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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張王種陳列傳

作者:范曄

張晧 子綱 王龔 子暢 種暠 子岱 子拂 挮子劭 陳球

張晧字叔明,犍為武陽人也。六世祖良,高帝時為太子少傅,封留侯。告少遊學京師,永元中,歸仕州郡,辟大將軍鄧騭府,五遷尚書僕射,職事八年,出為彭城相。

永寧元年,征拜廷尉。晧雖非法家,而留心刑斷,數與尚書辯正疑獄,多以詳當見從。時安帝廢皇太子為濟陰王,晧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廷爭之,不能得。事已具《來歷傳》。退而上疏曰:“昔賊臣江充,造構讒逆,至令戾園興兵,終及禍難。後壺關三老一言,上乃覺悟,雖追前失,悔之何逮!今皇太子春秋方始十歲,未見保傅九德之義,宜簡賢輔,就成聖質。”書奏不省。

及順帝即位,拜晧司空,在事多所薦達,天下稱其推士。時清河趙騰上言災變,譏刺朝政,章下有司,收騰系考,所引黨輩八十餘人,皆以誹謗當伏重法。晧上疏諫曰:“臣聞堯舜立敢諫之鼓,三王樹誹謗之木,《春秋》采善書惡,聖主不罪芻蕘。騰等雖幹上犯法,所言本欲盡忠正諫。如當誅戮,天下杜口,塞諫爭之源,非所以昭德示後也。”帝乃悟,減騰死罪一等,余皆司寇。四年,以陰陽不和策免。

陽嘉元年,復為廷尉。其年卒官,時年八十三。遣使者弔祭,賜葬地於河南縣。子綱。

綱字文紀。少明經學。雖為公子,而厲布衣之節。舉孝廉不就,司徒辟高第為侍御史。時順帝委縱宦官,有識危心。綱常感激,慨然嘆曰:“穢惡滿朝,不能奮身出命埽國家之難,雖生,吾不願也。”退而上書曰:

《詩》曰:“不愆不忘,率由舊章。”尋大漢初隆,及中興之世,文、明二帝,德化尤盛。觀其禮為,易循易見,但恭儉守節,約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過兩人,近幸賞賜裁滿數金,惜費重人,故家給人足。夷狄聞中國優富,任信道德,所以奸謀自消而和氣感應。而皆者以來,不遵舊典,無功小人皆有官爵,富之驕之而復害之,非愛人重器,承天順道者也。伏願陛下少留聖思,割損左右,以奉天心。

書奏不省。

漢安元年,選遣八使徇行風俗,皆耆儒知名,多歷顯位,唯綱年少,官次最微。餘人受命之部,而綱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曰:“豺狼當路,安問狐狸!”遂奏曰:“大將軍冀,河南尹不疑,蒙外戚之援,荷國厚恩,以芻蕘之資,居阿衡之任,不能敷揚五教,翼贊日月,而專為封豕長蛇,肆其食叨,甘心好貨,縱恣無底,多樹諂諛,以害忠良。誠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齒者也。”書御,京師震竦。時,冀妹為皇后,內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綱言直,終不忍用。

時,廣陵賊張嬰等眾數萬人,殺刺史、二千石,寇亂揚、徐間,積十餘年,朝廷不能討。冀乃諷尚書,以綱為廣陵太守,因欲以事中之。前遣郡守,率多求兵馬,綱獨請腳踏車之職。既到,乃將吏卒十餘人,徑造嬰壘,以慰安之,求得與長老相見,申示國恩。嬰初大驚,既見綱誠信,乃出拜謁。綱延置上坐,問所疾苦。乃譬之曰:

前後二千石多肆貪暴,故致公等懷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為之者又非義也。今主上仁聖,欲以文德服叛,故遣太守,思以爵祿相榮,不願以刑罰相加,今誠轉禍為福之時也。若聞義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荊、揚、兗、豫大兵雲合,豈不危乎?若不料強弱,非明也;充善取惡,非智也;去順效逆,非忠也;身絕血嗣,非孝也;背正從邪,非直也;見義不為,非勇也;六者成敗之幾,利害所從,公其深計之。

嬰聞,泣下,曰:“荒裔愚人,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復相聚偷生,若魚游釜中,喘息須臾間耳。今聞明府之言,乃嬰等更生之辰也。既陷不義,實恐投兵之日,不免孥戮。”綱約之以天地,誓之以日月,嬰深感悟,乃辭還營。明日,將所部萬餘人與妻子面縛歸降。綱乃腳踏車入嬰壘,大會,置酒為樂,散遣部眾,任從所之;親為卜居宅,相田疇;子弟欲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悅服,南州晏然。朝廷論功當封,梁冀遏絕,乃止。天子嘉美,征欲擢用綱,而嬰等上書乞留,乃許之。

綱在郡一年,年四十六卒。百姓老幼相攜,詣府赴哀者不可勝數。綱自被疾,吏人鹹為祠祀祈福,皆言“千秋萬歲,何時復見此君”。張嬰等五百餘人制服行喪,送到犍為,負土成墳。詔曰:“故廣陵太守張綱,大臣之苗,剖符統務,正身導下,班宣德信,降集劇賊張嬰萬人,息干戈之役,濟蒸庶之困,未升顯爵,不幸早卒。嬰等縗杖,若喪考妣,朕甚愍焉!”拜綱子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王龔字伯宗,山陽高平人也。世為豪族。初舉孝廉,稍遷青州刺史,劾奏貪濁二千石數人,安旁嘉之,征拜尚書。建光元年,擢為司隸校尉,明年遷汝南太守。政崇溫和,好才愛士,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憲雖不屈,蕃遂就吏。蕃性氣高明,初到,龔不即召見之。乃留記謝病去。龔怒,使除其錄。功曹袁閬請見,言曰:“聞之傳曰‘人臣不見察於君,不敢立於朝’,蕃既以賢見引,不宜退以非禮。”龔改容謝曰:“是吾過也。”乃復厚遇待之。由是後進知名之士莫不歸心焉。閬字奉高。數辭公府之命,不修異操,而致名當時。

永建元年,征襲為太僕,轉太常。四年,遷司空,以地震策免。

永和元年,拜太尉。在位恭慎,自非公事,不通州郡書記。其所辟命,皆海內長者。龔深疾宦官專權,志在匡正,乃上書極言其狀,請加放斥。諸黃門恐懼。各使賓客誣奏龔罪,順帝命亟自實。前掾李固時為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乃奏記於商曰:

