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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作者:褚人獲

江采苹恃愛追歡 楊玉環承恩奪寵

詞曰:

國色自應供點選,一入深宮,必定多留戀。不是眉尖送花片,也教眼角飛鶯燕。 只道始終這所願,不料紅絲,恰又隨風轉。始知月老亦無憑,端合成全好姻眷。

調寄“蝶戀花”

人生處世,無過情與理而已。忠臣孝子,作事循理,不消說得。而大奸極惡之人,行事背理,亦不消說得。至於情總屬一般,孟夫子所云: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今古同然,無有絕情者。試看蘇子卿窮居海上,齧雪吞氈,死生置於度外,猶不免娶胡婦生子。胡澹庵貶海外十年,比其歸,日飲於湘潭胡氏園,喜侍姬黎倩,作詩贈之。乃知情慾移人,賢者不免,而況生居盛世貴為天子乎?今且不說玄宗遣人點選美女。且說閩中興化縣珍珠村,有一秀才,姓江名仲遜,字抑之,人物軒昂,家私富厚,年過三旬,尚無子嗣;夫人廖氏,單生一女,小名阿珍,九歲能誦二南,語父道:“吾雖女子,期以此為志。”仲遜奇之,遂名采苹,生得花容月貌,便是月里嫦娥,也讓他幾分顏色。更兼文才淵博,諸子百家,無不貫串,琴棋書畫,各件皆能。他性喜梅花,仲遜遣人於江浙山中,遍覓各種最古梅,植於庭除,額曰梅亭。采苹朝夕觀玩,遂自號梅芬。性耽文藝,有蕭蘭、梨園、梅亭、叢桂、鳳笛、玻杯、剪刀、綺窗八賦,為時傳誦,名聞籍甚。高力士自湖廣歷兩粵,各處採選,並無當意者。至興化,聞采苹名,得之以進。采苹年方二八,美貌無雙,玄宗一見,喜動天顏,即令嬪妃隨侍入宮,賜江仲遜黃金千兩,彩緞百端,回家養老。命高力士陪他赴光祿寺飲宴,仲遜含淚出朝。玄宗入宮,即命左右擺宴,與江妃共飲,飲了一回,遂共宿焉。又早雞鳴鐘動,天光欲曙,玄宗免不得起身出朝聽政。

一日回到宮中,見江妃在那裡看梅亭賦,因知江妃喜梅,遂命宮中各處栽梅,朝夕遊玩,賜名梅妃。玄宗道:“朕幾日為朝政所困,今見梅花盛開,清芬拂面,玉宇生涼,襟期頓覺開爽;嬪色花容,令人顧戀,縱世外佳人,怎如你淡妝飛燕乎?”梅妃道:“只恐落梅殘月,他時冷落淒其。”玄宗道:“朕有此心,花神鑒之。”梅妃道:“但願不負此言,妾雖碎身,不足以報。”玄宗道:“妃子高才,前所作八賦,翰林諸臣無不嘆賞;卿今可為梅花賦,待朕頒示詞臣。”梅妃道:“賤妾蓬閨陋質,安敵藝苑鴻才,既辱鈞旨,謹當獻五。”言未畢,只見內侍報導:“嶺南刺史韋應物、蘇州刺史劉禹錫,各選奇梅五種,星夜進呈。”玄宗甚喜,吩咐高力士用心看管,以待宴賞。遂同梅妃回宮。不一日,玄宗宴諸王於梅園,命梨園子弟承應,絲竹迭奏,果然清音緩節。有詩為證:

金屋畫堂光閃閃,烹龍炮鳳敲檀板。
歌喉宛轉繞雕梁,瓊漿滿泛玻璃盞。

諸王飲至半席間,忽聞官中笛聲嘹亮。諸王問道:“笛聲清妙,不知何人所吹,似從天上飛來。玄宗道:“是朕江妃所吹;諸兄弟若不棄嫌,宣他一見何如?”諸王道:“臣等願洗耳請教。”命高力士宣梅妃來。不一時梅妃宣到,諸王見禮畢,玄宗道:“朕常稱妃子乃梅妃精也,吹白玉笛作驚鴻舞,一座生輝;今宴諸王,梅妃試舞一回。”梅妃領旨,裝束齊整,向筵前慢舞。有“西江月”詞為證:

紫燕輕盈弱質,海棠標韻嬌容。羅衣長袖慢交橫,絡繹迴翔穩重。 纖轂蛾飛可愛,浮騰雀躍仙蹤。衫飄綽約動隨風,恍似飛龍舞鳳。

舞罷,諸王連聲讚美。玄宗道:“既觀妙舞,不可不快飲。今有嘉州進到美酒,名瑞露珍,其味甚佳,當共飲之。”即命內待取酒至,斟於金盞,命梅妃遍酌諸王。時寧王已醉,見梅妃送酒來,起身接酒,不覺一腳踢著了梅妃繡鞋。梅妃大怒,登時回宮。玄宗道:“梅妃為何不辭而去?”左右道:“娘娘珠履脫綴,換了就來。”等了一回,又來再宣。梅妃道:“一時胸腹作疾,不能起身應召。”玄宗道:“既如此罷了。”即令撤席而別。寧王驚得魂不附體,猛然想起附馬楊回,足智多謀,又是聖上寵愛的,密地差人請來商議。不一時楊回到來,禮畢,寧王道:“寡人侍宴梅園,只因多吃幾杯酒,幹了一樁天大不明白的事。”楊回道:“不是戲梅妃的事么?”寧王道:“你為何知道?”楊回道:“若要不知,除非莫為;如今那一個不曉得,只有聖上不知。”寧王道:“請你來商議此事,倘若梅妃在聖上面前,說些是非,叫我怎得安穩哩!”楊回想了一想,說道:“不妨,我有二計在此,包你無事。”附寧王耳低言道,只須如此如此。寧王大喜,依了他計,相約次日早朝,肉袒膝行,請罪道:“蒙皇上賜宴,力不勝酒,失錯觸了妃履。臣出無心,罪該萬死。”玄宗道:“此事若討論起來,天下都道我重色,而輕天倫了。你既無心,朕亦付之不較。”寧王叩頭謝恩而起。楊回乃密奏玄宗道:“臣見諸宮嬪妃,約有三萬餘人,又令高力士遍訪美人何用?”玄宗道:“嬪妃固多,絕色者少,願得傾國之色,以博一生大樂耳。”楊回道:“陛下必欲得傾城美貌,莫如壽王妃子楊玉環,姿容蓋世,實是罕有。”玄宗道:“與梅妃何如?”楊回道:“臣未曾親見,但聞壽王作詞贊他,中一聯云:三寸橫波回慢水,一雙縴手語香弦。開元二十一年冬至壽邸時,有人見了贊道:“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陛下莫若召來便見。”玄宗聞之喜甚,即差高力士快去宣楊妃來。力土領旨,即到壽王宮中,宣召楊妃。楊妃道:“聖上宣我何乾?”力士道:“奴婢不知,娘娘見駕,自有分曉。”楊妃慘然來見壽王道:“妾事殿下,祈訂白頭,誰知聖上著高力士宣妾入朝;料想此去,必與殿下永訣矣!”壽王執楊妃之手大哭道:“勢已如此,料不可違;倘若此去,不中上意,或者相逢有日,百凡珍重。”力士催促不過,楊妃只得拜別壽王,流淚出宮。正是:

宣諭多嬌珍重甚,回軒應問鏡台無。

高力士領著楊妃來覆旨。楊妃含羞忍恥參拜畢,俯伏在地,玄宗賜他平身。此時宮中高燒銀燭,階前月影橫空,玄宗就在燈月之下,將楊妃定睛一看。但見:

黛綠雙蛾,鴉黃半額。蝶練裙不短不長,鳳綃衣宜寬宜窄。腰枝似柳,金步搖曳。戛翠鳴珠,鬢髮如雲。玉搔頭掠青拖碧,乍回雪色,依依不語。春山脈脈,幽妍清清,依稀似越國西施;婉轉輕盈,絕勝那趙家合德。艷冶銷魂,容光奪魄。真箇是回頭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玄宗吩咐高力士,令妃自以其意,乞為女道士,賜號太真,住內太真宮。對楊回道:“二卿暫回,明日朕有重賞。”寧王方才放心,與楊回叩謝出朝。天寶四載,更為壽王娶左衛將軍韋昭訓女為妃。潛納太真於宮中,命百官於鳳凰園,冊太真宮女道士楊氏為貴妃。其父楊元琰,弘農華陰人,徙居蒲州之獨頭村,開元初為蜀州司戶。貴妃生於蜀,早孤,養於叔父河南府士曹元珪家。冊妃日,贈元琰兵部尚書;母李氏,涼國夫人。叔元珪,為光祿卿。兄銛,侍御史。從兄釗,拜侍郎。那楊釗原系張昌宗之子,寄養於楊氏者。玄宗以釗字有金刀之像,改賜其名為國忠。楊氏權傾天下。貴妃進見之夕,奏霓裳羽衣曲,授金釵鈿盒。玄宗自執麗水鎮庫紫磨金琢成步搖,至妝閣親與插鬢。自寵了貴妃,便疏了梅妃。

