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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紀·第二章

作者:房玄齡等

景皇帝諱師,字子元,宣帝長子也。雅有風彩,沈毅多大略。少流美譽,與夏侯玄、何晏齊名。晏常稱曰:“惟幾也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魏景國中,拜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為選用之法,舉不越功,吏無私焉。宣穆皇后崩,居喪以至孝聞。宣帝之將誅曹爽,深謀秘策,獨與帝潛畫,文帝弗之知也。將發夕乃告之,既而使人覘之,帝寢如常,而文帝不能安席。晨會兵司馬門,鎮靜內外,置陣甚整。宣帝曰:“此子竟可也。”初,帝陰養死士三千,散在人間,至是一朝而集,眾莫知所出也。事平,以功封長平鄉侯,食邑千戶,尋加衛將軍。及宣帝薨,議者鹹雲“伊尹既卒,伊陟嗣事”,天子命帝以撫軍大將軍輔政。魏嘉平四年春正月,遷大將軍,加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命百官舉賢才,明少長,恤窮獨,理廢滯。諸葛誕、毌丘儉、王昶、陳泰、胡遵都督四方,王基、州泰、鄧艾、石苞典州郡,盧毓、李豐裳選舉,傅嘏、虞松參計謀,鍾會、夏侯玄、王肅、陳本、孟康、趙酆、張緝預朝議,四海傾注,朝野肅然。或有請改易制度者,帝曰:“‘不識不知,順帝之則’,詩人之美也。三祖典制,所宜遵奉;自非軍事,不得妄有改革。”

五年夏五月,吳太傅諸葛恪圍新城,朝議慮其分兵以寇淮泗,欲戍諸水口。帝曰:“諸葛恪新得政於吳,欲徼一時之利,並兵合肥,以冀萬一,不暇復為青徐患也。且水口非一,多戍則用兵眾,少戍則不足以禦寇。”恪果併力合肥,卒如所度。帝於是使鎮東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等距之。儉、欽請戰,帝曰:“恪卷甲深入,投兵死地,其鋒未易當。且新城小而固,攻之未可拔。”遂命諸將高壘以弊之。相持數月,恪攻城力屈,死傷太半。帝乃敕欽督銳卒趨合榆,要其歸路,儉帥諸將以為後繼。恪懼而遁,欽逆擊,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正元元年春正月,天子與中書令李豐、後父光祿大夫張緝、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敦、冗從僕射劉寶賢等謀以太常夏侯玄代帝輔政。帝密知之,使舍人王羨以車迎豐。豐見迫,隨羨而至,帝數之。豐知禍及,因肆惡言。帝怒,遣勇士以刀鐶築殺之。逮捕玄、緝等,皆夷三族。三月,乃諷天子廢皇后張氏,因下詔曰:“奸臣李豐等靖譖庸回,陰構凶慝。大將軍糾虔天刑,致之誅辟。周勃之克呂氏,霍光之擒上官,曷以過之。其增邑九千戶,並前四萬。”帝讓不受。天子以玄、緝之誅,深不自安。而帝亦慮難作,潛謀廢立,乃密諷魏永寧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曰:“皇帝春秋已長,不親萬機,耽淫內寵,沈嫚女德,日近倡優,縱其醜虐,迎六宮家人留止內房,毀人倫之敘,亂男女之節。又為群小所迫,將危社稷,不可承奉宗廟。”帝召群臣會議,流涕曰:“太后令如是,諸君其如王室何?”鹹曰:“伊尹放太甲以寧殷,霍光廢昌邑以安漢,權定社稷,以清四海。二代行之於古,明公當之於今,今日之事,惟命是從。”帝曰:“諸君見望者重,安敢避之?”乃與群公卿士共奏太后曰:“臣聞天子者,所以濟育群生,永安萬國。皇帝春秋已長,未親萬機,日使小優郭懷、袁信等裸袒淫戲。又於廣望觀下作遼東妖婦,道路行人莫不掩目。清商令令狐景諫帝,帝燒鐵炙之。太后遭合陽君喪,帝嬉樂自若。清商丞龐熙諫帝,帝弗聽。太后還北宮,殺張美人,帝甚恚望。熙諫,帝怒,復以彈彈熙。每文書入,帝不省視。太后令帝在式乾殿講學,帝又不從。不可以承天序。臣請依漢霍光故事,收皇帝璽綬,以齊王歸籓。”奏可,於是有司以太牢策告宗廟,王就乘輿副車,群臣從至西掖門。帝泣曰:“先臣受歷世殊遇,先帝臨崩,托以遣詔。臣復忝重任,不能獻可替否。群公卿士,遠翟舊典,為社稷深計,寧負聖躬,使宗廟血食。”於是使使者持節衛送,舍河內之重門,誅郭懷、袁信等。是日,與群臣議所立。帝曰:“方今宇宙未清,二虜爭衡,四海之主,惟在賢哲。彭城王據,太祖之子,以賢,則仁聖明允;以年,則皇室之長。天位至重,不得其才,不足以寧濟六合。”乃興群公奏太后。太后以彭城王先帝諸父,於昭穆之序為不次,則烈祖之世永無承嗣。東海定王,明帝之弟,欲立其子高貴鄉公髦。帝固爭不獲,乃從太后令,遣使迎高貴鄉公於元城而立之,改元曰正元。天子受璽惰,舉趾高,帝聞而憂之。及將大會,帝訓於天了曰:“夫聖王重始,正本敬初,古人所慎也。明當大會,萬眾瞻穆穆之容,公卿聽玉振之音。詩云:‘示人不佻,是則是效。’易曰:‘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雖禮儀周備,猶宜加之以祗恪,以副四海顒顒式仰。”癸巳,天子詔曰:“朕聞創業之君,必須股肱之臣;守文之主,亦賴匡佐之輔。是故文武以呂召彰受命之功,宣王倚山甫享中興之業。大將軍世載明德,應期作輔。遭天降險,帝室多難,齊王蒞政,不迪率典。公履義執忠,以寧區夏,式是百辟,總齊庶事。內摧寇虐,外靜奸宄,日昃憂勤,劬勞夙夜。德聲光於上下,勛烈施於四方。深惟大議,首建明策,權定社稷,援立朕躬,宗廟獲安,億兆慶賴。伊摯之保乂殷邦,公旦之綏寧周室,蔑以尚焉。朕甚嘉之。夫德茂者位尊,庸大者祿厚,古今之通義也。其登位相國,增邑九千,並前四萬戶;進號大都督、假黃鉞,入朝不趨,奏事不名,劍履上殿;賜錢五百萬,帛五千匹,以彰元勛。”帝固辭相國。又上書訓於天子曰:“荊山之璞雖美,不琢不成其寶;顏冉之才雖茂,不學不弘其量。仲尼有云:‘予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仰觀黃軒五代之主,莫不有所稟則,顓頊受學於綠圖,高辛問道於柏招。逮至周成,旦望作輔,故能離經辯志,安道樂業。夫然,故君道明於上,兆庶順於下。刑措之隆,實由於此。宜遵先王下問之義,使講誦之業屢聞於聽,典謨之言日陳於側也。”時天子頗修華飾,帝又諫曰:“履端初政,宜崇玄朴。”並敬納焉。十一月,有白氣經天。

二年春正月,有彗星見於吳楚之分,西北竟天。鎮東大將軍毌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舉兵作亂,矯太后令移檄郡國,為壇盟於西門之外,各遣子四人質於吳以請救。二月,儉、欽帥眾六萬,渡淮而西。帝會公卿謀征討計,朝議多謂可遣諸將擊之,王肅及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鍾會勸帝自行。戊午,帝統中軍步騎十餘萬以征之。倍道兼行,召三方兵,大會於陳許之郊。甲申,次於隱橋,儉將史招、李績相次來降。儉、欽移入項城,帝遣荊州刺史王基進據南頓以逼儉。帝深壁高壘,以待東軍之集。諸將請進軍攻其城,帝曰:“諸君得其一,未知其二。淮南將士本無反志。且儉、欽欲蹈縱橫之跡,習儀秦之說,謂遠近必應。而事起之日,淮北不從,史招、李績前後瓦解。內乖外叛,自知必敗,困獸思斗,速戰更合其志。雖雲必克,傷人亦多。且儉等欺誑將士,詭變萬端,小與持久,詐情自露,此不戰而克之也。”乃遣諸葛誕督豫州諸軍自安風向壽春,征東將軍胡遵督青、徐諸軍出譙宋之間,絕其歸路。帝屯汝陽,遣競州刺史鄧艾督太山諸軍進屯樂嘉,示弱以誘之。欽進軍將攻艾,帝潛軍銜枚,輕造樂嘉,與欽相遇。欽子鴦,年十八,勇冠三軍,謂欽曰:“及其未定,請登城鼓譟,擊之可破也。”既謀而行,三噪而欽不能應,鴦退,相與引而東。帝謂諸將曰:“欽走矣。”命發銳軍以追之。諸將皆曰:“欽舊將,鴦少而銳,引軍內入,未有失利,必不走也。”帝曰:“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鴦三鼓,欽不應,其勢已屈,不走何待?”欽將遁,鴦曰:“不先折其勢,不得去也。”乃與驍騎十餘摧鋒陷陣,所向皆披靡,遂引去。帝遣左長史司馬璉督驍騎八千翼而追之,使將軍樂林等督步兵繼其後。比至沙陽,頻陷欽陣,弩矢雨下,欽蒙盾而馳。大破其軍。眾皆投戈而降,欽父子與麾下走保項。儉聞欽敗,棄眾宵遁淮南。安風津都尉追儉,斬之,傳首京都。欽遂奔吳,淮南平。