今旦聞下太尉王公敕令自實,未審其事深淺何如。王公束B13 F厲節, 敦樂藝文,不求苟得,不為苟行,但以堅貞之操,違俗失眾,橫為讒佞所構毀,眾人聞知,莫不嘆栗。夫三公尊重,承天象極,未有詣理訴冤之義。纖微感概,輒引分決,是以舊典不有大罪,不至重問。王公沈靜內明,不可加以非理。卒有他變,則朝廷獲害賢之名,群臣無救護之節矣。昔絳侯得罪,袁盎解其過,魏尚獲戾,馮唐訴其冤,時君善之,列在書傳。今將軍內倚至尊,外典國柄,言重信著,指捴無違,宜加表救,濟王公之艱難。語曰:“善人在患,飢不及餐。”斯其時也。

商即言之於帝,事乃得釋。

龔在位五年,以老病乞骸骨,卒於家。子暢。

論曰:張晧、王龔,稱為推士,若其好通汲善,明發升薦,仁人之情也。夫士進則世收其器,賢用即人獻其能。能獻既已厚其功,器收亦理兼天下。其利甚博,而人莫之先,豈同折枝於長者,以不為為難乎?昔柳下惠見抑於臧文,淳于長受稱於方進。然則立德者以幽陋好遺,顯登者以貴塗易引。故晨門有抱關之夫,柱下無朱文之軫也。

暢字叔茂。少以清實為稱,無所交黨。初舉孝廉,辭病不就。大將軍梁商特辟舉茂才,四遷尚書令,出為齊相。征拜司隸校尉,轉漁陽太守。所在以嚴明為稱。坐事免官。是時,政事多歸尚書,桓帝特詔三公,令高選庸能。太尉陳蕃薦暢清方公正,有不可犯之色,由是復為尚書。

尋拜南陽太守。前後二千石逼懼帝鄉貴戚,多不稱職。暢深疾之,下車奮厲威猛,其豪黨有釁穢者,莫不糾發。會赦,事得散。暢追恨之,更為設法,諸受臧二千萬以上不自首實者,盡入財物;若其隱伏,使吏髮屋伐樹,堙井夷灶,豪右大震。功曹張敞奏記諫曰:

五教在寬,著之經典。湯去三面,八方歸仁。武王入殷,先去砲格之刑。高祖鑒秦,唯定三章之法。孝文皇帝感一緹縈,蠲除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皆疾惡嚴刻,務崇溫厚。仁賢之政,流聞後世。夫明哲之君,網漏吞舟之魚,然後三光明於上,人物悅於下。言之若迂,其效甚近。髮屋伐樹。將為嚴烈,雖欲懲惡,難以聞遠。以明府上智之才,日月之曜,敷仁惠之政,則海內改觀,實有折枝之易,而無挾山之難。郡為舊都侯甸之國,園廟出於章陵,三後生自新野,士女沾教化,黔首仰風流,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繼世而隆。愚以為懇懇用刑,不如行恩;孳孳求奸,未若禮賢。舜舉皋陶,不仁者遠。隨會為政,晉盜奔秦。虞、芮入境,讓心自生。化人在德,不在用刑。

暢深納敞諫,更崇寬政,慎刑簡罰,教化遂行。

郡中豪族多以奢靡相尚,暢常布衣皮褥,車馬羸敗,以矯其敞。同郡劉表時年十七,從暢受學。進諫曰:“夫奢不僭上,儉不逼下,循道行禮,貴處可否之間。蘧伯玉恥獨為君子。府君不希孔聖之明訓,而慕夷,齊之末操,無乃皎然自貴於世乎?”暢曰:“昔公儀休在魯,拔園葵,去織婦;孫叔敖相楚,其子被裘刈薪。夫以約失之鮮矣。聞伯夷之風者,貪夫廉,懦夫有立志。雖以不德,敢慕遣烈。”

後征為長樂衛尉。建寧元年,遷司空,數月,以水災策免。明年,卒於家。

子謙,為大將軍何進長史。謙子粲,以文才知名。

種暠字景伯,河南洛陽人,仲山甫之後也。父為定陶令,有財三千萬。父卒,暠悉以賑恤宗族及邑里之貧者。其有進趣名利,皆不與交通。始為縣門下史。時河南尹田歆外甥王諶,名知人。歆謂之曰:“今當舉六孝廉,多得貴戚書命,不宜相違,欲自用一名士以報國家,爾助我求之。”明日,諶送客於大陽郭,遙見暠,異之。還白歆曰:“為尹得孝廉矣,近洛陽門下史也。”歆笑曰:“當得山澤隱滯,乃洛陽吏邪?”諶曰:“山澤不必有異士,異士不必在山澤。”歆即召暠於庭,辯詰職事。暠辭對有序,歆甚知之,召署主簿,遂舉孝謙,辟太尉府,舉高第。

順帝末,為侍御使。時,所遣八使光祿大夫杜喬、周舉等,多所糾奏,而大將軍梁冀及諸宦官互為請救,事皆被寢遏。暠自以職主刺舉,志案奸違,乃復劾諸為八使所舉蜀郡太守劉宣等罪惡章露,宜伏歐刀。又奏請敕四府條舉近臣父兄及知親為刺史、二千石尤殘穢不勝任者,免遭案罪。帝乃從之。擢暠監太子於承光宮。中常侍高梵從中單駕出迎太子,時太傅仁喬等疑不欲從,惶惑不知所為。暠乃手劍當車,曰:“太子國之儲副,人命所系。今常侍來無詔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辭屈,不敢對,馳命奏之。詔報,太子乃得去。喬退而嘆息,愧暠臨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稱善者良久。

出為益州刺史。暠素慷慨,好立功立事。在職三年,宣恩遠夷,開曉殊俗,岷山雜落皆懷服漢德。其白狼、槃木、唐CC31、邛、D358諸國,自前刺史朱輔卒後遂絕;暠至,乃復舉種向化。時永昌太守冶鑄黃金為文蛇,以獻梁冀,暠糾發逮捕,馳傳上言,而二府畏懦,不敢案之,冀由是銜怒於暠。會巴郡人服直聚黨數百人,自稱“天王”,暠與太守應承討捕,不克,吏人多被傷害。冀因此陷之,傳逮暠、承。太尉李固上疏救曰:“臣伏聞討捕所傷,本非暠、承之意,實由縣吏懼法畏罪,迫逐深苦,致此不詳。比盜賊群起,處處未絕。暠、承以首舉大奸,而相隨受罪,臣恐沮傷州縣糾發之意,更共飾匿,莫復盡心。”梁太后省奏,乃赦暠、承罪,免官而已。

