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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論忠義

作者:吳兢

馮立,武德中為東宮率,甚被隱太子親遇。太子之死也,左右多逃散,立嘆曰:“豈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難!”於是率兵犯玄武門,苦戰,殺屯營將軍敬君弘。謂其徒曰:“微以報太子矣。”遂解兵遁於野。俄而來請罪,太宗數之曰:“汝昨者出兵來戰,大殺傷吾兵,將何以逃死?”立飲泣而對曰:“立出身事主,期之效命,當戰之日,無所顧憚。”因歔欷悲不自勝,太宗慰勉之,授左屯衛中郎將。立謂所親曰:“逢莫大之恩幸而獲免,終當以死奉答。”未幾,突厥至便橋,率數百騎與虜戰於鹹陽,殺獲甚眾,所向皆披靡,太宗聞而嘉嘆之。時有齊王元吉府左車騎謝叔方率府兵與立合軍拒戰,及殺敬君弘、中郎將呂衡,王師不振,秦府護軍尉尉遲敬德乃持元吉首以示之,叔方下馬號泣,拜辭而遁。明日出首,太宗曰:“義士也。”命釋之,授右翊衛郎將。

貞觀元年,太宗嘗從容言及隋亡之事,慨然嘆曰:“姚思廉不懼兵刃,以明大節,求諸古人,亦何以加也!”思廉時在洛陽,因寄物三百段,並遺其書曰:“想卿忠節之風,故有斯贈。”初,大業末,思廉為隋代王侑侍讀,及義旗克京城時,代王府僚多駭散,惟思廉侍王,不離其側。兵士將升殿,思廉厲聲謂曰:“唐公舉義兵,本匡王室,卿等不宜無禮於王!”眾服其言,於是稍卻,布列階下。須臾,高祖至,聞而義之,許其扶代王侑至順陽閤下,思廉泣拜而去。見者鹹嘆曰:“忠烈之士,仁者有勇,此之謂乎!”

貞觀二年,將葬故息隱王建成、海陵王元吉,尚書右丞魏徵與黃門侍郎王珪請預陪送。上表曰:“臣等昔受命太上,委質東宮,出入龍樓,垂將一紀。前宮結釁宗社,得罪人神,臣等不能死亡,甘從夷戮,負其罪戾,置錄周行,徒竭生涯,將何上報?陛下德光四海,道冠前王,陟岡有感,追懷棠棣,明社稷之大義,申骨肉之深恩,卜葬二王,遠期有日。臣等永惟疇昔,忝曰舊臣,喪君有君,雖展事君之禮;宿草將列,未申送往之哀。瞻望九原,義深凡百,望於葬日,送至墓所。”太宗義而許之,於是宮府舊僚吏,盡令送葬。

貞觀五年,太宗謂侍臣曰:“忠臣烈士,何代無之,公等知隋朝誰為忠貞?”王珪曰:“臣聞太常丞元善達在京留守,見群賊縱橫,遂轉騎遠詣江都,諫煬帝,令還京師。既不受其言,後更涕泣極諫,煬帝怒,乃遠使追兵,身死瘴癘之地。有虎賁郎中獨孤盛在江都宿衛, 宇文化及起逆, 盛惟一身,抗拒而死。”太宗曰:“屈突通為隋將,共國家戰於潼關,聞京城陷,乃引兵東走。義兵追及於桃林,朕遣其家人往招慰,遽殺其奴。又遣其子往,乃云:‘我蒙隋家驅使,已事兩帝,今者吾死節之秋,汝舊於我家為父子,今則於我家為仇讎。’因射之,其子避走,所領士卒多潰散。通惟一身,向東南慟哭盡哀,曰:‘臣荷國恩,任當將帥,智力俱盡,致此敗亡,非臣不竭誠於國。’言盡,追兵擒之。太上皇授其官,每託疾固辭。此之忠節,足可嘉尚。”因敕所司,採訪大業中直諫被誅者子孫聞奏。

貞觀六年,授左光祿大夫陳叔達禮部尚書,因謂曰:“武德中,公曾進直言於太上皇,明朕有克定大功,不可黜退雲。朕本性剛烈,若有抑挫,恐不勝憂憤,以致疾斃之危。今賞公忠謇,有此遷授。”叔達對曰:“臣以隋氏父子自相誅戮,以致滅亡,豈容目睹覆車,不改前轍?臣所以竭誠進諫。”太宗曰:“朕知公非獨為朕一人,實為社稷之計。”