初,帝目有瘤疾,使醫割之。鴦之來攻也,驚而目出。懼六軍之恐,蒙之以被,痛甚,齧被敗而左右莫知焉。閏月疾篤,使文帝總統諸軍。辛亥,崩於許昌,時年四十八。二月,帝之喪至自許昌,天子素服臨吊,詔曰:“公有濟世寧國之勛,克定禍亂之功,重之以死王事,宜加殊禮。其令公卿議制。”有司議以為忠安社稷,功濟宇內,宜依霍光故事,追加大司馬之號以冠大將軍,增邑五萬戶,謚曰武公。文帝表讓曰:“臣亡父不敢受丞相相國九命之禮,亡兄不敢受相國之位,誠以太祖常所階歷也。今謚與二祖同,必所祗懼。昔蕭何、張良、霍光鹹有匡佐之功,何諡文終,良諡文成,光謚宣成……必以文武為謚,請依何等就加。”詔許之,謚曰忠武。晉國既建,追尊曰景王。武帝受禪,上尊號曰景皇帝,陵曰峻平,廟稱世宗。

文皇帝諱昭,字子上,景帝之母弟也。魏景初二年,封新城鄉侯。正始初,為洛陽典農中郎將。值魏明奢侈之後,帝蠲除苛碎,不奪農時,百姓大悅。轉散騎常侍。大將軍曹爽之伐蜀也,以帝為征蜀將軍,副夏侯玄出駱谷,次於興勢。蜀將王林夜襲帝營,帝堅臥不動。林退,帝謂玄曰:“費禕以據險距守,進不獲戰,攻之不可,宜亟鏇軍,以為後圖。”爽等引鏇,禕果馳兵趣三嶺,爭險乃得過。遂還,拜議郎。及誅曹爽,帥眾衛二宮,以功增邑千戶。蜀將姜維之寇隴右也,征西將軍郭淮自長安距之。進帝位安西將軍、持節,屯關中,為諸軍節度。淮攻維別將句安於麴,久而不決。帝乃進據長城,南趣駱谷以疑之。維懼,退保南鄭,安軍絕援,帥眾來降。轉安東將軍、持節,鎮許昌。及大軍討王凌,帝督淮北諸軍事,帥師會於項。增邑三百戶,假金印紫綬。尋進號都督,統征東將軍胡遵、鎮東將軍諸葛誕伐吳,戰於東關。二軍敗績,坐失侯。蜀將姜維又寇隴右,揚聲欲攻狄道。以帝行征西將軍,次長安。雍州刺史陳泰欲先賊據狄道,帝曰:“姜維攻羌,收其質任,聚谷作邸閣訖,而復轉行至此,正欲了塞外諸羌,為後年之資耳。若實向狄道,安肯宣露,令外人知?今揚聲言出,此欲歸也。”維果燒營而去。會新平羌胡叛,帝擊破之,遂耀兵靈州,北虜震讋,叛者悉降。以功復封新城鄉侯。高貴鄉公之立也,以參定策,進封高都侯,增封二千戶。毌丘儉、文欽之亂,大軍東征,帝兼中領軍,留鎮洛陽。及景帝疾篤,帝自京都省疾,拜衛將軍。景帝崩,天子命帝鎮許昌,尚書傅嘏帥六軍還京師。帝用嘏及鍾會策,自帥軍而還。至洛陽,進位大將軍加侍中,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輔政,劍履上殿。帝固辭不受。

甘露元年春正月,加大都督,奏事不名。夏六月,進封高都公,地方七百里,加之九錫,假斧鉞,進號大都督,劍履上殿。又固辭不受。秋八月庚申,加假黃鉞,增封三縣。

二年夏五月辛未,鎮東大將軍諸葛誕殺揚州刺史樂綝,以淮南作亂,遣子靚為質於吳以請救。議者請速伐之,帝曰:“誕以毌丘儉輕疾傾覆,今必外連吳寇,此為變大而遲。吾當與四方同力,以全勝制之。”乃表曰:“昔黥布叛逆,漢祖親征;隗囂違戾,光武西伐;烈祖明皇帝乘輿仍出:皆所以奮揚赫斯,震耀威武也。陛下宜暫臨戎,使將士得憑天威。今諸軍可五十萬,以眾擊寡,蔑不克矣。”秋七月,奉天子及皇太后東征,徵兵青、徐、荊、豫,分取關中游軍,皆會淮北。師次於項,假廷尉何楨節,使淮南,宣慰將士,申明逆順,示以誅賞。甲戌,帝進軍丘頭。吳使文欽、唐咨、全端、全懌等三萬餘人來救誕,諸將逆擊,不能御。將軍李廣臨敵不進,泰山太守常時稱疾不出,並斬之以徇。八月,吳將硃異帥兵萬餘人,留輜重於都陸,輕兵至黎漿。監軍石苞、袞州刺史州泰御之,異退。泰山太守胡烈以奇兵襲都陸,焚其糧運。苞、泰復進擊異,大破之。異之餘卒餒甚,食葛葉而遁,吳人殺異。帝曰:“異不得至壽春,非其罪也,而吳人殺之,適以謝壽春而堅誕意,使其猶望救耳。若其不爾,彼當突圍,決一旦之命。或謂大軍不能久,省食減口,冀有他變。料賊之情,不出此三者。今當多方以亂之,備其越逸,此勝計也。”因命合圍,分遣羸疾就谷淮北,稟軍士大豆,人三升。欽聞之,果喜。帝愈羸形以示之,多縱反間,揚言吳救方至。誕等益寬恣食,俄而城中乏糧。石苞、王基並請攻之,帝曰:“誕之逆謀,非一朝一夕也,聚糧完守,外結吳人,自謂足據淮南。欽既同惡相濟,必不便走。今若急攻之,損游軍之力。外寇卒至,表里受敵,此危道也。今三叛相聚於孤城之中,天其或者將使同戮。吾當以長策縻之,但堅守三面。若賊陸道而來,軍糧必少,吾以游兵輕騎絕其轉輸,可不戰而破外賊。外賊破,欽等必成擒矣。”全懌母,孫權女也,得罪於吳,全端兄子禕及儀奉其母來奔。儀兄靜時在壽春,用鍾會計,作禕、儀書以譎靜。靜兄弟五人帥其眾來降,城中大駭。

三年春正月壬寅,誕、欽等出攻長圍,諸軍逆擊,走之。初,誕、欽內不相協,及至窮蹙,轉相疑貳。會欽計事與誕忤,誕手刃殺欽。欽子鴦攻誕,不克,逾城降。以為將軍,封侯,使鴦巡城而呼。帝見城上持弓者不發,謂諸將曰:“可攻矣!”二月乙酉,攻而拔之,斬誕,夷三族。吳將唐咨、孫彌、徐韶等帥其屬皆降,表加爵位,稟其餒疾。或言吳兵必不為用,請坑之。帝曰:“就令亡還,適見中國之弘耳。”於是徙之三河。夏四月,歸於京師,魏帝命改丘頭曰武丘,以旌武功。五月,天子以并州之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之河東平陽八郡,地方七百里,封帝為晉公,加九錫,進位相國,晉國置官司焉。九讓,乃止。於是增邑萬戶,食三縣,諸子之無爵者皆封列侯。秋七月,奏錄先世名臣元功大勛之子了,隨才敘用。

四年夏六月,分荊州置二都督,王基鎮新野,州泰鎮襄陽。使石苞都督揚州,陳騫都督豫州,鍾毓都督徐州,宋鈞監青州諸軍事。

景元元年夏四月,天子復命帝爵秩如前,又讓不受。天子既以帝三世宰輔,政非己出,情不能安,又慮廢辱,將臨軒召百僚而行放黜。五月戊子夜,使冗從僕射李昭等發甲於陵雲台,召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尚書王經,出懷中黃素詔示之,戒嚴俟旦。沈、業馳告於帝,帝召護軍賈充等為之備。天子知事泄,帥左右攻相府,稱有所討,敢有動者族誅。相府兵將止不敢戰,賈充叱諸將曰:“公畜養汝輩,正為今日耳!”太子舍人成濟抽戈犯蹕,刺之,刃出於背,天子崩於車中。帝召百僚謀其故,僕射陳泰不至。帝遣其舅荀顗輿致之,延於曲室,謂曰:“玄伯,天下其如我何?”泰曰:“惟腰斬賈充,微以謝天下。”帝曰:“卿更思其次。”泰曰:“但見其上。不見其次。”於是歸罪成濟而斬之。太后令曰:“昔漢昌邑王以罪發為庶人,此兒亦宜以庶人禮葬之,使外內鹹知其所行也。”殺尚書王經,貳於我也。庚寅,帝奏曰:“故高貴鄉公帥從駕人兵,拔刃鳴鼓向臣所,臣懼兵刃相接,即敕將士不得有所傷害,違令者以軍法從事。騎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濟入兵陣,傷公至隕。臣聞人臣之節,有死無貳,事上之義,不敢逃難。前者變故卒至,禍同發機,誠欲委身守死,惟命所裁。然惟本謀,乃欲上危皇太后,傾覆宗廟。臣忝當元輔,義在安國,即駱驛申敕,不得迫近輿輦。而濟妄入陣間,以致大變,哀怛痛恨,五內摧裂。濟乾國亂紀,罪不容誅,輒收濟家屬,付廷尉。”太后從之,夷濟三族。與公卿議,立燕王宇之子常道鄉公璜為帝。六月,改元。丙辰,天子進帝為相國,封晉公,增十郡,加九錫如初,群從子弟未侯者封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固讓,乃止。冬十一月,吳吉陽督蕭慎以書詣鎮東將軍石苞偽降,求迎。帝知其詐也,使苞外示迎之,而內為之備。

