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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九十四

作者:沈約

恩幸

夫君子小人,類物之稱。蹈道則為君子,違之則為小人。屠釣,卑事也;版築, 賤役也,太公起為周師,傅說去為殷相。非論公侯之世,鼎食之資,明揚幽仄,唯 才是與。逮於二漢,茲道未革,胡廣累世農夫,伯始致位公相;黃憲牛醫之子,叔 度名重京師。且任子居朝,鹹有職業,雖七葉珥貂,見崇西漢,而侍中身奉奏事, 又分掌御服。東方朔為黃門侍郎,執戟殿下。郡縣掾史,並出豪家,負戈宿衛,皆 由勢族,非若晚代,分為二途者也。漢末喪亂,魏武始基,軍中倉卒,權立九品。 蓋以論人才優劣,非為世族高卑。因此相沿,遂為成法。自魏至晉,莫之能改,州 都郡正,以才品人,而舉世人才,升降蓋寡。徒以馮藉世資,用相陵駕,都正俗士, 斟酌時宜,品目少多,隨事俯仰,劉毅所云“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者也。歲 月遷訛,斯風漸篤,凡厥衣冠,莫非二品,自此以還,遂成卑庶。周、漢之道,以 智役愚,台隸參差,用成等級;魏晉以來,以貴役賤,士庶之科,較然有辨。夫人 君南面,九重奧絕,陪奉朝夕,義隔卿士,階闥之任,宜有司存。既而恩以幸生, 信由恩固,無可憚之姿,有易親之色。孝建、泰始,主威獨運,官置百司,權不外 假,而刑政糾雜,理難遍通,耳目所寄,事歸近習。賞罰之要,是謂國權,出內王 命,由其掌握,於是方途結軌,輻湊同奔。人主謂其身卑位薄,以為權不得重。曾 不知鼠憑社貴,狐藉虎威,外無逼主之嫌,內有專用之功,勢傾天下,未之或悟。 挾朋樹黨,政以賄成,鈇鉞創磐,構於筵笫之曲,服冕乘軒,出乎言笑之下。南金 北毳,來悉方艚,素縑丹魄,至皆兼兩,西京許、史,蓋不足雲,晉朝王、庾,未 或能比。及太宗晚運,慮經盛衰,權幸之徒,懾憚宗戚,欲使幼主孤立,永竊國權, 構造同異,興樹禍隙,帝弟宗王,相繼屠劋。民忘宋德,雖非一途,寶祚夙傾,實 由於此。嗚呼!《漢書》有《恩澤侯表》,又有《佞幸傳》。今采其名,列以為 《恩幸篇》雲。

戴法興,會稽山陰人也。家貧,父碩子,販珝為業。法興二兄延壽、延興並修 立,延壽善書,法興好學。山陰有陳載者,家富,有錢三千萬,鄉人鹹云:“戴碩 子三兒,敵陳載三千萬錢。”

法興少賣葛于山陰市,後為吏傳署,入為尚書倉部令史。大將軍彭城王義康於 尚書中覓了了令史,得法興等五人,以法興為記室令史。義康敗,仍為世祖征虜、 撫軍記室掾。上為江州,仍補南中郎典簽。上於巴口建義,法興與典簽戴明寶、蔡 閒俱轉參軍督護。上即位,並為南台侍御史,同兼中書通事舍人。法興等專管內務, 權重當時。孝建元年,加建武將軍、南魯郡太守,解舍人,侍太子於東宮。大明二 年,三典簽並以南下預密謀,封法興吳昌縣男,明寶湘鄉縣男,閒高昌縣男,食邑 各三百戶。閒時已卒,追加爵封。法興轉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太子旅賁中郎將, 太守如故。

世祖親覽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無所委寄。法興頗知古今,素見 親待,雖出侍東宮,而意任隆密。魯郡巢尚之,人士之末,元嘉中,侍始興王浚讀 書,亦涉獵文史,為上所知。孝建初,補東海國侍郎,仍兼中書通事舍人。凡選授 遷轉誅賞大處分,上皆與法興、尚之參懷,內外諸雜事,多委明寶。

上性嚴暴,睚眥之間,動至罪戮,尚之每臨事解釋,多得全免,殿省甚賴之。 而法興、明寶大通人事,多納貨賄,凡所薦達,言無不行,天下輻湊,門外成市, 家產並累千金。明寶驕縱尤甚,長子敬為揚州從事,與上爭買御物。六宮嘗出行, 敬盛服騎馬於車左右,馳驟去來。上大怒,賜敬死,系明寶尚方,尋被原釋,委任 如初。

世祖崩,前廢帝即位,法興遷越騎校尉。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任同總 己,而法興、尚之執權日久,威行內外,義恭積相畏服,至是懾憚尤甚。廢帝未親 萬機,凡詔敕施為,悉決法興之手;尚書中事無大小,專斷之。顏師伯、義恭守空 名而已。廢帝年已漸長,凶志轉成,欲有所為,法興每相禁制,每謂帝曰:“官所 為如此,欲作營陽耶?”帝意稍不能平。所愛幸閹人華願兒有盛寵,賜與金帛無算, 法興常加裁減,願兒甚恨之。帝常使願兒出入市里,察聽風謠,而道路之言,謂法 興為真天子,帝為應天子。願兒因此告帝曰:“外間雲宮中有兩天子,官是一人, 戴法興是一人。官在深宮中,人物不相接;法興與太宰、顏、柳一體,吸習往來, 門客恆有數百,內外士庶,莫不畏服之。法興是孝武左右,復久在宮闈,今將他人 作一家,深恐此坐席非復官許。”帝遂發怒,免法興官,遣還田裡,仍復徙付遠郡, 尋又於家賜死,時年五十二。法興臨死,封閉庫藏,使家人謹錄鑰牡。死一宿,又 殺其二子,截法興棺,焚之,籍沒財物。法興能為文章,頗行於世。

