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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紀·第五章

作者:房玄齡等

孝懷皇帝諱熾,字豐度,武帝第二十五子也。太熙元年,封豫章郡王。屬孝惠之時,宗室構禍,帝沖素自守,門絕賓游,不交世事,專玩史籍,有譽於時。初拜散騎常侍,及趙王倫篡,見收。倫敗,為射聲校尉。累遷車騎大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未之鎮。永興元年,改授鎮北大將軍、都督鄴城守諸軍事。十二月丁亥,立為皇太弟。帝以清河王覃本太子也,懼不敢當。典書令廬陵修肅曰:“二相經營王室,志寧社稷,儲貳之重,宜歸時望,親賢之舉,非大王而誰?清河幼弱,未允眾心,是以既升東宮,復贊籓國。今乘輿播越,二宮久曠,常恐氐羌飲馬於涇川,蟻眾控弦於霸水。宜及吉辰,時登儲副,上翼大駕,早寧東京,下允黔首喁喁之望。”帝曰:“卿,吾之宋昌也。”乃從之。

光熙元年十一月庚午,孝惠帝崩。羊皇后以於太弟為嫂,不得為太后,催清河王覃入,已至尚書閣,侍中華混等急召太弟。癸酉,即皇帝位,大赦,尊皇后羊氏為惠皇后,居弘訓宮,追尊所生太妃王氏為皇太后,立妃梁氏為皇后。十二月壬午朔,日有蝕之。己亥,封彭城王植子融為樂城縣王。南陽王模殺河間王顒於雍谷。辛丑,以中書監溫羨為司徒,尚書左僕射王衍為司空。己酉,葬孝惠皇帝於太陽陵。李雄別帥李離寇梁州。

永嘉元年春正月癸丑朔,大赦,改元,除三族刑。以太傅、東海王越輔政,殺御史中丞諸葛玫。二月辛巳,東萊人王彌起兵反,寇青、徐二州,長廣太守宋羆、東牟太守龐伉並遇害。三月己未朔,平東將軍周馥斬送陳敏首。丁卯,改葬武悼楊皇后。庚午,立豫章王詮為皇太子。辛未,大赦。庚辰,東海王越出鎮許昌。以征東將軍、高密王簡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鎮襄陽;改封安北將軍、東燕王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二州諸軍事,鎮鄴;以征南將軍、南陽王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鎮長安。并州諸郡為劉元海所陷,刺史劉琨獨保晉陽。夏五月,馬牧帥汲桑聚眾反,敗魏郡太守馮嵩,遂陷鄴城,害新蔡王騰。燒鄴宮,火旬日不滅。又殺前幽州刺史石鮮于樂陵,入掠平原,山陽公劉秋遇害。洛陽步廣里地陷,有二鵝出,色蒼者沖天,白者不能飛。建寧郡夷攻陷寧州,死者三千餘人。秋七月己酉朔,東海王越進屯官渡,以討汲桑。己未,以平東將軍、琅邪王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假節,鎮建鄴。八月己卯朔,撫軍將軍苟晞敗汲桑於鄴。甲辰,曲赦幽、並、司、冀、兗、豫等六州。分荊州、江州八郡為湘州。九月戊申,苟晞又破汲桑,陷其九壘。辛亥,有大星如日,小者如斗,自西方流於東北,天盡赤,俄有聲如雷。始修千金堨於許昌以通運。冬十一月戊申朔,日有蝕之。甲寅,以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鄴。十二月戊寅,并州人田蘭、薄盛等斬汲桑于樂陵。甲午,以前太傅劉寔為太尉。庚子,以光祿大夫、延陵公高光為尚書令。東海王越矯詔囚清河王覃於金墉城。癸卯,越自為丞相。以撫軍將軍苟晞為征東大將軍。

二年春正月丙子朔,日有蝕之,日有蝕之。丁未,大赦。二月辛卯,清河王覃為東海王越所害。庚子,石勒寇常山,安北將軍王浚討破之。三月,東海王越鎮鄄城。劉元海侵汲郡,略有頓丘、河內之地。王彌寇青、徐、兗、豫四州。夏四月丁亥,入許昌,諸郡守將皆奔走。五月甲子,彌遂寇洛陽,司徒王衍帥眾御之,彌退走。秋七月甲辰,劉元海寇平陽,太守宋抽奔京師,河東太守路述力戰,死之。八月丁亥,東海王越自鄄城遷屯於濮陽。九月,石勒寇趙郡,征北將軍和郁自鄴奔於衛國。冬十月甲戌,劉元海僭帝號於平陽,仍稱漢。十一月乙巳,尚書令高光卒;丁卯,以太子少傅荀籓為尚書令。己酉,石勒寇鄴,魏郡太守王粹戰敗,死之。十二月辛未朔,大赦。立長沙王乂子碩為長沙王,鮮為臨淮王。

三年春正月甲午,彭城王釋薨。三月戊申,征南大將軍、高密王簡薨。以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尉荊湘交廣等四州諸軍事,司隸校尉劉暾為尚書左僕射。丁巳,東海王越歸京師。乙丑,勒兵人宮,於帝側收近臣中書令繆播、帝舅王延等十餘人,並害之。丙寅,曲赦河南郡。丁卯,太尉劉寔請老,以司徒王衍為太尉。東海王越領司徒。劉元海冠黎陽,遣車騎將軍王堪擊之,王師敗績於延津,死者三萬餘人。大旱,江、漢、河、洛皆竭,可涉。夏四月,左積弩將軍硃誕叛奔於劉元海。石勒攻陷冀州郡縣百餘壁。秋七月戊辰,當陽地裂三所,各廣三丈,長三百餘步。辛未,平陽人劉芒盪自稱漢後,誑誘羌戎,僭帝號於馬蘭山。支胡五斗叟、郝索聚眾數千為亂,屯新豐,與芒盪合黨。劉元海遣子聰及王彌寇上黨,圍壺關。并州刺史劉琨使兵救之,為聰所敗。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及聰戰,又敗,超、融死之。上黨太守龐淳以郡降賊。九月丙寅,劉聰圍浚儀,遣平北將軍曹武討之。丁丑,王師敗績。東海王越人保京城。聰至西明門,越御之,戰於宣陽門外,大破之。石勒寇常山,安北將軍王浚使鮮卑騎救之,大破勒于飛龍山。征西大將軍、南陽王模使其將淳于定破劉芒盪、五斗叟,並斬之。使車騎將軍王堪、平北將軍曹武討劉聰,王師敗績,堪奔還京師。李雄別帥羅羨以梓潼歸順。劉聰攻洛陽西明門,不克。宜都夷道山崩,荊、湘二州地震。冬十一月,石勒陷長樂,安北將軍王斌遇害。因屠黎陽。乞活帥李惲、薄盛等帥眾救京師,聰退走。惲等又破王彌於新汲。十二月乙亥,夜有白氣如帶,自地升天,南北各二丈。

四年春正月乙丑朔,大赦。二月,石勒襲鄄城,兗州刺史袁孚戰敗,為其部下所害。勒又襲白馬,車騎將軍王堪死之。李雄將文碩殺雄大將軍李國,以巴西歸順。戊午,吳興人錢璯反,自稱平西將軍。三月,丞相倉曹屬周帥鄉人討璯,斬之。夏四月,大水。將軍祁弘破劉元海將劉靈曜於廣宗。李雄陷梓潼。兗州地震。五月,石勒寇汲郡,執太守胡寵,遂南濟河,滎陽太守裴純奔建鄴。大風折木。地震。幽、並、司、冀、秦、雍等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馬毛皆盡。六月,劉元海死,其子和嗣偽位,和弟聰殺和而自立。秋七月,劉聰從弟曜及其將石勒圍懷,詔征虜將軍宋抽救之,為曜所敗,抽死之。九月,河內人樂仰執太守裴整叛,降於石勒。徐州監軍王隆自下邳棄軍奔於周馥。雍州人王如舉兵反於宛,殺害令長,自號大將軍、司雍二州牧,大掠漢沔,新平人龐寔、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等各起兵應之。征南將軍山簡、荊州刺史王澄、南中郎將杜蕤並遣兵援京師,及如戰於宛,諸軍皆大敗;王澄獨以眾進至沶口,眾潰而歸。冬十月辛卯,晝昏,至於庚子。大星西南墜,有聲。壬寅,石勒圍倉垣,陳留內史王贊擊敗之,勒走河北。壬子,以驃騎將軍王浚為司空,平北將軍劉琨為平北大將軍。京師飢。東海王越羽檄征天下兵,帝謂使者曰:“為我語諸征鎮,若今日,尚可救,後則無逮矣。”時莫有至者。石勒陷襄城,太守崔曠遇害,遂至宛。王浚遣鮮卑文鴦帥騎救之,勒退。浚又遣別將王申始討勒於汶石津,大破之。十一月甲戌,東海王越帥眾出許昌,以行台自隨。宮省無復守衛,荒饉日甚,殿內死人交橫,府寺營署並掘塹自守,盜賊公行,桴鼓之音不絕。越軍次項,自領豫州牧,以太尉王衍為軍司。丁丑,流氐隗伯等襲宜都,太守嵇晞奔建鄴。王申始攻劉曜、王彌於瓶壘,破之。鎮東將軍周馥表迎大駕遷都壽陽,越使裴碩討馥,為馥所敗,走保東城,請救於琅邪王睿。襄陽大疫,死者三千餘人。加涼州刺史張軌安西將軍。十二月,征東大將軍苟晞攻王彌別帥曹嶷,破之。乙酉,平陽人李洪帥流人入定陵作亂。