後涼州羌動,以暠為涼州刺史,甚得百姓歡心。被征當遷,吏人詣闕請留之,太后嘆曰:“未聞刺史得人心若是。”乃許之。暠復留一年,遷漢陽太守,戎夷男女送至漢陽界,暠與相揖謝,千里不得乘車。及到郡,化行羌胡,禁止侵掠。遷使匈奴中郎將。時,遼東烏桓反叛,復轉遼東太守,烏桓望風率服,迎拜於界上。坐事免歸。

後司隸校尉舉暠賢良方正,不應。征拜議郎,遷南郡太守,入為尚書。會匈奴寇並、涼二州,桓帝擢暠為度遼將軍。暠到營所,先宣恩信,誘降諸胡,其有不服,然後加討。羌虜先時有生見獲質於郡縣者,悉遣還之。誠心懷撫,信賞分明,由是羌胡、龜茲、莎車、烏孫等皆來順服。D4 77乃去烽燧,除候望, 邊方晏然無警。

入為大司農。延熹四年,遷司徒。推達名臣橋玄、皇甫規等,為稱職相。在位三年,年六十一薨。並、涼邊人鹹為發哀。匈奴聞暠卒,舉國傷惜。單于每入朝賀,望見墳墓,輒哭泣祭祀。二子:岱、拂。

岱字公祖。好學養志。舉孝廉、茂才,辟公府,皆不就。公車特徵,病卒。

初,岱與李固子燮同征議郎,燮聞岱卒,痛惜甚,乃上書求加禮於岱。曰:“臣聞仁義興則道德昌,道德昌則政化明,政化明而萬姓寧。伏見故處士種岱,淳和達理,耽悅《詩》、《書》,富貴不能回其慮,萬物不能擾其心。稟命不永,奄然殂殞。若不槃桓難進,等輩皆已公卿矣。昔先賢既沒,有加贈之典,《周禮》盛德,有銘誄之文,而岱生無印綬之榮,卒無官謚之號。雖未建忠效用,而為聖恩所拔,遐邇具瞻,宜有異賞。”朝廷竟不能從。

拂字穎伯。初為司隸從事,拜宛令。時,南陽郡吏好因休沐,遊戲市里,為百姓所患。拂出逢之,必下車公謁,以愧其心,自是莫敢出者。政有能名,累遷光祿大夫。初平元年,代荀爽為司空。明年,以地震策免,復為太常。

李C765、郭B023之亂。長安城潰,百官多避兵沖,拂揮劍而出曰:“為國大臣,不能止戈除暴,致使凶賊兵刃向宮,去欲何之!”遂戰而死。子劭。

劭字申甫。少知名。中平末,為諫議大夫。

大將軍何進將誅宦官,召并州牧董卓,至澠池,而進意更狐疑,遣劭宣詔止之。卓不受,遂前至河南。劭迎勞之,因譬令還軍。卓疑有變,使其軍士以兵脅劭。劭怒,稱詔大呼叱之,軍士皆披,遂前質責卓。卓辭屈,乃還軍夕陽亭。

及進敗,獻帝即位,拜劭為侍中。卓既擅權,而惡劭強力,遂左轉議郎,出為益、涼二州刺史。會父拂戰死,竟不之職。服終,征為少府、大鴻臚,皆辭不受。曰:“昔我先父以身徇國,吾為臣子,不能除殘復怨,何面目朝覲明主哉!”遂與馬騰、韓遂及左中郎劉范、諫議大夫馬宇共攻李C765、郭B023,以報其仇。與B023戰於長平觀下,軍敗,劭等皆死。騰遂還涼州。

陳球字伯真,下邳淮浦人也。歷世著名。父F131,廣漢太守。球少涉儒學,善律令。陽嘉中,舉孝廉,稍遷繁陽令。時魏郡太守諷縣求納貨賄,球不與之,太守怒而撾督郵,欲令逐球。督郵不肯,曰:“魏郡十五城,獨繁陽有異政,今受命逐之,將致議於天下矣。”太守乃止。

復辟公府,舉高第,拜侍御史。是時,桂陽黠賊李研等群聚寇抄,陸梁荊部,州郡懦弱,不能禁,太尉楊秉表球為零陵太守。球到,設方略,期月間,賊虜消散。而州兵朱蓋等反,與桂陽賊胡蘭數萬人轉攻零陵。零陵下濕,編木為城,不可守備,郡中惶恐。掾史白遣家避難,球怒曰:“太守分國虎符,受任一邦,豈顧妻孥而沮國威重乎?復言者斬!”乃悉內吏人老弱,與共城守,弦大木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之,遠射千餘步,多所殺傷。賊復激流灌城,球輒於內因地勢反決水淹賊。相拒十餘日,不能下。會中郎將度尚將救兵至,球募士卒,與尚共破斬朱蓋等。賜錢五十萬,拜子一人為郎。遷魏郡太守。

征拜將作大匠,作桓帝陵園,所省巨萬以上。遷南陽太守,以糾舉豪古,為勢家所謗,征詣廷尉抵罪。會赦,歸家。

征拜廷尉。熹平元年,竇太后崩。太后本遷南宮雲台,宦者積怨竇氏,遂以衣車載後屍,置城南市舍數日。中常侍曹節、王甫欲用貴人禮殯,帝曰:“太后親立朕躬,統承大業。《詩》云:‘無德不報,無言不酬。’豈宜以貴人終乎?”於是發喪成禮。及將葬,節等復欲別葬太后,而以馮貴人配礻付。詔公卿大會朝堂,令中常侍趙忠監議。太尉李鹹時病,乃扶輿而起,搗椒自隨,謂妻子曰:“若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吾不生還矣。”既議,坐者數百人,各瞻望中官,良久莫肯先言。趙忠曰:“議當時定。”怪公卿以下各相顧望。球曰:“皇太后以盛德良家,母臨天下,宜配先帝,是無所疑。”忠笑而言曰:“陳廷尉宜便操筆。”球即下議曰:“皇太后自在椒房,有聰明母儀之德。遭時不造,援立聖明,承繼宗廟,功烈至重。先帝晏駕,因遇大獄,遷居空宮,不幸早世,家雖獲罪,事非太后。今若別葬,誠先天下之望。且馮貴人冢墓被發,骸骨暴露,與賊並屍,魂靈污染,且無功於國,何宜上配至尊?”忠省球議,作色俯仰,蚩球曰:“陳廷尉建此議甚健!”球曰:“陳、竇既冤,皇太后無故幽閉,臣常痛心,天下憤嘆。今日言之,退而受罪,宿昔之願。”公卿以下,皆從球議。