二年秋八月甲寅,天子使太尉高柔授帝相國印綬,司空鄭沖致晉公茅土九錫,固辭。

三年夏四月,肅慎來獻楛矢、石砮、弓甲、貂皮等,天子命歸於大將軍府。

四年春二月丁丑,天子復命帝如前,又固讓。三月,詔大將軍府增置司馬一人,從事中郎二人,舍人十人。夏,帝將伐蜀,乃謀眾曰:“自定壽春已來,息役六年,治兵繕甲,以擬二虜。略計取吳,作戰船,通水道,當用千餘萬功,此十萬人百數十日事也。又南土下濕,必生疾疫。今宜先取蜀,三年之後,在巴蜀順流之勢,水陸並進,此滅虞定虢,吞韓並魏之勢也。計蜀戰士九萬,居守成都及備他郡不下四萬,然則餘眾不過五萬。今絆姜維於沓中,使不得東顧,直指駱谷,出其空虛之地,以襲漢中。彼若嬰城守險,兵勢必散,首尾離絕。舉大眾以屠城,散銳卒以略野,劍閣不暇守險,關頭不能自存。以劉禪之暗,而邊城外破,士女內震,其亡可知也。”征西將軍鄧艾以為未有釁,屢陳異議。帝患之,使主簿師纂為艾司馬以喻之,艾乃奉命。於是征四方之兵十八萬,使鄧艾自狄道攻姜維於沓中,雍州刺史諸葛緒自祁山軍於武街,絕維歸路,鎮西將軍鍾會帥前將軍李輔、征蜀護軍胡烈等自駱谷襲漢中。秋八月,軍發洛陽,大賚將士,陳師誓眾。將軍鄧敦謂蜀未可討,帝斬以徇。九月,又使天水太守王頎攻維營,隴西太守牽弘邀其前,金城太守楊頎趣甘松。鍾會分為二隊,入自斜谷,使李輔圍王含于樂城,又使步將易愷攻蔣斌於漢城。會直指陽安,護軍胡烈攻陷關城。姜維聞之,引還,王頎追敗維於強川。維與張翼、廖化合軍守劍閣,鍾會攻之。冬十月,天子以諸侯獻捷交至,乃申前命曰:

朕以寡德,獲承天序,嗣我祖宗之洪烈。遭家多難,不明於訓。曩者奸逆屢興,方寇內侮,大懼淪喪四海,以墮三祖之弘業。惟公經德履哲,明允廣深,迪宣武文,世作保傅,以輔乂皇家。櫛風沐雨,周鏇征伐,劬勞王室,二十有餘載。毗翼前人,乃斷大政,克厭不端,維安社稷。暨儉、欽之亂,公綏援有眾,分命興師,統紀有方,用緝寧淮浦。其後巴蜀屢侵,西土不靖,公奇畫指授,制勝千里。是以段谷之戰,乘釁大捷,斬將搴旗,效首萬計。孫峻猾夏,致寇徐方,戎車首路,威靈先邁,黃鉞未啟,鯨鯢竄跡。孫壹構隙,自相疑阻,幽鑒遠照,奇策洞微,遠人歸命,作籓南夏,爰授銳卒,畢力戎行。暨諸葛誕,滔天作逆,稱兵揚楚,欽、咨逋罪,同惡相濟,帥其蝥賊,以入壽春,憑阻淮山,敢距王命。公躬擐甲冑,龔行在罰,玄謀廟算,遵養時晦。奇兵震擊,而硃異摧破;神變應機,而全琮稽服;取亂攻昧,而高墉不守。兼九伐之弘略,究五兵之正度,用能戰不窮武,而大敵殲潰;旗不再麾,而元憝授首。收勍吳之雋臣,系亡命之逋虜。交臂屈膝,委命下吏,俘馘十萬積屍成京。雪宗廟之滯恥,拯兆庶之艱難。掃平區域,信威吳會,遂戢干戈,靖我疆土,天地鬼神,罔不獲乂。乃者王室之難,變起蕭牆,賴公之靈,弘濟艱險。宗廟危而獲安,社稷墜而復寧。忠格皇天,功濟六合。是用疇咨古訓,稽諸典籍,命公崇位相國,加於群後,啟土參墟,封以晉域。所以方軌齊魯,翰屏帝室。而公遠蹈謙損,深履沖讓,固辭策命,至於八九。朕重違讓德,抑禮虧制,以彰公志,於今四載。上闕在昔建侯之典,下違兆庶具瞻之望。

惟公嚴虔王度,闡濟大猷,敦尚純樸,省繇節用,務穡勸分,九野康乂。耆叟荷崇養之德,鰥寡蒙矜恤之施,仁風興於中夏,流澤布於遐荒。是以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狂狡貪悍,世為寇讎者,皆感義懷惠,款塞內附,或委命納貢,或求置官司。九服之外,絕域之氓,曠世所希至者,鹹浮海來享,鼓舞王德,前後至者八百七十餘萬口。海隅幽裔,無思不服;雖西旅遠貢,越裳九譯,義無以逾。維翼朕躬,下匡萬國,思靖殊方,寧濟八極。以庸蜀未賓,蠻荊作猾,潛謀獨斷,整軍經武。簡練將帥,授以成策,始踐賊境,應時摧陷。狂狡奔北,首尾震潰,禽其戎帥,屠其城邑。巴漢震疊,江源雲徹,地平天成,誠在斯舉。公有濟六合之勛,加以茂德,實總百揆,允厘庶政。敦五品以崇仁,恢六典以敷訓。而靖恭夙夜,勞謙昧旦,雖尚父之左右文武,周公之勤勞王家,罔以加焉。

昔先王選建明德,光啟諸侯,體國經野,方制五等。所以籓翼王畿,垂祚百世也。故齊魯之封,於周為弘,山川土田,邦畿七百,官司典策,制殊群後。惠襄之難,桓文以翼戴之勞,猶受錫命之禮,鹹用光疇大德,作范於後。惟公功邁於前烈,而賞闕於舊式,百辟於邑,人神同恨焉,豈可以公謙沖而久淹弘典哉?今以并州之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之河東平陽弘農、雍州之馮翊凡十郡,南至於華,北至於陘,東至於壺口,西逾於河,提封之數,方七百里,皆晉之故壤,唐叔受之,世作盟主,實紀綱諸夏,用率舊職。爰胙茲土,封公為晉公。命使持節、兼司徒、司隸校尉陔即授印綬策書,金獸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錫茲玄土,苴以白茅,建爾國家,以永籓魏室。

昔在周召,並以公侯,入作保傅。其在近代,酇侯蕭何,實以相國,光尹漢朝。隨時之制,禮亦宜之。今進公位為相國,加綠綟綬。又加公九錫,其敬聽後命。以公思弘大猷,崇正典禮,儀刑作范,旁訓四方,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道和陰陽,敬授人時,嗇夫反本,農殖維豐,是用錫公袞冕之服,赤舄副焉。公光敷顯德,惠下以和,敬信思順,庶尹允諧,是用錫公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公鎮靖宇宙,翼播聲教,海外懷服,荒裔款附,殊方馳義,諸夏順軌,是用錫公硃戶以居。公簡賢料材,營求俊逸,爰升多士,置彼周行,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嚴恭寅畏,底平四國,式遏寇虐,苛厲不作,是用錫公武賁之士三百人。公明慎用刑,簡恤大中,章厥天威,以糾不虔,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爰整六軍,典司征伐,犯命凌正,乃維誅殛,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JF弓十、JF矢千。公饗祀蒸蒸,孝思維則,篤誠之至,通於神明,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晉國置官司以下,率由舊式。