梅妃問親隨的宮女嫣紅道:“你可曉得皇上兩日為何不到我宮中?”嫣紅道:“奴婢那裡得知,除非叫高力士來,便知分曉。”梅妃道:“你去尋來,待我問他。”嫣紅領旨出宮尋問,走到苑中,見力士坐在廊下打瞌睡。嫣紅道:“待我耍他一耍。”見一棵千葉桃花,嬌紅鮮艷,便折下一小枝來,將花插在他頭上,取一嫩枝,塞向力士鼻孔中去。力士陡然驚醒,見是嫣紅,問道:“嫣紅妹子,你來做甚?”嫣紅笑道:“我家娘娘特來召你。”力士便同嫣紅,走到梅妃宮中,叩頭見過。梅妃問力士道:“聖上這幾日,為何不進我宮中?”力士道:“阿呀,聖上在南宮中,新納了壽王的楊妃,寵幸無比,娘娘難道還不知么?”梅妃道:“我那裡曉得。且問你聖上待他意思如何?”力土道:“自從楊妃入宮之後,龍顏大悅,親賜金鈿珠翠,舉族加官,宮中號曰娘子,儀體作於皇后。”梅妃聽了這句話,不覺兩淚交流道:“我初入宮之時,便疑有此事,不想果然。你且出去,我自有道理。”高力士出宮去了。嫣紅將適間苑內所見如何行徑,如何快活,說與梅妃知道。梅妃聽了,不勝怨恨。嫣紅道:“娘娘不要愁煩,依奴婢愚見,娘娘莫若裝束了,步到南宮去看皇爺怎么樣說。”梅妃見說,便向妝檯前整雲鬢。梅妃對了菱花寶鏡,嘆道:“天乎,我江采苹如此才貌,何自憔悴至此,豈不令人腸斷!”說了雙淚交流,強不出精神來梳妝。嫣紅與宮女再三勸慰,替他重施朱粉,再整花鈿,打扮得齊齊整整,隨了七八個宮奴,向南宮緩步而來。

卻見玄宗獨立花陰。梅妃上前朝見。玄宗道:“今日有甚好風,吹得你來?”梅妃微微的笑道:“時布陽和,忽南風甚競,故循循至此,以解寂寥耳。”玄宗道:“名花在側,正要著人來宣妃子,共成一醉。”梅妃道:“聞得陛下納寵楊妃,賤妾一來賀喜,二來求見新人。”玄宗道:“此是朕一時偶惹閒花野草,何足掛齒。”梅妃定要請見。玄宗不得已道:“愛卿既不嫌棄,著他來參見你就是;但他來時,卿不可著惱。”梅妃道:“妾依尊命,須要他拜見我便了。”玄宗道:“這也不難。”即召楊妃出來,楊妃望著梅妃叩頭畢。玄宗即命擺宴,酒過三巡,玄宗道:“梅妃有謝女之才,不惜佳句,贊他一首何如?”梅妃道:“惟恐不能表揚萬一,望乞恕罪。”楊妃道:“妾系蒲姿柳質,豈足當娘娘翰墨榆揚?”玄宗道:“二妃不必過謙。”叫左右快取一幅錦箋,放在梅妃面前。梅妃只得題起筆來,寫上七絕一首:

撇卻巫山下楚雲,南宮一夜玉樓春。
冰肌月貌誰能似?錦繡江天半為君。

梅妃寫完,呈於玄宗。玄宗看了,連聲讚美,付與楊妃。楊妃接來看了一遍,心中暗想:“此詞雖佳,內多譏諷。他說撇卻巫山下楚雲,笑奴從壽邸而來。錦繡江天半為君,笑奴肥胖的意思。待我也回他幾句,看他怎么說?”便對梅妃道:“娘娘美艷之姿,絕世無雙,待奴回贊一首何如?”梅妃道:“俚詞描寫萬一,若得美人不吝名言,妾所願也。”楊妃亦取箋寫道:

美艷何曾減卻春,梅花雪裡亦清真。
總教借得春風早,不與凡花斗色新。

玄宗見楊妃寫完,贊道:“亦來的敏快得情。”拿與梅妃道:“妃子你看何如?”梅妃取來一看,暗想道:“他說梅花雪裡亦清真,笑我瘦弱的意思;不與凡花斗色新,笑我過時了。”兩下顏色有些不和起來。高力士道:“娘娘們詩詞唱和,奴婢有幾句粗言俗語解分。”玄宗道:“你試說來。”高力士道:“皇爺今日同二位王美人,步步嬌,走到高陽台,二位娘娘雙勸酒,飲到月上海棠。奴婢打一套三棒鼓,唱一套賀新郎,大家沉醉東風。皇爺卸下皂羅袍,娘娘解下紅袖襖,忽聞一陣錦衣香,同睡在銷金帳,那時節花心動將起來,只要快活三,那裡管念奴嬌惜奴嬌。皇爺慢慢的做個蝶戀花,魚遊春水,豈不是萬年歡天下樂?”只見二妃聽到他說到“花心動,快活三”,不覺的都嘻嘻微笑起來。玄宗道:“力士之言有理。朕今日二美既具,正當取樂,休得爭論。”遂挽手攜著二妃回宮。梅妃性柔緩,後竟為楊妃所譖,遷於上陽東宮。