死後,帝敕巢尚之曰:“吾纂承洪基,君臨萬國,推心勛舊,著於遐邇。不謂 戴法興恃遇負恩,專作威福,冒憲黷貨,號令自由,積釁累愆,遂至於此。卿等忠 勤在事,吾乃具悉,但道路之言,異同紛糾,非唯人情駭愕,亦玄象違度,委付之 旨,良失本懷。吾今日親覽萬機,留心庶事,卿等宜竭誠盡力,以副所期。”尚之 時為新安王子鸞撫軍中兵參軍、淮陵太守。乃解舍人,轉為撫軍諮議參軍,太守如 故。

太宗泰始二年,詔曰:“故越騎校尉吳昌縣開國男戴法興,昔從孝武,誠勤左 右,入定社稷,預誓河山。及出侍東儲,竭盡心力,嬰害凶悖,朕甚愍之。可追復 削注,還其封爵。”有司奏以法興孫靈珍襲封。又詔曰:“法興小人,專權豪姿, 雖虐主所害,義由國討,不宜復貪人之封,封爵可停。”太宗初,復以尚之兼中書 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二年,遷中書侍郎,太守如故。未拜,改除前軍將軍,太 守如故,侍太子於東宮。晉安王子勛平後,以軍守管內,封邵陵縣男,食邑四百戶, 固辭不受。轉黃門侍郎,出為新安太守,病卒。

戴明寶,南東海丹徒人也。亦歷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世祖世,帶南清河太 守。前廢帝即阼,權任悉歸法興,而明寶輕矣,以為宣威將軍、南東莞太守。景和 末,增邑百戶。太宗初,天下反叛,軍務煩擾,以明寶舊人,屢經戎事,復委任之, 以為前軍將軍。事平,遷宣威將軍、晉陵太守,進爵為侯,增邑四百戶。泰始三年, 坐參掌戎事,多納賄貨,削增封官爵,系尚方,尋被宥。復為安陸太守,加寧朔將 軍,游擊、驍騎將軍,武陵內史,宣城太守,順帝驃騎司馬。升明初,年老,拜太 中大夫,病卒。

武陵國典書令董元嗣,與法興、明寶等俱為世祖南中郎典簽。元嘉三十年,奉 使還都,值元兇弒立,遣元嗣南還,報上以徐湛之等反。上時在巴口,元嗣具言弒 狀。上遣元嗣下都,奉表於劭。既而上舉義兵,劭責元嗣,元嗣答曰:“始下,未 有反謀。”劭不信,備加考掠,不服,遂死。世祖事克,追贈員外散騎侍郎,使文 士蘇寶生為之誄焉。

大明中,又有奚顯度者,南東海郯人也。官至員外散騎侍郎。世祖常使主領人 功,而苛虐無道,動加捶撲,署雨寒雪,不聽暫休,人不堪命,或有自經死者。人 役聞配顯度,如就刑戮。時建康縣考囚,或用方材壓額及踝脛,民間謠曰:“寧得 建康壓額,不能受奚度拍。”又相戲曰:“勿反顧,付奚度。”其酷暴如此。前廢 帝嘗戲云:“顯度刻虐,為百姓所疾,比當除之。”左右因倡“諾”。即日宣旨殺 焉。時人比之孫皓殺岑昏。

徐爰,字長玉,南琅邪開陽人也。本名瑗,後以與傅亮父同名,改為爰。初為 晉琅邪王大司馬府中典軍,從北征。微密有意理,為高祖所知。少帝在東宮,入侍 左右。太祖初,又見親任,歷治吏勞,遂至殿中侍御史。元嘉十二年,轉南台侍御 史,始興王浚後軍。復侍太子於東宮,遷員外散騎侍郎。太祖每出軍行師,常懸授 兵略。二十九年,重遣王玄謨等北伐,配爰五百人,隨軍向確磝,銜中旨,臨時宣 示。

世祖至新亭,大將軍江夏王義恭南奔,爰時在殿內,誑劭追義恭,因得南走。 時世祖將即大位,軍府造次,不曉朝章。爰素諳其事,既至,莫不喜說,以兼太常 丞,撰立儀注。孝建初,補尚書水部郎,轉為殿中郎,兼右丞。孝建三年,索虜寇 邊,詔問群臣防禦之策,爰議曰:

