力。而且您出身儒生,取樂名教,風貌脫俗言論高超,安坐而以德威服雅俗之人,不學孫武、吳起,而成就此神武。役使將被盡滅的民眾,拯救必須殮葬的習俗,使龜甲寶玉不毀,是誰的功勞?獨為有功不受賞賜的君子,將使伊尹、周公旦處於何地?”於是才受相國梁公之命。

這一天,在都市上焚毀東昏過度奢侈的奇裝異服六十二種。湘束王實睦圖謀反叛,賜予自殺。詔令追贈梁公已故夫人為梁妃。

乙丑,南兗州隊主陳文興在桓城內鑿井,獲得玉雕的騏駢、金雕的玉璧、水晶環各二枚。又建康令羊瞻解稱鳳凰出現於其縣的桐下里.宣德皇后讚美吉祥的徵兆,歸屬相國府。

丙寅曰,詔令道:“梁國始建,當需管理,可照舊典選拔眾要職,全部按朝廷之制。”

高祖上表道:我聽說根據言論選取士人,士人便修飾其言論;根據行動選取人,人便竭力其行所謂才生於世,是困厄是通達惟靠時運;然而古之遣風已去,奔走爭逐成為風俗,誣陷構罪夸伐炫耀,逐利竭盡微捆的錐刀之利。於是使選才授職部門,人來人往密集擁擠。何止暴蓋露冠,不避寒暑,更有束屨拄杖,風雨必至。實由鄉里選舉,不法遠古,稱肉度骨,留給管庫。加上江山賢德竭盡,缺乏徵召之恩惠;金、張、許、史,忘卻舊業之衰微。嗨,可悲呀!況且記載宗族世系的書籍有誤,詐偽多端,人物的高雅和粗俗,不肯留意。所以冒名承襲世家,即成顯貴的豪門世族;妄修邊幅,便為高雅之士;不諧於俗深受世人譏斥之累,才倉猝受到恩寵提拔;墓樹長成了圍抱之木,才被給予榮譽稱號。因此前代選舉官吏,都建立了選舉簿冊,凡在冊者先後有序,選授官職白有次序。家世門第的升降,行為能力的褒貶,有的已預先在心中確定,有的得之從前的言論,因此能使賓客通達,無需求謁權貴。近代衰落,九品差錯。那些勇退忘進,懷質抱真的,選部或許認為未經朝見,難以進用。有些隱藏善跡聲譽,自我埋沒在簡陋的隱士居室的,又認為素來名聲不顯著,便絕其進升的階梯。必須在書簡上署名呈遞文狀,然後才能入仕為官,那么這樣便是驅逐逼迫遜讓之人,助成追逐名利的浮薄風氣。我認為從今後選舉部門應當嚴密審核,依舊建立簿冊。使冠屨相合,名實不悖,讓眾人認清界限,使登門晉見之風自然消失。

而且我聽說朝內訂立的標準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在二十歲入仕,出身寒微門第的要遇而立之年才出任官吏,依我之見,這也許不通達。為什麼?設宮分職,衹求賢才。若八元在而立之年,身居賤役而被壓抑;四凶二十歲左右,因處在望族便被選用。這樣那么世祿之家,無心為善;布衣之士,肆意為惡。怎么用以大力獎勵卓越的人物,吸引後進呢?這確實是只大蛀蟲,尤當除革。不這樣的話,將使周朝人有路邊之泣,晉國臣子興擄掠之嘆。況且世俗增長浮薄競逐之風,人們少有謙虛退讓之情,如果限制年齡進用於朝廷,必然增大入仕之年,因此看起來是一不明事理的童子,簿冊上記錄的年齡卻已過而立,玷污名教,於此為最。

我總理朝廷內外,擔負此任,朝政得失。義不容隱。敬願陛下顯示聖明賢達的姿態,俯傾聽事覽文之耳曰,那么常倫白穆,典制公允。詔令照高祖奏表施行。丙戌,詔令道:嵩高之岳,由於配天所以相沿這樣稱呼;在南陽大舉義,霸道因此光大。忠誠選擇帝王,番君榮膺上等爵位之尊;辛勤為王室奔走,姬公增加附屬之地。前代帝王的法典,布之簡冊,使國運長久撫治百姓,無不由此。