貞觀八年,先是桂州都督李弘節以清慎聞,及身歿後,其家賣珠。太宗聞之,乃宣於朝曰:“此人生平,宰相皆言其清,今日既然,所舉者豈得無罪?必當深理之,不可舍也。”侍中魏徵承間言曰:“陛下生平言此人濁,未見受財之所,今聞其賣珠,將罪舉者,臣不知所謂。自聖朝以來,為國盡忠,清貞慎守,終始不渝,屈突通、張道源而已。通子三人來選,有一匹羸馬,道源兒子不能存立,未見一言及之。今弘節為國立功,前後大蒙賞賚,居官歿後,不言貪殘,妻子賣珠,未為有罪。審其清者,無所存問,疑其濁者,旁責舉人,雖雲疾惡不疑,是亦好善不篤。臣竊思度,未見其可,恐有識聞之,必生橫議。”太宗撫掌曰:“造次不思,遂有此語,方知談不容易。並勿問之。其屈突通、張道源兒子,宜各與一官。”

貞觀八年,太宗將發諸道黜陟使,畿內道未有其人,太宗親定,問於房玄齡等曰:“此道事最重,誰可充使?”右僕射李靖曰:“畿內事大,非魏徵莫可。”太宗作色曰:“朕今欲向九成宮,亦非小,寧可遣魏徵出使?朕每行不欲與其相離者,適為其見朕是非得失。公等能正朕不?何因輒有所言,大非道理。”乃即令李靖充使。

貞觀九年,蕭瑀為尚書左僕射。嘗因宴集,太宗謂房玄齡曰:“武德六年已後,太上皇有廢立之心,我當此日,不為兄弟所容,實有功高不賞之懼。蕭瑀不可以厚利誘之,不可以刑戮懼之,真社稷臣也。”乃賜詩曰:“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瑀拜謝曰:“臣特蒙誡訓,許臣以忠諒,雖死之日,猶生之年。”

貞觀十一年,太宗行至漢太尉楊震墓,傷其以忠非命,親為文以祭之。房玄齡進曰:“楊震雖當年夭枉,數百年後方遇聖明,停輿駐蹕,親降神作,可謂雖死猶生,沒而不朽。不覺助伯起幸賴欣躍於九泉之下矣。伏讀天文,且感且慰,凡百君子,焉敢不勖勵名節,知為善之有效!”

貞觀十一年,太宗謂侍臣曰:“狄人殺衛懿公,盡食其肉,獨留其肝。懿公之臣弘演呼天大哭,自出其肝,而內懿公之肝於其腹中。今覓此人,恐不可得。”特進魏徵對曰:“昔豫讓為智伯報仇,欲刺趙襄子,襄子執而獲之,謂之曰:‘子昔事范、中行氏乎?智伯盡滅之,子乃委質智伯,不為報仇;今即為智伯報仇,何也?’讓答曰:‘臣昔事范、中行,范、中行以眾人遇我,我以眾人報之。智伯以國士遇我,我以國士報之。’在君禮之而已。亦何謂無人焉?”

貞觀十二年,太宗幸蒲州,因詔曰:“隋故鷹擊郎將堯君素,往在大業,受任河東,固守忠義,克終臣節。雖桀犬吠堯,有乖倒戈之志,疾風勁草,實表歲寒之心。爰踐茲境,追懷往事,宜錫寵命,以申勸獎。可追贈蒲州刺史,仍訪其子孫以聞。”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中書侍郎岑文本曰:“梁、陳名臣,有誰可稱?復有子弟堪招引否?”文本奏言:‘隋師入陳,百司奔散,莫有留者,惟尚書僕射袁憲獨在其主之傍。王世充將受隋禪,群僚表請勸進,憲子國子司業承家,託疾獨不署名。此之父子,足稱忠烈。承家弟承序,今為建昌令,清貞雅操,實繼先風。”由是召拜晉王友,兼令侍讀,尋授弘文館學士。