詔旨“虜犯邊塞,水陸遼遠,孤城危棘,復不可置”。臣以戎虜猖狂,狡焉滋 廣,列卒擬候,伺覘間隙,不勞大舉,終莫永寧。然連於千里,費固巨萬,而中興 造創,資儲未積,是以齊斧徘徊,朔氣稽掃。今皇運洪休,靈威遐懾,蠢爾遺燼, 懼在誅剪,思肆蜂蠆,以表有餘,雖不敢深入濟、沛,或能草竊邊塞。羽林鞭長, 太倉遙阻,救援之日,勢不相及。且當使緣邊諸戍,練卒嚴城,凡諸督統,聚糧蓄 田,籌計資力,足相抗擬。小鎮告警,大督電赴,塢壁邀斷,州郡犄角,儻有自送, 可使匹馬不反。

詔旨“胡騎倏忽,抄暴無漸,出耕見虜,野粒資寇,比及少年,軍實無擬,江 東根本,不可俱竭,宜立何方,可以相贍?”臣以為方鎮所資,實宜且田且守,若 使堅壁而春墾輟耕,清野而秋登莫擬,私無生業,公成虛罄,遠引根本,二三非宜。 救之之術,唯在盡力防衛,來必拒戰,去則邀躡,據險保隘,易為首尾。胡馬既退, 則民豐稟實,比及三載,可以長驅。

詔旨“賊之所向,本無前謀,兵之所進,亦無定所。比歲戎戍,倉庫多虛,先 事聚眾,則消費糧粟,敵至倉卒,又無以相應。”臣以為推鋒前討,大須資力,據 本應末,不俟多眾。今寇無傾國豕突,列城勢足脣齒,養卒得勇,所任得才,臨事 而懼,應機無失,豈煩空聚兵眾,以待未然。

詔旨“戎狄貪婪,唯利是規,不挫凶圖,奸志歲結。”臣以為不擊則必侵掠, 侵掠不已,則民失農桑;農桑不收,則王戍不立,為立之方,擊之為要。

詔旨“若令邊地歲驚,公私失業,經費困於遙輸,遠圖決無遂事,寢弊贊略, 逆應有方”。臣以為威虜之方,在於積粟塞下。若使邊民失業,列鎮寡儲,非唯無 以遠圖,亦不能制其侵抄。今當使小戍制其始寇,大鎮赴其入境,一被毒手,便自 吹齏鳥逝矣。

尋即真,遷左丞。先是元嘉中,使著作郎何承天草創國史。世祖初,又使奉朝 請山謙之、南台御史蘇寶生踵成之。六年,又以爰領著作郎,使終其業。爰雖因前 作,而專為一家之書。上表曰:

臣聞虞史炳圖,原光被之美,夏載昭策,先隨山之勤。天飛雖王德所至,終陟 固有資田躍,神宗始於俾乂,上日兆於納揆。其在《殷頌》,《長發》玄王,受命 作周,實唯雍伯,考行之盛則,振古之弘軌。降逮二漢,亦同茲義,基帝創乎豐郊, 紹祚本於昆邑。魏以武命《國志》,晉以宣啟《陽秋》,明黃初非更姓之本,泰始 為造物之末,又近代之令準,式遠之鴻規。典謨緬邈,紀傳成準,善惡具書,成敗 畢記。然余分紫色,滔天泯夏,親所芟夷,而不序於始傳,涉、聖、卓、紹,煙起 雲騰,非所誅滅,而顯冠乎首述,豈不以事先歸之前錄,功偕著之後撰。

伏惟皇宋承金行之澆季,鍾經綸之屯極,擁玄光以鳳翔,秉神符而龍舉,喿刂 定鯨鯢,天人佇屬。晉祿數終,上帝臨宋,便應奄膺珣宇,對越神工,而恭服勤於 三分,讓德邁於不嗣,其為巍巍蕩蕩,赫赫明明,歷觀逖聞,莫或斯等。宜依銜書 改文,登舟變號,起元義熙,為王業之始,載序宣力,為功臣之斷。其偽玄纂竊, 同於新莽,雖靈武克殄,自詳之晉錄。及犯命乾紀,受戮霸朝,雖揖禪之前,皆著 之宋策。國典體大,方垂不朽,請外詳議,伏須遵承。

於是內外博議,太宰江夏王義恭等三十五人同爰議,宜以義熙元年為斷。散騎 常侍巴陵王休若、尚書金部郎檀道鸞二人謂宜以元興三年為始。太學博士虞和謂宜 以開國為宋公元年。詔曰:“項籍、聖公,編錄二漢,前史已有成例。桓玄傳宜在 宋典,余如爰議。”

七年,爰遷游擊將軍。其年,世祖南巡,權以本官兼尚書左丞,車駕還宮,罷。 明年,又兼左丞,著作兼如故。世祖崩,營景寧陵,爰以本官兼將作大匠。爰便僻 善事人,能得人主微旨,頗涉書傳,尤悉朝儀。元嘉初便入侍左右,預參顧問,既 長於附會,又飾以典文,故為太祖所任遇。大明世,委寄尤重,朝廷大體儀注,非 爰議不行。雖復當時碩學所解過人者,既不敢立異議,所言亦不見從。世祖崩,公 除後,晉安王子勛侍讀博士咨爰宜習業與不?爰答:“居喪讀喪禮,習業何嫌。” 少日,始安王子真博士又咨爰,爰曰:“小功廢業,三年喪何容讀書。”其專斷乖 謬皆如此。