往欽哉!祗服朕命,弘敷訓典,光澤庶方,永終爾明德,丕顯餘一人之休命。

公卿將校皆詣府喻旨,帝以禮辭讓。司空鄭沖率群官勸進曰:“伏見嘉命顯至,竊聞明公固讓,沖等眷眷,實有愚心。以為聖王作制,百代同風,褒德賞功,有自來矣。昔伊尹,有莘氏之媵臣耳,一佐成湯,遂荷阿衡之號。周公藉已成之勢,據既安之業,光宅曲阜,奄有龜蒙。呂尚,磻溪之漁者也,一朝指麾,乃封營丘。自是以來,功薄而賞厚者,不可勝數,然賢哲之士,猶以為美談。況自先相國以來,世有明德,翼輔魏室,以綏天下,朝無秕政,人無謗言。前者明公西征靈州,北臨沙漠,榆中以西,望風震服,羌戎來馳,回首內向,東誅叛逆,全軍獨克。禽闔閭之將,虜輕銳之卒以萬萬計,威加南海,名懾三越,宇內康寧,苛慝不作。是以時俗畏懷,東夷獻舞。故聖上覽乃昔以來禮典舊章,開國光宅,顯茲太原。明公宜承奉聖旨,受茲介福,允當天人。元功盛勛,光光如彼;國土嘉祚,巍巍如此。內外協同,靡愆靡違。由斯征伐,則可朝服濟江,掃除吳會,西塞江源,望祀岷山。回戈弭節,以麾天下,遠無不服,邇無不肅。令大魏之德,光於唐虞;明公盛勛,超於桓文。然後臨滄海而謝支伯,登箕山而揖許由,豈不盛乎!至公至平,誰與為鄰,何必勤勤小讓也哉。”帝乃受命。十一月,鄧艾帥萬餘人自陰平逾絕險至江由,破蜀將諸葛瞻於綿竹,斬瞻,傳首。進軍雒縣,劉禪降。天子命晉公以相國總百揆,於是上節傳,去侍中、大都督、錄尚書之號焉。表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會潛謀叛逆,因密使譖艾。

鹹熙元年春正月,檻車征艾。乙丑,帝奉天子西征,次於長安。是時魏諸王侯悉在鄴城,命從事中郎山濤行軍司事,鎮於鄴,遣護軍賈充持節、督諸軍,據漢中。鍾會遂反於蜀,監軍衛瓘、右將軍胡烈攻會,斬之。初,會之伐蜀也,西曹屬邵悌言於帝曰:“鍾會難信,不可令行。”帝笑曰:“取蜀如指掌,而眾人皆言不可,唯會與吾意同。滅蜀之後,中國將士,人自思歸,蜀之遺黎,猶懷震恐,縱有異志,無能為也。”卒如所量。丙辰,帝至自長安。三月己卯,進帝爵為王,增封並前二十郡。夏五月癸未,天子追加舞陽宣文侯為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為晉景王。秋七月,帝奏司空荀顗定禮儀,中護軍賈充正法律,尚書僕射裴秀議官制,太保鄭沖總而裁焉。始建五等爵。冬十月丁亥,奏遣吳人相國參軍徐劭、散騎常侍水曹屬孫彧使吳,喻孫皓以平蜀之事,致馬錦等物,以示威懷。丙午,天子命中撫軍新昌鄉侯炎為晉世子。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縣獻靈龜,歸於相府。夏四月,孫皓使紀陟來聘,且獻方物。五月,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駕六馬,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虡宮懸,位在燕王上。進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女王孫爵命之號皆如帝者之儀。諸禁網煩苛及法式不便於時者,帝皆奏除之。晉國置御史大夫、侍中、常侍、尚書、中領軍、衛將軍官。

秋八月辛卯,帝崩於露寢,時年五十五。九月癸酉,葬崇陽陵,謚曰文王。武帝受禪,追尊號曰文皇帝,廟稱太祖。

史臣曰:世宗以睿略創基,太祖以雄才成務。事殷之跡空存,翦商之志彌遠,三分天下,功業在焉。及逾劍銷氛,浮淮靜亂,桐宮胥怨,或所不堪。若乃體以名臣,格之端揆,周公流連於此歲,魏武得意於茲日。軒懸之樂,大啟南陽,師摯之圖,於焉北面。壯矣哉,包舉天人者也!為帝之主,不亦難乎。

贊曰:世宗繼文,邦權未分。三千之士,其從如雲。世祖無外,靈關靜氛。反雖討賊,終為弒君。

譯文

景皇帝名師,字子元,是宣帝的長子。文雅有風采,沉著堅毅很有遠大的謀略。他年少時就留傳有好聲譽,和夏侯玄、何晏名望相同。何晏時常稱說:“差不多可以成就天下事的,是司馬子元。”魏景初年間,任散騎常侍,多次升官為中護軍。制定選用人才的方法,提拔人不超越他的功績,官吏無私情。宣穆皇后去世,景帝服喪以極端孝順聞名。

宣帝將要誅殺曹爽時,精心秘密謀劃,單獨跟景帝悄悄策劃,文帝不知道造件事,將要動手的前一天晚上才告訴他。之後派人窺視,景帝像平常一樣入睡,而文帝不能安然就寢。清晨在司馬門會集兵眾,景帝鎮靜內外,布置非常嚴整。宣帝說:“這個兒子終究真行啊。”當初,景帝暗地裹收留了三千名不怕死的士人,分散在百姓中,到逭時一個早晨就集合起來,眾人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裹來的。事件平息後,因為有功被封為長平鄉侯,食邑千戶,接著加封為衛將軍。等到宣帝死時,議政的人們都說:“伊尹已死,伊陟繼承事業。”天子任命景帝為撫軍大將軍輔佐朝政。

魏嘉平四年春正月,升為大將軍,加封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命令百官推舉人才,明確年少與年長者的尊卑,體恤窮困輿孤獨的人,清理被廢棄不用的人。諸葛誕、母丘儉、王昶、陳泰、胡遵任四方的都督,王基、州泰、鄧艾、石苞掌管州郡,盧毓、李豐掌管選舉,傅嘏、虞松參預出謀劃策,鍾會、夏侯玄、王肅、陳本、孟康、趟酆、張緝參預朝議,四海傾心嚮往,朝廷內外恭敬。間或有請求改變制度的人,景帝說:“‘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順從上帝的法度去做’,這是人所讚美的。三代祖先的典章制度,是應當遵守的;假如不是有戰爭,不能隨意更改。”

五年夏五月,吳國太傅諸葛恪包圍新城,朝廷的議論擔心他分兵侵犯淮泗,打算守衛各水路口岸。景帝說:“諸葛恪新近在吳國得到權勢,想求得一時的好處,聚兵於合肥,希望僥倖得手,沒有精力再在青徐找麻煩。再說水路口岸不是一個,多守衛就用兵多,少守衛又不足以抵禦敵寇。”諸葛恪果然在合肥集中兵力,最終正像景帝所推測的那樣。景帝便派鎮東將軍毋丘儉、擾塑刺史塞筮等人抵禦敵軍。旦丘儉、塞筮請求出戰,景帝說:“諸葛恪全力深入我方,把軍隊置於險境,他們的鋒芒難以抵擋。再說新城既小又堅固,敵軍進攻也難以攻克。”於是命令眾將領高築營壘來防守。相持了幾個月,諸葛恪攻城的力量耗盡,死傷超過半敷。景帝就命令文斂督率精銳部隊奔赴合榆,攔截敵軍的退路,毋旦俊率眾將領作為後繼。譴姜監因恐懼而逃跑,塞筮迎上去攻擊,大敗敵軍,斬敵萬餘。

正五元年春正月,天子與中書令李豐、皇后之父光祿大夫張緝、黃門監蘇鑠、永寧署令樂塹、冗從僕射劉直里等人謀劃用太常星±婁塞代替景帝輔佐朝政。景帝秘密知道此事,派舍人王羨用車去迎接奎豐。奎豐被迫,跟隨王董來見基童,墾童列舉他的罪過。奎豐知道禍已臨頭,於是肆意辱罵。景帝憤怒,派勇士用刀頭的鏢打死了他。逮捕夏侯玄、張緝等人,都減了三族。

三月,婉言勸天子廢黜皇后張氏,天子於是下詔書說:“奸臣李豐等人慣聽讒言,任用奸邪,暗地圖謀兇險邪惡。大將軍督察敬奉上天的法規,把他們付諸刑法。周勃降服呂氏,霍光擒獲上宣的功績,難以超過。給大將軍增加食邑九千戶,加上以前的共四萬戶。”景帝推辭不接受。

天子因為夏侯玄、張緝被誅殺,自己深感不安全。而量查也擔心引起災禍,秘密謀劃廢黜重立天子,便暗地裹婉言勸諫魏永寧太后。秋九月甲戌,太后下令說:“皇帝年齡已大,不能親自治理紛繁的政務,沉溺於內宮寵幸,沉迷褻狎於女色,每天接近藝人戲子,放縱他們的醜惡行為,迎來后妃的家人留宿在內宮,毀壞了人與人之間的道德,擾亂了男女的節操。又被一群小人脅迫,將要危害國家,不能繼承供奉宗廟。”景帝召集群臣聚會商議,流著淚說:“太后的命令是這樣,大家對王室怎么辦呢?”大臣們都說:“伊尹流放太甲來使殷安寧,霍光廢黜昌邑王來使漠安定,權衡輕重,穩定國家,以便使四海清平。殷、漢兩代在古時候這樣做了,明公在今天也應當這樣做,今天的事,全聽從明公的命令。”景帝說:“大家對我的期望深重,我怎么敢迴避呢?”於是與眾臣一起奏告太后說:“臣下聽說天子是救助養育人民的,是使天下長久安定的。皇帝年齡已經大了,不能親自治理紛繁的政務,每天讓小戲子郭懷、袁信等人袒露身體淫亂遊戲。又在廣望觀下裝扮遼東妖冶的婦人,路人都遮住雙眼。清商令令狐景勸諫皇帝,皇帝燒鐵器燙他。太后遇到合陽君的喪事,皇帝像往常一樣嬉笑娛樂。清商丞龐熙勸諫皇帝,皇帝不聽。太后回到北宮,殺了張美人,皇帝很是怨恨。龐熙勸諫,皇帝惱怒,又用彈弓彈射龐熙。每逢文書送入,皇帝不看。太后命令皇帝在式乾殿講學,皇帝又不依從。他不能繼承皇家世系。臣下請求依照漢代霍光的做法,收回皇帝的印璽,讓他以齊王的身份回封地。”太后準奏,有關官員用牛、羊、豬三牲做祭品書寫簡策上告宗廟,齊王登上皇家侍從車,大臣們跟隨到西掖門。景帝哭泣著說:“我的祖先受了歷代的特殊待遇,先帝臨死,用遣韶相托,我有愧於重任,不能勸善規過。諸位公卿大臣,思用古代典章,為國家長遠考慮,寧可背棄皇帝本人,也要使皇家宗廟受祭祀。”於是派使者持符節護送,住在河內的重門,誅殺郭懷、袁信等人。