五年春正月,帝密詔苟晞討東海王越。壬申,晞為曹嶷所破。乙未,越遣從事中郎將楊瑁、徐州刺史裴盾共擊晞。癸酉,石勒入江夏,太守楊珉奔於武昌。乙亥,李雄攻陷涪城,梓潼太守譙登遇害。湘州流人杜弢據長沙反。戊寅,安東將軍、琅邪王睿使將軍甘卓攻鎮東將軍周馥於壽春,馥眾潰。庚辰,太保、平原王乾薨。二月,石勒寇汝南,汝南王祐奔建鄴。三月戊午,詔下東海王越罪狀,告方鎮討之。以證東大將軍苟晞為大將軍。丙子,東海王越薨。四月戊子,石勒追東海王越喪,及於東郡,將軍錢端戰死,軍潰,太尉王衍、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尚書鄭豫、武陵王澹等皆遇害,王公已下死者十餘萬人。東海世子毗及宗室四十八王尋又沒於石勒。賊王桑、冷道陷徐州,刺史裴盾遇害,桑遂濟淮,至於歷陽。五月,益州流人汝班、梁州流人蹇撫作亂於湘州,虜刺史苟眺,南破零、桂諸郡,東掠武昌,安城太守郭察、劭陵太守鄭融、衡陽內史滕育並遇害。進司空王浚為大司馬,征西大將軍、南陽王模為太尉,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荀籓為司空,安東將軍、琅邪王睿為鎮東大將軍。東海王越之出也,使河南尹潘滔居守。大將軍苟晞表遷都倉垣,帝將從之,諸大臣畏滔,不敢奉詔,且宮中及黃門戀資財,不欲出。至是飢甚,人相食,百官流亡者十八九。帝召群臣會議,將行而警衛不備。帝撫手嘆曰:“如何會無車輿!”乃使司徒傅祗出詣河陰,修舟楫,為水行之備。朝士數人導從。帝步出西掖門。至銅馳街,為盜所掠,不得進而還。六月癸未,劉曜、王彌、石勒同寇洛川,王師頻為賊所敗,死者甚眾。庚寅,司空荀籓、光祿大夫荀組奔轘轅,太子左率溫幾夜開廣莫門奔小平津。丁酉、劉曜、王彌入京師。帝開華林園門,出河陰藕池,欲幸長安,為曜等所追及。曜等遂焚燒宮廟,逼辱妃後,吳王晏、竟陵王楙、尚書左僕射和郁、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袁粲、王緄、河南尹劉默等皆遇害,百官士庶死者三萬餘人。帝蒙塵於平陽,劉聰以帝為會稽公。荀籓移檄州鎮,以琅邪王為盟主。豫章王端東奔苟晞,晞立為皇太子,自領尚書令,具置官屬,保梁國之蒙縣。百姓飢儉,米斛萬餘價。秋七月,大司馬王浚承制假立太子,置百官,署征鎮。石勒寇谷陽,沛王滋戰敗遇害。八月,劉聰使子粲攻陷長安,太尉、征西將軍、南陽王模遇害,長安遺人四千餘家奔漢中。九月癸亥,石勒襲陽夏,至於蒙縣,大將軍苟晞、豫章王端並沒於賊。冬十月,勒寇豫州,諸軍至江而還。十一月,猗盧寇太原,平北將軍劉琨不能制,徙五縣百姓於新興,以其地居之。

六年春正月,帝在平陽。劉聰寇太原。故鎮南府牙門將胡亢聚眾寇荊土,自號楚公。二月壬子,日有蝕之。癸丑,鎮東大將軍、琅邪王睿上尚書,檄四方以討石勒。大司馬王浚移檄天下,稱被中詔承制,以荀籓為太尉。汝陽王熙為石勒所害。夏四月丙寅,征南將軍山簡卒。秋七月,歲星、熒惑、太白聚於牛斗。石勒寇冀州。劉粲寇晉陽,平北將軍劉琨遣部將郝詵帥眾御粲,詵敗績,死之,太原太守高喬以晉陽降粲。八月庚戌,劉琨奔於常山。辛亥,陰平都尉董沖逐太守王鑑,以郡叛降於李雄。乙亥,劉琨乞師於猗盧,表盧為代公。九月己卯,猗盧使子利孫赴琨,不得進。辛巳,前雍州刺史賈疋討劉粲於三輔,走之,關中小定,乃與衛將軍梁芬、京兆太守梁綜共奉秦王鄴為皇太子於長安。冬十月,猗盧自將六萬騎次於盆城。十一月甲午,劉粲遁走,劉琨收其遺眾,保於陽曲。是歲大疫。

七年春正月,劉聰大會,使帝著青衣行酒。侍中庾珉號哭,聰惡之。丁未,帝遇弒,崩於平陽,時年三十。

帝初誕,有嘉禾生於豫章之南昌。先是望氣者雲“豫章有天子氣”,其後竟以豫章王為皇太弟。在東宮,恂恂謙損,接引朝士,講論書籍。及即位,始遵舊制,臨太極殿,使尚書郎讀時令,又於東堂聽政。至於宴會,輒與群官論眾務,考經籍。黃門侍郎傅宣嘆曰:“今日復見武帝之世矣!”秘書監荀崧又常謂人曰:“懷帝天姿清劭,少著英猷,若遭承平,足為守文佳主。而繼惠帝擾亂之後,東海專政,無幽厲之釁,而有流亡之禍。”

孝愍皇帝諱鄴,字彥旗,武帝孫,吳孝王晏之子也。出繼後伯父秦獻王柬,襲封秦王。永嘉二年,拜散騎常侍、撫軍將軍。及洛陽傾覆,避難於滎陽密縣,與舅荀籓、荀組相遇,自密南趨許潁。豫州刺史閻鼎與前撫軍長史王毗、司徒長史劉疇、中書郎李昕及籓、組等同謀奉帝歸於長安,而疇等中塗復叛,鼎追殺之,籓、組僅而獲免。鼎遂挾帝乘牛車,自宛趣武關,頻遇山賊,士卒亡散,次於藍田。鼎告雍州刺史賈疋,疋遽遣州兵迎衛,達於長安,又使輔國將軍梁綜助守之。時有玉龜出霸水,神馬鳴城南焉。六年九月辛巳,奉秦王為皇太子,登壇告類,建宗廟社稷,大赦。加疋征西大將軍,以秦州刺史、南陽王保為大司馬。賈疋討賊張連,遇害,眾推始平太守麴允領雍州刺史,為盟主,承制選置。

建興元年夏四月丙午,奉懷帝崩問,舉哀成禮。壬申,即皇帝位,大赦,改元。以衛將軍梁芬為司徒,雍州刺史麴允為使持節、領軍將軍、錄尚書事,京兆大守索綝為尚書右僕射。石勒攻龍驤將軍李惲於上白,惲敗,死之。五月壬辰,以鎮東大將軍、琅邪王睿為侍中、左丞相、大都督陝東諸軍事,大司馬、南陽王保為右丞相、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又詔二王曰:“夫陽九百六之災,雖在盛世,猶或遘之。朕以幼沖,纂承洪緒,庶憑祖宗之靈,群公義士之力,盪滅凶寇,拯拔幽宮,瞻望未達,肝心分裂。昔周邵分陝,姬氏以隆;平王東遷,晉鄭為輔。今左右丞相茂德齊聖,國之昵屬,當恃二公,掃除鯨鯢,奉迎梓宮,克復中興。令幽、並兩州勒卒三十萬,直造平陽。右丞相宜帥秦、涼、梁、雍武旅三十萬,徑詣長安。左丞相帥所領精兵二十萬,徑造洛陽。分遣前鋒,為幽并後駐。赴同大限,克成元勛。”又詔琅邪王曰:“朕以沖昧,纂承洪緒,未能梟夷凶逆,奉迎梓宮,枕戈煩冤,肝心抽裂。前得魏浚表,知公帥先三軍,已據壽春,傳檄諸侯,協齊威勢,想今漸進,已達洛陽。涼州刺史張軌,乃心王室,連旗萬里,已到氵幵隴;梁州刺史張光,亦遣巴漢之卒,屯在駱谷:秦川驍勇,其會如林。間遣使適還,具知平陽定問,雲幽并隆盛,余胡衰破,然猶恃險,當須大舉。未知公今所到,是以息兵秣馬,未便進軍。今為已至何許,當須來旨,便乘輿自出,會除中原也。公宜思弘謀猷,勖濟遠略,使山陵鏇反,四海有賴。故遣殿中都尉劉蜀、蘇馬等具宣朕意。公茂德昵屬,宣隆東夏,恢融六合,非公而誰!但洛都陵廟,不可空曠,公宜鎮撫,以綏山東。右丞相當入輔弼,追蹤周邵,以隆中興也。”六月,石勒害兗州刺史田徽。是時,山東郡邑相繼陷于勒。秋八月癸亥,劉蜀等達於揚州。改建鄴為建康,改鄴為臨漳。杜弢寇武昌,焚燒城邑。弢別將王真襲沔陽,荊州刺史周顗奔於健康。九月,司空荀籓薨於滎陽。劉聰寇河南,河南尹張髦死之。冬十月,荊州刺史陶侃討杜弢黨杜曾於石城,為曾所敗。己巳,大雨雹。庚午,大雪。十一月,流人楊武攻陷梁州。十二月,河東地震,雨肉。

二年春正月己巳朔,黑霧著人如墨,連夜,五日乃止。辛未,辰時日隕於地。又有三日相承,出於西方而東行。丁丑,大赦。楊武大略漢中,遂奔李雄。二月壬寅,以司空王浚為大司馬,衛將軍荀組為司空,涼州刺史張軌為太尉,封西平郡公,并州刺史劉琨為大將軍。三月癸酉,石勒陷幽州,殺侍中、大司馬、幽州牧、博陵公王浚,焚燒城邑,害萬餘人。杜弢別帥王真襲荊州刺史陶侃於林鄣,侃奔灄中。夏四月甲辰,地震。五月壬辰,太尉、領護羌校尉、涼州刺史、西平公張軌薨。六月,劉曜、趙冉寇新豐諸縣,安東將軍索綝討破之。秋七月,曜、冉等又逼京都,領軍將軍麴允討破之,冉中流矢而死。九月,北中郎將劉演克頓丘,斬石勒所署太守邵攀。丙戌,麟見襄平。單于代公猗盧遣使獻馬。蒲子馬生人。

