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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卷四十四

作者:沈約

謝晦

謝晦,字宣明,陳郡陽夏人也。祖朗,東陽太守。父重,會稽王道子驃騎長史。 兄絢,高祖鎮軍長史,蚤卒。晦初為孟昶建威府中兵參軍。昶死,高祖問劉穆之: “孟昶參佐,誰堪入我府?”穆之舉晦,即命為太尉參軍。高祖嘗訊囚,其旦刑獄 參軍有疾,札晦代之,於車中一鑒訊牒,催促便下。相府多事,獄繁殷積,晦隨問 酬辯,曾無違謬。高祖奇之,即日署刑獄賊曹,轉豫州治中從事。義熙八年,土斷 僑流郡縣,使晦分判揚、豫民戶,以平允見稱。入為太尉主簿,從征司馬休之。時 徐逵之戰敗見殺,高祖怒,將自被甲登岸,諸將諫,不從,怒愈甚。晦前抱持高祖, 高祖曰:“我斬卿!”晦曰:“天下可無晦,不可無公,晦死何有!”會胡籓已得 登岸,賊退走,乃止。

晦美風姿,善言笑,眉目分明,鬢髮如點漆。涉獵文義,朗贍多通,高祖深加 愛賞,群僚莫及。從征關、洛,內外要任悉委之。劉穆之遣使陳事,晦往往措異同, 穆之怒曰:“公復有還時否?”高祖欲以為從事中郎,以訪穆之,堅執不與。終穆 之世,不遷。穆之喪問至,高祖哭之甚慟。晦時正直,喜甚,自入閣內參審穆之死 問。其日教出,轉晦從事中郎。

宋台初建,為右衛將軍,尋加侍中。高祖受命,於石頭登壇,備法駕入宮。晦 領游軍為警備,遷中領軍,侍中如故。以佐命功,封武昌縣公,食邑二千戶。二年, 坐行璽封鎮西司馬、南郡太守王華大封,而誤封北海太守球,版免晦侍中。尋轉領 軍將軍、散騎常侍,依晉中軍羊祜故事,入直殿省,總統宿衛。三月,高祖不豫, 給班劍二十人,與徐羨之、傅亮、檀道濟並侍醫藥。少帝即位,加領中書令,與羨 之,亮共輔朝政。少帝既廢,司空徐羨之錄詔命,以晦行都督荊湘雍益寧南北秦七 州諸軍事、撫軍將軍、領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欲令居外為援,慮太祖至或別用 人,故遽有此授。精兵舊將,悉以配之,器仗軍資甚盛。太祖即位,加使持節,依 本位除授。晦慮不得去,甚憂惶,及發新亭,顧望石頭城,喜曰:“今得脫矣。” 尋進號衛將軍,加散騎常侍,進封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戶,固讓進封。又給鼓吹一 部。

初為荊州,甚有自矜之色,將之鎮,詣從叔光祿大夫澹別。澹問晦年,晦答曰: “三十五。”澹笑曰:“昔荀中郎年二十七為北府都督,卿比之,已為老矣。”晦 有愧色。至江陵,深結侍中王華,冀以免禍。二女當配彭城王義康、新野侯義賓。 元嘉二年,遣妻曹及長子世休送女還京邑。先是景平中,索虜為寇,覆沒河南。至 是上欲誅羨之等,並討晦。聲言北伐,又言拜京陵,治裝舟艦。傅亮與晦書曰: “薄伐河朔,事猶未已,朝野之慮,憂懼者多。”又言:“朝士多諫北征,上當遣 外監萬幼宗往相咨訪。”時朝廷處分異常,其謀頗泄。三年正月,晦弟黃門侍郎 爵馳使告晦,晦猶謂不然,呼咨議參軍何承天,示以亮書,曰:“計幼宗一二日必 至,傅公慮我好事,故先遣此書。”承天曰:“外間所聞,鹹謂西討已定,幼宗豈 有上理。”晦尚謂虛妄,使承天豫立答詔啟草,伐虜宜須明年。江夏內史程道惠得 尋陽人書,言:“朝廷將有大處分,其事已審。”使其輔國府中兵參軍樂冏封以示 晦。晦又謂承天曰:“幼宗尚未至,若復二三日無訊息,便是不復來邪?”承天答 曰:“詔使本無來理,如程所說,其事已判,豈容復疑。”

晦欲焚南蠻兵籍,率見力決戰。士人多勸發兵,乃立幡戒嚴,謂司馬庾登之曰: “今當自下,欲屈卿以三千人守城,備御劉粹。”登之曰:“下官親老在都,又素 無旅,情計二三,不敢受此旨。”晦仍問諸佐:“戰士三千,足守城不?”南蠻司 馬周超對曰:“非徒守城而已,若有外寇,可以立勛。”登之乃曰:“超必能辦, 下官請解司馬、南郡以授。”即於坐命超為司馬、建威將軍、南義陽太守,轉登之 為長史,南郡如故。

太祖誅羨之等及晦子新除秘書郎世休,收爵、爵子世平、兄子著作佐郎紹 等。樂冏又遣使告晦:“徐、傅二公及爵等並已誅。”晦先舉羨之、亮哀,次發 子弟凶問。既而自出射堂,配衣軍旅。數從高祖征討,備睹經略,至是指麾處分, 莫不曲盡其宜。二三日中,四遠投集,得精兵三萬人。乃奉表曰:

臣階緣幸會,蒙武皇帝殊常之眷,外聞政事,內謀帷幄,經綸夷險,毗贊王業, 預佐命之勛,膺河山之賞。及先帝不豫,導揚末命,臣與故司徒臣羨之、左光祿大 夫臣亮、征北將軍臣道濟等,並升御床,跪受遺詔,載貽話言,托以後事。臣雖凡 淺,感恩自厲,送往事居,誠貫幽顯。逮營陽失德,自絕宗廟,朝野岌岌,憂及禍 難,忠謀協契,徇國忘己,援登聖朝,惟新皇祚。陛下馳傳乘流,曾不惟疑,臨朝 殷勤,增崇封爵。此則臣等赤心已亮於天鑒,遠近萬邦鹹達於聖旨。若臣等志欲專 權,不顧國典,便當協翼幼主,孤背天日,豈復虛館七旬,仰望鸞旗者哉?故廬陵 王於營陽之世,屢被猜嫌,積怨犯上,自貽非命。天祚明德,屬當昌運,不有所廢, 將何以興?成人之美,《春秋》之高義;立帝清館,臣節之所司。耿弇不以賊遺君 父,臣亦何負於宋室邪?況釁結鬩牆,禍成畏逼,天下耳目,豈伊可誣!

臣忝居蕃任,乃誠匪懈,為政小大,必先啟聞。糾剔群蠻,清夷境內,分留弟 侄,並侍殿省。陛下聿遵先志,申以婚姻,童稚之目,猥荷齒召,薦女遷子,合門 相送。事君之道,義盡於斯。臣羨之總錄百揆,翼亮三世,年耆乞退,屢抗表疏, 優旨綢繆,未垂順許。臣亮管司喉舌,恪虔夙夜,恭謹一心,守死善道。此皆皇宋 之宗臣,社稷之鎮衛,而讒人傾覆,妄生國釁,天威震怒,加以極刑,並及臣門, 則被孥戮。雖未知臣道濟問,推理即事,不容獨存。先帝顧托元臣翼命之佐,剿於 佞邪之手,忠貞匪躬之輔,不免夷滅之誅。陛下春秋方富,始覽萬機,民之情偽, 未能鑒悉。王弘兄弟,輕躁昧進;王華猜忌忍害,規弄威權,先除執政,以逞其欲。 天下之人,知與不知,孰不為之痛心憤怨者哉!