相國梁公,承繼前哲,具備齊聖廣淵四種美德。文教內浸,武功外揚。輔佐為藩臣,則威德遍布風俗不同的遠方;整治軍隊訓練作戰,則雷霆顯耀萬里。大道淪喪時世混亂,讒媚奸邪之徒橫行猖獗。哪裹衹是宗廟社稷危絕如絲綴、政權無主而已啊!竟至於兆民被滅,士大夫遭戮,倖存的苟延殘喘,旨令短暫,生民危懼,無立錐之地,於是山川傾覆,草木塗地。與那仁愛施及路邊的蘆葦時代,信義波及微賤的豬和魚的日子,相距是多么的遙遠啊!您誓師發出出征的號令,不曰急馳遠征。可是本朝危急,樊地、鄣地遙遠,兇惡的匪徒盤據,水陸接連不斷,起自垃塾,達於夏直,處處是戒備森嚴的城池和兇悍強勁的守敵,憑據江河作為險固。您沿著漢水而下航行長江之上,如閃電出擊狂風勁掃,敵水軍如水傾覆。險要似雲塌陷,憑此義勇,所向無敵,拯救京都危難,掃清京畿一帶,撲減已經燃燒的原野之火,免除將要遍及的誅殺.眾多的百姓,命運不在天;茫茫宇宙,都受到其恩賜。匡俗正本,民不失其常業。仁愛信義同時施行,禮樂一起暢達。伊尹、周公旦不足比肩,齊擔、置塞也會遠有因言行闕失而內愧於心.可是受爵後的所領之地,範圍止於秦地、楚地,不能用來酬報偉績,報答元勛。確實由於您以謙讓之德為本,顯現於片刻之間,嘉運未申,日夜增加企盼。斟酌事宜不拘陳規地增加其爵祿品級,以合乎遠近之望。可以進封梁公爵位為王。將豫州的南譙廬江、江州的尋陽、郢州的武昌西陽、南徐州的南琅鋰南束海晉陵、揚州的臨海永嘉等十郡,增加梁國的領地,與先前的合在一起為二十個郡。其相國、揚州牧、驃騎大將軍的職務照舊。

高祖堅決推辭。有詔令拒絕接受所上辭讓的章表。相國左長史王瑩等率百官懇請。

三月辛卯日,延陵縣華陽邏主戴車上書稱述說:“十二月乙酉,甘露降於茅山,瀰漫數里。正月己酉,邏將潘道蓋在山中石穴裹得到一隻毛龜。二月辛酉,暹將徐靈符又在山的束邊看到一隻白獐。丙寅清晨,山上的雲霧四面圍攏,不久有玄黃之色,形狀似龍,多丈,時隱時現,很久才從西北升天。”丁卯,兗州刺史馬元和上籤言:“所轄東平郡壽張縣發現一隻騮虞。”

癸巳,接受被封梁王的詔命。下令道:“我以虛空愚昧,執掌國政,儘管日夜辛勞,志在興治,然而距育德濟民,尚且遙遠。聖朝永言先前的典制,隆重垂此厚愛並賦予重任。諸侯之長的隆重恩典,與前人比肩;朝廷的賞賜豐厚優渥,禮儀制度昭顯尊崇。徒勞地守著恭謹之操節,終於未能體諒。百官群僚,推重敦請,也就勉力厚顏,接受這王位。遙望昆吾、彭祖而追思,欽慕查但、置塞而嘆美,想著廓大政道,不知津渡何在。京城管轄地區初拓,藩國更新,深思吉祥喜慶,廣被天下。國內斬首的死刑以下囚犯,這個月十五日拂曉以前,全部赦免。鰥寡孤獨自己無力謀生的,賞賜穀物五斛。府州官署所轄,也同樣免除。”

丙午,令王冕前後垂十二串玉珠,建置天千旌旗,出入時警戒清道禁止行人,乘金根車,駕六馬,配備陪從帝王車駕的五色副車,設定旄頭旌旗,樂舞八佾,設立鍾虞宮懸。王妃王子王女封爵受職的名位。全部依照以前的儀制.丙辰,變童禪讓帝位給梁王。詔令道:金木水火土五德互動更替周而復始,夏正殷正周正交替興起,統馭萬民憑藉賢者,選拔任用開啟聖明,所以帝王的業績更迭昌盛,王者的德行器度輪換輝耀。除卻昏暗代以光明,由來久違啊。南齊德運衰微,危亡接連而至。隆昌時兇惡殘虐,實違天地;永元時昏亂暴戾,擾亂入神。月星再沉,七廟毀危如旒之懸。帝王大業幾乎毀壞,眾生知道泯滅。我高帝、明帝的福運,微弱將墜。常念艱難,謹慎小心如臨危險的境地。相國梁王,天生的聖明,神賦的威靈,德行感動神衹,功業與造物主相等。遏止國家的動亂,將百姓從泥火中挽救出來。挽救危局,解救危難。九州再次和合,四方重新鞏固。摒棄的禮儀恢復法度,毀壞的音樂又得以彈奏。文館充滿紳士,邊防停止警報。整個海內傳播教化,所有車跡所至之地表示臣服。極遠之地呈現祥瑞,麟、鳳、神龜、龍、白虎五種靈異烏獸呈現福祉。哪裹祇是魚烏吉祥奇異,星雲瑞氣而已啊!功勳美盛於百王,道德昭示於萬代,因而以其高明與上天比並,光照日月呀。黃河、泰山呈革命之徵兆,圖讖記述取代舊皇朝之運命。樂意擁戴之心,陰間陽間共有;歌功頌德之誠,中原和邊遠地區同顯。以前水德之政已經衰微,木德順序而升,帝王代天理民的順序,實有所歸,帝王受天命懷明德把持樞要,聚集賢明睿哲。本人雖然庸俗愚昧,不明大道。然而長久鑑戒興廢盛衰,為曰已久,哪敢忘卻歷代正大的道理,人與神的最大願望啊!如今便恭敬地揮位給梁王,隨即安居姑孰,依照唐堯禪位給虞舜、束晉禪位給劉宋的舊例。