三年春正月,盜殺晉昌太守趙佩。吳興人徐馥害太守袁琇。以侍中宋哲為平東將軍。屯華陰。二月丙子,進左丞相、琅邪王睿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右丞相、南陽王保為相國,司空荀組為太尉,大將軍劉琨為司空。進封代公猗盧為代王。荊州刺史陶侃破王真於巴陵。杜弢別將杜弘、張彥與臨川內史謝摛戰於海昏,摛敗績,死之。三月,豫率內史周訪擊杜弘,走之,斬張彥於陳。夏四月,大赦。五月,劉聰寇并州。六月,盜發漢霸、杜二陵及薄太后陵,太后面如生,得金玉彩帛不可勝記。時以朝廷草創,服章多闕,敕收其餘,以實內府。丁卯,地震。辛巳,大赦。敕雍州掩骼埋胔,修復陵墓,有犯者誅及三族。秋七月,石勒陷濮陽,害太守韓弘。劉聰寇上黨,劉琨遣將救之。八月癸亥,戰於襄垣,王師敗績。荊州刺史陶侃攻杜弢,弢敗走,道死,湘州平。九月,劉曜寇北地,命領軍將軍麴允討之。冬十月,允進攻青白城。以豫州牧、征東將軍索綝為尚書僕射、都督宮城諸軍事。劉聰陷馮翊,太守梁肅奔萬年。十二月,涼州刺史張寔送皇帝行璽一紐。盜殺安定太守趙班。

四年春三月,代王猗盧薨,其眾歸於劉琨。夏四月丁丑,劉曜寇上郡,太守籍韋率其眾奔於南鄭。涼州刺史張寔遣步騎五千來赴京都。石勒陷廩丘,北中郎將劉演出奔。五月,平夷太守雷照害南廣太守孟桓,帥二郡三千餘家叛降於李雄。六月丁巳朔,日有蝕之。大蝗。秋七月,劉曜攻北地,麴允帥步騎三萬救之。王師不戰而潰,北地太守麴昌奔於京師。曜進至涇陽,渭北諸城悉潰,建威將軍魯克、散騎常侍梁緯、少府皇甫陽等皆死之。八月,劉曜逼京師,內外斷絕,鎮西將軍焦嵩、平東將軍宋哲、始平太守竺恢等同赴國難,麴允與公卿守長安小城以自固,散騎常侍華輯監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郡兵東屯霸上,鎮軍將軍胡崧帥城西諸郡兵屯遮馬橋,並不敢進。冬十月,京師飢甚,米斗金二兩,人相食,死者太半。太倉有曲數餅,麴允屑為粥以供帝,至是復盡。帝泣謂允曰:“今窘厄如此,外無救援,死於社稷,是朕事也。然念將士暴離斯酷,今欲因城未陷為羞死之事,庶令黎元免屠爛之苦。行矣遣書,朕意決矣。”十一月乙末,使侍中宋敞送箋於曜,帝乘羊車,肉袒銜壁,輿櫬出降。群臣號泣攀車,執帝之手,帝亦悲不自勝。御史中丞吉朗自殺。曜焚櫬受壁,使宋敞奉帝還宮。初,有童謠曰:“天子何在豆田中。”時王浚在幽州,以豆有藿,殺隱士霍原以應之。及帝如曜營,營實在城東豆田壁。辛丑,帝蒙塵於平陽,麴允及群官並從。劉聰假帝光祿大夫、懷安侯。壬寅,聰臨殿,帝稽首於前,麴允伏地慟哭,因自殺。尚書梁允、侍中梁浚、散騎常侍嚴敦、左丞臧振、黃門侍郎任播、張偉、杜曼及諸郡守並為曜所害,華輯奔南山。石勒圍樂平,司空劉琨遣兵援之,為勒所敗,樂平太守韓據出奔。司空長史李弘以并州叛降于勒。十二月甲申朔,日有蝕之。己未,劉琨奔薊,依段匹磾。

五年春正月,帝在平陽。庚子,虹霓彌天,三日並照。平東將軍宋哲奔江左。李雄使其將李恭、羅寅寇巴東。二月,劉聰使其將劉暢攻滎陽,太守李矩擊破之。三月,琅邪王睿承制改元,稱晉王於建康。夏五月丙子,日有蝕之。秋七月,大暑,司、冀、青、雍等四州螽蝗。石勒亦競取百姓禾,時人謂之“胡蝗”。八月,劉聰使趙固襲衛將軍華薈於定潁,遂害之。冬十月丙子,日有蝕之。劉聰出獵,令帝行車騎將軍,戎服執戟為導,百姓聚而觀之,故老或歔欷流涕,聰聞而惡之。聰後因大會,使帝行酒洗爵,反而更衣,又使帝執蓋,晉臣在坐者多失聲而泣,尚書郎辛賓抱帝慟哭,為聰所害。十二月戊戌,帝遇弒,崩於平陽,時年十八。

帝之繼皇統也,屬永嘉之亂,天下崩離,長安城中戶不盈百,牆宇頹毀,蒿棘成林。朝廷無車馬章服,唯桑版署號而已。眾唯一旅,公私有車四乘,器械多闕,運饋不繼。巨猾滔天,帝京危急,諸侯無釋位之志,征鎮闕勤王之舉,故君臣窘迫,以至殺辱雲。

史臣曰:昔炎暉杪暮,英雄多假於宗室。金德韜華,顛沛共推於懷愍。樊陽寂寥,兵車靡會,豈力不足而情有餘乎?喋喋遺萌,苟存其主,譬彼詩人,愛其棠樹。夫有非常之事,而無非常之功,詳觀發跡,用非天啟,是以輿棺齒劍,可得而言焉。於時五嶽三塗,並皆淪寇,龍州、牛首,故以立君。股肱非挑戰之秋,劉石有滔天之勢,療飢中斷,嬰戈外絕,兩京淪狄,再駕徂戎。周王隕首於驪峰,衛公亡肝於淇上,思為一郡,其可得乎!乾寶有言曰:

昔高祖宣皇帝以雄才碩量,應時而仕,值魏太祖創基之初,籌畫軍國,嘉謀屢中,遂服輿軫,驅馳三世。性深阻有若城府,而能寬綽以容納;行任數以御物,而知人善采拔。故賢愚鹹懷,大小畢力。爾乃取鄧艾於農隙,引州泰於行役,委以文武,各善其事。故能西禽孟達,東舉公孫,內夷曹爽,外襲王凌。神略獨斷,征伐四克,維御群後,大權在己。於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世宗承基,太祖繼業,玄豐亂內,欽誕寇外,潛謀雖密,而在機必兆;淮浦再擾,而許洛不震:鹹黜異圖,用融前烈。然後推轂鍾鄧,長驅庸蜀,三關電埽,而劉禪入臣,天符人事,於是信矣。始當非常之禮,終受備物之錫。至於世祖,遂享皇極。仁以厚下,儉以足用,和而不馳,寬而能斷,故民詠維新,四海悅勸矣。聿修祖宗之志,思輯戰國之苦。腹心不同,公卿異議,而獨納羊祜之策,杖王杜之決,役不二時,江湘來同。掩唐虞之舊域,班正朔於八荒,天下書同文,車同軌,牛馬被野,餘糧委畝,故於時有“天下無窮人”之諺。雖太平未洽,亦足以明吏奉其法,民樂其生矣。武皇既崩,山陵未乾,而楊駿被誅,母后廢黜。尋以二公、楚王之變,宗子無維城之助,師尹無具瞻之貴,至乃易天子以太上之號,而有免官之謠。民不見德,惟亂是聞,朝為伊周,夕成桀蹠,善惡陷於成敗,毀譽脅於世利,內外混淆,庶官失才,名實反錯,天綱解紐。國政迭移於亂人,禁兵外散於四方,方岳無鈞石之鎮,關門無結草之固。李辰、石冰傾之於荊楊,元海、王彌撓之於青冀,戎羯稱制,二帝失尊,何哉?樹立失權,託付非才,四維不張,而苟且之政多也。

夫作法於治,其弊猶亂;作法於亂,誰能救之!彼元海者,離石之將兵都尉;王彌者,青州之散吏也。蓋皆弓馬之士,驅走之人,非有吳先主、諸葛孔明之能也;新起之寇,烏合之眾,非吳蜀之敵也;脫耒為兵,裂裳為旗,非戰國之器也;自下逆上,非鄰國之勢也。然而擾天下如驅群羊,舉二都如拾遺芥,將相王侯連頸以受戮,後嬪妃主虜辱於戎卒,豈不哀哉!天下,大器也;群生,重畜也。愛惡相攻,利害相奪,其勢常也。若積水於防,燎火於原,未嘗暫靜也。器大者,不可以小道治;勢重者,不可以爭競擾。古先哲王知其然也,是以捍其大患,御其大災。百姓皆知上德之生己,而不謂浚己以生也,是以感而應之,悅而歸之,如晨風之郁北林,龍魚之趣藪澤也。然後設禮文以理之,斷刑罰以威之,謹好惡以示之,審禍福以喻之,求明察以官之,尊慈愛以固之。故眾知向方,皆樂其生而哀其死,悅其教而安其俗;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廉恥篤於家閭,邪辟消於胸懷。故其民有見危以授命,而不求生以害義,又況可奮臂大呼,聚之以乾紀作亂乎!基廣則難傾,根深則難拔,理節則不亂,膠結則不遷,是以昔之有天下者之所以長久也。夫豈無僻主,賴道德典刑以維持之也。