貞觀十五年,詔曰:“朕聽朝之暇,觀前史,每覽前賢佐時,忠臣徇國,何嘗不想見其人,廢書欽嘆!至於近代以來,年歲非遠,然其胤緒,或當見存,縱未能顯加旌表,無容棄之遐裔。其周、隋二代名臣及忠節子孫,有貞觀已來犯罪配流者,宜令所司具錄奏聞。”於是多從矜宥。

貞觀十九年,太宗攻遼東安市城,高麗人眾皆死戰,詔令耨薩延壽、惠真等降,眾止其城下以招之,城中堅守不動。每見帝幡旗,必乘城鼓譟。帝怒甚,詔江夏王道宗築土山,以攻其城,竟不能克。太宗將鏇師,嘉安市城主堅守臣節,賜絹三百匹,以勸勵事君者。

譯文

馮立,唐武德年間東宮統帥,深受太子李建成的厚待,太子死後,他以前的隨從有很多都逃走了,馮立感嘆道:哪有在太子活著的時候受他的恩惠,太子死了各自逃走避難的道理?於是率兵在玄武門與秦王李世民的軍隊苦戰,殺死屯營將軍敬君弘,然後對手下隨從說:“只有以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來報答太子了。”然後解散軍隊躲藏起來,第二天,馮立面見太宗李世民請罪,太宗對他說:“你昨天帶兵來和我的軍隊戰鬥,使我的軍隊受到嚴重的損失,你如何能夠逃過這項死罪?”馮立哭著回答:“我馮立生來侍奉太子,希望能夠為他賣命,所以當時戰鬥的時候,我沒有顧忌太多。”說完悲痛不已,太宗好言安慰他,並封他為左屯衛中郎將,馮立對他的親信說:“遇到這樣大的罪過卻免於一死,我一定要以死報答聖上。”不多久,突厥攻打便橋,馮立率一百餘名騎兵與突厥兵大戰於鹹陽,殺死突厥兵許多人,所到之處無人能敵,太宗聽說後大加讚嘆。當時,齊王李元吉府上左車騎謝叔方率府兵與馮立一同作戰,等敬君弘、中郎將呂衡被殺,士氣低沉,秦王府護軍軍尉尉遲恭殺死李元吉並拿著李元吉的人頭讓謝叔方看,謝叔方下馬大哭,離開了軍隊逃走了,第二天便自首了,太宗說:“謝叔方真是仁義。”命令左右釋放謝叔方,並封他為右翊衛郎將。

貞觀元年,太宗曾經談論到隋朝滅亡的事情,感慨地說:“姚思廉不顧及生命危亡,用來表明臣子應有的節操,即使拿古人與他相比,也沒有人能超過他。”當時姚思廉正在洛陽,太宗寄給他三百段絲帛,並寫了一封信:“想著你忠孝大節的風骨,因此有這些饋贈。”隋朝末年,姚思廉擔任隋代王侑的侍讀,到義軍攻克京城時,代王府的許多幕僚都逃散了。只有姚思廉侍奉代王,不離左右。兵士要到殿上捉拿代王,思廉嚴厲地叫道:“唐公舉義兵,本意在於匡復王室,你等在代王面前不得無禮!”眾人敬服他的言行,稍稍退卻後排列在殿堂的台階下。沒過多久,高祖來了,聽了別人的講述後認為他很忠義,允許他扶代王侑到順陽閣,思廉哭泣著拜謝而去。看到這事的人都感嘆地說:“真是忠義剛烈的人啊!人們說仁義的人有勇氣,不就是說他嗎?”

貞觀二年,唐太宗將要埋葬息隱王建成、海陵王元吉,尚書右丞魏徵與黃門侍郎王珪請求陪靈送葬。並向太宗上表說:“我等受命於太上皇,在東宮做事,出入東宮將近十二年。隱太子與皇室中的一些人勾結叛亂,得罪了百姓和神靈,我們都甘願受罰受死,擔負罪過,但卻沒有如願。陛下既往不咎,反而賜予官職,臣等怎樣報答呢?陛下德義廣播,道義超過歷代國君,想著過去之情,能夠明曉國家大義,展示骨肉間的深情,重新安葬二王。現在離安葬的日子不遠了,我們是二王舊臣,舊君死後又侍奉新君,已施行了侍奉新君的禮節,而舊君的墳上長滿了野草,萬事盡畢,可是我們還沒表達送葬的哀思。瞻望墓地,希望在安葬的當天,我們能送二王的靈柩到墓地。”太宗感於魏徵等人的情義,允許了他們。於是太宗下令,凡是二王宮中的官吏都去送葬。