臣等見任先帝,垂二十載,小心謹慎,無纖介之愆,伏事甫爾,而嬰若斯之罪。 若非先帝謬於知人,則為陛下未察愚款。臣去歲末使反,得朝士及殿省諸將書,並 言嫌隙已成,必有今日之事。臣推誠仰期,罔有二心,不圖奸回潛遘,理順難恃, 忠賢隕朝,愚臣見襲,到彥之、蕭欣等在近路。昔白公稱亂,諸梁嬰胄,惡人在朝, 趙鞅入伐。臣義均休戚,任居分陝,豈可顛而不扶,以負先帝遺旨!輒率將士,繕 治舟甲,須其自送,投袂撲討。若天祚大宋,卜世靈長,義師克振,中流清盪,便 當浮舟東下,戮此三豎,申理冤恥,謝罪闕庭,雖伏鑕赴鑊,無恨於心。伏願陛下 遠尋永初託付之旨,近存元嘉奉戴之誠,則微臣丹款,猶有可察。臨表哽慨,言不 自盡。

太祖時已戒嚴,諸軍相次進路。尚書符荊州曰:

禍福無門,逆順有數,天道微於影響,人事鑒於前圖,未有蹈義而福不延,從 惡而禍不至也。故智計之士,審敗以立功,守正之臣,臨難以全節。徐羨之、傅亮、 謝晦,安忍鴆殺,獲罪於天,名教所極,政刑所取,已遠暴四海,宣於聖詔。羨之 父子、亮及晦息,電斷之初,並即大憲。復王室之仇,攄義夫之憤,國典澄明,人 神感悅。三姓同罪,既擒其二,晦之室屬,縲仆獄戶,苟幽明所怨,孤根易拔,以 順討逆,雖厚必崩。然歸死難圖,獸困則噬,是以爰整其旅,用為過防。京師之眾, 天下雲集,士練兵精,大號響震。

使持節、中領軍佷山縣開國侯到彥之率羽林選士果勁二萬,雲旍首路,組甲曜 川。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兗之江北淮南青州徐州之淮陽下邳琅邪東莞七郡 諸軍事、征北將軍、南兗州刺史、永修縣開國公檀道濟統勁銳武卒三萬,戈船蔽江, 星言繼發,千帆俱舉,萬棹遄征。散騎常侍、驍騎將軍段宏鐵馬二千,風驅電擊, 步自竟陵,直至鄢郢。又命征虜將軍、雍州刺史劉粹控河陰之師,沖其巢窟。湘州 刺史張邵提湘川之眾,直據要害。巴、蜀杜荊門之險,秦、梁絕丹圻之逕,雲網四 合,走伏路盡。然後鑾輿效駕,六軍鵬翔,警蹕前驅,五牛整旆。雖以英布之氣, 彭寵之資,登陴無名,授兵誰御?加以西土之人,鹹沐皇澤,東吳將士,懷本首丘, 必不自陷罪人之黨,橫為亂亡之役。置軍則魚潰,嬰城則鳥散,其勢然矣。聖上殷 勤哀愍,其罪由晦,士民何辜。是用一分前麾,宣示朝旨。符到,其即共收擒晦身, 輕舟護送。若已猖蹶,先事阻衛,宜翻然背亂,相率歸朝。頃大刑所加,洪恩曠洽, 傅亮三息,特蒙全宥,晦同產以下,羨之諸侄,鹹無所染。況彼府州文武,並列王 職,荷國榮任,身雖在外,乃心辰極。夫轉禍貴速,後機則凶,遂使王師臨郊,雷 電皆至,噬臍之恨,亦將何及。

時益州刺史蕭摹之、巴西太守劉道產被征還,始至江陵,晦並系縶,沒其財貨, 以充軍資。竟陵內史殷道鸞未之郡,以為咨議參軍。以弟遁為冠軍、竟陵內史,總 留任;兄子世猷為建威將軍、南平太守。劉粹若至,周超能破之者,即以為龍驤將 軍、雍州刺史。晦率眾二萬,發自江陵,舟艦列自江津至於破冢,旍旗相照,蔽奪 日光。晦乃嘆曰:“恨不得以此為勤王之師!”自領湘州刺史,以張邵為輔國將軍, 邵不受命。晦檄京邑曰:

王室多故,禍難荐臻。營陽失德,自絕宗廟。廬陵王構鬩有本,屢被猜嫌,且 居喪失禮,遐邇所具,積怨犯上,自貽非道。群後釋位,爰登聖明,亂之未乂,職 有所系。按車騎大將軍王弘、侍中王曇首,謬蒙時私,叨竊權要。弘於永初之始, 實荷不世之恩,元嘉之讓,自謂任遇浮淺,進誣先皇委誠之寄,退長嫌隙異同之端。 曇首往因使下,訪以今上起居,不能光揚令德,彰於朝聽,其言多誣,故不具說。 王華賊亡之餘,賞擢之次,先帝常見訪逮,庶有一分可取,而華稟性凶猜,多所忍 害。曩者縱人入城,託疾辭事,此都士庶,鹹所聞知。以其所啟及上手答示宗叔獻, 又令宣告徐、傅二公。及周糾使下,又令見咨,云:“欲自攬政事,求離任還都, 並令曇首具述此意。”又惠觀道人說,外人告華及到彥之謀反,不謂無之。城內東 將,數日之內,操戈相待。華說數為秋當所譖,常不自安。凡此諸事,豈有忠誠冥 契若此者邪?自以父亡道側,情事異人,外絕酒醴,而宵飲是恣。靦貌囗囗囗囗囗 囗凡厥士庶,誰不側目。又常嘆宰相頓有數人,是何憤憤,規總威權,不顧國典。 保祐皇家者,罹屠戮之誅;效勤社稷者,致殲夷之禍。搢紳之徒,孰不慷慨!遂矯 違詔旨,遣到彥之、蕭欣之輕舟見襲。即日監利左尉露檄眾軍已至揚子。

雖以不武,忝荷蕃任,國家艱難,悲憤兼集。若使小人得志,君子道消,凡百 有殄瘁之哀,蒼生深橫流之懼。輒糾勒義徒,繕治舟甲,舳艫亘川,駟介蔽野,武 夫鷙勇,人百其誠。今遣南蠻司馬寧遠將軍庾登之統參軍事建武將軍建平太守安泰、 宣威將軍昭弘宗、參軍事宣威將軍王紹之等,精銳一萬,前鋒致討。南蠻參軍、振 武將軍魏像統參軍事、宣威將軍陳珍虎旅二千,參軍事、建威將軍、新興太守賀愔 甲卒三千,相系取道。南蠻參軍、振威將軍郭卓鐵騎二千,水步齊舉。大軍三萬, 駱驛電邁。行冠軍將軍竟陵內史河東太守謝遁、建威將軍南平太守謝世猷驍勇一萬, 留守江陵。分命參軍、長寧太守竇應期步騎五千,直出義陽。司馬、建威將軍、行 南義陽太守周超之統軍司馬、振武將軍胡崇之精悍一萬,北出高陽,長兼行參軍、 寧遠將軍硃澹之步騎五千,西出雁塞,同討劉粹,並趨襄陽。奇兵尚速,指景齊奮。 諸賢並同國恩,情兼義烈,今誠志士忘身之日,義夫著績之秋,見機而動,望風而 不待勖。