當天,和群臣商議立新君。景帝說:“當今天下沒有清平,兩個敵國在爭強鬥勝,四海的君主,必是賢明聖哲的人。彭城王曹據,是太祖的兒子,論賢明,他仁愛聖明公允;論年紀,他在皇室中是長兄。皇帝的位置至關重要,沒有他那樣的才幹,不足以平定救助天地四方。”於是和群臣奏報太后。太后認為彭城王是先帝的叔父,不符合宗法制度的秩序,那么烈祖的世系就永遠無人繼承了。束海定王,是明帝的弟弟,打算立他的兒子高貴鄉公曹髦。景帝堅持爭辯未果,便依從了太后的命令,派人在元城迎來高貴鄉公立為皇帝,改年號叫正元。天子接受印璽時懶散,腳抬得很高,景帝聽說後感到擔憂。等到將舉行大朝會,景帝訓導天子說:“聖明的君王看重開端,端正根本敬肅初始,這是古人所謹慎的。明天面對大朝會,萬眾瞻仰皇上端莊的容貌,公卿傾聽悅耳的聲音。《詩經》說:‘展示給人們的是不輕佻,這是可供效法的。《易經》說:‘說出的話好,那么千里之外有人回響。’雖然禮儀周全完備,還應當加上恭敬謹慎,以符合四海的仰望。”

癸巳,天子下詔書說:“我聽說創立基業的國君,必須有得力的臣子;遵守成法的帝王,也須依賴能匡正輔佐的大臣。因此,周文王、周武王憑藉旦堂、醜公使承受天命的功續顯揚,旦宣王倚靠山盧享有中興的業績。大將軍世代擁有美德,順應天時輔佐朝政。國家遭受上天降下的兇險,皇室多有災難,齊王在皇位,不依照遵循法典。大將軍履行正義秉執忠誠,來安寧華夏,匡正百官,統管庶事。內摧毀盜匪暴虐,外平定奸佞亂臣,太陽偏西仍因為國事而勞苦,操勞不分晝夜。道德聲望光照上下,功勳業績散布四方。深切思考宏大的議論,首先建立明智的策略,權衡輕重,安定國家,幫助我登上皇位,宗廟獲得安寧,萬民慶幸依賴。伊摯保護治理殷邦,公旦安寧壟,都無法超過大將軍。我非常讚許他。道德高的人地位尊貴,功勞大的人俸祿豐厚,這是從古到今都通行的道理。封大將軍為相國,增加食邑九千戶,併入以前的共四萬戶;升號為大都督,假黃鐵,入朝不必邁小碎步,奏報事情不必自報姓名,可佩劍穿鞋上殿;賜錢五百萬,帛五千匹,以此表彰大功。”景帝堅決辭掉相國的職位。

又上書訓誡天子說:“荊山的玉璞雖美,但不雕琢不成寶物;顏回、冉有的才學雖高,不學習就不能擴充他們的知識。仲尼說:‘我不是一生下來就知道事理的人,而是愛好古代的東西而勤勉地探求的人。,上溯黃軒以來五代的君主,沒有一個不是有所遵循的。顓頊從綠圓那裹受教育,高辛向柏招問道。到了周成王,有周公旦、呂望作輔佐,因而能分辨經書的章句主旨,安於正道樂於事業。像這樣,那么君王之道在上顯明,庶民百姓在下順從。刑法被擱置不用的盛世,實在由此而來。應該遵循先王不恥下問的精神,讓講經誦詩的事時常聽說,經典的話每天在身旁陳述。”當時天子很愛華麗侈靡,景帝又勸諫說:“剛剛涉足朝政,應該崇尚簡樸。”天子一併恭敬地採納。

十一月,有白色雲氣瀰漫天空。

二年春正月,有彗星出現在吳楚的分野,消失在西北上空。

鎮東大將軍母丘儉、揚州刺史文欽起兵作亂,假託太后命令在郡國傳送檄文,設立祭壇在西門外盟誓,各派四個兒子在吳國做人質來請求救助。二月,母丘儉、文欽率領六萬兵眾,渡淮河向西進兵。景帝會聚公卿謀劃征討的計策,朝廷的議論多數認為可以派遣眾將出兵,王肅及尚書傅嘏、中書侍郎鍾會勸景帝親自出征。戊午,景帝統率中軍步兵騎兵十餘萬人去征討。日夜兼程,召集三方的軍隊,大規模會聚在陳許的郊野。

甲申,駐在滁橋,母丘儉手下將領史招、李續先後來投降。毋丘儉、文欽移兵到項城,景帝派遣荊州刺史王基進兵占據南頓來逼迫毋丘儉。景帝高築壁壘,等待束面軍隊的集結。眾將請求進軍攻打項城,景帝說:“諸位衹知其一,不知其二。淮河以南的將士本來沒有反叛的意思。況且冊丘儉、文欽想走縱橫家的路,學習張儀、蘇秦的學說,認為遠近必定回響。然而發動叛亂的時候,淮河以北不依從,史招、李續先後瓦解。內部不順從,外部背叛,自知必定失敗,被困的野獸想要決鬥,迅速交戰更合他們心意。雖說必定克敵,但傷人也多。再說母丘儉等人欺騙將士,十分狡詐善變,稍稍與他們相持一段時間,騙局自然會敗露,這樣就能不戰而勝。”於是派遣諸葛誕督率豫州諸軍從安風向壽春進兵,征東將軍胡遵督率青、徐諸軍向譙宋之間出兵,切斷叛軍退路。

基帝屯兵於汝陽,派遣兗州刺史鄧艾督率泰山諸軍進駐樂嘉,示弱來誘敵。文欽進軍將攻打鄧艾,景帝秘密派兵,徑直奔赴樂嘉,與文欽相遇。文欽的兒子文鴦,十八歲,在三軍中最為勇猛,對文欽說:“趁對方立足未穩,請登上城牆擂鼓吶喊,可以擊敗對手。”然後按計謀行事,三次吶喊而文欽不能回響,文鴦退兵,一起引兵向東。量帝對眾將說:“文欽逃跑了。”命令派精銳部隊追擊文欽。眾將都說:“文欽久經沙場,文鴦年輕有銳氣,引軍入項城,並沒有失利,必不會逃走。”景帝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塞盡三次擊鼓,塞趑不回響,他們的氣勢已經衰竭,不逃走還等什麼?”文欽將要逃走,文蠢說:“不先打掉敵軍銳氣,是不能走的。”於是與十餘名驍勇的騎兵攻入景帝軍隊的陣地,所向披靡,然後引兵撤離。景帝派左長史司馬璉督率八千精壯騎兵從側翼追敵,派將軍樂紼等督率步兵為後繼。等到了沙陽,多次攻破文欽的軍陣,射出的箭密集如下雨,文欽頂著盾牌逃奔。大破敵軍,眾人都扔下兵器投降,文欽父子與部下逃跑去保璽城。旦旦儉聽說塞麩戰敗,拋棄眾人連夜逃往淮河以南。安風津都尉追上母丘儉,殺了他,把旦丘傖的首級傳到京都。塞筮於是投奔呈國,淮南平定。

當初,景帝眼睛上長了瘤子,讓醫生割除。塞蠢進攻時,量童因受驚嚇眼珠進出。怕六軍因此恐慌,把頭蒙在被裹,疼痛得受不了,把被子都咬破了,然而左右沒人知道此事。閏月病勢加重,讓塞童總管諸軍。辛亥,死於許昌,時年四十八歲。

二月,基童喪車從注旦到了京都,天子身穿素服親臨弔喪,下韶說:“公有救助天下安寧國家的勳績,有平定禍患動亂的功勞,再加上是為國事而死,應增加特殊的禮遇。命令公卿商議喪制。”有關官員商議認為,景帝的忠心安定了國家,功業救助了天下,應該依照霍光的先例。追加大司馬的稱號加在大將軍前,增加食邑五萬戶,謐號武公。文帝上表辭讓說:“臣下已故的父親不敢接受丞相相國九命的禮遇,已故的兄長不敢接受相國的高位,完全是因為太祖曾經任過丞相一職。如今謐號輿武帝、文帝相同,必定令人惶恐。過去蕭何、張良、霍光都有挽救時局輔佐國君的功績,蕭何的謐號是文終,張良的謐號是文成,霍光的謐號是宣成。如果一定要以文武作為謐號,請依照蕭何等人的先例來加贈。”天子下詔應允,定謐號為忠武。晉國建立以後。追加尊號為景王。武帝接受憚讓,追尊號為景皇帝,山陵叫峻平,宗廟稱為世宗。

