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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日

唐代李商隱

日日春光斗日光,山城斜路杏花香。
幾時心緒渾無事,得及遊絲百尺長。

譯文及注釋

譯文
一天天的春光和時光爭暉飛快流逝,奔向山城的山路早春的杏花發出芳香。
什麼時候心緒能全然沒有什麼事,能得到如春天的百尺遊絲一樣的春思呢?

注釋
⑴日日:意為一天天。唐王昌齡《萬歲樓》:“年年喜見山長在,日日悲看水獨流。
⑵春光:泛指春天明媚妍麗、富於生命力的景象。南朝宋吳孜《春閨怨》詩:“春光太無意,窺窗來見參。”日光:既指艷陽春日,又兼有時光之意。漢陸賈《新語·道基》:“潤之以風雨,曝之以日光。”
⑶山城:依山而築的城市。北周庾信《奉和泛江》:“岸社多喬木,山城足回樓。”
⑷心緒:心思,心情。隋孫萬壽《遠戍江南寄京邑親友》詩:“心緒亂如麻,空懷疇昔時。”渾無事:即全無事。渾:猶全。
⑸遊絲:指春天時蟲類吐在空中而四處飛揚的細絲。南朝梁沈約《三月三日率爾成篇》:“遊絲映空轉,高楊拂地垂。”

賞析

這是一首七言絕句,題或作“春光”,或作“春日”,皆非,應是截取開頭一句的前兩字而成。在李商隱詩集裡有很多詩是屬於這種雖曰有題實為無題的,如《流鶯》(其首句雲“流鶯漂蕩復參差”)、《相思》(首句雲“相思樹上合歡枝”)、《人慾》(首句雲“人慾天從竟不疑”)等皆其例也。

全詩可分兩層:前二句寫的是春景,後二句是寫由此景而感發的心情、意緒,並以“遊絲”綰合前景後意,顯得十分自然、縝密。詩中並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家國大事,也看不出什麼博大的胸襟和深邃的思想。但是卻從這普普通通的景色抒寫中傳達了詩人某種幽微而複雜的體驗或感受,而這才是此詩感人之所在。

首句“日日春光斗日光”寫詩人眼中的春色。一句之中連用三個“日”字,妙在使人不覺其重。原因何在?這須從“斗”字說起,“斗”乃“爭強競勝”之意,是此句之“眼”,有了它才使“春光”、“日光”充滿了勃勃生機。在這裡,“春光”和“日光”都具有雙重含義。從字面看,“春光”泛指春天明媚艷麗的風物景致。“日光”則指時色天象。前者為物色,後者是時間,隨著時間(“日光”)的推移,物色(“春光”)也在不斷變化,而這推移與變化又是瞬息迥異,所以詩人用“日日”狀其景況,以“斗”字提挈於時色物象之間,竟成此一熱鬧繁華的場面。因此不妨說這句詩是以開朗、暢快、愉悅作底色的。但是另一方面,在古典詩文里“春”、“日”還有另一重喻意,另一個傳統,即人們常將春、秋同人的青春年少和年邁衰老聯繫在一起,或者竟是二者的代名詞,將時日光陰同人的生命時光相比擬。自從屈原發出“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離騷》)的嘆息之後,這種對生命本體的強烈意識和深沉感喟便無時無刻不傾注於詩人的筆端。了解了這一層,再來看李商隱的這句詩時,便會有不同的感受。“斗”字雖突現了春色的繁盛迷人,但是,在這愉心悅目中又蘊含著詩人莫名其妙的憂懼和哀傷,而這種不易覺察到的潛在情緒又終於發展成了後二句感情的直接坦露。

如果說首句還是籠統地描摹,那么次句“山城斜路杏花香”則是比較具體地狀寫了。“山城斜路”指示了詩人所處的位置——其實在看到“日日春光斗日光”之前詩人就已經走在這彎彎曲曲的路上了,這是詩家用筆狡獪之處。——“杏花”大約是“山城斜路”邊最突出、最具特色的景物,所以單獨拈出,又以“香”字來渲染,使春色具體化、立體化了。這兩句雖同是寫春色,但一較抽象,一較具體;一是望中之感受(視覺的),一是從嗅覺中得來,略有不同,因而富於變化。

三、四句“幾時心緒渾無事,得及遊絲百尺長”應作一氣讀。這大概是套用了盧照鄰《長安古意》中“百丈遊絲爭繞樹”的詩句。詩人緩步行進在山城斜路上,看見在空中自由自在浮動著的遊絲,想到自己整日為塵世俗事所縈繞不得安寧,竟覺得自己反不及這無聲無息的“遊絲”,於是才生出了這一奇想:什麼時候自己才能像這百尺遊絲一樣渾然無知無覺、自由自在呢?但詩人畢竟不是“遊絲”,莊周化蝶那是夢中才有的事,所以企羨也就只能歸於企羨,“心緒”既不能似“遊絲”一樣“渾無事”,而詩人的煩惱、憂鬱也就只能依然故我。如此思來想去,竟覺得此時“心緒”之多“事”比直說更增百倍令人難堪。這種將有感情的人同無情的物相比的構思在古典詩詞中是非常常見的,有時是正接,有時是反襯,如杜甫《秋興八首》詩“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以有巢可歸的燕子反襯人的無家可歸;又如岑參《寄左省杜拾遺》“白髮悲花落,青雲羨鳥飛”,以鳥兒高飛喻寫自己的抱負和眼下的不得志等等。但在這些詩里還多是可以尋繹的外在類比聯想,而在李商隱這兩句詩中則是以雙關的“緒”將無形無影的心理情緒(“心緒”)同空中的“遊絲”聯繫起來。這可以看出李商隱詩設喻的巧妙。

創作背景

李商隱擅長抒寫日常生活中某種微妙的意感受,這首詩即寫於某年春天,作者因春光引發一種微妙感受而作此詩。具體創作年份不詳。
李商隱

李商隱

李商隱,字義山,號玉溪(谿)生、樊南生,唐代著名詩人,祖籍河內(今河南省焦作市)沁陽,出生於鄭州滎陽。他擅長詩歌寫作,駢文文學價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詩人之一,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裡排行第十六,故並稱為“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穠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和無題詩寫得纏綿悱惻,優美動人,廣為傳誦。但部分詩歌過於隱晦迷離,難於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崑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後葬於家鄉沁陽(今河南焦作市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作品收錄為《李義山詩集》。► 820篇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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