晦至江口,到彥之已到彭城洲。庾登之據巴陵,畏懦不敢進。會霖雨連日,參 軍劉和之曰:“彼此共有雨耳,檀征北尋至,東軍方強,唯宜速戰。”登之忄匡怯, 使小將陳祐作大囊,貯茅數千斛,縣於帆檣,雲可以焚艦,用火宜須晴,以緩戰期。 晦然之,遂停軍十五日。乃攻蕭欣於彭城洲,中兵參軍孔延秀率三千人進戰,甚力。 欣於陳後擁楯自衛,又委軍還船,於是大敗。延秀又攻洲口柵,陷之,彥之退保隱 圻。

晦又上表曰:

臣聞凶邪敗國,先代成患;讒豎亂朝,異世齊禍。故趙高矯逼,秦氏用傾;董 卓階亂,漢祚伊覆。雖哲王宰世,大明照臨,未能使其漸弗興,茲害不作。奸臣王 弘等竊弄威權,興造禍亂,遂與弟華內外影響,同惡相成,忌害忠賢,圖希非望。 故司徒臣羨之、左光祿大夫臣亮橫被酷害,並及臣門。雖未知征北將軍臣道濟存亡, 不容獨免。遂遣蕭欣、到彥之等輕舟見襲,奸偽之甚,一至於斯。羨之及亮,或宿 德元臣,姻婭皇極,或任總文武,位班三事,道濟職惟上將,捍城是司,皆受遇先 朝,棟樑一代。臣昔因時幸,過蒙先眷,內聞政事,外經戎旅,與羨之、亮等同被 齒盼。既經啟王基,協濟大業,爰自權輿,暨於揖讓,誠策雖微,仍見紀錄,並蒙 丹書之誓,各受山河之賞,欲使與宋升降,傳之無窮。及聖體不預,穆卜無吉,召 臣等四人,同升御床,顧命領遺,委以家國。仰奉成旨,俯竭股肱,忠貞不效,期 之以死。但營陽悖德,自絕於天,社稷之危,憂在託付,不有所廢,將焉以興。乃 遠稽殷、漢,用升聖德。

陛下順流乘傳,不聽張武之疑,入邸龍飛,非俟宋昌之議,斯乃主臣相信,天 人合契,九五當陽,化形四海。羨之及亮,內贊皇猷,臣與道濟,分翰於外,普天 之下,孰曰不宜。遂蒙寵授,來鎮此方,分留弟侄,以侍台省。到任以來,首尾三 載,雖形在遠外,心繫本朝,事無大小,動皆咨啟,八州之政,罔一專輒,尊上之 心,足貫幽顯。陛下遠述先旨,申以婚姻,大息世休,復蒙引召,是以去年送女遣 兒,闔家俱下,血誠如此,未知所愧。而凶狡無端,妄生釁禍,羨之內誅,臣受外 伐,顧省諸懷,不識何罪?天聽遐邈,陳訴靡由。弘等既蒙寵任,得侍左右,自謂 勢擅狐鼠,理隔熏掘。又以陛下富於春秋,始覽政事,欲馮陵恩幸,窺望國權,親 從磐歭,規自封殖,不除臣等,罔得專權,所以交結讒慝,成是亂階。又惟弘等所 構,當以營陽為言,廬陵為罪。又以臣等位高功同,內外膠固。陛下信其厚貌,忘 厥左道,三至下機,能不暫惑。

伏自尋省,廢昏立明,事非為己。廬陵之事,不由傍人,內積蕭牆之釁,外行 叔段之罰,既制之有主,臣何預焉。然廬陵為性輕險,悌順不足,武皇臨崩,亦有 口詔,比雖發自營陽,實非國禍。至於羨之、亮等,周鏇同體,心腹內外,政欲戮 力皇家,盡忠報主。若令臣等頗欲執權,不專為國,初廢營陽,陛下在遠,武皇之 子,尚有童幼,擁以號令,誰敢非之。而溯流三千,虛館三月,奉迎鑾駕,以遵下 武,血心若斯,易為可鑑。

且臣等奉事先朝,十有七年,並居顯要,世稱恭謹,不圖一旦致茲釁罰。夫周 公大賢,尚有流言之謗,伯奇至孝,不免譖訴之禍。慈父非無情於仁子,明君豈有 志於貞臣。奸遘所移,勢回山嶽,況乃精誠微淺,而望求信者哉!《詩》不云乎: “讒人罔極,交亂四國。愷悌君子,無信讒言。”陛下躬覽篇籍,研核是非,釁兆 之萌,宜應深察。臣竊懼王室小有皇甫之患,大有閻樂之禍,夙夜殷憂,若無首領。 夫周道浸微,桓、文稱伐,君側亂國,趙鞅入誅。況今凶禍滔天,辰極危逼,台輔 孥戮,岳牧傾陷。臣才非絳侯,安漢是職,人愧博陸,廁奉遺旨。國難既深,家痛 亦切。輒簡徒繕甲,軍次巴陵,蕭欣窘懾,望風奔迸。臣誠短劣,在國忘身,仰憑 社稷之靈,俯厲義勇之氣,將長驅電掃,直入石頭,梟翦元兇,誅夷首惡,吊二公 之冤魂,寫私門之禍痛。然後分歸司寇,甘赴鼎鑊,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伏惟陛下德合乾元,道侔玄極,鑒凶禍之無端,察貞亮之有本,回日月之照, 髮霜電之威,梟四凶於廟庭,懸三監於絳闕,申二台之匪辜,明兩蕃之無罪,上謝 祖宗,下告百姓,遣一乘之使,賜咫尺之書,臣便勒眾鏇旗,還保所任。須次近路, 尋復表聞。

初,晦與徐羨之、傅亮謀為自全之計,晦據上流,而檀道濟鎮廣陵,各有強兵, 以制持朝廷;羨之、亮於中秉權,可得持久。及太祖將行誅,王華之徒鹹云:“道 濟不可信。”太祖曰:“道濟止於脅從,本非事主。殺害之事,又所不關。吾召而 問之,必異。”於是詔道濟入朝,授之以眾,委之西討。晦聞羨之等死,謂道濟必 不獨全,及聞率眾來上,惶懼無計。

道濟既至,與彥之軍合,牽艦緣岸。晦始見艦數不多,輕之,不即出戰。至晚, 因風帆上,前後連咽,西人離阻,無復斗心。台軍至忌置洲尾,列艦過江,晦大軍 一時潰散。晦夜出,投巴陵,得小船還江陵。初,雍州刺史劉粹遣弟竟陵太守道濟 與台軍主沈敞之襲江陵,至沙橋,周超率萬餘人與戰,大破之。俄而晦敗問至。晦 至江陵,無它處分,唯愧謝周超而已。超其夜舍軍單舸詣到彥之降。眾散略盡,乃 攜其弟遁、兄子世基等七騎北走。遁肥壯不能騎馬,晦每待之,行不得速。至安陸 延頭,為戍主光順之所執。順之,晦故吏也。檻送京師,於路作《悲人道》,其詞 曰:

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實難。哀人道之多險,傷人道之寡安。懿華宗之冠胄,固 清流而遠源。樹文德於庭戶,立操學于衡門。應積善之餘祐,當履福之所延。何小 子之凶放,實招禍而作愆。值革變之大運,遭一顧於聖皇。參謀猷於創物,贊帝制 於宏綱。出治戎于禁衛,入關言於帷房。分河山之珪組,繼文武之龜章。稟顧命於 西殿,受遺寄於御床。伊懦劣其無節,實懷此而不忘。荷隆遇於先主,欲報之於後 王。憂託付之無效,懼愧言於存亡。謂繼體其嗣業,能增輝於前光。居遏密之未幾, 越禮度而湎荒。普天壤而殞氣,必社稷之淪喪。矧吾儕之體國,實啟處而匪遑。藉 億兆之一志,固昏極而明彰。諒主尊而民晏,信卜祚之無疆。國既危而重構,家已 衰而載昌。獲扶顧而休否,冀世道之方康。

朝褒功以疏爵,祗命服於西蕃。奏簫管之嘈贊,擁硃旄之赫煌。臨八方以作 鎮,響文武之桓桓。厲薄弱以為政,實忘食於日旰。豈申甫之敢慕,庶惟宋之屏翰。 甫逾歷其三稔,實周回其未再。豈有慮於內囗囗囗囗其雲裁。痛夾輔之二宰,並加 辟而靡貸。哀弱息之從禍,悲發中而心痗。

伊荊漢之良彥,逮文武之子民。見忠貞而弗亮,睹理屈而莫申。皆義概而同憤, 鹹荷戈而競臻。浮舳艫之弈弈,陳車騎之轔轔。觀人和與師整,謂茲兵其誰陳。庶 亡魂之雪怨,反涇、渭於彝倫。齊輕舟於江曲,殄銳敵其皆湮。勒陸徒於白水,寇 無反於只輪。氣有捷而益壯,威既肅而彌振。嗟時哉之不與,迕風雨以逾旬。我謀 戰而不克,彼繼奔其躡塵。乏智勇之奇正,忽孟明而是遵。苟成敗其有數,豈怨天 而尤人。恨矢石之未竭,遂摧師而覆陳。誠得喪之所遭,固當之其無吝。痛同懷之 弱子,橫遭罹之殃釁。智未窮而事傾,力未極而莫振。誓同盡於鋒鏑,我怯力而愆 信。愍弟侄之何辜,實吾咎之所嬰。謂九夷其可處,思致免以全生。嗟性命之難遂, 乃窘糹世於邊亭。亦何忤於天地,備艱危而是丁。

我聞之於昔誥,功彌高而身蹙。霍芒刺而倖免,卒傾宗而滅族。周嘆貴於獄吏, 終下蕃而靡鞠。雖明德之大賢,亦不免於殘戮,懷今憚而忍人,忘向惠而莫復。績 無賞而震主,將何方以自牧。非砏石之圓照,孰違禍以取福,著殷鑑於自古,豈獨 嘆於季叔。能安親而揚名,諒見稱於先哲。保歸全而終孝,傷在余而皆缺。辱歷世 之平素,忽盛滿而傾滅。惟烝嘗與灑掃,痛一朝而永絕。問其誰而為之,實孤人之 險戾。罪有逾於丘山,雖萬死其何雪。

羈角偃兮衡閭,親朋交兮平義。雖履尚兮不一,隆分好兮情寄。俱憚耕兮從祿, 睹世道兮艱詖。規志局兮功名,每謂之兮為易。今定謚兮闔棺,慚明智兮昔議。雖 待盡兮為恥,嗟厚顏兮靡置。長揖兮數子,謝爾兮明智。百齡兮浮促,終焉兮斟克。 臥盡兮斧斤,理命兮同得。世安彼兮非此,豈曉分兮辨惑。御莊生之達言,請承風 以為則。

周超既降,到彥之以參府事,劉粹遣參軍沈敞之告彥之沙橋之敗,事由周超, 彥之乃執之。先系爵等,猶未即戮,於是與晦、遁、兄子世基、世猷及同黨孔延 秀、周超、賀愔、竇應期、蔣虔、嚴千斯等並伏誅。世基,絢之子也,有才氣。臨 死為連句詩曰:“偉哉橫海鱗,壯矣垂天翼。一旦失風水,翻為螻蟻食。”晦續之 曰:“功遂侔昔人,保退無智力。既涉太行險,斯路信難陟。”晦死時,年三十七。 庾登之、殷道鸞、何承天並皆原免。

初,河東人商玄石為晦參軍,晦為逆,玄石密欲推西人庾田夫及到彥之從弟為 主,田夫等不敢許。知玄石獨謀不立,遂為晦領幢。事既平,恨本心之不遂,投水 死。太祖嘉之,以其子懷福為衡陽王義季右軍參軍督護。晦走,左右皆棄之,唯有 延陵蓋追隨不捨。太祖嘉之,後以蓋為長沙王義欣鎮軍功曹督護。

史臣曰:謝晦坐璽封違謬,遂免侍中,斯有以見高祖之識治,宰臣之稱職也。 夫孥戮所施,事行重釁,左黜或用,義止輕愆。輕愆,物之所輕;重釁,人之所重。 故斧鉞希行於世,徽簡日用於朝,雖貴臣細故,不以任隆弛法,至乎下肅上尊,用 此道也。自太祖臨務,茲典稍違,網以疏行,法為恩息,妨德害美,抑此之由。降 及大明,傾詖愈甚,自非訐竊深私,陵犯密諱,則左降之科,不行於權戚。若有身 觸盛旨,釁非國刑,免書裁至,弔客固望其門矣。由是律無恆條,上多弛行,綱維 不舉,而網目隨之。所以吉人防著在微,慎大由小,蓋為此雲。

部分譯文

謝晦字宣明,陳郡陽夏人。他祖父謝朗,是晉朝東陽太守;父親謝重,是晉朝會稽王道子的驃騎長史;他的哥哥謝絢,是高祖的鎮軍長史,去世得很早。

謝晦最初當孟昶的建威府中兵參軍。孟昶死後,高祖問劉穆之:“孟昶的部屬中,誰適合到我的府中?”劉穆之推薦了謝晦。於是高祖便叫謝晦當太尉參軍。一次,高祖審訊犯人,當天早晨刑獄參軍病了,高祖叫謝晦代理。在車中,謝晦一看審訊的記錄,便馬上作出判決。相府中的事務特別多,獄中的犯人也很多,謝晦隨問隨答,竟無一點錯誤。高祖非常驚奇,當天便任他為刑獄賊曹,又轉任豫州治中從事。義熙八年(412),朝庭按地域劃定郡縣,叫謝晦管理揚州和豫州的戶口,因辦事公平而被人們稱道,於是升為太尉主簿。謝晦隨同高祖征討司馬休之。當時徐逵之戰敗被殺,高祖十分憤怒,要親自披掛鎧甲上岸作戰,將領們都極力勸阻,高祖不僅不聽,反而更加憤怒。謝晦上前抱住高祖,不讓他上岸。高祖說:“你不放手我便殺了你!”謝晦說:“天下可以沒有我謝晦,但是不能沒有了你明公,謝晦死了又有什麼呢?”此時恰好胡藩已登上江岸,敵人退走,於是高祖才作罷。

謝晦風度翩翩,善言談,有風趣,眉目清秀,鬢髮如漆。他博覽群書,學識淵博,通曉事理。高祖對他非常喜愛和欣賞,其他官員們是遠遠趕不上的。謝晦隨同高祖出征關中、洛陽,高祖把里里外外的重要事務都交給他辦。劉穆之派人來向高祖報告情況,謝晦往往要提出不同的意見,劉穆之惱火地說:“你謝晦不知有沒有回來之日?”高祖想用謝晦為從事中郎,徵求劉穆之的意見,劉穆之堅決反對。因此劉穆之在的時候,謝晦一直沒有能升官。劉穆之去世的訊息傳來,高祖哭得很傷心。謝晦當時正值班,聽說後非常高興,並親自到帳內落實劉穆之的死訊。當日高祖便簽署命令,升謝晦為從事中郎。