李鹹始不敢先發,見球辭正,然後大言曰:“臣本謂宜爾,誠與臣意合。”會者皆為之愧。曹節、王甫復爭,以為梁後家犯惡逆,雖葬懿陵,武帝黜廢衛後,而以李夫人配食。今竇氏罪深,豈得合葬先帝乎?李鹹乃詣闕上疏曰:“臣伏惟章德竇後虐害恭懷,安思閻後家犯惡逆,而和帝無異葬之議,順朝無貶降之文。至於衛後,孝武皇帝身所廢棄,不可以為比。今長樂太后尊號在身,親嘗稱制,坤育天下,且授立聖明,光隆皇祚。太后以陛下為子,陛下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子無黜母,臣無貶君,宜合葬宣陵,一如舊制。”帝省奏,謂曹節等曰:“竇氏雖為不道,而太后有德於朕,不宜降黜。”節等無復言,於是議者乃定。鹹字元貞,汝南人。累經洲郡,以廉乾知名,在朝清忠,權幸憚之。

六年,遷球司空,以地震免。拜光祿大夫,復為廷尉、太常。光和元年,遷太尉,數月,以日食免。復拜光祿大夫。明年,為永樂少府,乃潛與司徒河間劉郃謀誅宦官。

初,郃兄侍中B34A,與大將軍竇武同謀俱死,故郃與球相結。事未及發,球復以書勸郃曰:“公出自宗室,位登台鼎,天下瞻望,社稷鎮衛,豈得雷同容容無違而已?今曹節等放縱為害,而久在左右,又公兄侍中受害節等,永樂太后所親知也。今可表徙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以次收節等誅之。政出聖主,天下太平,可翹足而待也。”又,尚書劉納以正直忤宦官,出為步兵校尉,亦深勸於郃。郃曰:“凶豎多耳目,恐事未會,先受其禍。”納曰:“公為國棟樑,傾危不持,焉用彼相邪?”郃許諾,亦結謀陽球。

球小妻,程璜之女,璜用事宮中,所謂程大人也。節等頗得聞知,乃重賂於璜,且脅之。璜懼迫,以球謀告節,節因共白帝曰:“郃等常與籓國交通,有惡意。數稱永樂聲勢,受取狼籍。步兵校尉劉納及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交通書疏,謀議不軌。”帝大怒,策免郃,郃與球及劉納、陽球皆下獄死。球時年六十二。

子瑀,吳郡太守;瑀弟琮,汝陰太守;弟子珪,沛相;珪子登,廣陵太守:並知名。

贊曰:安儲遭譖,張卿有請,龔糾便佞,以直為眚。二子過正,埋車堙井。種公自微,臨官以威。陳球專議,桓思同歸。

譯文

(張晧、張綱、王龔、王暢、種暠、種岱、種拂、種劭、陳球)

◆張晧傳,張晧字叔明,犍為郡武陽人。六世祖張良,高帝時為太子少傅,封留侯。張晧年輕時遊學京師,永元中,回州郡作官,辟大將軍鄧騭府,五次遷升為尚書僕射,任事八年,出為彭城相。

永寧元年(120),征為廷尉。張晧雖然不是法家,但留心刑罰斷獄,常與尚書辯正疑獄,他的意見多因詳審平當被採納。這時,安帝廢皇太子為濟陰王,張晧與太常桓焉、太僕來歷在朝廷爭辯,不得結果。事已具載《來歷傳》。張晧退出朝廷上疏說:“從前賊臣江充,製造讒言妖逆,致使戾園興兵,終於發生禍難。後來壺關三老令狐茂上書說太子冤事,武帝才覺悟,雖然追到以前的失誤,後悔也無濟於事了!現在皇太子才十歲,還未知保母師傅九德的意義,應當挑選有賢德的人為之輔佐,使他成為天子的氣質。”書送上,未被採納。順帝即位,任命張晧為司空,在職推舉人才很多,天下稱他是推士。這時清河趙騰上書說災變,譏刺朝政,奏下達管事的人,捕趙騰等人考問。牽涉黨羽八十多人,都因誹謗朝廷,應當處以重法。張晧上疏勸諫說“:我聽說堯舜設立敢諫鼓,三王立誹謗木,《春秋》採好事,寫惡事,賢明的天子,不加罪於草野的小民。趙騰等雖牴觸朝廷犯法,但他說話是想盡忠正諫。如果應當誅殺,天下人的口將堵著了,諫爭的源流就塞住了,這不是宏揚道德以作後人表率的方法。”帝竟感悟,減趙騰死罪一等,其餘的都處二歲刑。四年,因陰陽不和免職。

陽嘉元年(132),再為廷尉。這一年死於任上,年八十三。朝廷派使者弔祭,賜葬地於河南縣。子張綱。

◆張綱傳,張綱字文紀,年輕時通曉經學。雖然是公子,砥厲布衣之士的節概。舉孝廉不就,司徒以他的成績優異,辟高第為侍御史。這時順帝放縱宦官,有識之士都為之寒心。張綱心情激動,慨然嘆說:“污穢惡濁滿朝,不能奮身而出掃除國家的危難,雖然活著,我不願意啊!”因而上書說:“《經》說:‘不愆不忘,率由舊章。’是說成王令德,不過循用舊的典章而已。考大漢最初興隆,及中興之世,文帝和明帝,道德教化更盛。看當時的治理措施,顯而易見,不難照著去做,不過推行儉樸堅持節約,修身尚德而已。中官常侍不過兩人,左右侍奉的人,賞賜才滿數金,愛惜費用,尊重人,所以家家富裕。人人有吃有穿。夷狄知道中國富強,講信義道德,所以奸謀自然消除,和氣感應。而最近以來,不遵守舊的典章,沒有功的小人都有官爵,使他們富足,使他們驕奢,然後再懲治他們,這不是愛人重才,奉承天命,順從大道。請皇上稍加聖思,整飭左右,以奉天意。”書送上,皇帝沒有採納。