貞觀五年,太宗對侍臣們說:“忠臣烈士,哪一個朝代沒有呢?你們知道隋朝誰是忠孝貞良的人?”王珪說:“我聽說太常丞元善達留守京城,見群賊乘機叛亂,於是到江都,向隋煬帝進諫,讓他還師京城。煬帝不聽勸告,元善達哭著極力勸諫,煬帝大怒,於是派遣他到邊塞從軍,最後死在瘴癘橫行的地方。還有虎賁郎中獨孤盛在江都作衛士,當宇文化及起兵叛逆時,獨孤盛一人,抗拒而死。”太宗說:“屈突通為隋將,在潼關作戰,聽說京城陷落,便領兵向東逃竄。當我們的軍隊追到桃林的時候,我派遣他的家人前去招安,他就殺掉他的家奴。後來我們又派遣他兒子去,他卻說:‘我蒙受隋朝任用,已經侍奉兩代帝王。現在是我以死保全節的時候,你我過去是父子關係,現在我們是仇敵。’於是拿箭射他兒子,他的兒子只好逃走了。最後他所帶領的士兵全都逃走,只剩他一人。屈突通向東南方向大聲痛哭著說:‘我承受國恩,擔當統帥,智慧型與力量都用完了,導致今天的失敗,不是我對國家不忠誠。’話沒說完,我們追上的兵士就擒住了他。太上皇授給他官職,他託病拒絕了。這種忠義操守,足堪嘉獎。”於是下令有關部門,查訪在隋煬帝大業年間因敢於直諫而被誅者之子孫,上奏朝廷。

貞觀六年,唐太宗加封左光祿大夫陳叔達為禮部尚書,對他說:“武德年間,你曾向太上皇直言進諫,申明我有打敗敵人平定疆土的功勞,不可以罷免我。我本性剛烈,如碰到挫折,恐怕承受不起憂憤之情,從而導致疾病終至死亡。今天為了表彰你的忠心正直,所以將升遷你。”陳叔達回答:“我認為隋朝父子自相殘害,是導致滅亡的災禍,我那時怎能容許眼看車要傾覆,而不管後車不改前轍呢?這正是我極力進諫的原因。”太宗說:“我知道你並不是為我一個人,而是為了整個國家大計。”

貞觀八年,桂州都督李弘節以清廉謹慎聞名,李弘節死後,他的家裡要變賣珠寶。太宗聽了這件事,在朝堂上說:“此人在世的時候,宰相都說他清廉,今天既然這樣,那么推舉他的人怎能沒有罪過呢?必須好好地查證一下,不可掉以輕心呀。”侍中魏徵私下對太宗說道:“陛下一直說這個人不清白,但沒有看到他接受財物。現在聽說他的妻子賣珠寶,又要治他的罪。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自聖朝以來,為國盡忠,清廉謹慎,自始至終不改的,只不過是屈突通、張道源罷了。突通三個兒子來應選,只有一匹不好的馬,張道源的兒子窮得無法維持生計,沒有見陛下有一句話涉及這件事。現在弘節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前前後後都大受獎賞,弘節死後,並沒有什麼關於他貪婪的言論,妻子賣掉珠寶首飾,並沒有什麼罪過。認為一個人清白,就什麼都好;懷疑一個人不清白,就連舉薦的人都要受到責備,雖然說痛恨邪惡沒有什麼過錯,但是喜歡善行卻也不見得深厚。我暗暗思量這種做法,沒有見到其中可以值得稱道的,我擔心有見識的人聽到這些事,必然產生許多不好的議論。”太宗聽了拍手稱讚道:“這是我做事不好,沒有思考成熟,說錯了話,現在才知道一個人要不說錯話也不容易呀,李弘節的事不要過問了。像屈突通、張道源的兒子,都應該各授予一個官職。”

貞觀八年,太宗準備派遣各道黜陟使,唯獨關內道這個地方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太宗決定親自確定這方面的人選,太宗問房玄齡:“這個地方的事務最為重要,誰可以擔當這個重任。”右僕射李靖說:“關內道的事務重大,只有魏徵才行。”太宗嚴肅地說:“我要到九成宮,這也不是小事,怎么可以派遣魏徵出使?我每次出行都不想與其分開,實在是為了讓他觀察我的是非得失。你們能夠匡正我的錯誤嗎?為什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太沒有道理了。”於是命令李靖擔任關內道黜陟使。