前廢帝凶暴無道,殿省舊人,多見罪黜,唯爰巧於將迎,始終無迕。誅群公後, 以爰為黃門侍郎,領射聲校尉,著作如故。封吳平縣子,食邑五百戶。寵待隆密, 群臣莫二。帝每出行,常與沈慶之、山陰公主同輦,爰亦預焉。太宗即位,例削封, 以黃門侍郎改領長水校尉,兼尚書左丞。明年,除太中大夫,著作並如故。

爰秉權日久,上昔在籓,素所不說。及景和世,屈辱卑約,爰禮敬甚簡,益銜 之。泰始三年,詔曰:

夫事君無禮,教道弗容;訕上炫己,人倫所棄。太中大夫徐爰拔跡廝猥,推斥 饕逢,遂官參時望,門伍豪族,遷位轉榮,莫非超荷。而諂側輕險,與性自俱,利 口讒妄,自少及長,奉公在事,釐毫蔑聞,初無愧滿,常有窺進。先朝嘗以芻輩之 中,粗有學解,故得漸蒙驅策,出入兩宮。太初偽立,盡心佞事,義師已震,方得 南奔。及孝武居統,唯極諂諛,附會承旨,專恣厥性,致使治政苛縱,興造乖法, 損德害民,皆由此豎。景和悖險,深相贊協,苟取偷存,罔顧節義,任算設數,取 合人主,崎嶇奸矯,所志必從,故歷事七朝,白首全貴。自以體含德厚,識鑒機先, 迷塗遂深,罔知革悟。

朕撥亂反正,勛濟天下,靈祗助順,群逆必夷,況爰恩養,而無輸效,遂內挾 異心,著於形跡,陽愚杜口,罔所陳聞,惰事緩文,庶申詭略。當今朝列賢彥,國 無佞邪,而秉心弗純,累蠹時政。以其自告之辰,用賜歸老之職,榮禮優崇,寧非 號饕過。不謂潛怨斥外,進競不已,勤言托意,觸遇斯發。小人之情,雖所先照, 猶許其當改,未忍加法。遂恃朕仁弘,必永容貸。昨因觴宴,肆意譏毀,謂制詔所 為,皆資傍說。又宰輔無斷,朝要非才,恃老與舊,慢戾斯甚。比邊難未靜,安眾 以惠,戎略是務,政網從簡,故得使此小物,乘寬自縱。乃合投畀豺虎,以清王猷, 但朽悴將盡,不足窮法,可特原罪,徙付交州。

爰既行,又詔曰:“八議緩罪,舊在一條;五刑所抵,耆必加貸。徐爰前後釁 跡,理無可申,廢棄海埵,實允國憲。但蚤蒙朕識,曲矜愚朽,既經大宥,思沾殊 渥。可特除廣州統內郡。”有司奏以為宋隆太守。除命既下,爰已至交州,值刺史 張牧病卒,土人李長仁為亂,悉誅北來流寓,無或免者。長仁素聞爰名,以智計誑 誘,故得無患。久之聽還,仍除南康郡丞。太宗崩,還京都,以爰為南濟陰太守, 復除中散大夫。元徽三年,卒,時年八十二。

阮佃夫,會稽諸暨人也。元嘉中,出身為台小史。太宗初出閣,選為主衣。世 祖召還左右,補內監。永光中,太宗又請為世子師,甚見信待。景和末,太宗被拘 於殿內,住在秘書省,為帝所疑,大禍將至,惶懼計無所出。佃夫與王道隆、李道 兒及帝左右琅邪淳于文祖謀共廢立。時直閣將軍柳光世亦與帝左右蘭陵繆方盛、丹 陽周登之有密謀,未知所奉。登之與太宗有舊,方盛等乃使登之結佃夫,佃夫大說。 先是,帝立皇后,普暫徹諸王奄人,太宗左右錢藍生亦在其例。事畢,未被遣,密 使藍生候帝,慮事泄,藍生不欲自出,帝動止輒以告淳于文祖,令文祖報佃夫。

景和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晡時,帝出幸華林園,建安王休仁、山陽王休祐、山 陰公主並侍側。太宗猶在秘書省,不被召,益憂懼。佃夫以告外監典事東陽硃幼, 又告主衣吳興壽寂之、細鎧主南彭城姜產之,產之又語所領細鎧將臨淮王敬則,幼 又告中書舍人戴明寶,並回響。明寶、幼欲取其日向曉,佃夫等勸取開鼓後。幼豫 約勒內外,使錢藍生密報建安王休仁等。時帝欲南巡,腹心直閣將軍宋越等其夕並 聽出外裝束,唯有隊主樊僧整防華林閣,是柳光世鄉人,光世要之,僧整即受命。 姜產之又要隊副陽平聶慶及所領壯士會稽富靈符、吳郡俞道龍、丹陽宋逵之、陽平 田嗣,並聚於慶省。佃夫慮力少不濟,更欲招合,壽寂之曰:“謀廣或泄,不煩多 人。”