漢安元年(142),挑選八個使者巡視社會風俗,都是一些知名的老儒生,地位很高。只有張綱年輕,官次最小。其餘的人接受命令啟程,而張綱獨埋其車輪於洛陽都亭,說:“豺狼當道,何問狐狸!”就上奏說“:大將軍梁冀,河南尹不疑,受外戚的援引,享受國家的厚恩,是草野小民之才,負輔導帝王、舉持國政的責任,不能宏揚五教,輔翼皇上,專作大豬長蛇,元兇惡首,貪殘無度,一心好貨,放縱恣肆無止境,培植一班阿諛諂媚的人,陷害忠良。這是皇帝的權威所不能赦,應該處以極刑的。謹條呈他們無君之心十五事,都是臣子們所切齒痛恨的。書進,京師震動。這時梁冀的妹妹是皇后,正得到皇上的寵愛,諸梁的親戚滿朝,帝雖然知道張綱說的是實話,終於不忍採用。這時,廣陵賊張嬰等眾數萬人,殺刺史、二千石、侵犯擾亂揚、徐間,十多年,朝廷不能討伐。梁冀於是暗示尚書,任張綱為廣陵太守,想因事攻擊陷害他。以前派去的郡守,一般都是向朝廷多要兵馬,張綱獨請腳踏車赴任。既到,只帶吏卒十幾個人,直到張嬰的陣地,安慰他們,要求與他們的首領相見,說明國家對他們的恩德。張嬰開始大為驚訝,看到張綱一片誠心,於是出來拜謁張綱。張綱被延請坐上座。張綱問張嬰有什麼困難。曉諭張嬰說“:以前的二千石大多貪污殘暴,以致使公等懷憤聚集一起來了。

二千石是真正有罪啊!然而你們這么做也是不義呢。現在皇上仁慈聰明,想用文德平息叛亂,所以派我來。我想你們如能以得到國家的爵祿為光榮,我就不願用刑罰加之於你們了。現在真正是你們轉禍為福的時機啊!如果你們知道應該這么做,還是不服從朝廷,天子赫然大怒,荊、揚、兗、豫大兵雲集,難道不危險嗎?如果不度量強與弱,這是不明;拋棄善的而取惡的,這是不智;不順從而效法叛逆,這是不忠;身死無後,這是不孝;反正從邪,這不是直;見義不為,這是不勇。此六點是成敗的關鍵,利害相依,您可以深深地考慮一下。”張嬰聽了,哭了起來,說“:邊遠愚人,不能與朝廷通聲氣,不堪官吏的壓迫欺侮,不得已,就大家集合一起,苟且偷生,好像魚游釜中,暫時喘口氣罷了。現在聽了太守的話,是我張嬰等再生的時候了。不過既然陷入不義,只怕投降之日,不免遭到逮捕殺戮。”張綱以天長地久不變為約,以日月光鑒為誓,張嬰深被感動,就辭張綱還營。

第二天,帶了一萬多人與妻子面縛投降。張綱於走腳踏車進張嬰陣壘,開大會,飲酒為樂,遣散部隊,任各人隨便去哪裡都可以,親自為被遣散的人員找住宅,看田土;子弟想為吏的,都引見召問。人情悅服,南州安然無事了。朝廷論功當封張綱,梁冀阻止,未封。天子嘉美,想徵召提拔張綱,張嬰等人上書請求把張綱留在廣陵,朝廷批准了他們的請求。張綱在郡一年,年四十六逝世。百姓扶老攜幼,到郡府哀悼的不可勝數。張綱自從患病,吏人都為他祈禱求福,都說“千秋萬歲,何時再見此君”。張嬰等五百多人穿著喪服送喪,一直送到犍為,負土把墳築好。朝廷下詔說“:已故廣陵太守張綱,大臣的後裔,奉天子命綜理事務,以身作則,誘導下級,頒布宣傳國家的道德信用,使巨賊張嬰率一萬多人投降,消除了戰爭的災難,解除了百姓的困苦,沒有升遷到高位,不幸早死了。張嬰等披喪服,持喪杖,如死了父母一樣。我對他的死十分憂傷。”任張綱兒子張續為郎中,賜錢百萬。

◆王龔傳,王龔字伯宗,山陽郡高平縣人。世世為大族。最初被推舉為孝廉,遷為青州刺史,上奏彈劾貪污二千石數人,安帝嘉獎他,徵召為尚書。

建光元年(121),升為司隸校尉,第二年升汝南太守。為政主張溫和,好才愛士,引進郡人黃憲、陳蕃等人。黃憲雖不屈就,陳蕃卻做了吏。陳蕃性氣高明,初到府,王龔沒有立即召見他。於是留了個字條就稱病回去了。王龔發怒,要除陳蕃的名。功曹袁閬要求見王龔,說:“聽說《傳》有言:‘人臣不為君所了解,不敢立於朝。’陳蕃既然是按賢者引見的,就不應當按非禮辭退。”王龔為之變色說“:是我的過啊!”於是又很有禮貌地對待他。因此後進知名的人都敬佩王龔。袁閬字奉高,幾次辭去公府的徵召,不求特異的操守,但在當時享有名望。

永建元年(126),徵召王龔為太僕,調太常。四年(129),升司空,因地震免官。永和元年(136),任太尉。在位嚴肅謹慎,不是公事,不與州郡通書信。他所辟舉任命的,都是海內德高望重的長者。王龔深疾宦官專權,有志挽救這種局勢。於是上書極言宦官的禍害,請皇上放逐他們。宦官恐懼,使賓客上奏誣衊王龔有罪,順帝命王龔趕快自己承認。前掾李固這時為大將軍梁商從事中郎,於是上書給梁商說“:今天聽說皇上下令王公自己承認罪責,不知道事情的深淺如何。王公束身自修,砥厲節操,篤愛藝文,不求那些不當得而得的東西,不做那些不當做而做的行為。白白地因為操守貞潔,違背世俗,為一些人所不滿,橫暴地被讒言誣陷,大家聽了,沒有不嘆息戰怵的。三公位尊任重,承助天子,位象三台,沒有向法官訴冤的理。纖微意氣,隨便解決算了。所以舊的典章規定,不是有大罪,不必審問。王公沉著聰明,不能對他非理。如果卒然發生變故,那么朝廷有害賢的名聲,全體臣子有失救護的責任啊!從前絳侯周勃得罪,袁盎為他申訴,得以無罪釋放;魏尚獲罪過,馮唐為他申冤,當時文帝以為他們做得好,這事載在書傳中。現在將軍在朝廷倚仗皇上,在外掌握國家的權力,威信昭著,說話為人所重,指揮沒有誰敢違抗,應當上表營救,拯救王公於艱難之中。俗話說:‘好人在患難中,餓著肚子等飯吃。’這正是時候呢。”梁商馬上對帝說了,事情消除了。王龔在位五年,因老且病,請求回家,死在家裡。兒子叫王暢。