文皇帝名昭,字子上,是景帝的同母兄弟。魏景初二年,被封為新城鄉侯。正始初年,任洛陽典農中郎將。時值魏明帝奢侈之風的後期,文帝免除苛刻繁瑣,不占農時,百姓十分高興。轉任散騎常侍。

大將軍曹爽討伐蜀國的時候,任命文帝為征蜀將軍,作夏侯玄的副手出兵駱谷,駐在興勢。蜀將王林夜襲文帝的軍營,文帝躺著不動。王林退兵,文帝對夏侯玄說:“費樟占據險阻來抵抗堅守,我們進兵無法交戰,強攻又不行,應該趕快回師,以後再考慮。”曹爽等人引兵回撤,費樟果然引兵追逐直奔三嶺,經過爭奪險阻魏軍才得以通過。於是還朝,官拜議郎。等到誅殺曹爽時,率眾人保衛二宮,因有功增加食邑一千戶。

蜀將姜維進犯隴西時,征西將軍郭淮從長安出兵禦敵。提升文帝為安西將軍、持節,屯兵於關中,為諸軍節度。郭淮在曲地攻擊姜維的副將句安,長時間不分勝負。文帝於是進兵占據長城,南奔駱谷來迷惑敵軍。姜維恐懼,退兵守南鄞,句室的軍隊斷絕了後援,率領眾人來投降。文帝轉任安束將軍、持節,鎮守許昌。

到大軍討伐王浚時,文帝督察淮北諸軍事務,率領軍隊在項地會師。增食邑三百戶,暫授金印紫綬。不久提升為都督,統率征東將軍胡遵、鎮東將軍諸葛誕討伐吳國,在束關交戰。兩軍打丁敗仗,獲罪失去侯爵。

蜀將姜維又進犯隴西,揚言要攻打狄道。派文帝暫兼征西將軍,駐在長安。雍州刺史陳泰打算在敵來之前占據狄道,文帝說:“姜維攻打羌,收取了羌的人質,聚集糧草建完了軍需庫,然後又轉道行軍到造裹,正是想要了結塞外羌部落的事,作為以後的資本。假如真要攻打狄道。怎么肯宣揚暴露,讓外人知道?如今揚言要出兵,這是打算班師了。”姜維果然燒了軍營撤走。正趕上新平羌胡部族叛亂,文帝打敗了他們,於是在靈州炫耀兵力,北方敵人震驚恐懼,叛亂的人都投降了。因為有功重新被封為新城鄉侯。

高貴鄉公被立為國君時,因塞童參與了制定策謀,被進封為高都侯,增封食邑二乾戶。

坦丘儉、文欽叛亂時,大軍東征,文帝兼中領軍,留下鎮守洛陽。

等到景帝病重時,文帝從京都去探視,被任為衛將軍。景帝死,天子命令文帝鎮守許昌,尚書塑率領六軍返回京師。塞童採用垡邐及鍾盒的策略,自己率軍返回。到了洛陽,升為大將軍,加侍中,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輔佐朝政,佩劍穿鞋上殿。文帝堅決推辭不接受。

苴靈元年春正月,加封大都督,奏事不必報姓名。夏六月,加封為高都公,封地方圓七百里,外加九錫,賜斧鈸,進封為大都督,佩劍穿鞋上殿。又堅決推辭不接受。秋八月庚申,加假黃鐵,增封三個縣。

二年夏五月辛未,鎮東大將軍諸葛誕殺了揚州刺史鑾繼,在進南作亂,派遣兒子諸葛靚去吳國作人質以請救兵。商議的人們請求迅速討伐他。塞童說:“譴姜涎因為看到旦旦儉輕兵疾進而覆滅,如今必定勾結吳國,這使得他兵力加大而行動遲緩。我們當與四方同心協力,用全勝制伏諸葛誕。”於是上表說:“過去黥布叛亂,漢高擔親自征討;隗囂背逆,光亘游西討;烈祖明皇童戰車頻繁出動。這些都是為了激奮宣揚氣勢,顯耀威風武力。陛下應該暫時親臨戰場,使將士們得以憑仗天子的威名。如今諸軍約五十萬人,以多擊少,戰無不勝。”

秋七月,事奉天子及皇太后一同束征,在青、徐、荊、豫徵兵,又徵集了一部分關中的流動部隊,都會合於淮北。軍隊駐紮在項,令廷尉何楨持符節,出使淮南,對將士們宣示撫慰,申明叛逆輿忠順,誅罰與賞賜等。甲戌,文帝進軍到丘頭。吳國派文欽、唐咨、全端、全憚等三萬餘人來救援諸葛誕,諸將迎擊,抵擋不住。將軍李廣面對敵人不進,泰山太守常時稱病不出門,一併殺掉示眾。

八月,吳國將領朱異率兵萬餘人,把輜重留在都陸,輕兵到達黎漿。監軍石苞、兗州刺史州泰抵禦吳軍,朱異退兵。泰山太守胡烈出奇兵襲擊都陸,焚燒了吳軍的糧草車輛。石苞、州泰又向朱異進擊,大敗敵軍。朱異剩下的士卒餓極了,吃葛草葉子然後逃跑,吳國人殺了朱異。文帝說:“朱異未能到壽春,不是他的罪過,而吳國人殺了他,正是想以此來向壽春方面謝罪,從而堅定諸葛誕守城的信念,使他仍然期望著救兵。如果諸葛誕不是這樣,他將會突圍,拼一時的你死我活。或者認為大軍不能持久圍困,於是減省糧,期待著有其他變化。估計敵兵的情勢,出不了這三種。如今應當多方面迷惑他們,防備他們逃跑,這是打勝仗的計謀。”於是命令合攏包圍圈,分批派遣病弱者去淮北取得給養,開倉分給軍士大豆,每人三升。文欽聽到訊息,果然高興。文帝更加顯示出兵力虛弱的樣子,多次行使反問計,揚言吳國救兵快要到了。諸葛誕等人更加寬心任意吃喝,不久城中缺糧。石苞、王基一同請求攻打,文帝說:“諸葛誕謀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聚集糧食修治守備,對外勾結吳國人,自以為足以占據淮南。文欽既然是同惡相助,必定不會輕易逃走。如今假若急切進攻,有損流動部隊的實力。外寇突然到來,裹外受敵,這是危險的道路。現今三個叛賊在孤城中聚在一起,上天或許將使他們同時遭受殺戮。我們應當用長遠的策略牽制敵人,衹需堅守三面。如果敵人從陸路來,軍糧一定少,我們用裝備輕便行動迅速的騎兵斷絕他們的中轉運輸,可以不交戰而打敗外來敵人。外敵被擊敗,文欽等人必定成俘虜。”全惲的母親,是孫權的女兒,得罪了吳國,全端的侄子全樟及全儀帶著他母親來投奔。全儀的兄長全靜當時正在壽春,採用鍾會的計謀,假造全樟、全儀的書信來欺詐全靜。全靜兄弟五人率手下人來投降,壽春城中大為驚恐。

三年春正月壬寅,諸葛誕、文欽等出城攻打圍城軍隊,各軍迎擊,打跑了他們。起初,諸葛涎輿塞斂內部不相融洽,到了處境窘迫時,轉相猜疑。恰逢文欽與諸葛誕商議事情時意見不一,盞姜涎持刀殺了塞麩。塞筮的兒子塞盞進攻盞姜誕,不勝,出城投降。以他為將軍,封侯,派文鴦繞城呼喚。文帝看見城上拿弓的人不放箭,對眾將說:“可以攻城了。”

二月乙酉,攻城並奪取了城池,殺諸葛誕,滅三族。吳國將領唐咨、孫曼、孫彌、徐韶等人率領他們的部屬都投降,表彰加封爵位,救濟飢餓傷病的人。有人說吳國兵士必定不會為魏國效力,請求活埋了他們。文帝說:“即使他們逃回昱璽,正好顯示我中原國家的大度。”於是把他們遷徙到三河。

夏四月,回到京師,魏帝命令把丘頭改名為武丘,用以表彰武功。

五月,天子把并州的太原、上黨、西河、樂堊、逝璺、壓旦,旦蛆的眯、至擾八個郡,方圓七百里,封給塞壹並封為晉公,加賜九錫,進宮為相國,在置璽設定官府。塞童九次辭讓,才作罷。於是增加食邑一萬戶,收三個縣的賦稅,兒子們沒有爵位的都封為侯。

秋七月,奏請天子錄用先朝名臣及有大功勳者的子孫,根據才能任用。

四年夏六月,分割荊州設定兩個都督,王基鎮守麥嚶,;嶇鎮守襄區。派亘苞任撾真都督,齷任齟都督,鰱任曲都督,曲監剴諸軍事。

基五元年夏四月,天子又下令給文帝以前的爵位俸祿,又辭讓不接受。天子既因為文帝三代輔佐朝政,政令不是自己發出,因此於心不安,又顧慮被廢受辱,將親臨大殿前召集百官放逐罷黜文帝。