四月辛酉,宣德皇后下令道:

“西韶到,皇帝效法前代,恭敬禪帝位給梁王。明日可臨前殿遣使,敬授璽綬,我便回到別宮。”壬戌日,策令道:梁王啊:從前遠古之時,始有人類,伏羞、太庭之帝,趙貴、蔓盧之君,他們都是在龍圖鳥跡以前,迷濛渺茫的時代,因此無法詳知其情。等到了神農、軒轅、炎帝、太嗥之世,唐堯、虞舜之君時,無不用正道統治百姓,賢才管理八方極遠之地。我居位時臨事慮危時存戒懼,去位後如釋重負。一到汾陽,便有深遠之志;暫至箕嶺,就動了讓王之心。因為知道居住皇宮,服用玉璽,不是用來顯示尊貴的;乘著大輅,建置旌旗,不外乎想使指歸有處。所以忘己而撫育萬民,投身事業而統治天下。到了元氣內竭,體力外疲時,於是依循遣順時而至的天運。讓輿有能力的人。況且又有音樂要改變繁冗之節,威嚴的《河圖》已開啟祥瑞,攝提星夜明,白晝發出光輝來啊!四百年告終,有漢所以拱手高揖辭別;土德已經衰微,魏氏所以樂意擁戴。到了東晉、劉宋,也發揚光大了這些典故。我太祖握持《河圖》接受帝業,應驗符命開啟帝運,二代盛德輝光相承,三位聖帝繼承前業。後來繼位之帝喪失道德,昏亂而丟棄法度,毀壞天綱,喪絕地紀,茫茫九州當作冤家對頭大加剪除,普天之下的人相顧失色,性命危在旦夕。斬斷冬月涉水者膽骨剖挖孕婦胎兒,比起遣事已很輕微;求雞征杖,則何足喻。所以屍橫遍野江河乾涸,山野飄蕩著悲慘悽厲的哭聲,王朝已危急,人輿神無主。