昔周之興也,后稷生於姜嫄,而天命昭顯,文武之功起於后稷。至於公劉,遭夏人之亂,去邰之豳,身服厥勞。至於太王,為戎翟所逼,而不忍百姓之命,杖策而去之。故從之如歸市,一年成邑,二年成都,三年五倍其初。至於王季,能貊其德音;至於文王,而維新其命。由此觀之,周家世積忠厚,仁及草木,內隆九族,外尊事黃耇,以成其福祿者也。而其妃後躬行四教,尊敬師傅,服瀚濯之衣,修煩辱之事,化天下以成婦道。是以漢濱之女,守潔白之志,中林之士,有純一之德,始於憂勤,終於逸樂。以三聖之知,伐獨夫之紂,猶正其名教,曰逆取順守。及周公遭變,陳后稷先公風化之所由,致王業之艱難者,則皆農夫女工衣食之事也。故自后稷之始基靖民,十五王而文始平之,十六王而武始居之,十八王而康克安之。故其積基樹本,經緯禮俗,節理人情,恤隱民事,如此之纏綿也。今晉之興也,功烈於百王,事捷於三代。宣景遭多難之時,誅庶孽以便事,不及修公劉、太王之仁也。受遺輔政,屢遇廢置,故齊王不明,不獲思庸於亳;高貴沖人,不得復子明辟也。二祖逼禪代之期,不暇待參分八百之會也。是其創基立本,異於先代者也。加以朝寡純德之人,鄉乏不貳之老,風俗淫僻,恥尚失所,學者以老莊為宗而黜《六經》,談者以虛盪為辨而賤名檢,行身者以放濁為通而狹節信,進仕者以苟得為貴而鄙居正,當官者以望空為高而笑勤恪。是以劉頌屢言治道,傅鹹每糾邪正,皆謂之俗吏;其倚杖虛曠,依阿無心者皆名重海內。若夫文王日旰不暇食,仲山甫夙夜匪懈者,蓋共嗤黜以為灰塵矣。由是毀譽亂於善惡之實,情慝奔於貨欲之塗。選者為人擇官,官者為身擇利,而執鈞當軸之士,身兼官以十數。大極其尊,小錄其耍,而世族貴戚之子弟,陵邁超越,不拘資次。悠悠風塵,皆奔競之士,列官千百,無讓賢之舉。子真著崇讓而莫之省,子雅制九班而不得用。其婦女,莊櫛織紝皆取成於婢僕,未嘗知女工絲枲之業,中饋酒食之事也。先時而婚,任情而動,故皆不恥淫泆之過,不拘妒忌之惡,父兄不之罪也,天下莫之非也,又況責之聞四教於古,修貞順於今,以輔佐君子者哉!禮法刑政於此大壞,如水斯積而決其提防,如火斯畜而離其薪燎也。國之將亡,未必先顛,其此之謂乎!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馳之所由也。察庾純、賈充之爭,而見師尹之多僻;考平吳之功,而知將帥之不讓;思郭欽之謀,而寤戎狄之有釁;覽傅玄、劉毅之言,而得百官之邪;核傅鹹之奏、《錢神》之論,而睹寵賂之彰。民風國勢如此,雖以中庸之主治之,辛有必見之於祭祀,季札必得之於聲樂,范燮必為之請死,賈誼必為之痛哭,又況我惠帝以放蕩之德臨之哉!懷帝承亂得位,羈於強臣,愍帝奔播之後,徒廁其虛名,天下之政既去,非命世之雄才,不能取之矣!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於中宗皇帝。

贊曰:懷佩玉璽,愍居黃屋。鰲墜三山,鯨吞九服,獯入金商,穹居未央。圜顱盡仆,方趾鹹僵。大夫反首,徙我平陽。主憂臣哭,於何不臧!

譯文

孝懷皇帝名熾,字豐度,是武帝的第二十五個兒子。太熙元年被封為豫章郡王。當惠帝在位的時候,皇室成員交相作亂,皇帝平和自守,閉門謝客,不問世事,專心研究歷史典籍,在當時很有聲譽。起初擔任散騎常侍,到了趙王司馬儉篡取帝位時,曾被監禁。司馬倫失敗後,擔任射聲校尉。逐漸升任車騎大將軍、都督青州諸軍事,但沒有到鎮所去。

丞壘元年,改任鎮北大將軍、都督鄴城守諸軍事。十二月丁亥,立為皇太弟。皇帝認為清河王司馬覃本是太子,因此感到恐懼而不敢承當。典書令廬醫人愷盛說:“二相管理王室事務,志在安定社稷,皇儲地位重要,應該讓眾望所歸的人擔當,要推舉賢人,除了大王還有誰呢?清河王幼小稚弱,不稱眾人的心,因此已經進了東宮,又回封國當清河王。如今皇上顛沛流離,二宮長久無人,常常擔心氐人、羌人攻略到,像螞蟻一樣的敵眾來到霸水之濱耀武揚威。理應趁吉日良辰,及時登上儲君之位,上可以輔佐皇帝,早日平定塞塞這屋,下可以滿足百姓們誠懇急切的願望。”懷帝說:“你呀,真是我的宋墾。”於是就聽從了脩肅的意見。

光壓元年十一月庚午,耋趙去世。芏皇后認為自己對於皇太弟來說衹是嫂嫂,不能當皇太后,就催促清河王司馬覃入宮,已經到了尚書合,侍中華混等人急忙召來太弟。癸酉,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奉皇后羊氏為惠皇后,讓她居住在弘訓宮,追尊生母太妃王氏為皇太后,立妃鑿壓為皇后。十壬午朔日,有日食。己亥,封塹越王旦晝墮的兒子司馬融為樂城縣王。直壓眶司馬模在壅查殺了河間王司馬頤。辛丑,任命中書監為司徒,尚書左僕射王塹為司空。己酉,將孝惠皇帝安葬在主墾噬。奎堡的部將奎整侵擾鑾業。

永嘉元年春正月癸丑朔日,大赦天下,改年號,廢除誅連三族的刑罰。讓太傅、束海王司馬越輔佐朝政,殺了御史中丞諸葛玫。二月辛巳,東萊人王彌起兵謀反,侵擾青、徐兩州,長廣太守宋罷、東牟太守龐伉都被殺害。三月己未朔日,平束將軍周馥斬了陳敏的首級送來。丁卯,將武悼楊皇后改葬。庚午,立豫章王司馬詮為皇太子。辛未,大赦天下。庚辰,束海王司馬越出京鎮守許昌。任命征東將軍、高密王司馬簡為征南大將軍、都督荊州諸軍事,鎮守襄陽;改封安北將軍、束燕王司馬騰為新蔡王、都督司冀諸軍事,鎮守鄴;任命征南將軍、南陽王司馬模為征西大將軍、都督秦雍梁益四州諸軍事,鎮守長安。并州各郡被劉元海攻陷,衹有晉陽被刺史劉琨守住。

夏五月,馬牧帥汲桑聚眾謀反,打敗魏郡太守馮嵩,接著攻陷鄴城,殺害新蔡王司馬騰。焚燒鄴宮,大火十天不減。又在樂陵殺了前幽州刺史石匙,進入平原搶掠,山陽公劉秋被害。洛陽步廣里一帶地面沉陷,有兩隻鵝冒出來,蒼色的沖天而去,白色的不能飛。建寧郡的夷人攻陷寧州城,死了三千多人。

秋季七月己酉朔日,束海王司馬越進駐官渡,準備討伐汲桑。己未,任命平東將軍、琅邪王司馬睿為安東將軍、都督揚州江南諸軍事、暫持節、鎮守建鄴。八月己卯朔日,撫軍將軍苟晞在鄴打敗汲桑。甲辰,特赦幽、並、司、冀、兗、遼等六州。分出荊州、江州中的八個郡為湘州。九月戊申,苟晞又打敗汲桑,攻下他的九座營壘。辛亥,有大星像太陽,小的像斗,從西方流向東北,天空全紅了,不久有聲音像雷鳴。開始在姜旦修建王金堡,以方便運輸。

冬十一月戊申初一,有日食。甲寅,任命尚書右僕射和郁為征北將軍,鎮守鄴。十二月戊寅,差州人田蘭、薄盛等在樂陵殺死汲桑。甲午,任命前太傅劉室為太尉。庚子,任命光祿大夫、延陵公直韭為尚書令。塞眶塱墨越假傳韶書將渣河王司馬覃囚禁在金墉城。癸卯,司區越自命為丞相。任命撫軍將軍苟晞為征東大將軍。

二年春正月丙午初一,有日食。丁未,大赦天下。二月辛卯,清河王司馬覃被東海王司馬越殺害。庚子,互勤侵犯鱟旦,安北將軍工塗討伐打敗了他。三月,束海王司馬越鎮守鄄城。困侵犯腳,占據扯、齟一帶。題侵犯壹、途、兗、塗四州。夏四月丁亥,進入許旦,各郡駐守的將領全都逃跑了。五月甲子,王疆接著侵犯迢晝,司徒工塹率部眾抵禦,王邇退兵。秋七月甲辰,劉五痙侵擾堊盪,太守塞抽逃往京城,眯太守蹬述力戰,死於戰陣。八月丁亥,束海王司馬越從堅球移駐到遺盟。九月,互勤侵犯壟綴,征北將軍壬噻從鄴奔逃到適量。冬十月甲戌,型五塗在衛區僭稱帝號,仍叫選。十一月乙巳,尚書令高光去世;己酉,石勒侵犯鄴,蘊鄧太守王整戰敗,死於陣中。丁卯,任命太子少傅莖蓬為尚書令。十二月辛未初一,大赦天下。立長沙王司馬義的兒子司馬碩為墾蘭哇,司馬匙為臨淮王。