五月戊子夜,派冗從僕射李昭等人在陵雲台發兵,召侍中王沈、散騎常侍王業、尚書王經,拿出懷中的黃絹韶書給他們看,戒嚴等待天亮。王沈、王業急速向文帝報告,文帝召集護軍賈充等人做了準備。天子知道事情泄露,率手下人攻打相府,宣稱有叛逆要討伐,誰敢妄動誅殺全族。相府的兵將住手不敢交戰,買充喝斥諸將說:“司馬公供養你們這些人,正是為了今天啊!”太子舍人成濟抽出戈進擊車駕,刺天子,從後背刺出,天子死在車中。

文帝召集百官商討這次變故,僕射陳泰不到場。文帝派遣他的舅舅荀頡用車接他來,引入密室,文帝對他說:“玄伯,天下將對我怎么樣呢?”陳泰說:“衹有腰斬賈充,否則無法向天下謝罪。”文帝說:“卿再考慮一下其他的方法。”陳泰說:“我祇看到其上策,看不到其次。”於是歸罪於成濟而殺了他。太后下令說:“過去漢昌邑王因罪被廢為百姓,這個人也應該用百姓的禮節埋葬他,使朝廷內外都知道他所做的事。”殺掉尚書王經,因為對自己有不忠之心。

戊申,文帝奏報說:“已故的高貴鄉公率領手下兵馬,拔刀擊鼓沖向我的住宅,臣不敢動武交戰,當即命令將士不許傷害人,違反命令的人當按軍法處置。騎督成悴的弟弟太子舍人成濟沖入兵陣,殺傷高貴鄉公以致死亡。臣知道做臣的節操,應死而盡忠;事奉君主之大義,不敢逃避災難。前發生的變故來得突然,災禍如同箭在弦上,我真想把命交出來等死,全聽命運裁決。然而考慮到這次策謀,是要對上危及皇太后,顛覆宗廟。臣愧當大臣之首,大義在於安定國家,因而就不斷告誠,不許迫近皇帝車駕。而成濟衝進陣中,以致發生大變故,我哀傷痛苦悔恨,五臟俱裂。成濟乾犯國君擾亂法紀,判死罪也抵償不了罪過,就捉他的家屬,交付給廷尉。”太后聽從,滅了成濟三族。與公卿商議,立燕王曹宇的兒子常道鄉公曹璜作皇帝。

六月,改年號。丙辰,天子升任文帝為相國,封為晉公,增加十個郡,像當初一樣加賜九錫,那些叔伯兄弟子侄中還沒封侯的封為亭侯,賜錢千萬,帛萬匹。文帝堅決辭讓,才作罷。

冬十一月,吳國吉陽都督蕭慎寫信給鎮東將軍亘苞假意投降,請求接應。文帝知道他是欺詐,讓石苞表面迎接,暗中做好準備。

二年秋八月甲寅,天子派太尉高柔授給文帝相國的官印,派司空鄭沖送給晉公象徵分封的茅土及九錫,文帝堅決辭讓。

三年夏四月,肅慎來奉獻楛矢、石磐、弓甲、貂皮等,天子命令送到大將軍府。

四年春二月丁丑,天子又像以前一樣任命塞童,又堅決辭讓。

三月,下詔書命大將軍府增置司馬一人,從事中人,舍人十人。

夏,塞壺將討伐星厘,於是和眾人謀劃說:“自從平定壽春以來,六年沒有戰事,訓練士卒,修繕兵器,準備消滅兩個敵國。如果謀劃攻取吳厘,要造戰船。疏通河道,當需用千餘萬人工,這是十萬人一百多天的事。再說南方地勢低下潮濕,必定會產生瘟疫疾病。如今應當先攻取蜀國,三年之後,可從旦蜀順流而下,水陸一同出擊,這是消滅盧平定墮,吞掉韓兼併球的形勢啊。算計星厘戰士有九萬人,居守成都及守備其他郡的不下四萬,這樣一來剩下的兵力不過五萬。假如在查生纏住差雄,使他不能顧及東部,兵力直指堅釜,從里厘空虛的地方出擊,偷襲漢生。他們如果據城守險,兵力必定分散,首尾分離難以相顧。率大軍來血洗城市,分散精兵去占領郊野,塞蟈來不及據守,開頭不能自保。以劉塑的愚昧,加上邊境城池被攻破,朝內官員女眷震驚恐懼,星厘的滅亡足可以推測的了。”征西將軍塑墓認為沒有機會可乘,屢次陳述不同意見。塞童為此憂慮,派主簿師纂任鄧艾的司馬,以此曉諭他,塑墓造才接受了命令。於是徵集各地兵員十八萬,派塑塞從曲堇兵出查主攻打差維,雍州刺史諸葛緒從祁山出兵駐在武街,斷絕姜維的退路,鎮西將軍鍾會率前將軍李輔、征蜀護軍胡烈等人從駱谷襲擊漢中。

秋八月,在洛陽發兵,大賞將士,列陣誓師。將軍鄧敦提出蜀國不宜討伐,文帝殺了他示眾。

九月,又派天水太守王頎攻打姜維的營壘,派隴西太守牽弘在正面攔擊,金城太守楊欣奔赴甘松。鍾會分兵兩路,從斜谷進擊,派李輔在樂城包圍王含,又派部將易愷在漢城攻擊蔣斌。鍾會直趨陽安,護軍胡烈攻下關城。姜維聽說後,引兵回撤,王頎追擊並在彊川打敗姜維。姜維輿張翼、廖化合軍守衛劍閣,鍾會攻打劍閣。

冬十月,天子因諸侯紛紛呈上戰利品,於是重申以前的命令說:我德行不高,繼承了帝位,繼續我祖宗的偉業。碰上國中多難,對祖宗教誨不能光大。過去奸臣叛逆屢次作亂,四方敵寇欺侮我國,我十分害怕國家淪喪,從而毀掉三代祖先的大業。

公有德望,舉止明哲,明察公允識廣謀深,展示武功文才,世代作天子保傅,輔佐皇家。不避風雨在外奔波,應戰征伐,為王室操勞,已有二十多年。輔助前人,屢次決斷大政,能制止不端行為,安定國家。等到毋丘儉、文欽作亂時,公安撫救助大眾,受命起兵,統率軍隊有方,因此淮河兩岸得以平定安寧。以後巴蜀屢次侵擾,西部不安寧,公出奇謀指點授意,千里之外取得勝利。段谷之戰,抓住戰機大獲全勝,斬將拔旗,殺敵數以萬計。孫峻擾亂中原,進犯徐方,公戰車出發,威力先行,黃鈸還沒打開,敵人已經鼠竄。孫壹結怨,自相疑忌,公深奧的分析如明鏡遠照,神奇的策謀洞察細微,遠方人歸順,於是授予他精銳士卒,在軍隊中盡力。等到諸葛誕犯叛逆的滔天大罪,在揚楚舉兵,文欽、唐咨逃避刑罰和諸葛誕狼狽為奸,率領著叛賊進入壽春,憑藉著淮河山川的險阻,大膽抗拒王命。公親披盔甲,恭敬地執行上天的刑罰,計謀玄妙,決策英明,遵奉時令晦朔。出奇兵猛烈攻擊,於是朱異被摧毀;以神奇的變化捕捉戰機,於是全琮順服;平定騷亂,攻打昏昧,就是高牆也無法據守。兼有九伐的宏大謀略,探求戰爭的勝敗。憑著善戰而不好戰,大敵或殲滅或潰散;戰旗不必揮動兩次,首惡就掉了腦袋。收降強吳的俊臣,俘獲逃亡的罪犯。有的屈膝投降,有的聽命於慈璽小吏,俘虜斬殺的有十萬人,屍首堆積成山。洗刷了宗廟先前的恥辱,拯救萬民的艱難。掃平了邊境,威風伸張到了吳會,於是收起兵器,安定我國的疆土,天地鬼神,沒有不安定的。從前王室的災難,變故出白宮室內部,幸賴公的威靈,度過了艱險。宗廟轉危為安,國家從敗亡又走向安寧。公忠誠上達皇天,功高天地。因此訪求古訓,考查典籍,命公登位相國,地位在列侯之上。把古代置的地域分封給公,以此來比擬齊疊,從而做皇室的支柱與屏障。而公十分謙遜退讓,堅決推辭策命,以至於八九次之多。我恐怕違背了謙讓的美德,因而抑制禮法枉屈制度,來顯揚公的志向,到今天已有四年。對上有損當初封侯的典法,對下違背了萬民的殷切期望。

公對王法嚴肅恭敬,闡發大道,崇尚純樸,節省徭役費用,務農勸農,九州地域康泰安定。老年人感受到崇敬奉養的美德,鰥夫寡婦蒙受到憐憫體恤的恩施,仁義之風在中原興盛,散布的恩德遍及遙遠的地方。因此束夷西戎,南蠻北狄,狂暴狡猾貪婪兇悍,世代做強盜仇敵的人,都感懷仁義恩惠,敲門來依附,有的聽命納貢,有的請求設定官府。九服之外,絕遠地域的百姓,當代人跡鮮至之地,都漂洋遇海來上貢,鼓舞王德,前後來的人有八百七十多萬。海角幽遠之處,沒有不順服的;即便是西域旅人也遠途納貢,莖塞輾轉翻譯,沒有超出此義。思慮著輔翼我皇帝,對下匡正萬國,思慮著安撫異域,平定四面八方。因為庸蜀尚未臣服,蠻荊還在作亂,公潛心謀劃,獨自決斷,整頓軍隊,經營武備。選擇訓練將帥,教授他們已定好的策謀,然後開始跨入賊寇的境域,順應天時,將他們摧毀攻陷。狂暴的敵人向北逃奔,首尾震恐潰散,擒獲他們的首領,血洗他們的城邑。巴漢驚懼,長江源頭烏雲消散,萬事安排妥帖,全在此舉。公有救助天地四方的功勳,再加上美德,確實能總領百官,從而治理各種政務。公重視五常來推崇仁義,弘大六典來敷陳古訓。晝夜恭敬,早晚辛勞謙遜,就是尚父輔佐文王武王,周公勤勞於王室,也無法超過公。