宋國國府開始建立時,謝晦任右將軍,不久又加官侍中。高祖稱帝,在石頭城中登基,坐著皇帝的車子進入宮殿。謝晦率領巡邏軍隊負責高祖的警衛工作。隨之他又升為中領軍,侍中還照舊。因為是開國功臣,謝晦被封為武昌縣令,食邑二千戶。永初二年(421),謝晦帶著璽印去給鎮西司馬、南郡太守王華封爵,卻誤把爵位封給了北海太守王球,因此,高祖便免去了他的侍中職務。

不久之後,謝晦又被任命為領軍將軍、散騎常侍,仿照晉朝的中領軍羊..的故事,謝晦到宮殿內值班,總管大內警備工作。三月,高祖病重,配給謝晦衛兵二十人,讓他和徐羨之、傅亮、檀道濟同時服侍自己。少帝即位,加任謝晦為中書令,與徐羨之、傅亮共同輔佐朝政。少帝被廢后,司空徐羨之宣布聖旨,用謝晦代理荊州、湘州、雍州、益州、寧州、南秦州和北秦州等七州諸軍事,官為撫軍將軍,兼任護南蠻校尉、荊州刺史,希望叫謝晦在外藩作為援助,這是因為徐羨之等考慮到太祖即位後或許會用其他人,所以才突然有這一任命。其中的精銳部隊和老成將領,一概配給謝晦,武器豐富,糧食充裕。太祖即位後,又給謝晦加上使持節,其他的職位照舊。這使謝晦擔心不能離開南京,日夜憂思不安。等到他從新亭上路離開南京時,謝晦回顧石頭城,歡快地說:“現在總算能走脫了。”不久謝晦又加號衛將軍、任散騎常侍,晉封為建平郡公,食邑四千戶,謝晦則堅決辭這個封爵。後又賜給謝晦鼓吹一部。

謝晦剛當荊州刺史時,很是得意。到荊州上任前,他去與堂叔光祿大夫謝澹辭別。謝澹問謝晦有多大年紀了,謝晦回答說:“三十五歲。”謝澹聽後笑著說:“從前荀中郎二十七歲當上北府都督,你與他相比,已算是老了。”謝晦聽後面有愧色。

謝晦到了江陵後,極力結納侍中王華,希望能免除災禍。謝晦的兩個女兒要嫁給彭城王劉義康和新野侯劉義賓。元嘉二年(425),他派他的妻子曹氏及其長子謝世休把女兒送到京城。這以前的景平年間,魏人侵略宋國,侵吞了河南。此時皇上想殺掉徐羨之等人,也想討伐謝晦。聲言要北伐,又說要拜謁京陵武帝墓,便準備船艦。傅亮寫信給謝晦說:“征伐河北,事情還未了結,朝廷內外的考慮,擔心害怕的人占多數。”又說:“朝中大多數人上諫北伐,皇上準備派外監萬幼宗到你處諮詢討論。”當時朝廷比較混亂,泄露了不少密謀。三年(426)正月,謝晦的弟弟謝爵派人飛報謝晦,謝晦仍認為不會如此,叫來諮議參軍何承天,給他看傅亮的來信,說:“估計萬幼宗一兩天內便會到來,傅公擔心我多事,所以先給我送來這封書信。”何承天說:“外面聽人們說,都認為西征已定,萬幼宗哪有北上的道理。”謝晦仍然認為那些傳聞是虛妄的,叫何承天預先起草好對詔書的答覆,說討伐魏人應該明年進行。江夏內史程道惠接到氵尋陽人的來信,信中說:“朝廷將有大的行動,這事已然確定”,程道惠派他的輔國府中兵參軍樂礒把氵尋陽人的信封送給謝晦。謝晦又對何承天說:“萬幼宗還未到,要是再過二三天還沒有訊息,便不會再來嗎?”何承天回答說:“皇上的使者本來就沒有來的道理,按程道惠說的,這事情已很清楚了,難道還有什麼懷疑嗎?”

謝晦想燒掉南蠻的兵冊,率領所有的部下士兵決戰。他的部下有許多人勸他發兵,於是謝晦扯起大旗,實行戒嚴,他對司馬庾登之說:“如今我準備親自率軍東下,想委屈你帶三千人守城,以防備劉粹。”庾登之說:“我的親人前輩都在京城,我又一向沒有軍事才能,經考慮再三,我不敢接受這個重任。”謝晦於是又問其他將官:“三千士兵,能守住江陵城嗎?”南蠻司馬周超回答說:“不僅僅能守住城,而且如果有外來的侵犯者,還可以立功。”庾登之於是說:“周超一定能辦好此事,我請求解除我的司馬和南郡太守的職務,把它授給周超。”謝晦當場任命周超為司馬、建威將軍、南義陽太守。轉任庾登之為長史,南郡太守照舊。

太祖殺掉徐羨之等人以及謝晦的兒子———剛被任命的秘書郎———謝世休,逮捕了謝爵、謝爵的兒子謝世平和謝爵哥哥的兒子著作佐郎謝紹等人。樂礒又派人告訴謝晦:“徐羨之和傅亮二人以及謝爵等人已被殺。”謝晦於是先為徐、傅二人治喪,其後又給自己的兄弟兒子發喪,然後走出射堂,親自給士兵們發放衣服。謝晦曾多次隨高祖征討,多次目睹高祖的用兵方略,因此這時安排指揮,莫不曲盡其妙。二三日之內,四方人眾匯集,共得到精兵三萬。於是謝晦上書說:

“下臣謝晦幸會有緣,承蒙高祖特別的照顧,外則參與朝政,內則謀劃計策,歷經艱難困苦,竭盡心智,贊助皇室大業,成為開國功臣中的一員,接受封疆土的賞賜。等到高祖病重時,我仍忠誠地執行先帝的命令,與故司徒徐羨之、左光祿大夫傅亮和征北將軍檀道濟等人一同伺候在先帝的病床前,跪著接受了高祖彌留時的聖旨,高祖把後事託付給我們。我雖然平庸,但深感先帝的恩德,時時勉勵自己,送走先帝奉侍太后,竭心盡力。等到營陽王不守道德,自絕於國家時,朝野岌岌可危,擔心發生大的災難,我們幾個人忠誠的考慮,不顧自身的安危,把陛下立為皇帝,再造皇室。皇帝乘勢東下,不加懷疑,殷勤地慰勞我們,增封我們的爵位。這就是我們臣子的忠心為天地所鑒,遠近萬國的人民都明白皇上的真心。我們如果志在專權,不顧國法,便應該輔佐小孩做皇帝,掌握大權,又怎能讓皇位空缺七十多天,等待陛下的到來呢?故廬陵王在營陽王在位的時候,屢次被猜疑,於是他積怨在心,侵主犯上,自取滅亡。皇天保佐我朝,該當我國昌盛繁榮,不廢去昏君,國家又怎會興盛?成人之美是《春秋》所稱頌的,樹立皇室,安定天下,是做臣子的職責。耿..不把賊留給君父,我又有什麼對不住宋國的呢?況且我們今日的矛盾正是兄弟相爭所致,災禍產生形成於畏懼和逼迫,天下人所見,又豈能誣陷。