三年春正月甲午,彭城王司馬釋去世。三月戊申,征南大將軍、高密王司馬簡去世。任命尚書左僕射山簡為征南將軍、都督荊、湘、奎、廬等四州諸軍事,任命司隸校尉劉暾為尚書左僕射。丁巳,東海王司馬越回到京城。乙丑。帶兵進入皇宮,從皇帝身邊捉走親近大臣中書令壟鍾、帝舅父工延等十多人,全部殺害。丙寅,特赦回宜型。丁卯,太尉劉室請求退休,任命司徒王衍為太尉。東海王司馬越兼任司徒。劉元海侵犯黎陽,派遣車騎將軍王堪去攻打他,王堪的部隊在延津大敗,死了三萬多人。天大旱,長江、漢水、黃河、洛水都水少,可以涉水過去。夏四月,左積弩將軍朱誕叛逃劉元海處。石勒攻占冀州各郡縣中的一百多處營壘。秋七月戊辰,當陽一帶地面裂開三處,各寬三丈,長三百多步。辛未,平陽人劉芒盪自稱是漢皇室後裔,誘騙羌戎部落的人,在馬蘭山僭稱帝號。支胡的五斗叟、郝索聚集數千人作亂,駐在新豐,和芒盪結黨聯合。劉元海派兒子劉聰和王彌一起侵犯上黨,圍困壺關。并州刺史劉琨出兵救援,被劉聰打敗。淮南內史王曠、將軍施融、曹超和劉聰交戰,又被打敗,曹超、施融戰死。上黨太守龐淳以郡城投降叛賊。九月丙寅,劉聰圍攻浚儀,派遣平北將軍曹武討伐劉聰。丁丑,官軍大敗。束海王司馬越來保衛京城。劉聰打到西明門,束海王司馬越進行抵禦,在宣陽門外交戰,大敗劉聰。石勒侵犯常山,安北將軍王浚讓鮮卑騎兵救援,在飛龍山大敗石勒。征西大將軍、南陽王司馬模派他的部將淳于定打敗劉芒盪、五斗叟,把他們都殺了。派車騎將軍王堪、平北將軍曹武討伐劉聰,官軍大敗,王堪逃回京城。李雄的副帥羅羨以梓潼來歸順。劉聰攻打洛陽西明門,沒有成功。宜都夷道發生山崩,荊、湘兩個州地震。冬十一月,石勒攻陷長樂,安北將軍王斌遇害,並在黎陽大肆屠殺。難民首領李憚、薄盛等率領眾人援救京城,劉聰退兵逃走。李憚等又在新汲打敗王彌。十二月乙亥,夜間有白氣像帶子一樣,從地面升向天空,南北各有兩丈。

四年春正月乙丑初一,大赦天下。二月,石勒襲擊鄄城,兗州刺史袁孚戰敗,被他的部下殺害。石勒又襲擊白馬,車騎將軍王堪戰死。李雄的部將文碩殺死李雄的大將軍李國,以巴西來歸順。戊午,吳興人錢墳反叛,自稱為平西將軍。三月,丞相倉曹屬周圮率領鄉人討伐錢膾,殺了他。夏四月,發洪水。將軍祁弘在廣宗打敗劉元海的部將劉靈曜。李雄攻陷梓潼。兗州發生地震。五月,石勒侵犯汲郡,捉住太守胡寵,接著向南渡過黃河,榮陽太守裴純逃奔建鄴。大風吹折樹木。地震。幽、並、司、冀、秦、雍等六州蝗蟲成災,草木、牛馬的毛全被吃光。六月,劉元海死,他的兒子劉和接任偽皇帝位,劉和的弟弟劉聰謀殺了劉和而自立為偽皇帝。秋七月,劉聰的從弟劉曜和他的部將石勒圍攻懷,下韶讓征虜將軍宋抽去援救,被劉曜打敗,宋抽戰死。九月,河內人樂仰捉住太守裴整而反叛,投降了石勒。徐州監軍王隆從下邳拋棄軍隊逃到周馥那裹。雍州人王如首先起兵在宛謀反,殺害地方長官,自稱大將軍、司雍二州牧,大肆搶掠漢沔地區,新平人龐塞、馮翊人嚴嶷、京兆人侯脫等各自起兵回響他。征南將軍山簡、荊州刺史王澄、南中郎將杜蕤都派兵援救京城,和王如在宛交戰,各軍都大敗;僅有王澄率部進駐到濼口,因部眾潰散而返回。冬十月辛卯,白晝昏暗,一直持續十天到庚子日。有大星往西南方向墜落,有響聲。壬寅,石勒圍攻倉垣,陳留內史王贊打敗了他,石勒逃往黃河以北。壬子,任命驃騎將軍王浚為司空,任命平北將軍劉琨為平北大將軍。京城饑荒。東海王司馬越用羽毛檄書緊急徵召天下軍隊,皇帝對使者們說:“替我告知各位將軍,如果馬上發兵,還可以救我們,再遲就來不及了。”當時沒有一個將軍來救的。石勒攻陷襄城,太守崔曠被殺,接著攻到宛。王浚派遣鮮卑文鴦率領騎兵救援那裹,石勒退兵。王浚又派遣部將王申始在汶石津討伐石勒,大敗石勒。十一月甲戌,束海王司馬越率領部眾離開許昌,讓行台跟隨自己。宮廷官署不再有守衛,荒災饑饉一天天嚴重,殿襄的死人橫七豎八,府寺營署等都挖掘塹壕來防守,小偷強盜公然活動,報警的鼓音不絕於耳。束海王司馬越的部隊駐紮在項,自己兼任豫州牧,讓太尉王衍擔任軍司。丁丑,流竄的氐人隗伯等襲擊宜都,太守嵇晞逃奔建鄴。王申始在瓶壘進攻劉曜、王彌,打敗了他們。鎮束將軍周馥上表要迎接皇帝遷都到壽陽,東海王司馬越派裴碩討伐周馥,被周馥打敗,逃往東城防守,向琅邪王司馬睿求救。襄陽發生大瘟疫,死的有三千多人。加涼州刺史張軌為安西將軍。十二月,征東大將軍苟晞進攻王彌副將曹嶷,打敗了他。乙酉,平陽人李洪率領流民進入定陵作亂。

五年春正月,皇帝秘密下詔讓苟晞討伐束海王司馬越。壬申,苟晞被曹嶷打敗。乙未,東海王司馬越派遣從事中郎將楊瑁、徐州刺史裴盾共同攻打苟晞。癸酉,石勒進犯江夏,太守楊珉逃奔到武昌。乙亥,李雄攻陷涪城,梓潼太守譙登被殺害。湘州流民杜搜占據長沙謀反。戊寅,安束將軍、琅邪王司馬睿讓將軍甘卓進攻鎮束將軍周馥於壽春,周馥的部下潰散。庚辰,太保、乎原王司馬乾去世。二月,石勒侵犯汝南,汝南王司馬枯逃奔建鄴。三月戊午,下韶公布束海王司馬越的罪行,要各地的守將討伐他。任命征柬大將軍苟晞為大將軍。丙子,束海王司馬越去世。四月戊子,石勒追逐束海王司馬越的靈柩,在東郡趕上,將軍餞端戰死,軍隊潰散,太尉王衍、吏部尚書劉望、廷尉諸葛銓、尚書鄭豫、武陵王司馬澹等都被殺害,自王公以下死了的有十多萬人。束海王的世子司馬毗和宗室的四十八個王不久又被石勒所殺。強盜王桑、冷道攻陷徐州,刺史裴盾被殺害,王桑接著渡過淮河,到達歷陽。五月,益州流民汝班、梁州流民蹇撫在湘州作亂,俘虜刺史苟眺,往南攻破零、桂各郡,往東搶掠武昌,安城太守郭察、邵陵太守鄭融、衡陽內史滕育都被殺害。升司空王浚為大司馬,征西大將軍、南陽王司馬模為太尉,太子太傅傅祗為司徒,尚書令苟藩為司空,安東將軍、琅邪王司馬睿為鎮東大將軍。東海王司馬越離開京城的時候,讓河南尹潘滔留守。大將軍苟晞上表請求遷都到倉垣,皇帝準備聽從他的意見,各大臣畏懼潘滔,不敢奉行韶令,況且宮中人和宦官們貪戀資財,不想出京。到遣時餓極了,人吃人,百宮中流亡的有十之八九。皇帝召集群臣商議,準備出行可是沒有警衛。皇帝搓著手嘆息說:“怎么竟然沒有車輛啊!”就讓司徒傅祗出城到河陰,修理船隻,為走水路作準備。朝中官員數十個人隨從。皇帝步行走出西掖門,到銅馳街,被強盜搶掠,不能前進而返回宮中。癸未,劉曜、王彌、石勒一同侵擾洛川,朝廷的軍隊頻頻被叛賊打敗,死了很多人。六月庚寅,司空荀藩、光祿大夫荀組逃奔轅轅,太子左率溫畿夜間打開廣莫門逃奔小平津。丁酉,劉曜、王彌進入京城。皇帝打開華林園門,經河陰藕池,想前往長安,被劉曜等追趕上。劉曜等於是焚燒宮廟,逼迫侮辱妃嬪皇后,吳王司馬晏、竟陵王司馬榊、尚書左僕射和郁、右僕射曹馥、尚書閭丘沖、袁粲、王緄、河南尹劉默等人都被殺害,百官士人庶民死的有三萬多人。皇帝在平陽被俘虜,劉聰以皇帝為會稽公。荀藩傳送檄文給各州各軍鎮,以琅邪王作為盟主。豫章王司馬端往東逃奔苟晞,苟晞立他為皇太子,自己兼任尚書令,設定各種官府機構,駐守梁國的蒙縣。百姓飢餓,又歉收,米價一斛一萬多錢。秋七月,大司馬王浚秉承皇帝旨意暫立太子,設定百官,安排各軍鎮。石勒侵犯谷陽,沛王司馬滋戰敗被殺害。八月,劉聰派兒子劉粲攻陷長安,太尉、征西將軍、南陽王司馬模被殺害,長安遣民有四千多家逃奔漢中。九月癸亥,石勒襲擊陽夏,直到蒙縣,大將軍苟晞、豫章王司馬端都被叛賊殺死。冬十月,石勒侵犯豫州各郡,到長江才返回。十一月,猗盧侵犯太原,平北將軍劉琨不能控制,把五個縣的百姓遷移到新興,讓他們在那裹居住生活。