貞觀九年,蕭瑀擔任尚書左僕射。一次,與一些大臣在一起宴飲時,太宗對房玄齡說:“武德六年以後,太上皇有廢立儲君的意思。我在這個時候的確功勞很大,卻不能夠被兄弟們容忍,的確有害怕賞罰不分明的擔憂。蕭瑀這個人不能用財物引誘他,不能用刑罰威脅他,真是國家的人才啊。”於是賜寫道:“大風能夠知曉勁草的品格,患難能夠考驗大臣的忠心。”蕭瑀拜謝說:“承蒙你的訓誡,讚許我的忠貞,我雖死猶生。”

貞觀十一年,太宗行至漢太尉楊震墓,為他的忠貞而死於非命感到十分悲傷,親自撰文祭奠他。房玄齡進言道:“楊震當年死得冤枉,數百年後才遇到英明的聖主,聖主停下高貴的車馬,與神一同拜祭他,這真是雖死猶生。他在九泉之下也會感到高興。拜讀陛下的祭文,既感動,又欣慰。凡是有德行節操的君子,怎敢不勉勵名節,知道為善終有好報。”

貞觀十一年,太宗對侍臣們說:“夷狄殺掉衛懿公,吃掉他身上所有的肉,只留下他的心肝。懿公的臣子弘演呼天搶地的大哭,用刀取出自己的心肝,而把懿公的心肝藏在自己的腹中,今天要找到這類人,恐怕不容易了。”特進魏徵回答說:“古代豫讓為智伯報仇,想刺殺趙襄子,襄子抓獲了他,對他說:‘你曾經在范氏、中行氏的名下做臣子,可是智伯把他們全殺光了,你於是投身智伯,你不為你的主人報仇;現在卻要為智伯報仇,這是為什麼呢?’豫讓回答說:‘我輔佐范氏和中行氏時,他們像對待普通人那樣對待我,所以我用普通人報答人的方法報答他。智伯用對待賢士的禮節對待我,當然我也要以賢士的方式報答他。’這一切都取決於國君對臣子的態度,怎么能說沒有這種人呢?”

貞觀十二年,太宗游幸蒲州,下詔說:“隋朝已故鷹擊郎將堯君素,大業年間受命守護黃河以東的地區,他恪守忠義,盡忠臣節。雖然他明珠暗投,確實違背了棄惡投明的做法,但疾風之中方見勁草,寒冬季節才顯松柏。對隋朝來說,畢竟表現出他的一片忠心。現在重蹈舊境,回憶往事,想起來應該給予他獎勵。可追封他為蒲州刺史,尋訪調查一下他子孫的情況報上來。”

貞觀十二年,唐太宗對中書侍郎岑文本說:“梁、陳兩朝有名望的大臣,有誰可以值得稱道?他們還有子弟可以推薦任用嗎?”岑文本啟奏道:“隋軍攻入陳朝時,陳朝百官逃奔散離,沒有留下來的,只有尚書僕射袁憲獨自留在他的主子身邊。王世充將要接受隋越王楊侗的禪讓,百官紛紛上表勸他當皇帝,只有袁憲的兒子國子司業袁承家藉口有病未在勸進表上籤名。這樣的父子,足可稱為忠烈。袁承家的弟弟袁承序,現在做建昌縣令,為官清廉,情操雅正,真能繼承父兄的風骨。”於是召進袁承序任命為晉王友,並叫他陪侍指導晉王讀書,不久又升他為弘文館學士。

貞觀十五年,唐太宗下詔說:“我處理朝政的空閒時間,閱讀前朝史書,每看到古代的賢臣輔助國家,忠義的臣子以死為國效命,我真恨不得與他們相見,然而只能掩卷嘆息!近代以來,時間距離現在還不算久遠,我們還可以找到忠臣烈士的子孫加以表彰,就不要有所遺棄。周、隋兩代名臣和以忠盡節的臣子的後代,在貞觀以後犯了罪被流放發配的,命令負責管轄他們的人把情況整理好報上來。”於是對這些人從輕發落,並予以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