“我身為封疆大臣,能力低劣,但誠心工作,不敢鬆懈,無論大事小事,必定首先啟告朝廷。平息清除蠻人反叛,安寧境內,把弟弟侄兒們留在京城,讓他們一同侍候皇上。陛下遵守先帝遺令,和我家結為姻親,我家的小孩也得到皇上的非常待遇,嫁女兒時,全家護送。臣子我侍候皇上的心意,已到了這步田地。大臣徐羨之總管朝政,輔佐三朝,年老力衰,請求退職,多次上書,但皇上對他非常照顧,不允許他離職。臣子傅亮管理朝中監察要事,他日夜小心盡責,恭謹誠敬,堅定地遵守道德和法律。他們都是大宋的重臣、國家的柱石,但是奸臣進讒,卑鄙地製造國家的矛盾和混亂,皇上因此發怒,判處他們的死刑,而且還殃及到我的家門,使同時受到屠戮。雖然目前我還不知道檀道濟的情況如何,但按常理推斷,他不會獨自安然無恙。先帝臨終託付於朝廷重任的大臣,被佞幸奸臣消滅,忠心耿耿的宰相也免不了全家被誅。陛下正當青春年華,剛開始處理朝廷政事,人們的真情虛偽,還沒有完全清楚明白。王弘兄弟輕浮躁進;王華殘忍猜忌,利用手中的大權,先除去執政的人,然後實現他的野心。天下的人,知道或不知道的,哪個不為之痛心疾首、悲忿萬分呢!

“我們這些人被先帝委以重任達二十個春秋,小心謹慎,沒出絲毫差錯。而剛開始侍奉皇上只有這么短的時間,卻遭到如此悲痛的慘遇。不知是先帝不了解我們的好壞,還是陛下您沒有體察出我們的忠心。去年年底,我派出的人回來,帶了一些朝中人士和殿中將領的書信,都說雙方的矛盾已形成,必定會有今日征討的事情發生。我一片好心期待,沒有二心,沒想到奸臣暗中作了手腳,正義的人難以保存,忠良的人在朝中被殺,愚臣我也將被襲擊,到彥之和蕭欣便在附近準備攻擊我們。從前白公作亂,葉公便拿起了武器;惡人在朝中橫行,趙鞅便回都討伐。我一則和皇室是親近的親戚,二則是本朝的荊州總管,見到朝庭如此,怎么能漠然不顧,辜負先帝遺托的恩德!所以率領將士,修治船隻和武器,等到奸人來到這裡時,我便迅速消滅他們。如果上天保佑我大宋國,便叫我們正義之師獲勝,順流東下,除掉那三個奸人,為冤曲的忠臣們申冤昭雪,然後我再到朝廷謝罪,即使是油煎火煮、斧刀殺頭,我也毫無怨言。我誠懇地希望陛下能緬懷先帝臨終前託付的旨意,近想元嘉初年我奉戴你的忠心,那么小臣我的忠心,仍然可以體察。我寫這檄文時,哽咽悲痛,其中言語不能表達我的全部感情的萬分之一。”

太祖當時已宣布戒嚴,各路討伐大軍已相繼出發。尚書省給荊州下文說:

“幸運和災難是偶然的,叛逆和順從則是必然的,天意從一絲一毫中表現出它的徵兆,人情世態從歷史中可以看出,從來沒有身行仁義而幸福不延長,作惡多端而不受到懲罰的。所以聰明的人能在失敗中立功;堅守正義的臣子在危難面前能保持節操。徐羨之、傅亮和謝晦殘忍毒殺國君,罪大於天,是禮義不能容忍的,是法律要懲罰的,這些全國的人都知道,詔書中已明白的宣告。徐羨之父子、傅亮和謝晦的兒子在開始時便被殺頭,為王室復仇,為義士泄憤,國法顯明,人神俱感到歡悅。三家同一罪行,現在已抓住了兩家,謝晦的家室也已被投入監獄,如果是人間陰間都怨恨的人,他們眾叛親離很容易被剷除,用正義去討伐邪惡,即使他們一時強大,最終也會垮台。然而亡命之徒不顧一切,困獸猶鬥,所以調動我們的部隊作為防衛。京師的部隊匯集於全國,士強兵精,聲威遠揚。

“使持節、中領軍..山縣開國侯到彥之率領羽林軍精兵二萬首先出發,他的部隊使山川失色。使持節、散騎常侍、都督南徐兗的江北、淮南、青州、徐州的淮陽、下邳、琅王牙、東莞七郡諸軍事、征北將軍、南兗州刺史、永修縣開國公檀道濟統率精銳部隊三萬人,船甲滿江,千帆同舉,萬舟競發。散騎常侍、驍騎將軍段宏率鐵騎二千,風馳電掣,從竟陵出發,直搗鄢、郢。又命征虜將軍、雍州刺史劉粹帶領河北的部隊,進擊謝晦的巢穴。湘州刺史張邵率領湘州的部隊,占據關塞要害之地。巴、蜀的部隊截斷荊門,秦、梁的部隊斷絕丹圻的道路,真是天羅地網,叫敵人走投無路。然後皇上親臨前線,六軍同發,先鋒開路,縱然有英布的氣概,彭寵的天資,但師出無名,誰還聽你謝晦的?加上西土的人民都蒙受過皇上的大恩,東吳將士,懷戀故土,必然不會與罪人為伍,白白地成為戰爭的犧牲者。謝晦如果指揮軍隊,士兵必然像魚兒般地散去,保守城池則如鳥獸散,這是形勢使然,大勢已定矣。皇上同情百姓,此次戰亂完全由謝晦引起,士民們都是無辜的,所以命先鋒前進,宣布皇帝聖旨。你們見到本文告,請馬上捉拿謝晦,用快船把他送到京城。如果謝晦勢力已很大,預先有了防衛,你們應該馬上背叛他,一起投歸朝廷。前不久,皇恩浩蕩,傅亮的三個兒子已特別得到赦免;謝晦的兄弟以外的親戚、徐羨之的侄兒們都沒有被株連,何況荊州文武將士都是朝廷的官員,擔負著國家的重任,雖然身在外藩,但一心向著皇上。轉禍為福,需要迅速,失去了這次機會則會招致凶災,一旦官軍到達,迅雷不及掩耳,那時被捉拿,後悔就來不及了。”

當時益州刺史蕭摹之、巴西太守劉道產被調回,剛一到江陵,謝晦就把他們抓了起來,沒收了他們的財物充作軍用物資。竟陵內史殷道鸞來到郡上赴任,謝晦讓他當諮議參軍。謝晦又用自己的弟弟謝遁為冠軍將軍、竟陵內史,留下作總管,他的侄兒謝世猷為建威將軍、南平太守。劉粹若到達,周超能打敗劉粹的話,便讓周超當龍驤將軍和雍州刺史。謝晦率兵二萬,從江陵出發,舟船從江津一直排列到破冢,旌旗蔽日。謝晦見此乃感嘆地說:“真恨不得以此作為勤王的部隊!”他自任湘州刺史,用張邵為輔國將軍,張邵沒有應命。

謝晦給京都下檄文說:

“王室變故紛繁,禍亂不已。營陽王沒有人君的道德,自決於朝宗。廬陵王與朝廷的矛盾是有原因的,加上在喪事期間不守禮節,遠近皆知,積怨犯上,自取滅亡。眾親王都放棄了皇位而選擇陛下作皇帝,無非是因為禍亂不止,必須樹立一個國君。經調查,車騎大將軍王弘、侍中王曇首,恰逢個人機遇,占據了重要職位。王弘在永初初年(420),確實蒙受了先帝非凡的寵遇,元嘉初年(424)辭讓時,他又說自己任職不深,進則誣衊先帝託付的誠心,退則製造各方的矛盾。王曇首以前作為使者東下,了解當今皇上的情況,他不能弘揚皇上的美德,被朝廷人士所熟知,他的話多數是不可信的,這裡就不用細說了。王華是亡賊之殘餘,是被賞賜的第二號人物,先帝曾經多次了解過他,希望能從他身上找到一點優點,但王華秉性兇殘多疑,殘酷無情,當年放任敵人入城,又推說有病辭避公務,這些,京都的官吏和百姓都很清楚。他把他的上書和自己的請求小文給本人的家叔謝獻看,又叫謝獻告訴徐羨之和傅亮。周糾作為使者東下時,他又對周糾說:‘想自己抓到朝政大權,你就要請求辭去現在的職務回到京都,同時向王曇首轉述這個意思。’另外,惠觀道人說,外人告王華和到彥之謀反,不能說就沒有這回事。城內東方籍將士,幾日之內,手持武器準備戰鬥。王華說他多次被秋當誣陷,常常感到不安。所有這些事難道是忠臣應該乾的嗎?王華自以為父親在路旁死去,與一般人不同,在外不近酒肉,但到了晚上則通宵酗酒,他就這樣表里不一。所有官民,誰不為之側目。他又常常嘆息宰相現今沒有幾個人,這是何種令人氣憤的事情,想收攬皇朝大權,不顧忌國家法典。忠心為國的人遭到屠殺,效力於朝廷的人慘遇滅頂之災。所有的仁人志士,誰不感到憤慨。他們甚至假傳或違背聖旨,派遣到彥之、蕭欣之率輕兵襲擊我。今日監利左尉便傳告說襲擊的部隊已到了揚子。

“我雖然是一介文士,勉強掌管藩疆重任,對於國家的災難,真是悲憤交加。如果使小人得志,君子倒霉,那么百姓就有死亡的災禍,眾生就有慘遭塗炭的苦難。我深感不平,所以便聚集義兵,修治船艦,舟帆布滿大江,騎兵籠蓋四野,勇敢善斗之人,個個誠心效力。現在派南蠻司馬、寧遠將軍庾登之統參軍事建武將軍建平太守安泰、宣威將軍昭弘宗、參軍事宣威將軍王紹之等率領精兵一萬先鋒先行。南蠻參軍、振武將軍魏像率參軍事、宣威將軍陳珍勁兵二千和參軍事、建威將軍、新興太守賀忄音的士兵三千接著前進。南蠻參軍、振威將軍郭卓帶鐵騎二千,水陸並進。大軍三萬,在後面繼發。代理冠軍將軍、竟陵內史、河東太守謝遁和建威將軍、南平太守謝世猷率勇士一萬,留守江陵。另派參軍、長寧太守竇應期率步兵五千,出擊義陽。司馬、建威將軍、代理南平太守周超之率領軍司馬、振武將軍胡崇之精兵一萬,北伐高陽,長兼行參軍、寧遠將軍朱澹之率步兵五千出擊雁塞,同討劉粹,殺向襄陽。奇兵需要迅速,指到哪兒就打到哪兒。各位賢士都蒙受過國家大恩德,都是忠烈之士,現在正是仁人志士們捨身成仁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

謝晦到了江口,到彥之已到了彭城洲。庾登之據守巴陵,畏懼而不敢前進。恰遇陰雨綿綿,參軍劉和之說:“他們和我們都遇到這個雨天,檀道濟不久就要到了,東方的官軍就更強了,我們應該速戰速決。”庾登之非常害怕,叫小將陳..做了許多大袋子,貯藏茅草幾千捆,懸掛在牆壁上,說用它可以燒毀敵人的船艦,用火攻應該等候天晴,因此應該暫緩戰期。謝晦覺得有理,於是停止進軍達十五天。然後才進攻彭城洲的蕭欣,中兵參軍孔延秀率領三千人前往攻擊,很是勇敢。蕭欣躲在兵陣的後面,後來又逃到船上,於是大敗。孔延秀幫助又進攻彭城洲洲口的柵欄,成功了,於是到彥之只好退守隱圻。

謝晦又上表說:

“我聽說奸邪之人敗亂國家,從前已有很多例子;奸讒小人禍亂朝廷,每一個朝代都受到過這樣的不幸。趙高架空秦二世,秦朝便覆滅了,董卓作亂,漢朝的命運便告完結。縱然是聖明的皇帝君臨天下,英明俯照國家,也不能使這種禍亂不產生。奸臣王弘等人竊弄權威,製造禍亂,於是和他的弟弟王華內外勾結,同惡相濟,忌害忠良,企圖奪取皇位,因此司徒徐羨之、左光祿大夫傅亮橫遭迫害,我的家門也受到株連。目前雖然還不知道征北將軍檀道濟的生死存亡,我想他也不會獨立倖免。於是派蕭欣、到彥之等人率輕兵襲擊我們,奸偽之甚,以至於此。徐羨之和傅亮要么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和皇室聯姻,結為親戚,要么是總管文武兩職,位列三公,檀道濟則官至上將,是國家的護衛神,他們都受到先帝的寵遇,是一代棟樑之材。我當年因緣機遇,也承受過先帝的眷顧,在內參與朝廷政事,在外則管理軍務。我和徐羨之、傅亮等人同時被委於重任。既然是功在開國事業之中,成就本朝大業,從當初大業之興一直到先帝登基,功勞雖然不算大,但仍被先帝記住,任於重職,受到封賞,希望我們和宋朝同始終,傳給後代,永不斷絕。到了先帝病重時,他預感後繼無人,便召我們四人來到他的床前,接受他的臨終託付,把國家大業委任給我們管理。我們完全遵從先帝的旨意,竭盡全力,忠貞不二,一直到死。但營陽王不守國君道德,自絕於天,國家危機,我們十分憂慮,不廢除昏君,國家怎會興盛呢?於是乃遠效殷朝和漢朝的故事,選立皇上。陛下順流而下,聽不到張武那種疑惑,入京稱帝,也沒有觀察宋昌議論的那種形勢,這乃是因為皇上和臣子相互信任,天人合一,九五正當陽位(乾卦),教化布滿四海。徐羨之和傅亮在內輔助皇上,我和檀道濟則在外效力,普天下的人哪個不說好?於是我蒙受皇恩,來這裡作一方長官,並留下弟弟和侄兒在朝廷侍候。我到任以來,前後三年,雖然遠離朝廷,但時時刻刻都是心繫本朝,事無大小都要向皇上請示,八州的政事,沒有一樣是專斷獨行的,我尊崇皇上的心意,絕對可以使神人相信。陛下念及先帝的旨意,與我家結為姻親,我的大兒子世休又蒙召見,所以去年我送來女兒派來兒子,全家東下,如此的赤誠,我不知哪兒做得不好。但是凶人無事生非,製造矛盾,徐羨之在朝被殺,我在外受到討伐,我內心反覆思考,不知罪在何處?真是天老爺太遠,我無法向其陳述冤情。王弘既然蒙受寵任,得以呆在皇上身邊,於是狐假虎威,自以為是,又因陛下正當年華,剛剛開始處理政事,他們便想憑藉自己的寵遇,企圖得到國家的大權,親戚兄弟們盤踞朝廷,打算給自己封官授土。他們如果不除掉我們便無法專權,所以他們交結讒佞小人,造成現在的巨大矛盾和內亂。另外我想,王弘等人所進獻的計策,無非是以廢除營陽王和剷除廬陵王作為我的罪過,又認為我們功高職重,內外相連,影響較大。陛下相信他們忠厚的外貌,忘記了他們邪惡的計謀,古人尚且有曾參母親被人騙下織機的事,陛下在他們的煽動下,怎么能不受迷惑。