六年春正月,皇帝在平陽。劉聰侵犯太原。前鎮南府牙門將胡亢聚眾侵犯荊州一帶,自號楚公。二月壬子,有日食。癸丑,鎮東大將軍、琅邪王司馬睿上書給尚書,主張發布檄文徵召各地兵馬討伐石勒。大司馬王浚轉發檄文給天下,聲稱接受宮中詔書、秉承皇帝旨意,任命荀藩為太尉。汝陽王司馬熙被石勒殺害。夏四月丙寅,征南將軍山簡去世。秋七月,歲星、熒惑、太白會聚在牛宿斗宿之間。石勒侵犯冀州。劉粲侵犯晉陽,平北將軍劉琨派遣部將郝說率領軍隊抵禦劉粲,郝說被打敗,戰死,太原太守高喬以晉陽投降劉粲。八月庚戌,劉琨逃奔到常山。己亥,陰平都尉董沖趕走太守王鑑,率郡背叛而向李雄投降。辛亥,劉琨向猗盧乞求援兵,上表推薦猗盧為代公。九月己卯,猗盧派兒子利孫前往劉琨那裹,不能到達。辛巳,前雍州刺史買疋在三輔討伐劉粲,打跑了他,關中稍微安定,於是和衛將軍梁芬、京兆太守梁綜在長安共同尊奉秦王司馬鄴為皇太子。冬十月,猗盧自己統領六萬騎兵進駐盂城。十一月甲午,劉粲悄悄撤兵逃走,劉琨收編他的殘部,守在陽曲。逭一年大瘟疫流行。

七年春正月,劉聰召集群臣宴會,讓皇帝穿上青衣來回勸酒。侍中庾珉號啕大哭,劉聰很討厭他。丁未,皇帝被殺,在平陽去世,當年三十歲。

皇帝當初誕生時,有吉祥禾苗生在豫章郡的南昌。在此之前,觀察氣象的方士說“豫章郡有天於氣”後來果然以豫章王的身份成為皇太弟。在束宮時,恭敬謹慎、謙遜自律,和朝士交往,討論史書典籍。到即位時,開始遵行舊制,到太極殿,讓尚書郎宣讀按季節制定的政令,又在東堂聽政。每逢宴會,總是和群臣討論各種事務,考證經書典籍。黃門侍郎傅宣讚嘆說:“如今又見到武帝的時代了!”秘書監荀崧又常常對人說:“懷帝天生的稟賦清雅美好,從小就有卓越的才智,如果遇上太平時代,完全可以成為遵從舊制的好君主。可是在惠帝擾亂之後,束海王專政,沒有周幽王、周厲王那樣的災禍,卻有流亡的禍難。”

孝愍皇帝名司馬鄴,字產毖,是亘造的孫子,吳孝王司馬晏的兒子。過繼給伯父室盧旺司馬東,後來承襲封位為畫王。丞塞二年,任散騎常侍、撫軍將軍。洛陽失守時,避難到榮陽密縣,和舅舅荀藩、荀組相遇,一起從密縣往南前往許昌、穎川。豫州刺史間鼎和前撫軍長史王毗、司徒長史劉疇、中書郎李昕及荀藩、荀組等共同謀劃侍奉皇帝到長安安身,可是劉疇等人在中途又叛變,閻鼎追趕殺了他們,荀藩、荀組僥倖免於一死。閻鼎便挾持皇帝乘坐牛車,從宛往武關走,多次遇到山上強盜,士卒死傷逃散,在藍田臨時住下。問鼎告知雍州刺史買疋,賈疋急忙派遣本州的軍隊去迎接侍衛,終於抵達長安,又讓輔國將軍梁綜協助守衛。當時有玉龜在霸水出現,神馬在城南嘶鳴的事情發生,六年九月辛巳,尊奉秦王為皇太子,登壇告祭上天和五帝,設立宗廟和社稷,大赦天下。加授買疋為征西大將軍,任命秦州刺史、南陽王司馬保為大司馬。買疋討伐叛賊張連,被殺。大家推舉始乎太守曲允兼任雍州刺史,擔任盟主,秉承皇帝旨意選人設官。

建興元年夏四月丙午,得知懷帝去世的訊息,按照禮儀舉行哀悼儀式。壬申,即位為皇帝,大赦天下,改年號。任命衛將軍梁芬為司徒,任命雍州刺史曲允為使持節、領軍將軍、錄尚書事,任命京兆太守索紼為尚書右僕射。石勒在上白進攻龍驤將軍李憚,李憚被打敗,戰死。

五月壬辰,任命鎮東大將軍、琅邪王司馬睿為侍中、左丞相、大都督陝束諸軍事,任命大司馬、南陽王司馬保為右丞相、大都督陝西諸軍事。又下詔給這兩個王說:“說到災荒和厄運,即使是在朝代鼎盛的時期,仍然有時候會遇上。朕年齡還小,繼承大統,希望憑仗祖宗神靈的佑護,群臣及忠義之士的輔助,掃蕩消滅兇惡的寇賊,拯救扶持遭難的王室,期望還沒有實現,肝心碎裂。從前周公、邵公分陝而治,姬氏因此興隆;周平王束遷到洛邑,晉國、鄭國成為他的輔佐。如今左右丞相德高可以比得上古代聖人,是國家最親近的人,自然要依仗二位,掃滅清除惡人,敬迎回先帝的靈柩,克復中興。命令幽、並兩州起兵三十萬,一直打向平陽。右丞相應當統率秦、涼、梁、雍武裝三十萬,徑直到長安來。左丞相統率部下的精兵二十萬,徑直攻向洛陽。分別派遣前鋒部隊,作為幽、並軍隊的後援。共同奔赴決戰,完成偉大的功業。”又下詔給琅邪王說:“朕在年幼不懂事的時候,繼承大統,還沒有能夠斬殺消滅兇徒叛逆,敬迎回先帝的靈柩,戰事不斷,心中愁悶,肝心顫碎。不久前接到魏浚的表章,知道公率領三軍,已經立足壽春,發布檄文給各諸侯,協力會合成威武的軍勢,料想如今漸漸推進,已經抵達洛陽。涼州刺史張軌,忠於朝廷,率部自遠方趕來,已經到達沂、隴;梁州刺史張光,也派遣巴、漢的軍隊,駐在駱谷;秦川的驍將勇士,紛紛會聚在一起。最近派遣使者去平陽方面,已經返回,知道平陽方面的確實訊息,說幽、並方面興隆昌盛,殘餘的胡人衰亡破敗,但是仍然憑恃著險要頑抗,必須大舉進攻。因為還不知道公如今到了什麼地方,所以暫時息兵休整,還沒有立即進攻。現在已經到了什麼地方,應當來告知,朕就乘車親自出征,會兵掃除中原的敵人。公應該考慮發揮才智,努力完成遠大的計畫,使先帝靈柩能夠回來,四海百姓有所依靠。為此派遣殿中都尉劉蜀、蘇馬等具體宣示朕的意旨。公德行卓越,又是親近的宗室成員,振興華夏,統一中原,除了公還有誰!不過洛都的陵寢宗廟,不可以空曠無人,公應當鎮守保護,以安定山東。右丞相應當入朝輔佐朝政,效法古代的周公邵公,來完成中興的大業。”六月,石勒殺害兗州刺史田徽。這時,山東的郡邑一個接一個地被石勒攻陷。秋八月癸亥,劉蜀等人到達揚州。把建鄴改名為建鏖,把鄴改為臨漳。杜歿侵犯武昌,縱火焚燒城中住宅。杜搜的別將王真襲擊沔陽,荊州刺史周顥逃奔到建康。九月,司空苟藩在榮陽去世。劉聰侵犯河南,河南尹張髦戰死。冬十月,荊州刺史陶侃討伐杜強的黨徒杜曾,在石城被杜曾打敗。己巳,降大冰雹。庚午,下大雪。十一月,流民楊武攻陷梁州。十二月,河東發生地震,下肉雨。

二年春正月己巳初一,有黑霧,沾在人身上像墨跡,晝夜難分,連續五天才散去。辛未,早晨辰時太陽就落下地去。又有三個太陽相連,從西方出來而往東行去。丁丑,大赦天下。楊武大肆搶掠漢中一帶,接著投奔李雄。二月壬寅,任命司空王浚為大司馬,衛將軍荀組為司空,涼州刺史張軌為太尉,封張軌為西平郡公,任命并州刺史劉琨為大將軍。三月癸酉,石勒攻陷幽州,殺死侍中、大司馬、幽州牧、博陵公王浚,縱火焚燒城中住宅房屋,殺害一萬多人。杜搜的副帥王真在林鄣襲擊荊州刺史陶侃,陶侃逃奔添中。夏四月甲辰,地震。五月壬辰,太尉、領護羌校尉、涼州刺史、西平公張軌去世。六月,劉曜、趟冉侵犯新豐各縣,安東將軍索紼討伐並擊敗了他們。秋七月,劉曜、趙冉等又進逼京都,領軍將軍曲允討伐並打敗了他們,趙冉中流箭而死。九月,北中郎將劉演攻克頓丘,將石勒委任的太守邵攀斬首丙戌,有麒麟出現在襄平。單于代公猗盧派遣使者來獻馬。蒲子的馬生出了人。