時巫覡云:“後堂有鬼。”其夕,帝於竹林堂前,與巫共射之。建安王休仁等 山陰主並從。帝素不說寂之,見輒切齒。寂之既與佃夫成謀,又慮禍至,抽刀前入; 姜產之隨其後,淳于文祖、繆方盛、周登之、富靈符、聶慶、田嗣、王敬則、俞道 龍、宋逵之又繼進。休仁聞行聲甚疾,謂休祐曰:“事作矣。”相隨奔景陽山。帝 見寂之至,引弓射之,不中,乃走,寂之追而殞之。事定,宣令宿衛曰:“湘東王 受太后令,除狂主。今已平定。”太宗即位,論功行賞,壽寂之封應城縣侯,食邑 千戶;姜產之汝南縣侯,佃夫建城縣侯,食邑八百戶。王道隆吳平縣侯,淳于文祖 陽城縣侯,食邑各五百戶。李道兒新塗縣侯,繆方盛劉陽縣侯,周登之曲陵縣侯, 食邑各四百戶。富靈符惠懷縣子,聶慶建陽縣子,田嗣將樂縣子,王敬則重安縣子, 俞道龍茶陵縣子,宋逵之零陵縣子,食邑各三百戶。

佃夫遷南台侍御史。薛索兒渡淮為寇,山陽太守程天祚又反,佃夫與諸軍討之, 破索兒,降天祚。遷龍驤將軍、司徒參軍,率所領南助赭圻,轉太子步兵校尉、南 魯郡太守,侍太子於東宮。太始四年,以破薛索兒功,增封二百戶,並前千戶;以 本官兼游擊將軍,假寧朔將軍,與輔國將軍兼驍騎將軍孟次陽與二衛參員直。次陽 字崇基,平昌安丘人也。泰始初,為山陽王休祐驃騎參軍。薛安都子道標攻合肥, 次陽擊破之,以功封攸縣子,食邑三百戶。歷右軍、驃騎參軍;六年,出為輔師將 軍、兗州刺史,戍淮陰。立北兗州,自此始也。進號冠軍將軍。元徽四年,卒。

時佃夫、王道隆、楊運長並執權柄,亞於人主。巢、戴大明之世方之蔑如也。 嘗值正旦應合朔,尚書奏遷元會,佃夫曰:“元正慶會,國之大禮,何不遷合朔日 邪?”其不稽古如此。大通貨賄,凡事非重賂不行。人有餉絹二百匹,嫌少,不答 書。宅舍園池,諸王邸第莫及。妓女數十,藝貌冠絕當時,金玉錦繡之飾,宮掖不 逮也。每制一衣,造一物,京邑莫不法效焉。於宅內開瀆,東出十許里,塘岸整潔, 泛輕舟,奏女樂。中書舍人劉休嘗詣之,值佃夫出行,中路相逢,要休同反;就席, 便命施設,一時珍羞,莫不畢備。凡諸火劑,並皆始熟,如此者數十種。佃夫嘗作 數十人饌,以待賓客,故造次便辦,類皆如此,雖晉世王、石,不能過也。泰始初, 軍功既多,爵秩無序,佃夫僕從附隸,皆受不次之位。捉車人虎賁中郎,傍馬者員 外郎。朝士貴賤,莫不自結,而矜傲無所降意,入其室者,唯吳興沈勃、吳郡張澹 數人而已。

泰豫元年,除寧朔將軍、淮南太守,遷驍騎將軍,尋加淮陵太守。太宗晏駕, 後廢帝即位,佃夫權任轉重,兼中書通事舍人,加給事中、輔國將軍,余如故。欲 用張澹為武陵郡,衛將軍袁粲以下皆不同,而佃夫稱敕施行,粲等不敢執。元徽三 年,遷黃門侍郎,領右衛將軍,太守如故。明年,改領驍騎將軍。其年,遷使持節、 督南豫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南豫州刺史、歷陽太守,猶管內任。以平建平王景素 功,增邑五百戶。

時廢帝猖狂,好出遊走,始出宮,猶整羽儀,引隊仗;俄而棄部伍,單騎與數 人相隨,或出郊野,或入市廛,內外莫不懼憂。佃夫密與直閣將軍申伯宗、步兵校 尉硃幼、於天寶謀共廢帝,立安成王。五年春,帝欲往江乘射雉。帝每北出,常留 隊仗在樂游苑前,棄之而去。佃夫欲稱太后令喚隊仗還,閉城門,分人守石頭、東 府,遣人執帝廢之,自為揚州刺史輔政。與幼等已成謀,會帝不成向江乘,故其事 不行。於天寶因以其謀告帝,帝乃收佃夫、幼、伯宗於光祿外部,賜死。佃夫、幼 罪止身,其餘無所問。佃夫時年五十一。

幼,泰始初為外監,配張永諸軍征討,有濟辦之能,遂官涉三品,為奉朝請、 南高平太守,封安浦縣侯,食邑二百戶。於天寶,其先胡人,預竹林堂功。元徽中, 自陳功勞,求加封爵,乃封為鄂縣子,食邑二百戶。發佃夫之謀,以為清河太守, 右軍將軍。升明元年,出為山陽太守。齊王以其反覆,賜死。

壽寂之,泰始初,以軍功增邑二百戶。為羽林監,遷太子屯騎校尉,尋加寧朔 將軍、南泰山太守。多納貨賄,請謁無窮,有一不從,切齒罵詈,常云:“利刀在 手,何憂不辦。”鞭尉吏,斫邏將。七年,為有司所奏,徙送越州,行至豫章,謀 欲逃叛,乃殺之。