◆王暢傳,王暢字叔茂。年輕時以清廉篤實為人稱道。很少與人交結。開始為孝廉,託病不應。大將軍梁商特闢為茂才,四遷尚書令,然後被派出為齊相。徵召為司隸校尉,調為漁陽太守。所到之處,都以嚴肅精明為人稱道。因事獲罪免官。這時朝廷政事多歸尚書,桓帝特詔三公,令選舉有功有能的人為尚書,太尉陳蕃薦舉王暢,說他清廉公正,有不可侵犯之色,因此再為尚書。不久,任命為南陽太守。在他以前的二千石,都害怕帝鄉的貴戚,大多不稱職。王暢深惡痛絕,一到任,就施展威猛,他們中間有罪惡的,都一一查辦揭發,碰上朝廷大赦,事情就散了。王暢舊恨不消,另立條例,各受贓二千萬以上不自首承認的,沒收他的全部財物;如果有隱瞞的,派官吏拆屋伐樹,填井平灶,一些惡勢力,大為震動。功曹張敞上書勸諫說“:五教在寬大,已經寫在經典上面。商湯說網去三面,八方都歸服他的仁心。武王入殷,首先除掉紂的炮烙之刑。漢高祖看到秦代的苛政,只定約法三章。孝文皇帝為緹縈上書贖父所感動,除去了肉刑。卓茂、文翁、召父之徒,都疾惡如仇,但專主溫柔敦厚。仁愛賢明的政聲,流傳後世。那些賢明聖哲的君主,法網稀疏,不求嚴峻。然後日、月、星三光明照在上,人物喜悅於下。這些話似乎迂腐,但其效果立見。拆屋伐樹,這是準備採取嚴酷猛烈的手段,雖然是想懲治壞人壞事,但恐怕遠方的人聽了,影響不好。您有上智的才華,明如日月,施行仁愛的政治,使海內改變舊觀,有折枝這么容易,沒有挾泰山以超北海之難。南陽為舊都城侯服甸服所在,園陵廟宇出於帝陵。光烈皇后、和帝陰後、鄧後都是新野人。男女沾沐教化,百姓仰慕流風餘韻。自中興以來,功臣將相,代代興隆。我以為急切用刑,不如行恩;勤勉求奸,不若禮賢。舜推舉皋陶,壞人就不敢在左右了。晉命隨會將中軍,且為太傅,晉國的盜賊就跑到秦國去了。虞、芮二人,有獄不能解決,去找文王,到了周,見耕田的人讓于田畔,年輕的人讓年長的。虞、芮二人感到很慚愧,說我們所爭的,周人的所恥。於是就不去見文王,彼此相讓而歸。可見感化人在道德不在用刑。”王暢完全採納了張敞的勸諫,改為推行寬政,小心地用刑,簡易地施罰。教化大行。南陽郡中的官僚大族,大多以奢侈浪費相標榜,王暢平常是布衣皮褥、羸馬敗車,以矯正這種不好的風氣。同郡劉表時年十七歲,跟王暢學習。勸諫王暢說“:奢不越上過分,儉不迫下照了做,依道行禮,所貴的是在可否之間,求得適當而已。蘧伯玉以獨為君子可恥。您不講求孔聖人的明訓,反而羨慕叔夷伯齊瑣屑細末的操守。豈不是想自己以皎潔自貴於世嗎?”王暢說“:從前公儀休在魯為相,拔掉園葵,與織布的妻子離婚;孫叔敖相楚,他的兒子被裘打柴。以節約而失敗的少啊。

聽了伯夷的高風亮節,貪污的人就會廉潔,怯懦的人就會立志自強。我雖然沒有德行,卻羨慕古人的功業。”後來征為長樂衛尉。

建寧元年(168),升司空,才幾個月,因水災免官。第二年,死在家裡。兒子王謙,為大將軍何進長史。王謙的兒子王粲,以文才著名。

◆種暠傳,種暠字景伯,河南郡洛陽縣人。仲山甫的後代。父親是定陶縣令,有財三千萬。父親死了,種暠把這筆錢全部賑濟宗族及縣裡的貧人。那些爭名奪利的人,種暠都不與他們來往。開始做縣的門下吏。當時河南尹田歆的外甥王諶有知人之明。田歆對王諶說“:現在要推舉六個孝廉,收了不少達官貴人親戚的信,不能違背他們的托咐,我想自己用一名士以報效國家,你幫助我找找。”第二天,王諶送客人於大陽郭,遠遠地看見了種暠,認為不是凡人,回去告訴田歆說“:為您得了一個孝廉,即洛陽門下吏呢。”田歆笑說“:應當求山澤隱居不仕的人,原來是個洛陽吏呀!”王諶說“:山澤中不一定有異人,異人不一定在山澤。”田歆馬上在庭中召見種暠,查問他職守內的事。種暠說話有條有理,田歆對他說的甚為了解,召他代理主簿,於是舉孝廉,辟召入太尉府,以成績優秀舉高第。順帝末年,為侍御史。當時所派遣的八使光祿大夫杜喬、周舉等,不少人被上奏糾劾,大將軍梁冀及諸宦官互相請救說情,事情被擱置阻止。種暠認為自己的職責是揭發檢舉,有志查辦奸逆,於是再彈劾那些被八使所檢舉的蜀郡太守劉宣等人罪惡昭彰,應當處以極刑。又奏請令四府條舉近臣父兄及親友為刺史特別殘暴卑鄙不勝任的,罷免他的官治罪。帝採納他的意見。選拔種暠監太子於承光官。中常侍高梵從中腳踏車出迎太子,當時太傅杜喬等不想依從,猶疑不決,嚇得不曉得怎么辦。種暠手持劍當車,說:“太子是國家皇位的繼承人,與民眾生死相關。現在常侍來沒有詔命為信,哪裡知道他不是奸人呢?今日只有死而已。”高梵無話可說,不敢對答,驅車上奏皇上,詔下,太子才得去。杜喬退而嘆息,對種暠的臨事當機立斷,感到很慚愧。帝也嘉獎種暠處事持重無誤,嘖嘖叫好很久。自朝廷出為益州刺史。種暠平素意氣激昂,喜立功立事。在職三年,宣揚國家的恩德,遠達國外,使風俗不同的地方也知道,岷山雜居的部落,都懷服漢朝的德澤。白狼、..木、唐..、邛、..諸國,自從前刺史朱輔死後就與漢朝斷絕關係;種暠到任,又都歸化。當時永昌太守冶鑄黃金為文蛇,獻給梁冀,種暠揭發並逮捕了永昌太守,以最快的方法上報朝廷,二府怕事懦弱,不敢查辦,梁冀因此恨了種暠。正遇上巴郡人服直聚集黨羽數百人,自稱‘天王’,種暠與太守應承討捕,沒有得到勝利,不少吏人被傷害。梁冀藉此陷害他們,宣布逮捕種暠、應承。太尉李固上疏救說“:我聽說這次討擄之所以多有傷害,本不是種暠、應承的責任,實因縣吏害怕犯法獲罪,強迫驅趕,百姓深受其苦,以致獲得這種不好的結果。近來盜賊烽起,到處都是。種暠、應承因第一個舉發大奸,隨即受罪,我恐怕這樣會挫傷州縣檢舉彈劾的積極性,以後就會互相掩飾隱匿,不再盡心為國了。”梁太后看了上奏,赦了種暠、應承的罪,只免了他們二人的官罷了。