三年春正月,盜賊殺害晉昌太守趙佩。吳興人徐馥害死太守袁誘。任命侍中宋哲為平東將軍,駐兵在華陰。二月丙子,升左丞相、琅邪王司馬睿為大都督、督中外諸軍事,右丞相、南陽王司馬保為相國,司空荀組為太尉,大將軍劉琨為司空。進封代公猗盧為代王。荊州刺史陶侃在巴陵打敗王真。杜搜的別將杜弘、張彥在海昏和臨川內史謝搞交戰,謝摘失敗,戰死。三月,豫章內史周訪攻打杜弘,趕跑了他,在陣中斬了張彥。夏四月,大赦天下。五月劉聰侵犯并州。六月,盜賊挖掘漠代的霸、杜兩座陵墓以及薄太后陵,太后的臉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得到的金玉彩帛不可勝數。當時因為朝廷初創,官員服飾不夠,皇帝敕命沒收盜墓所余,歸入皇室倉庫。丁卯,長安地震。辛巳,大赦天下。敕命雍州方面掩埋枯骨腐肉,修復陵墓,再有犯法盜墓的誅滅三族。秋七月,石勒攻陷濮陽,殺死太守韓弘。劉聰侵犯上黨,劉琨派將領去援救。八月癸亥,在襄垣交戰,王師被打敗。荊州刺史陶侃進攻杜歿,杜搜敗逃,死在途中,湘州平定。九月,劉曜侵犯北地,命令領軍將軍曲允討伐他。冬十月,曲允進兵攻打青白城。任命豫州牧、征束將軍索紼為尚書僕射、都督宮城諸軍事。劉聰攻陷馮翊,太守梁肅逃奔萬年。十二月,涼州刺史張宣送來皇帝行璽一紐。強盜殺死安定太守趙班。

四年春三月,代王猗盧去世,他的部下歸屬於劉琨。夏四月丁丑,劉曜侵犯上郡,太守籍韋率領部下逃奔到南鄭。涼州刺史張室派遣步兵騎兵共五千人到京都來。石勒攻陷廩丘,北中郎將劉演出逃。五月,平夷太守雷照殺害南廣太守孟桓,率領兩個郡三乾多家反叛,投降李雄。六月丁巳初一,有日食,蝗蟲成災。秋七月,劉曜進攻北地,曲允率領步兵騎兵共三萬去援救。王師不戰而潰,北地太守曲昌逃奔到京師。劉曜進到涇陽,渭水以北各城全都失守,建威將軍魯充、散騎常侍梁緯、少府皇甫陽等人都戰死。八月,劉曜進逼京師,城內輿城外交通斷絕。鎮西將軍焦嵩、平束將軍宋哲、始平太守竺恢等人同赴國難。曲允與公卿們堅守長安小城以自衛。散騎常侍華輯監督京兆、馮翊、弘農、上洛四個郡的軍隊駐在城束的霸上,鎮軍將軍胡崧率領城西的各郡兵馬駐在遮馬橋,都不敢進兵。冬十月,京師內饑荒嚴重,一斗米值二兩黃金,人吃人,死人大半。太倉中剩有幾十個酒抽餅,曲允搓成碎屑熬粥給皇帝吃,到這時全吃完了。皇帝流著淚對曲允說:“如今窘迫困厄到這個地步,外面又沒有來救援的,為社稷去死,是朕的事情。可是顧念將士們不幸落到這樣殘酷的地步,現在我想當城還沒有被攻陷就做羞辱之事,希望能使黎民百姓免遭屠殺的苦難。去吧,送一份投降書,朕的決心已經下定了。”

十一月乙未,派侍中宋敞送信給劉曜,皇帝乘坐羊車,裸露上體、口銜玉璧,用車載著棺材出城投降。群臣哭喊著攀住車子,緊緊拉著皇帝的手,皇帝也悲哀不能自禁。御史中丞吉朗自殺。劉曜燒掉棺材,接受玉璧,讓宋敞侍奉皇帝返回宮中。當初,有童謠說:“天子為什麼在豆田裹。”當時王浚正在幽州,認為豆葉叫藿,就殺了隱士霍原來使童謠應驗。等到皇帝前往劉曜軍營,那軍營正在城束的豆田壁。辛丑,皇帝被帶到平陽囚禁,曲允和群官一同隨從。劉聰讓皇帝暫為光祿大夫、懷安侯。壬寅,劉聰上殿,皇帝在他面前叩頭稽首,曲允伏在地上痛哭,隨後自殺。尚書梁允、侍中梁浚、散騎常侍嚴敦、左丞臧振、黃門侍郎任播、張偉、杜曼以及各郡太守都被劉曜殺害,華輯逃奔南山。石勒圍攻樂平,司空劉琨派兵救援,被石勒打敗,樂平太守韓據出逃。司空長史李弘以并州背叛,投降石勒。十二月乙卯初一,有日食。己未,劉琨逃奔薊,依附段匹禪。

五年春正月,皇帝在平陽。庚子,虹霓滿天,三個太陽同時照耀。平東將軍宋哲逃奔江左。李雄派遣他的部將李恭、羅寅侵犯巴束。二月,劉聰派他的部將劉暢攻打榮陽,太守李矩打敗了他。三月,琅邪王司馬睿秉承皇帝旨意改年號,在建康自稱晉王。夏五月丙子,有日食。秋七月,大旱,司、冀、青、雍等四州有螽蝗。石勒也搶著收取百姓的莊稼,當時人們稱他們是“胡蝗”。八月,劉聰派趙固在臨穎襲擊衛將軍華蕾,並且殺害了他。冬十月丙子,有日食。劉聰出去打獵,命令皇帝充當車騎將軍,穿戎裝拿著戟作前導,百姓聚集觀看他,舊臣有的哭泣流淚,劉聰聽到後很反感。後來劉聰在宴會上,讓皇帝勸酒、涮洗酒爵,上廁所時,又讓皇帝拿著便桶蓋子。在座的晉朝舊臣有很多人失聲哭泣,尚書郎辛賓抱著皇帝痛哭,被劉聰殺害。十二月戊戌,皇帝被殺,在乎陽去世,時年十八歲。皇帝繼承皇統的時候,正當永嘉之亂,天下分崩離析,長安城中住戶不滿百家,圍牆殿宇頹倒傾毀,蒿草荊棘成林。朝廷沒有車輛馬匹服飾,衹是用桑木板寫上名號罷了。士兵衹有一旅,公家私家一共有車四乘,器械有很多都缺乏,糧食不接。大奸巨猾氣焰熏天,京城情勢非常危急,諸侯們沒有舍掉爵位的勇氣,將軍們缺乏為皇帝盡力的行動,因此國君臣子困窘而被逼迫,終於被殺害羞辱。

史臣曰:王朝像輝煌的太陽到了黃昏的時候,救國的英雄就大多出自於皇室宗族;國家的命運像金玉隱去了光華,顛沛流離的皇帝都認為應當敷懷帝和愍帝。陽樊寂靜,空無一人,兵車沒有來聚會,難道是實力不夠而忠心有餘嗎?劫後餘生之民,艱難地使君主生存,好比那古代的人,愛護那棠棣樹一樣。發生了非同尋常的事件,卻沒有誰建立非同尋常的功業,仔細考察發跡的情況,不是出於上天的啟示,因此才有用車載著棺材,牙齒咬著利劍去請罪投降的事情發生。於是五嶽三塗等山川,全都淪陷到敵寇手中,龍州、牛首這樣的地方,被用作君主立足的處所。股肱大臣不是能夠討敵的人才,劉、石二人有滔天之勢,結果內無充飢的糧食,外無救援的兵馬,兩座京城被狄人攻陷,兩個皇帝被押往戎人的大營。周幽王在驪山掉了腦袋,衛武公在淇水邊傷心欲絕,想要得到一個郡的地方,豈能夠做到呢!乾寶評論說:從前高祖宣皇帝憑雄才大略,順應時勢而出任官職,正當魏太祖開始創立基業的時候,籌劃軍國大事,妙計嘉謀屢屢成功,於是身負重任,辛勞征戰了三朝。性格深沉而有城府,能夠寬宏大量而容納眾人;行事聽憑自然來駕馭事物,而又知人善任。所以不論賢者愚夫都敬服他,做大事小事全都盡力而為。這樣才有提拔身為管農事的小官鄧艾,引薦在軍中職務卑微的州泰,委派給他們文武職位,他們都很勝任。因此能夠西征制服孟達,東征戰勝公孫文懿,對內平息曹爽,對外奇襲王棱。謀略神奇而斷事獨到,征戰討伐四方獲勝,維護天子諸侯,大權在握。在這種情況下,百姓親近有才能的人,大勢開始形成。