姜產之,泰始初,以軍功增邑二百戶。為晉平王休祐驃騎中兵參軍,龍驤將軍、 南濟陰太守。三年北伐,與虜戰,軍敗見殺。追贈左軍將軍,太守如故。

李道兒,臨淮人。本為湘東王師,稍至湘東國學官令。太宗即位,稍進至員外 散騎侍郎,淮陵太守。泰始二年,兼中書通事舍人,轉給事中。四年,病卒。

王道隆,吳興烏程人。兄道迄,涉學善書,形貌又美,吳興太守王韶之謂人曰: “有子弟如王道迄,無所少。”始興王浚以為世子師。以書補中書令史。道隆亦知 書,為主書書吏,漸至主書。世祖使傳命,失旨,遣出,不聽復入六門。太宗鎮彭 城,以補典簽,署內監。及即位,為南台侍御史,稍至員外散騎侍郎,南蘭陵太守。 泰始二年,兼中書通事舍人。以破晉陵功,增邑百戶,並前六百戶。五年,出侍東 宮,復兼中書通事舍人。後廢帝即位,自太子翊軍校尉遷右軍將軍,太守、兼舍人 如故。道隆為太宗所委,過於佃夫,和謹自保,不妄毀傷人。執權既久,家產豐積, 豪麗雖不及佃夫,而精整過之。

元徽二年,太尉桂陽王休范奄至新亭,佃夫留守殿內,而道隆領羽林精兵向硃 雀門。時賊已至航南,道隆忽召鎮軍將軍劉勔於石頭,勔至,命開航,道隆怒曰: “賊至但當急擊,寧可開航自弱邪!”勔不敢復言。催勔進戰,勔度航便敗,賊乘 勝徑進,道隆棄眾走向台,所乘馬連聳跼不肯前,遂為賊兵及,見殺。事平,車駕 臨哭,贈輔國將軍、益州刺史。子法貞嗣。齊受禪,國除。

楊運長,宣城懷安人。初為宣城郡吏,太守范曄解吏名。素善射,太宗初為皇 子,出運長為射師。性謹愨,為太宗所委信。及即位,親遇甚厚,與佃夫、道隆、 李道兒等並執權要,稍至員外散騎侍郎,南平昌太守。泰始七年,出侍東宮。後廢 帝即位,與佃夫俱兼通事舍人,加龍驤將軍,轉給事中。以平桂陽王休范功,封南 城縣子,食邑八百戶。元徽三年,自安成王車騎中兵參軍,遷後軍將軍,兼舍人如 故。

運長質木廉正,治身甚清,不事園宅,不受餉遺,而凡鄙無識知,唯與寒人潘 智、徐文盛厚善,動止施為,必與二人量議。文盛為奉朝請,預平桂陽王休范,封 廣晉縣男,食邑四百戶。順帝即位,出運長為寧朔將軍、宣城太守,尋去郡還家。 沈攸之反,運長有異志,齊王遣驃騎司馬崔文仲討誅之。

史臣曰:竭忠盡節,仕子恆圖;隨方致用,明君盛典。舊非本舊,因新以成舊 者也;狎非先狎,因疏以成狎者也。而任隔疏情,殊塗一致,權歸近狎,異世同規。 雖復漢高之簡易,光武之謹厚,猶豐、沛多顯,白水先華,況世祖之泥滯鄙近,太 宗之拘攣愛習,欲不紛惑床笫,豈可得哉!

部分譯文

君子和小人是分別人們品行的常用名稱。遵循道的就是君子,違反道的就是小人。殺豬釣魚是卑下的職業,夾板築牆是低賤的事情,但是姜太公在渭水垂釣,被周文王起用為國師,傅說離開夾板築牆,而成為殷相。殷周時代並不講究有沒有公侯的家世,是不是豪貴的出身,發現了人才,即使他們沉埋在草澤,也要起用。到了兩漢,這種惟才是舉的傳統沒有改變,胡廣世代農夫,憑能力位到公相。黃憲是牛醫的兒子,因才氣名重京城。況且那些因襲父輩的職位而高居朝廷,都是有職司的人,即使七世冠插貂尾,在西漢名位顯貴,然而像侍中這種官職既要向皇帝奏請大事,又兼管理皇帝的車馬和服飾,像東方朔就僅做了個黃門侍郎,手執長戟,站在殿下。郡縣的掾史,都出自豪門大家,扛著戈負守衛之責的,都由有權勢的家族充當,不像後來世族寒門所處地位貴賤有別。漢末天下大亂,魏武帝初創基業時,軍中事務急促,權且設立九品,用來品評人才的優劣,而不是確定世族地位的高低。由此相沿,就成為定形的法則。從魏到晉,沒有人能改變,州都的郡正,以才能來品評人,因而全社會的人才,升降的情況就很少。如果僅僅因為憑藉世族資望,而高出居上,那么都鎮中的庸俗之士,就會斟酌當時的需要,隨時確定品目的多少,這正如劉毅所說:“下品無高門,上品無賤族。”歲月流逝,這種風氣漸漸嚴重,凡是士大夫,沒有不是二品的,從此以後,於是就成為卑庶之族。周漢的用人制度是用智慧奴役愚昧,奴僕成群,而分成等級;魏晉以來,以富貴統治貧賤,士庶的品級,明顯有別。人主向南面而坐,宮殿幽深難通,如果早晚奉陪人主,難免與卿士之義不合,所以在宮中陪奉人君的責任,應由主管部門承擔。這樣,人君的恩澤因為有了寵幸者而產生,人君對被寵幸者的信任也由人君的恩澤而牢固,人君對被寵者沒有令人可怕的態度,而有容易親近的顏色。孝建、泰始開始,人主獨自運用權威,設定各種官僚機構,權柄牢牢握在手裡,但是刑罰政令錯綜複雜,人主很難全面通曉,所依託的對象,就是那些親近之臣。獎賞和懲罰,是國家的權威。出自宮中的王命,一旦由親近之臣掌握,於是那些趨炎附勢之徒就都會車水馬龍成群結隊地去巴結。人主以為他們的身份卑賤,職權低下,權力不會很重。竟然不知道鼠憑社貴,狐假虎威,在外沒有逼迫人主的嫌疑,對內卻有獨斷專行的功效,權勢使天下人傾倒,卻沒有人明白這個道理。他們仗恃朋黨的勢力培植黨羽,政績因賄賂而成,各種大小刑戮,在筵第的隱曲之所構成,穿戴貴族衣帽,乘坐貴族車馬,也都出在言笑之中,南方的黃金北方的獸毛,送來時都是兩船並行,精製的白絹貴重的丹魄,收到的都是兩者得兼,西京的許、史兩家,自不必說,就是晉朝王導、庾亮,也沒有人能比得上。到了太宗晚年,他們的計畫實施已屢經成功和失敗,終於認識到:受人主寵幸的人害怕宗戚。他們想使年幼的人主孤立,長久地掌握國家大權,於是就構陷異己,挑撥離間,因此御弟宗王,相繼被殺。百姓忘記劉宋王朝的恩德,雖然不是一種原因,但是國家很快地滅亡,的確是由於這個原因。唉!《漢書》有《恩澤侯表》,又有《佞幸傳》,現採摘它們的書名,以《恩幸篇》來列入本書。