梁王繼承先哲統緒,具有明達聖哲的品德,秉受金木水火土五星之靈氣,高明與日月比並。倫常有序,便著玄衣和大冠而協助時世和洽興盛;時世艱厄,便進兵而拯救黎民於塗炭。功業超越造物者,仁德惠及百姓,德澤無不滋潤,仁惠無不蒙受,上達蒼天,下及川流水泉。文教輿鷗鵬一起展翅齊飛,武功和太陽一道並駕同驅。本來是因為陰間陽間歸心依附,謫歌者與訟獄者紛紛來奔;難道僅僅是迅疾播植,祥瑞的彩雲聚集天空而已啊!至於晝見星光爭明,夜襄流星飛逝,土星沉淪彗星刺空,日食星亡,除舊之徵兆盡顥,改朝之符瑞匯集。因此義師初起,香露聚集甘甜,仁德之風已遍及,以往的法令條文自亂,禁城藁街的外國使者,手搖風扇火焰邊的民眾,膜拜稽首,願為臣僕。鐘磬之樂盡變,事情表明帝位遷移虞憂;蛟龍和魚同出,意在昭示將奉事夏朝。至於統治民眾,作為他們的君主,本應使自己與萬物同一,順應百姓的心愿。稟受天命沒有恆常的主人,帝.王並非出自一姓一族。如今仰敬天象,俯因人心,恭敬憚讓政柄,將帝位授於您。皇運困窮,帝位永終。嗚呼!您應言行合於不偏不倚的中正之道,效法遵循從前的法典,以符上蒼的意願。祭祀上帝而統治百姓,至太祖廟而承受帝業,從而傳熱窮之帝位,難道不是很興盛嗎?又下璽書道:生育是天地的大功德,人是高等生靈的通稱,本來同源共本,未知有什麼不同。然而秉受自然之靈氣,賢能與愚昧的情形不同;稟性五種倫常道德,剛強與柔弱的區別或異。四方諸侯不統一,爭鬥紛起,因此置立君主,使之統治管理。不是要尊貴驕橫高高在上,把天下作為一己之私呀。並且夏止壁正題正更換,王朝五德之運遞相遷移,江回所出的圖讖符命之書,應驗了《河圖》《洛書》。從前的唐堯、虞舜,深達此義。殷切尋求明智睿哲的人,將百姓交給他。歸向盧愛事奉星翹,本是順應百姓心愿;變殷朝為颶,實是受命於蒼天。到了漢朝、魏朝,無不沿用;直至塞置、型塞,仍遵循此典。這是我直皇之所以感通文祖遵循順時而至的天運,敬畏上天而恭踐帝位的原因。到了末世,禍亂接連地來臨,王法擾亂,奸惡邪僻之人緊密勾結聚集。眾多的束部地區各部族之人,為刀下和砧板上的魚肉,暴戾威逼已經如此,危險的生命不絕若線,人民惶懼不安,藏身無處。群凶仗勢猖獗,肆意殺戮,將準備先滅士大夫,接著奪取帝位。衡宰、太保、且公、醜公,都被列為小人。就是巢幕累卵,也不能喻此險境。如果不是英明聖人有遠大謀略,以恩德濟助為己任,那么貪惡之人就下了毒手,滅亡的命運已經降臨。

梁王高尚效法天,厚博取法地,教化天下,陶冶萬物。傳遞有關軍事檔案的車馬往來不斷,以遠謀奮揚威靈;險惡危難方興,便率義師以勤王。奮起旌旗於遠方,誅滅亂賊於宮闕。道德蓋過往古,功業當數第一。廣為救助危難,光大弘揚王道。籠絡安撫百姓,規劃營治四方。起用正直者而罷黜奸邪者,明確一致。坐以待旦如同殷後,日昃忘食超過周文。風教肅然有序,禮樂互動暢達。加上寬赦恕免罪過,以吉凶禍福威服天下而不用刑殺,盛德輝耀與星,至義感通鬼與神。至於領綠那天子之事,接受這順時而至的天運,遭遇狂風而不迷離,被樂意擁戴在於此。使已經擾亂的五種氣候恢復節序,使已經輕微的國家政權加重分量。聲威教化蒙被之地,朝廷制度推行之處,改顏歸順。歌頌恩德。九州的大山除滅妖氣,長江、黃河、淮河、濟水舒緩平穩地流動。祥瑞之風鼓起,綿綿久雨靜息。黑色甲殼動物游於芳荃香草中,《春秋》訓釋於郊外文苑裡。從九州的大河躍升霄漢,高山上有島叫的鳳凰。上天顯示的祥瑞紛雜繁多,吉祥的符命昭然若揭。至於彗星呈現在紫微垣,水災出現在孟月,飛鴻之蟲充滿田野,長長的彗星橫掃天空,更新的符應已顯,革舊的徵兆必著。加上樑王具有優異特出的天子儀容,軒轅的容貌虞舜的姿態;為君而主宰的徵兆,委實不會一樣。《尚書》說:“上天明鑑其德,因而聚集天命。”《詩經》說:“文王在上,昭示於天。”之所以天地恩寵,入神和洽,難道衹是囊括天下,聚集了嫗歌者和訟獄者而已嗎?

我因此手持美玉低頭沉思,緬懷聖哲。從前水德告衰,我太祖便接受天命取代舊皇朝;我在世之曰帝位衰落,也以木德而傳位鑿勉。遠尋前典,下思近代,遠近百官,莫違我心。現派使持節、兼太保、侍中、中書監、兼尚書令汝南縣開國侯王亮,兼太尉、散騎常侍、中書令新吳縣開國侯王志,奉上皇帝璽綬。承受帝位之禮,全部依循唐堯憚讓盧曇的先例。鑾王請登升天子之位,統治天下各地,傳承偉大的功業,用來報答上天的美命!

高祖向皇帝上奏章表示謙讓,奏章沒有得到通過。在這時,南齊百官豫章王元琳等八百一十九人,以及梁王府署侍中臣蕭雲等一百一十七人,都上表勸進,高祖謙讓不接受。當天,太史令藍塑上陳天文現象和符圓讖緯共六十四條,所述之事全都明白顯著;群臣再次上表堅請,高祖才依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