“我常常自己獨思,廢除昏君,樹立明君,並不是為了我自己。廬陵王的事不怪他人,一方面是兄弟相爭,另一方面是因為廬陵王本人野心勃勃,就像春秋時鄭國的太叔段一樣,對廬陵王的處理完全是出於營陽王的主意,我們又能幹些什麼呢?然而廬陵王為人性格暴躁,心思險惡,對兄長不順從,武帝去世前也曾口傳旨意,這事雖由營陽王處理,但並不至於構成大宋國的禍亂。至於徐羨之、傅亮等人,同心同德,只想一心為了皇室,盡忠報國。如果我們想獨攬朝政大權,不是一心為了國家,那么開始在廢除營陽王時,陛下還遠在外地,武皇的兒子中還有一些幼童,我們擁立他們為帝,號令天下,誰敢說一個不字。但我們卻沿江上溯三千里,讓皇位空缺三個月,奉迎您的大駕,聽從您的安排,我們如此苦心、忠心,應該是顯而易見的。況且我們侍奉先帝,共十七年,都是身居要職,世人都稱讚我們恭謹小心,卻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樣的懲罰。以周公旦這樣的大賢人,還有一些人流言誹謗,伯奇這樣的孝子,也免不了有不孝的名聲。這並不是慈父對仁孝的兒子無情,也不是明君對忠貞的臣子故意為難。這完全是奸臣構造的罪名,他們能移山倒海,一手遮天。更何況我們的忠心不被別人體會,怎么能讓人信服呢?《經》不是說過嗎:‘進讒的人真卑鄙啊,使四國發生災難。正真的君子啊,千萬別聽信讒言。’陛下博覽典籍,深明是非,我們之間的矛盾,應該仔細想一想。我私下擔心,王室小則有皇甫奸人的禍害,大則導致閻樂那樣的專權後果,日夜憂心,好像失去了主心骨。當年周朝日漸衰微時,齊桓公、晉文公便討伐不守規矩的亂國,國君身邊出現了禍國之人,趙鞅便入都討伐。況且現在這些人罪惡滔天,國家危急,宰相被殺,藩鎮幾乎傾覆。我才能趕不上絳侯周勃,但扶助朝廷是做臣下的天職;我人雖比不上博陸,但堅定地奉行先帝的遺志,我們卻是一致的。國難已深,家痛更切,因此我便挑選兵士,準備武器,大軍駐守巴陵,蕭欣敗退,望風而逃。我確實是平庸無能,但為了國家忘掉自身,上憑朝廷的神靈,下借將士們的勇敢,將要長驅直進,直抵石頭城,翦除元兇,消滅罪魁禍首,憑弔徐、傅二公的冤魂,報家門之私恨。然後到法庭自首,甘心被火煮砍頭,如此雖死猶生。

“我思慮陛下道德與天同高,智慧過人,明白凶禍的緣故,體察忠臣的本心,恢復日月的光明,發出嚴霜閃電般的威嚴,殺掉朝廷中的四個壞蛋,在午門前將三個奸臣斬首,為徐、傅二人伸雪,宣明兩個藩鎮無罪,上謝罪於祖宗,下告天下百姓,派一個使者,只要給我送來咫尺的書信,我便撤回部隊,回去儘自己的職責。等我駐在稍近的地方,再向您啟告。”

當初,謝晦和徐羨之、傅亮商議自保的計策,認為叫謝晦據有荊州,讓檀道濟占據廣陵,各自都擁有強兵,用以牽制朝廷;徐羨之和傅亮在朝中掌握大權,這樣就可保永遠不敗。等到太祖想拿他們開刀時,王華等人都說:“檀道濟不可相信。”太祖說:“檀道濟只是協從的人,並不是主謀。殺害營陽的事,與他無關。我召回他來詢問,他必然和謝晦他們不一樣。”於是下詔書叫檀道濟回到朝廷,把大軍交給他,叫他向西討伐謝晦。謝晦聽說徐羨之等人被害死了,以為檀道濟必然不會幸免於難,到這時獲知檀道濟率兵來討伐,便惶恐不安,手足無措。

檀道濟的大軍到了後,便和到彥之的部隊會合,沿江岸牽引船艦。剛開始謝晦見到他們的船隻不多,就很輕視官軍,沒有馬上出戰。到了晚上,檀道濟便借著東風,突然西進,船帆前後相連,聲勢浩大,謝晦的士兵見了,非常恐懼,頓時便產生了逃跑的心意,根本就不想打仗了。官軍到了忌置洲的後尾,軍艦一字兒擺開渡過長江,謝晦的大軍便一下子潰散了。謝晦在半夜逃出,投奔巴陵,找到一隻小船才回到江陵。之前,雍州刺史劉粹派他的弟弟竟陵太守劉道濟和官軍隊長沈敝之襲擊江陵,到了沙橋時,周超率領一萬人迎戰,大敗官軍。不久謝晦兵敗的訊息便傳來了。謝晦逃到江陵,沒有其他措施,只有慚愧地說對不起周超而已。周超當夜便離開江陵,坐一隻小船到到彥之那裡投降。謝晦計窮人散,只好帶著弟弟謝遁、哥哥的兒子謝世基等七人向北逃去。謝遁非常肥胖,不能騎馬,謝晦時常要停下來等他,所以走的不快。到了安陸的延頭時,被巡邏隊長光順之抓住。光順之是謝晦的老部下。光順之便將謝晦等人鎖起來送到京城。在路上謝晦作了一道《悲人道》的長詩。其詩為:

悲人道兮,悲人道之實難。哀人道之多險,傷人道之寡安。懿華宗之冠胄,固清流而遠源。樹文德於庭戶,立操學于衡門。應積善之餘..,當履福之所延。何小子之凶放,實招禍而作愆。

周超投降後,到彥之用他當參府事,劉粹派參軍沈敝之告訴到彥之沙橋失敗的情況,說這事完全是周超導致的,於是到彥之便把周超抓了起來。朝廷先抓起來的謝日爵等人,還沒有斬首,到這時便和謝晦、謝遁、謝世基、謝世猷以及同黨孔延秀、周超、費忄音、竇應期、蔣虔、嚴千斯等人一同被殺。謝世基是謝絢的兒子,很有才氣,臨死前作詩說:“偉哉橫海鱗,壯矣垂天翼。一旦失風水,翻為螻蟻食。”謝晦接著寫道:“功遂侔昔人,保退無智力。既涉太行險,斯路信難陟。”謝晦死時,只有三十七歲。庾登之、殷道鸞、何承天都被赦免。

當初河東人商玄石當謝晦的參軍,謝晦造反,玄石暗中推舉西州人庾田夫和到彥之的堂弟為首領,庾田夫等人不敢答應。商玄石知道自己的謀劃實現不了,於是當了謝晦手下的一名隊長。謝晦之事被平定之後,商玄石恨自己的志向沒有達到,便投水自殺了。太祖很讚賞他這種行為,便用他的兒子商懷福作衡陽王劉義季的右軍參軍督護。謝晦逃走時,他身邊的人都離棄了他,只有延陵蓋追隨著他。太祖也很讚賞延陵蓋的行為,後來用他當了長沙王劉義欣的鎮軍功曹督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