戴法興,會稽山陰人,小時候家庭貧困。他的父親戴碩子,以販賣布匹為業,法興的兩個哥哥延壽、延興都學有所成,延壽會寫字,法興好學,山陰縣有個叫陳載的人,家中富有,有錢三千萬,鄉民們都說:“戴碩子三個兒子,抵得上陳載三千萬錢。”

法興少年時代在山陰集市上賣葛布,以後當傳送署簽的小官,再進而做尚書倉部令史,大將軍彭城王劉義康想找一個非常精明能幹的令史,得到法興等五個人,用法興當記室令史,劉義康被廢除爵位後,還是當世祖征虜、撫軍記室掾。世祖當江州刺史,法興補任南中郎典簽。世祖在巴口起義,法興和典簽、戴明室、蔡閒等人轉任參軍督護。世祖稱帝,他們都當南台侍御史,同時兼任中書通事舍人,法興等人專管宮內事務,在當時權力非常大,孝建元年(454)法興加號建武將軍、南魯郡太守,解除舍人的職務,在東宮侍候太子。大明二年(458)三個典簽都因為曾參與起義,封法興吳昌縣男,明寶湘鄉縣男,閒高昌縣男,各食邑三百戶,蔡閒當時已死去,追加封爵。法興接著轉任員外散騎侍郎,給事中,太子旅賁中郎將,太守還照舊。

世祖總攬朝政,不信任大臣,自然,心腹耳目的人士不得不有所委託,法興知道一些古今歷史,一向被當成親信,雖然出外侍候太子,但是受到的信用反而特別充分。魯郡巢尚之是個末流人物,元嘉年中,和始興王劉浚做伴讀,也了解一些文史知識,被世祖欣賞,在孝建初年,補任東海國的侍郎。同時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凡是選擇任命轉官升遷,屠殺賞賜這些大事,世祖都讓戴法興、巢尚之參考。宮內外的其他雜事都委託給戴明寶,世祖為人嚴厲而暴躁,別人一點小怨恨往往遭到殺身之禍。巢尚之遇到這種情況時總是儘量地開脫別人,保全了一些人。宮殿省相當依靠他。但是法興、明寶和外界交往很多,收受很多賄賂,凡是他推薦而顯達的無不言聽計從,天下人士都到他的門庭,門口幾乎成了集市,家產都積到一千多斤黃金,戴明寶尤其驕傲放縱。他長子戴敬當揚州從事。敢和皇上搶著買東西。世祖六宮裡面的人有次外游,戴敬穿著華麗的衣服,騎著高頭大馬,在宮車兩邊招搖過市,馳來馳去,世祖看見非常憤怒,賞賜戴敬自殺,把明寶關到尚方監,不久又被原釋放還,還是和當初一樣受信任。