後來涼州羌騷動,任命種暠為涼州刺史,很得百姓的歡心。種暠被徵召,當升官,吏人到朝廷留種暠仍做涼州刺史。太后嘆說“:沒有聽說刺史得人心有這樣的。”於是批准了涼州吏人的請求。種暠又留一年,升漢陽太守,戎夷男女送到漢陽境裡,種暠向他們作揖致謝,徒行千里,沒有車乘。種暠到漢陽郡,教化行於羌胡,他們自己禁止侵擾,掠奪財物。升出使匈奴的中郎將。這時遼東烏桓反叛,再調為遼東太守,烏桓觀察風頭率所屬歸服,在邊界上迎拜種暠。因事獲罪免官回家。以後司隸校尉舉種暠為賢良方正,他不應。徵召授議郎,升南郡太守,調為尚書,遇匈奴侵犯并州、涼州,桓帝選拔種暠為度遼將軍。種暠到營地,首先宣布講恩德,講信義,不得已才進行征討,引誘諸胡投降。羌虜從前有被生捉押在郡縣的,都打發回去了。誠心安撫,信賞分明。因此羌胡、龜茲、莎車、烏孫等國都來順服。種暠於是去掉烽火台,撤除候望設施,邊境安然無事。調入朝廷為大司農。

延熹四年(161),升司徒。推舉名臣橋玄、皇甫規等,是稱職的宰相。在位三年,年六十一逝世。并州、涼州的邊民,都為哀悼。匈奴聽說種暠逝世,全國悲傷。單于每入朝賀,望見種暠的墳墓,哭泣祭祀。二子:種岱、種拂。

◆種岱傳,種岱字公祖,好學養志。舉孝廉、茂才,辟召公府,都不接受。公車特徵,病死。起先,種岱與李固的兒子李燮同時被徵召為議郎,李燮聽說種岱死了,十分悲痛,就上書請求加禮於種岱。說:“我聽說仁義興,道德昌,道德昌,政化明,政化明,於是百姓安寧。逝世的處士種岱,淳樸安閒,明於事理,平生以詩書為樂,富貴不能屈其志,萬物不能擾其心。獲命不長,忽然逝世。如果不是流連難進,他們這一輩都已經是公卿了。從前賢人死了,有加贈的典禮,《周禮》上寫著,盛德的人逝世有銘誄之文,種岱在生沒有作官的光榮,死了沒有官謚的稱號。雖然沒有為國家建忠,有所報效,但是他是皇上選拔的,遠近都知道,應當得到特殊的賞賜。”朝廷居然沒有這樣做。

◆種拂傳,種拂字穎伯。開始為司隸從事,授宛縣令。當時南陽郡吏好因例假遊戲市里,為害百姓。種拂出去遇了他們,一定下車接見,使他們感到羞愧。自此以後,不敢出來了。為政有能幹的好名聲,累升為光祿大夫。

初平元年(190),代荀爽為司空。第二年,因地震免官,復為太常。李莈、郭汜作亂,長安城破,百官多避兵衝擊逃散,種拂揮劍而出,說“:做國家的大臣,不能止亂除暴,讓賊衝進皇宮,想跑到哪裡去!”於是戰鬥至死,子種劭。

◆種劭傳,種劭字申甫。年輕時就有名氣。中平末年,為諫議大夫。大將軍何進準備誅殺宦官,召并州牧董卓,董卓到澠池,何進狐疑,拿不定主意了。派種劭宣詔阻止董卓進京。董卓不接受,更前進達到河南。種劭去迎接慰勞他們,因勸說董卓退軍。董卓懷疑有事變發生,使他的軍士用槍脅迫種劭。種劭發怒,稱有詔令,大呼叱吒,軍士都為之四散,種劭因上前質問責備董卓,董卓無話以應,只得退軍夕陽亭。等到何進失敗,獻帝即位,授種劭為郎中。董卓專權,惡種劭強幹有力,把他降為議郎,出為益州、涼州刺史。遇上父親戰死,不到職,守喪期滿,徵召為少府、大鴻臚,都不接受。說:“先父以身死國,我做臣子的,不能驅除殘暴,報復心中的怨恨,有什麼面目見明主呀!”就與馬騰、韓遂及左中郎劉范、諫議大夫馬宇共攻李莈、郭汜,以報仇恨。同郭汜戰於長平觀下,失敗,種劭等都戰死。馬騰就回涼州去了。

