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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附記

作者:計六奇

西夷以憨為主,憨之順逆,西夷所視為向背。王化貞初意虎憨外助,永芳內應,僥倖浪戰,守備不設,不覺墮計。又孫得功昔居賀世賢麾下,世賢東降,馳書得功約內應,故對陣時得功忽分兵二翼退後。讓劉渠當先,出馬才一交鋒,得功率眾先奔,劉兵見後帥奔,亦相奔潰,而渠被敵將哈都刺死。此時大兵尚不信得功等投降之心是實,按兵不進。熊廷弼引兵五千至,見廣寧已潰,遂率眾入山海關。以化貞言,失在柔而愚,信間諜,輕信遼人。以廷弼言,失在剛而愎,不為預備。然化真匹馬就逮,百姓遮道而哭,吶喊三聲。廷弼回京聽勘,單騎夜行,百姓若罔聞知,絕無一送;則寬嚴之分,剛柔之別也。御史謝文錦疏曰:廷弼責在雖重,事權實輕,不幸與本兵相忤,系手縛足,展布無由,雖欲圖固守而不可得。化頁意氣既銳,熒惑復多,又不幸有本兵為主,言聽計從,所請如意,雖欲不言戰而不可得。是二臣之陷於辟者,實本兵張鶴鳴致之。且運籌決勝,職在中樞,而視詬誶囂凌,漫無定畫,明分左右之袒,激成水火之形,以致斷送河西,震撼山海。本兵其何辭以解於眾?按熊廷弼號芝岡,楚人,吾邑鄒迪光督學三楚拔之。蓋由武、入文者也。未幾登進士,督學江南,歲試時用封皮二條,將諸生自耳及肩封之,使不得左右顧。劣等被笞,有被笞而入學者。其待文士嚴酷若此,則御軍可知矣。然廷弼本膽氣過人者,宜不畏戰而反主守。是知彼知己,能剛能柔一等人,真可將矣。然守定後戰,今日上揭,明日上疏,與樞撫爭執成仇,未免齒牙過利。台省諸臣復多有隙,崔呈秀又最恨之,廷弼既與朝臣多怨,無功誅,有功亦誅,止爭先後耳。惟有解印南歸,可免吏議,戀棧豆遂及於難,有以也。謝文錦疏云:經撫之罪,朝廷自有處分,決不意為輕重,乃幸災樂禍者,欲藉是以報其宿憾,或請速逮經略,或請速斬經略,而撫臣身任封疆,若漠然事外可不問者。近且欲甘心延弼,而以化貞仍移薊鎮。是非至此,顛倒已極,其何以服經撫?又何以服天下後世之人?濁此疏為平心之論。及上命刑部尚書王紀、左都御史鄒元標、大理寺卿周應秋會審,熊延弼一跪就起,言從田間起,原議住紮山海,並無住紮廣寧字樣,一躬投一招揭。鄒都憲云:失地喪城,功罪一體,難辭其責。公進刑部,是非自明。廷躬相爭多時。王紀曰:公不肯進獄,暫到天仙庵住一日。請旨定奪。廷弼遂自請詔獄。鄒王云:請過王巡撫來。化貞跪下大哭。言經略先不聽我過河大戰,河東寬大可戰,河西窄小難戰,及廣寧危在旦夕,經略領兵來救,後竟逃回。此罪歸於廷弼,不於化貞也。鄒、王云:公必須引罪,還有在朝列班之日。化貞投上一揭,亦一躬而散。熊廷弼審單內有雲比之楊鎬,更多一逃,比之袁應泰,反欠一死。宜用重典以警將來。天啟五年八月決廷弼,傳首九邊。

初,廷弼在閭陽聞廣寧被圍,深憂之,方夜飲,忽思敵兵益熾,大呼曰可恨,忽屏後亦云可恨。廷弼驚是什麼人做聲。屏後亦云是什麼人做聲。廷弼命左右快去後面看來。屏後亦云快去後面看來。左右入視,寂無一人。廷弼曰:好古怪,難道有這樣事。屏後亦云:好古怪,難道有這樣事。廷弼曰:待我自去看來。屏後亦云,待我自去看來。廷弼且走且說,聽至屏風,始知銅盆。廷弼曰:這又來作怪了。銅盆亦云:這又來作怪了。廷弼曰:快把水來傾掉了。銅盆亦云:快把水來傾掉了。水既去,銅盆遂不能言。廷弼心疑甚,不能寐,忽報廣寧內潰,王化貞奔至雲。

遼事一敗於紅旗催戰,而李維翰逮;再敗於馬上催戰,而楊鎬逮;三敗於出城浪戰而袁應泰死、崔景榮罷。廣寧事,廷弼以控扼山海而罪其西奔,然王化貞一敗,實為首罪。廷弼但不能收散卒固守寧前耳。惟殺化貞而戍廷弼。始稱平允。至於傳首九邊,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