世祖去世,前廢帝即位。法興升官越騎校尉。當時太宰江夏王義恭錄尚書事,幾乎權力等於皇帝,但法興、尚之一直執掌大權,權威震撼宮庭內外,義恭一向害怕他們,到這時尤其害怕。廢帝還未親掌朝廷權力,凡是詔出敕令施行的政策,都由法興決定,尚書省中事無大小,法興一人專管。顏師伯、劉義恭只是填填名字而已,廢帝年齡大了起來,兇惡的形象逐漸養成,想有所作為。戴法興每次都加以約束。總是對廢帝說:“皇帝這樣作,難道是想作營陽王嗎?”廢帝稍稍有些惱火,他喜愛的閹人華願兒,極受廢帝寵愛,賜給他的金銀布帛數不清,法興常常扣除一些,華願兒非常恨法興,廢帝有次叫華願兒出入市集中察聽謠言風語,而市人說法興是真正的天子,廢帝是假天子,華願兒因此告訴廢帝說:“外面說宮中有兩個天子。皇上是一個,戴法興也是一個,皇帝在深宮之內,不與外界相接,戴法興和太宰劉義恭,顏師伯,柳元景是一條褲子,往來密切。門客常有幾百內外人士,無不害怕他,法興是孝武帝心腹,又一直在宮中,如今他也是一個皇帝,我非常害怕這個寶座不是皇帝的。”廢帝於是勃然大怒,免除法興的官職,叫他回到故鄉,又再把他遷到遠方的郡里,不久又賞賜他自殺,當時五十二歲。法興臨死時封閉自己的寶庫,叫家人仔細地保存鑰匙,他死一天后,廢帝又殺他的二個兒子,截斷法興的棺材,焚燒他的屍體,沒收他全部財產,法興頗能寫文章,社會上流傳很廣。

法興死後,廢帝給巢尚之的敕書說:“我繼承大業,君統萬國,對功臣推心置腹,遠近人都知道,沒想到戴法興倚仗寵待,背負皇恩,作威作福,犯法貪污,生殺予奪,惡貫滿盈,到這步田地。你們對於本職工作忠誠勤勉,我都知道,但是道聽途說,紛紛紜紜,不只人心恐懼,而且天象反常,我委託的本意大大的違背了,我今天親自掌管大權,留心雜事。你們應該竭心盡智,以讓我滿意。”巢尚之當時當新安王劉子鸞撫軍中兵參軍,淮陵太守,於是免除舍人職務,轉任撫軍諮議參軍,太守照舊。

太宗泰始二年(466),詔書說:“已故越騎校尉吳昌縣開國男戴法興,當年跟從孝武帝,在身邊勤勞服務,參與安定國家大事,和孝武帝有山河的誓言,永不廢除他的官爵。到外侍候東宮太子,竭盡心力,卻被凶狂之人殺害,我很同情他,可以追認恢復他被削除的職位,還給他封爵。”有關人員又上奏用他的孫子戴靈珍繼封。皇帝又下詔書說:“法興畢竟是個小人,專權不忌,雖然被暴君殘害,也應該受到國法的制裁,不應再貪心國家的爵位,封爵可以停止。”

太宗初年(465)明帝再以巢尚之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南清河太守。二年(466),遷中書侍郎,太守照舊。還未拜官,改任前軍將軍,太守照舊。在東宮侍候太子,晉安王劉子勛被平定後,作為軍人守衛轄地,封爵邵陵縣男,食邑四百戶,他堅決辭退不接收。再轉任黃門侍郎,出外當新安太守,在任上病逝。

李道兒,臨淮人。本來是湘東王的老師,又升到湘東國學官令。太宗做皇帝,李道兒又升到員外散騎常侍郎,淮陵太守。泰始二年(466),兼任中書通事舍人,轉任給事中。四年(468)因病逝世。

王道隆,吳興烏程人。他的哥哥王道迄,讀了一些書,會書法,外表又很俊俏。吳興太守王韶之對人說:“如有兄弟兒子像王道迄這樣的,就什麼也不缺少。”始興王劉浚用他當世子的老師。又因為會寫字補任中書令史。

王道隆也讀過一些書,當主書書吏,逐漸升到主書。世祖叫他傳達命令,不符合皇帝心意,被放出來,不允許再到六省門內。太宗鎮守彭城時,用他補任典簽,署官內監。到太宗即位時,當南台侍御史,逐漸升到員外散騎侍郎,南蘭陵太守。泰始二年(466)兼任中書通事舍人。因為攻破晉陵的功勞,增加封邑一百戶,和以前共六百戶。五年(469),出外侍候太子,再兼中書通事舍人。後廢帝即位,王道隆從太子翊軍校尉升到右軍將軍、太守,兼舍人照舊。王道隆被太宗委任,超過阮佃夫。王道隆為人溫和謹慎,明哲保身,不輕易說別人的壞話,掌權很久,家產豐厚,奢侈豪華雖然趕不上阮佃夫,但是精緻整齊倒超過了他。

元徽二年(474),太尉桂陽王劉休范的部隊突然攻到新亭,阮佃夫留守內殿,而王道隆帶著羽林精兵進向朱雀門。當時叛軍已到秦淮渡的南岸,王道隆忽然在石頭召鎮軍將軍劉面力。劉面力一到,便命令打秦淮航,王道隆大怒說:“敵人到了只管打,怎么能打通航渡削弱自己呢?”劉面力不敢再說話。王道隆又催促劉面力進攻,劉面力渡過航橋便敗退了。叛軍乘勝前進,王道隆丟下兵眾逃向宮城,但他的馬突然站在那裡不肯走,於是被叛軍趕上,被殺了。劉休范被平定後,皇帝大駕蒞臨哭送,王道隆被追認為輔國將軍,益州刺史。他的兒子王法貞繼承他的爵位。齊朝建立,官爵被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