從前先王選建美德,光大諸侯,劃分都城,丈量田野,方圓制度分為五等。以此分封領地作為藩籬和羽翼,使福祚流傳百世。因此齊魯的封地在周為大,山川原野,都城轄地七百里,機構典章,制度與眾諸侯不同。惠王襄王遇難,桓公文公因保駕擁戴的功勞,受到了九錫策命的禮遇,全是為了要光大宏德,為後世作出典範。公的功勞超過了前代的勛臣,而賞賜卻不合於舊典,屢次推辭封邑,入神都感到遺憾,怎能因為公的謙遜而長久違背大典呢?今天把并州的太原上黨、西河、樂平、新興、雁門,司州的河東、平陽、弘農,雍州的馮翊共十個郡,南到華,北到陘,束到壺El,西到黃河,總共方圓七百里,都是晉國過去的土地,唐叔接受了逭片土地。世代做盟主,實際上管理著中原,以遵循以往的職責。因而賜逭片土地給公,封公為晉公。命令使持節、兼司徒、司隸校尉陔即授公官印策書,金獸符第一至第五,竹使符第一至第十。賜給公玄土,用白茅包裹,建立你的封國,從而永遠做魏國王室的屏障。過去在且公醜公的時候,都是以公侯的身份,入朝作保傅。在近代,鄙侯蕭何以相國的身份,協助治理漢朝。這是順隨天時的制度,在禮法上也是適宜的。今天提升公的官位為相國,加綠紋綬。又加公九錫,敬聽後命。由於公思慮弘揚大道,崇敬典章禮法,遵循法度,作出典範,成為四方的榜樣,因此賜公大格、戎轄各一駕,牡馬八匹。公的道行順應天地,崇敬天授人命,農夫返回田地,農業養殖業豐盛,因此賜公袞冕之服,配上赤舄鞋。公傳布顯赫的德行,用謙和施惠下人,崇敬誠信思慮忠順,官民和美信實,因此賜公軒懸之樂、六佾之舞。公鎮撫平定宇宙,輔翼傳播聲威教化,海外歸向順服,遠方誠心依附,異域慕義,諸侯順從,因此賜公紅漆大門用於居所。公選擇衡量賢才,搜求尋覓能士,提拔了多人,置身於我朝官員行列,因此賜公納陛登殿。公嚴肅恭順敬畏,平定四國,遏制敵寇暴虐,苛刻虐害不再興起,因此賜公勇猛武士三百人。公用刑明察慎重,公允不濫,彰明天威,糾殺反叛,因此賜公鈇鐵各一。公整治六軍,主持征伐,冒犯天命超越正道的,都遭誅戮,因此賜公彤弓一張、彤矢百枝,旅弓十張、轅矢千枝。公禮敬祖先,孝心可作榜樣,篤厚真誠至極,神明知曉,因此賜公櫃鬯一卣,配上珪瓚。晉國官府的設定,一切按以前的制度。

可敬佩啊!應恭敬服從我的命令,弘揚古訓典章,光芒照亮四方,永遠繼續你的美德,大顯我的美好命令。公卿將校都去文帝府上宣旨,文帝以禮辭讓。

司空鄭沖率眾官吏勸告文帝說:“看到美好的命令顯赫地來到,聽到明公堅決地辭讓,鄭沖等人敬慕,實在有誠心。我們認為聖王立下制度,百代同一風氣,褒獎美德賞賜功勞,這是有淵源的。往昔的伊尹,是有莘氏的家奴,一旦佐助了成湯,就有了阿衡的稱號。周公憑藉已形成的國勢,依據著已經安穩的基業,在曲阜光耀宅第,覆蓋龜蒙。呂尚,是磷溪的漁夫,一朝揮動令旗,就封地於營丘。從那時以來,功績薄而賞賜厚的情況,不可勝敷,然而賢哲的人們,仍把這當成美談。況且自先朝相國以來,世代有美德,輔佐魏王室,平定天下,朝無弊端,人無怨言。以前明公西征靈州,北臨沙漠,榆中以西,聽到風聲就震恐順服,羌戎來追隨,回心歸順,柬伐叛逆,全軍大勝。擒獲闔間的將領,俘虜精銳的士卒數以萬萬計,威嚴覆蓋南海,名聲震懾三越,天下安康平定,奸邪不興。因此時俗敬畏感懷,束夷獻上舞樂。於是聖上閱覽古代以來的禮典舊章,為公立封國光耀宅第,顯赫於太原。明公應該遵奉聖旨,接受這個大福,使天人關係允當。首功盛勛,輝煌如彼;國土美福盛大如此。賞賜與功績洽合,沒有超過沒有違背。從此以後的征伐,就可以身穿朝服渡過長江,掃蕩吳會,向西以長江源頭為邊塞,遙祭岷山。回師收兵,來指揮天下,遠方沒有不順服的,近處沒有不整肅的。讓大魏的德行,光耀於晉國;明公至大的功勳,超過了齊桓晉文。面對滄海向文伯謝恩,登上箕山向許由致禮,逭難道不是盛事嗎!十分公平,誰可相比,何必一味謙讓呢。”文帝這才接受了天子的封賜。

十一月,鄧艾率萬餘人自陰平跨越險阻到達江由,在綿竹打敗蜀國將領諸葛瞻,殺死諸葛瞻,傳首示眾。進軍雒縣,劉禪投降。天子命令晉公以相國身份總管百事,於是文帝上節傳,免去自己侍中、大都督、錄尚書的稱號。上表請封鄧艾為太尉,鍾會為司徒。鍾會密謀叛逆,便暗地裹派人說鄧艾的壞話。

鹹熙元年春正月,派檻車去收捕鄧艾。乙丑,文帝偕天子西征,駐在長安。那時諸王侯都在鄴城,命令從事中郎山濤行軍司事,鎮守在鄴,派遣護軍賈充持節、督諸軍,據守漢中。鍾會於是在蜀反叛,監軍衛罐、右將軍胡烈攻打鍾會,殺了他。

當初,在鍾會攻伐蜀國的時候,西曹屬邵悌對文帝說:“鍾會難信任,不可令他出兵。”文帝笑著說:“攻取蜀國如在指掌之中,而眾人都說不行,惟獨鍾會與我意見相同。減蜀之後,中原的將士人心思念故土,蜀國遺留下的百姓仍舊心懷震驚恐懼,縱然有反叛之心,也無能為力。”結果正如文帝的預見。

丙辰,文帝從長安回來。

三月己卯,封升文帝的爵位為王,增加封邑連同以前的共二十郡。

夏五月癸未,天子升舞陽宣文侯為晉宣王,舞陽忠武侯為晉景王。

秋七月,文帝奏請司空荀頡制定禮儀,中護軍賈充修正法律,尚書僕射裴秀議定官制,太保鄭沖總領裁定。開始建立五等爵位。

冬十月丁亥,奏請派遣吳人相國參軍徐劭、散騎常侍水曹屬孫或出使吳國,把平定蜀國的事情通報孫皓,贈送馬匹織錦等物,以示威嚴安撫。丙午,天子命中撫軍新昌鄉侯司馬炎為晉世子。

二年春二月甲辰,朐腮縣獻靈龜,送到了相府。

夏四月,孫皓派遣紀陟來聘問,並送地方特產。

五月,天子命令文帝的冠冕裝飾有十二旒,建立天子的旌旗,出入行警蹕的禮制,乘坐金根車,駕六匹馬,備用五時副車,設定旄頭雲罕,樂舞用八佾,樂隊編鐘用四列,地位在燕王之上。以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女王孫的爵號都如同皇帝的禮儀。宮禁法紀中煩瑣苛細及法式中不便於實行的,文帝都奏請免除。晉國設定御史大夫、侍中、常侍、尚書、中領軍、衛將軍諸官職。

秋八月辛卯,文帝死於正堂,終年五十五歲。

九月癸酉,埋葬於崇陽陵,謐號文王。武帝接受禪讓,追加尊號為文皇帝,廟號稱太祖。

史臣曰:世宗以謀略創立基業,太祖以雄才成事。循殷之跡空留,滅商之志更遠,三分天下,才是他們的功業所在。論及跨越劍合消除戰患,渡過淮河平定戰亂,以及桐宮君臣相怨,是有的人所不能承受的。如果能包容名臣,由尚書省網羅他們,那么周公會留戀於這個年代,魏武會得意於這個時期。用軒懸的樂隊,開發南陽,師摯那一班人,北面稱臣。能包舉天意人事的人,真偉大啊!在帝王下做諸侯,不也是很難嗎?

贊曰:世宗繼承宣帝,國家政權尚未分裂。三千名士,追隨相從。太祖權極一時,平定靈關。雖有討伐賊寇的舉動,最終留下弒君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