世宗和太祖開創基業,夏侯玄、李豐在朝中作亂,文欽、諸葛誕在外興兵為寇,陰謀進行得雖然秘密,可是在緊要關頭必定會暴露;淮水岸邊一再被騷擾,可是許、洛一帶不受震動:反叛的圖謀全被制止。前輩的功烈因此發揚光大。然後重用鍾會和鄧艾,長驅攻入庸、蜀,三關如閃電般被掃平,劉禪來投降稱臣,天降瑞符和人謀,到這時候都成為事實。初始得到非同尋常的禮遇,接受無輿倫比的最高賞賜。到了世祖,終於登極為皇帝。仁而使臣民豐厚,儉而使用度充足,平和而不使法紀鬆弛,寬厚而處理政事果斷,因此人民歌頌革新,四海愉快地接受教令。弘揚祖宗的志向,平息戰亂的痛苦。腹心大臣想法不一致,公卿們意見不相同,卻單單採納羊枯的策略,依仗王浚、杜預的決斷,征戰不到兩個季度,江、湘一帶歸於統一。統轄有唐堯、虞舜舊時的地域,新的曆法達到八方荒遠之地,天下人書寫用同一種文字,車馬道路用同樣的規格,牛馬滿山遍野,餘糧堆積在田間地頭,所以當時有“天下無窮人”的諺語。雖然還沒有完全太平下來,也足以說明官吏奉公守法,人民安居樂業了。

亘蝗去世後,山陵之土還沒有乾,楊駿就被誅殺,母后被廢黜。不久又因為害死太宰和太保並誅殺楚王,宗子沒有了保護自己的佐助人物,百官的首領沒有為眾人所瞻仰的顯貴身份,致使改天子為太上皇,而有了免官的謠諺。人民見不到德行,祇聽說作亂,早晨還是伊尹周公似的賢人,晚上就變成夏基盜墮一類的惡人了。善惡受成敗左右,毀譽被世利支配,內外混淆不清,庶人官吏不隨身份而定,名與實倒錯不符,天綱法紀疏漏不整。國家的政事接連被作亂的人掌管,禁衛的軍隊出走流散到四面八方,方岳重地沒有得力的人鎮守,關隘城門沒有絲毫的防衛。李辰、石冰在荊、楊造反,劉五塗、王邇在直、冀作亂,戎、擔稱帝,墮、監二帝失去尊嚴成為囚犯,這是為什麼呢所重用的人喪失權柄,所樹立的人沒有才能,國家法紀不能伸張,而敷衍政事太多。

為治亂而制定法規,出現了弊病尚且會造成禍亂;制定法規卻不循常理,誰還能救他那劉元海,是離石的帶兵都尉;王彌,是青州的散官。他們都是引弓走馬,為人驅使的人,並非有吳先主、諸葛孔明那樣的才能;新起的寇賊,烏合之眾,不能和吳、蜀相比;放下農具成為士兵,撕裂衣裳做旗幟,不是征戰伐國的利器;從下面來反朝廷,不是鄰國一樣的勢力。然而擾亂天下就像驅趕羊群,攻占二都就像拾起遣落的芥草,將相王侯接連被殺害,皇后嬪妃公主被戎卒俘虜污辱,多么悲哀呀天下,是帝位的基礎;百姓,是最寶貴的財富。因為喜愛或厭惡而互相攻打,因為利害關係而互相爭奪,那情勢是常有的。好比蓄積的水在堤壩內,點燃的火在草原上,從沒有一刻靜止安寧。國家大了,不能夠用普通的方法治理;權勢重了,不能夠用爭奪的方式獲得。古時候明智的帝王了解這個道理,因此防備的是大禍患,抵禦的是大災難。百姓們都知道是帝王仁德使自己生存,而不認為是壓榨自己而生存,因此感激而順應他,滿意而歸附他,好像晨風吹到茂盛的林間,龍魚游往沼澤大湖。然後設定禮儀教化來治理他們,決斷刑獄賞罰來鎮懾他們,謹慎分別出美好與醜惡來給他們看,明辨禍福緣由來教誨他們,務求明察秋毫地來管理他們,尊重並崇尚慈愛之心來籠絡他們。所以民眾懂得追求什麼,都為他的存在而高興,為他的死亡而悲哀,對他的教令感到愉快而安心地接受他的道德規範;君子勤修禮義,小人盡力勞作,廉恥推行到家庭間巷,邪惡之念被消滅在胸懷初發的時候。所以民眾有見到危難能挺身而出,而不會為了求得活命而損害道義,又怎么能被奮臂大呼,就聚集起來去作亂呢基礎寬厚就難以傾倒,根深就難以拔除,紋理有規則就不會紊亂,膠粘結在一起就不會移動,因此從前據有天下的人能夠長久下去。豈能沒有幾個有差錯的君主呢,全靠道德和法制來維持著呀。

從前周朝的興起,在姜螈生下后稷的時候,上天的意旨就清楚地表露了,文王、武王的功業是從后稷那裹開始的。到公劉那時,遇到夏朝戰亂,就離開邰遷往豳,親身從事辛苦的勞作。到了太王時,被戎、翟威逼,卻又不忍心傷害百姓,於是杖策出走而離開了豳。所以百姓跟隨他就像去趕集一樣,一年形成邑,兩年形成都,三年後規模是當初的五倍。到了王季,能肅清是非流言,人心安定;到了文王,使周的命運更新。由此看來,周家世代忠厚,仁德施及草木,對內使九族興隆,對外尊敬服事長者,所以才造成那樣的福祿。而且他們的妃後親身實行婦女的四德,尊敬師傅,穿著洗過的衣服,從事煩瑣卑賤的家務,從而影響天下人而使婦道形成。因此女子如漢水邊的游女,能守護自己的貞潔清白,隱逸之士,具有純正堅定的品德,在操心和勤奮中開始,在安逸和快樂中結束。憑著三位聖人的智慧,討伐紂這樣的獨夫,尚且要有正當的名義,叫做以武力奪天下,修文教治天下。到周公遭遇事變時,陳述后稷先公教化百姓的歷史,講先王創業的艱難,內容都是和農夫女工衣食相關的事。所以自從后稷開始建立基業安撫百姓,經歷十五代而到文王平定天下,經歷十六代到武王據有天下,經歷十八王而到康王終於安定天下。他們積累基礎,培植根本,推行禮儀風俗,調理人情安撫民事,就是如此細緻持久啊。

如今晉朝的興起,功業比歷代帝王都顯赫,事業比三代更成功。宣帝、景帝遭逢許多禍難的時候,誅戮庶孽來解決事端,顧不上推行公劉、太王那樣的仁政。接受遣命輔佐朝政,多次遇上廢置皇帝的事情,因此齊王不明政事禮法,未能重掌朝政於亳;高貴鄉公年幼無知,沒有恢復他皇帝的地位。二位先祖威逼禪位代立的時候,是沒有閒暇等待各路諸侯來聚會推舉的。遣正是他們開創基業建立國本時,不同於前代的地方。加上朝中少有品德純正的人,鄉間缺乏忠心的長者,風俗不正,喪失了恥辱感和應該崇尚的目標,學者把老莊思想當作正宗而不學《六經》,清談的人把虛空當作目標而看不起名譽道德,處身行事的人把放任濁行當作通達而少守節操講信義,為官者看重苟且貪得而鄙視清正,當權者把不問政務當作高明而譏笑勤勉。因此劉頌常常談論治政的方法,傅鹹往往糾偏正邪,都被稱作俗吏;那些推崇虛空,依憑無為的人都名重海內。至於像周文王那樣日頭偏西而沒工夫吃飯,像仲山甫那樣從早到晚不敢懈怠的人,被眾人嗤笑而當作灰塵。由此而對善與惡的批評輿讚譽變得混淆,真情和好偽在貨賂與私慾的道路上失去了界限。選拔人才的人按人情選擇官吏,擔任官職的人為自己決定利害取捨,而執鈞當軸的掌權人士,一身兼任的官職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大的達到尊寵的極限,小的也是個要職,至於世族貴戚的子弟,越級超拔,不論資歷班秩。悠悠風塵中,都是競逐名利的人,列位的冗官成百上千,沒有讓賢的舉動。劉子真著《崇讓論》而無人理會,劉子雅制定九班的制度而不能實行。那時的婦女,梳洗打扮紡織裁衣都靠婢女僕人,從來不知道女工絲臬方面的事,也不懂烹調酒食方面的事。不到時候就結婚,任情感而動,所以都不認為淫蕩放縱是可恥,不克制妒忌一類的惡行,父兄們不責備她們的罪過,天下人沒有一個說她們的不是。更何從要求她們學習古代的婦女四德,在現在培養貞節測頃的品行,來輔佐君子呢!禮法刑政在逭方面徹底被破壞,好像水積蓄而衝決了堤岸,火積蓄而燒著了柴堆。國家將要滅亡,根基必定先要顛覆,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所以觀察阮籍的行為,就能發覺禮教廢弛的原因。察度庾純、賈充的矛盾,就能看出師尹大臣有很多不合正道的地方;考究平定吳地的戰功,就能知道將帥們很不謙讓;回頭看當年郭欽的謀略,就能省悟到戎狄會挑起戰亂;聽傅玄、劉毅的言論,就能知道百官們的好邪;核實傅鹹的奏議、《錢神》中的論述,就能看到寵幸賄賂一類的行為。民風和國勢到了這種地步,即使讓才德中庸,能遵守成法的君主來治理,辛有也必然會從祭祀上有所發現,季札也必然會從聲樂中得到啟示,范燮必然會為這樣的情況而請死,賈誼必然會為這樣的情況而痛哭,又何況惠帝足以放蕩的德行來統治百姓和天下!懷帝在亂世中繼位,被強臣控制;愍帝在流亡中執政,徒有虛名;天下的政事大勢已去,如果不是蓋世的雄才,不可能取得天下!祖先偉大輝煌的業績還沒有完全喪失,所以上天賦予的權力和使命又加在中宗元皇帝身上。

贊曰:懷帝佩著玉璽,愍帝坐在黃繒車蓋下。鱉使三山翻墜,鯨將各地吞併。獯鬻闖入金商門,穹廬搭在未央宮。百姓淪落,人民遭殃,大夫們披頭散髮,跟隨被俘的皇帝遷往平陽。主上憂慮而臣子哭泣,為什麼如此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