一日玄宗閒步梅園,忽想起梅妃來,差高力士去探望。力士領旨到上陽宮,只見梅妃正在那裡傷感。力士連忙叩頭。梅妃道:“高常侍,我自別聖駕已來,久無音問,今日甚事有勞你來?”力士道:“聖上今日偶步梅園,十分思念娘娘,特著奴婢來探望。”梅妃聞言,便歡歡喜喜問力士道:“聖上著你來探望,終非棄我,汝可為我叩謝皇恩,說我無日不望睹天顏,還祈皇恩始終無替。”力士領命,隨即回至梅園,將梅妃所言奏上。玄宗聞言,不覺嗟嘆道:“我豈遂忘汝耶!高力士,你可選梨園最快戲馬,密召梅妃到翠花西閣相敘,不可遲誤。”力士應聲而去。玄宗連聲叫道:“轉來,你須悄地里去,不可使楊妃知道。”力士道:“奴婢曉得。”便到梨園選了一匹上等駿馬,竟到東樓,見了梅妃。梅妃道:“高常侍,你為何又來?”力士道:“奴婢將娘娘之言,述與皇爺聽了,皇爺浩嘆道:‘我豈忘汝。’就令奴婢選上等駿馬,密召娘娘到翠花西閣敘話。”梅妃道:“既是君王寵召,緣何要暗地裡來?”力士道:“只恐楊娘娘得知,不是當耍。”梅妃道:“陛下為何怕著這個肥婢?”力士道:“娘娘快上馬,皇爺等久了。”

梅妃便上馬而來,到了閣前,玄宗抱下馬來道:“愛卿,我那一日不想你來。”梅妃參拜道:“賤妾負罪,將謂永捐。不料又得復睹天顏。”玄宗就命宮女擺酒,飲至數巡,梅妃斟上一杯,敬與玄宗道:“陛下果終不棄賤妾,幸滿飲此杯。”玄宗吃了,也斟一杯回賜。梅妃飲至半醉,玄宗雙手捧著他面龐細看道:“妃子花容,略黨消瘦了些。”梅妃道:“如此情懷,怎免消瘦?”玄宗道:“瘦便瘦,卻越覺清雅了。”梅妃笑道:“只怕還是肥的好哩!”玄宗也笑道:“各有好處。”又飲了幾杯,便同梅妃進房,忽忽一睡,不覺失曉。

楊妃在宮,不見玄宗駕來,問念奴道:“聖上何在?”念奴道:“奴婢聞萬歲著高力士,召梅娘娘至翠花西閣。”楊妃聽了,忙自步到闊前,驚得那些常侍飛報導:“楊娘娘已到閣前,當如之何?”玄宗披衣,抱梅妃藏夾幕間。楊妃走到裡面見禮畢,問道:“陛下為何起得遲?”玄宗道:“還是妃子來得早。”楊妃道:“賤妾聞梅精在此,特此相望。”玄宗道:“他在東樓。”楊妃道:“今日宣來,同至溫泉一樂。”玄宗只是看著左右,也不去回答他。楊妃怒道:“餚核狼籍,御榻下有婦人珠舄,枕邊有金釵翠鈿,夜來何人侍陛下寢,歡睡至日出,還不視朝,是何體統?陛下可出見群臣,妾在此閣,以俟駕回。”玄宗愧甚,拽衾向屏復睡道:“今日有疾,不能視朝。”楊妃怒甚,將金釵翠鈿擲於地,竟歸私第。不想小黃門見楊妃勢急,恐生餘事,步送梅妃回宮。玄宗見楊妃已去,欲與梅妃再圖欣慶,卻被黃門送去,大怒,斬之,親自拾起金釵翠鈿珠釵包好,又將夷使所貢珍珠一斛,著永新領去,並賜梅妃。永新領旨,前往東樓。梅妃問道:“聖上著人送我歸來,何棄我之深乎?”永新道:“萬歲非棄娘娘,恐楊娘娘性惡,所送黃門,已斬訖矣。”梅妃道:“恐憐我又動這肥婢情,豈非棄我也?原物俱已拜領,所賜珍珠不敢受,有詩一首,煩你進到御前道妾非許旨不受珍珠,恐怕楊妃聞知,又累聖上受氣耳。”永新領命而去,將珍珠並詩獻上。玄守拆開一看,念道:

柳葉蛾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濕紅銷。
長門自是無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玄宗覽詩,悵然不樂,又喜其詩之妙,令樂府以新聲度之,號一斛珠。楊妃既懷前恨,又知此事,逐日思量害他。

未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