◆陳球傳,陳球字伯真,下邳郡淮浦縣人。歷代有名於世。父親陳宜,廣漢太守。陳球年輕時廣泛地瀏覽儒學,熟悉法律政令。陽嘉中期,舉孝廉,升繁陽令。當時魏郡太守暗示縣裡送交貨賄,陳球不給,太守發怒,鞭打督郵,想讓他驅逐陳球。督郵不肯,說:“魏郡十五城,獨繁陽的政績好,現在要我驅逐陳球,會引起天下人的議論。”太守才不敢這樣做。後來辟公府,因成績優秀,舉為高第,授侍御史。這時桂陽最狡猾的賊寇李研等集眾侵擾抄搶,橫行荊部,州郡懦弱,不能禁止,太尉楊秉上表推薦陳球為零陵太守。陳球到郡,研究征討的方法與策略。僅僅一個月,李研等賊虜有的被消滅了,有的逃散了。州兵朱蓋等卻反叛,與桂陽賊胡蘭幾萬人聯合攻擊零陵。零陵地下潮濕,編木為城,不可守,也不能防備,郡中百姓驚慌失措。掾史告訴陳球,要他遣散家屬避難,陳球發怒說“:太守拿了國家的虎符,負治理一邦的責任,難道可以只顧妻子兒子,敗壞國家的威權嗎?再說的,殺頭!”於是集合所有吏人老弱,共同守城,以大木作弦為弓,羽矛為矢,引機發射,可以射到一千多步以外,殺傷賊虜不少。賊虜又引水灌城,陳球就於城內因地勢反過來決水淹賊,相持十多天,賊沒法攻下。值中郎將度尚帶救兵到,陳球招募士卒,與度尚一起擊破了朱蓋,並斬了朱蓋。賜錢五十萬,授陳球的兒子一人為郎。升魏郡太守。徵召授將作大匠,修建桓帝陵墓,節省巨萬以上。升南陽太守,因糾察檢舉豪強惡霸,遭到勢力之家誹謗,徵召去廷尉論罪,遇赦,歸家。徵召任為廷尉。

熹平元年(172),竇太后逝世。太后原來遷住南宮雲台,宦官深深地怨恨竇氏,用衣車載太后屍體,放置城南市窖好幾天。中常侍曹節、王甫想按貴人之禮入殯,帝說:“太后親立我為帝,繼承大業。《詩經》上說:‘無德不報,無言不酬。’就是說沒有不報的德,沒有不回答的話。難道太后可以貴人入殯嗎?”於是按禮發喪。等到下葬時,曹節等人又想另外葬太后,以馮貴人配礻付。詔令公卿大會廟堂,令中常侍趙忠監督議論。太尉李鹹這時正抱病,扶著轎子起身,扌壽椒自隨,對妻子說:“如果皇太后不得配食桓帝,我不生回了。”議論開始,在坐的幾百人,個個都看著宦官,好久一段時間,沒有人敢於先說。趙忠說:“議當時定。”責怪公卿以下你看我,我看你,不說話。陳球說:“皇太后有盛德,出身良家,母臨天下,應當殯葬先帝,這是沒有疑問的。”趙忠笑笑說“:陳廷尉請拿筆寫出你的理由吧。”陳球就寫下他的理由說“:皇太后自在椒房,既聰明,又有母儀。遭時處身失所,引立皇上,繼承宗廟,功烈最大。先帝逝世,因遇上大興監獄,遷居空宮,不幸早死,家庭雖然獲罪,不是太后的事。現在如果另外安葬太后,會失天下的人心。並且馮貴人冢墓被掘發,屍骨暴露,與賊並屍,靈魂也遭到污染,又無功於國,哪裡應當上配至尊?”趙忠看了陳球的理由,俯仰之間,變色嗤笑陳球說:“陳廷尉建此議,很有見識!”陳球說“:陳番、竇武既屬冤案,皇太后無緣無故遭到深閉,我常痛心,天下的人,都為此憤慨、嘆息。今天我說了這些,如果會後加罪於我,是我很久以來的願望。”公卿以下,都贊同陳球的意見。李鹹開始不敢先說話,聽陳球說的義正詞嚴,然後大聲說:“我說本應當如此,陳球說的正合我意。”與會的人都為他慚愧。曹節、王甫再爭,認為梁後家犯罪逆,別葬懿陵,武帝廢黜衛後,以李夫人配食。現在竇氏罪大,難道可以合葬先帝嗎?”李鹹於是到朝廷上疏說“:我想章德竇後,虐待殘害恭懷,安思、閆後家犯惡逆,但和帝沒有異葬的意思,順廟沒有貶降的文字。

至於衛後,孝武皇帝親所廢棄,不可以相比。現在長樂太后尊號在身,又曾經臨朝稱制,代行皇上權力,教育天下,且引立當今皇上,光隆皇位。太后以皇上為子,皇上難道可以不認太后為母嗎?兒子不能廢免母親,臣子不能貶謫皇帝,應該合葬宣陵,完全遵守舊制。”帝看了奏文,對曹節等說:“姓竇的雖然無道,但太后有德於我,不應該降黜。”曹節沒有再說了,於是所議的就定了下來。李鹹字元貞,汝南人。由州而郡,逐級上升。以清廉幹練著名;在朝廷盡忠,一般權貴有勢和諂諛的人,都很怕他。

六年(177),升陳球為司空,因發生地震免官。授光祿大夫,再為廷尉、太常。光和元年(178),升太尉,數月,因日食免官,再授光祿大夫。第二年,任永樂少府,於是暗暗地與司徒河間劉..謀劃誅滅宦官。起先,劉..的哥哥侍中劉矹,與大將軍竇武同謀誅宦官,都被宦官殺死,所以劉..與陳球相結為謀。事情沒有到動手的時候,陳球又寫信勸劉..說:“公是宗室的後代,位在三公,為天下的人所敬仰,國家的藩衛,難道可以隨聲附和容忍不加反對?現在曹節等人放肆為害,一直在您的左右,又您的哥哥侍中為曹節等人所害,這是永樂太后所親知的。現在可以上表調衛尉陽球為司隸校尉,依次收捕曹節等人殺掉。這樣,皇帝親自掌權,天下太平,很快就可以到來。”又尚書劉納因正直觸犯了宦官,調出任步兵校尉,也力勸劉..。劉..說:“兇惡的宦官,耳目很多,只怕事情還未準備好,先就受他們的禍害。”劉納說“:您是國家的棟樑,國家傾斜快倒塌了,您不支持,用您為相干什麼呢?”劉..答應了,也與陽球同謀。陳球的小妻,是程璜的閨女,程璜在宮中做事,宮中叫他為程大人。曹節等人對劉..等的謀劃,稍微知道一些,於是用重金收買程璜,並且威脅他。程璜被迫,又害怕,把陳球的謀劃告訴了曹節,曹節因將全部情況告訴皇帝說“:劉..等經常與藩國來往,有壞主意。多次稱說永樂太后的聲勢,接受的賄賂很多。步兵校尉劉納及永樂少府陳球、衛尉陽球書信往來,圖謀不軌。”帝大怒,免去劉..司徒的官,劉..與陳球及劉納、陽球都死在獄中。陳球時年六十二。兒子陳王禹,吳郡太守;陳王禹的弟弟陳琮,汝陰太守;弟弟的兒子陳王圭,沛國相;陳王圭的兒子陳登,廣陵太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